酒窖

韦叶很不喜欢地下室。

曾经她被关在鬼宅的地下室里,没有窗户,不开灯就是一片漆黑。空寂,寒冷,与世隔绝。

所以她平时尽量忽略这里,忽略得太努力,以至于她都忘了,地下室还有一个人,江逍羽。

“游戏”时江逍羽没有出现,现在也无声无息,不知道躲在哪里。难道父子二人快乐团聚,都在酒窖里等着她?想想就糟心。

地下室的天花板低窄逼仄,沉沉地压在她头顶,顶灯光线昏黄。这里安静极了,只有她奔跑的呼吸。

韦叶捂住自己的嘴巴,拉长呼吸的节奏,隐藏气息。赤脚踩在阴冷的地板上,她走路无声无息。

酒窖到了。

脖子后面有风吹过,灌进她领口里。

她猛地抽出刀。

身后并没有人,不是江湄……

沙沙。

门后有说话声。她竖起耳朵听。

语气毫无起伏,隔着门板声音被扭曲变形,她听不清说话的内容,甚至觉得不像在说汉语。

她只能听到那个人在不停地说,不停地说,一直不停。

她推开一道门缝,一道光照进黑暗的酒窖,在地上画出刺眼的光影。

说话声戛然而止。

——咚。

是她的心跳声。

一明一暗,她不能往里偷看,不能站在光里当活靶子。她用门板做掩护,竖着耳朵听,等着黑暗酒窖中的人走出来,她等着他找她……

刀在她手里,她有足够的耐心。

“……你来了。”里面的人说话了,声音含糊,时而抽气。

不对。

这声音不是江通,是李儒孝。坐着轮椅的人,怎幺到地下室来了?

“……”她屏住呼吸不说话。

“江通让我在这里等你。”他说,“进来。”

她没动。

她感觉,一开门就会有未知的……蝙蝠或者蛇、或者什幺其他的东西迎面扑在她脸上。

她其实想关门。她该直接去找老奸巨猾的江通,而不是被他的布置又一次牵着鼻子走。

“——你有个好妈妈,孩子。”

她蓦地一颤。

“她怕你过得不好,天天都在哭……”

……哭?这听起来倒是真的,韦妈妈确实是会哭的那种类型。她性格软弱,容易动情,会因为很多事情哭,因为韦叶不听话哭,因为韦叶受欺负哭,因为想念韦叶哭。

哭完了事情也并没有什幺变化。

全是感情,没有一点实际行动和能力。

韦叶有的时候很厌烦这一点,但本能上,她会忍不住地揪心,忍不住地心疼。

“沙沙……她知道你肯定受了委屈……”李儒孝的声音越来越低。

“……”

受了委屈?韦叶恍惚地想,这可与委屈没什幺关系……

“如果她这次能从重症监护室……沙沙……”

……监护室?

那暂时不重要,韦叶更在意这奇怪的杂音是什幺声音?是轮椅的声音吗?

不,这是摩擦拖拽的声音,是……李儒孝贴着地面蠕动。

他爬过来了。

半张脸贴着地面从门缝里冒出来,一只眼珠泛着令人恶心的灰白色,在松弛的眼皮下面转动,跟她对视。

肥腻苍老的手从门缝钻出来,就在她的脚边。

如暴起的章鱼须突然抓住了她的脚,用力拖进门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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