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面前熟悉的白色背影,闻昭嘉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下。
她走上前,至那人身后,不解地问道。
“哥哥今日怎的如此有闲心,来这里赏竹幺?方才寻不到你,吓了我一跳。”
果然,坐在石凳上的人便是她二哥。
只是闻昭嘉问了话,他却仍是静坐着,低着头,一手支在面前的石桌上,迟迟没有回应。
“哥哥?”闻昭嘉见人不动,便绕到石桌前去瞧他。
这才看见他身前的酒壶酒杯,杯里装的,俨然是他们午时在亭中用膳时余下的桃花酿。
闻昭嘉拿起酒壶掂了掂,发现壶中酒液已所剩无多,又见他低着头根本没在看竹子,而是盯着不知哪处出神。
她是知道哥哥酒量不好的,现下看这样应是已经醉了,正想问他还能否起身。
还未开口,面前的人却似有所觉般,擡起了眼。
他顺着闻昭嘉放酒壶的手往上看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晚晚……?”
“是我。”
见人还能认出自己,想是还没有醉迷糊,闻昭嘉松了口气,便去牵他,摸到那双微凉的手后,忍不住又念叨起来。
“哥哥出门怎幺不加件外衣,这里虽是比外面暖和些,但总归夜深起风了……”
闻仁礼任由她拉着,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无声地微笑。
半晌,他才开口,不像在同闻昭嘉说话,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许久未见你了……晚晚长高些了,也……更漂亮了。”
说完,他脸上还浮起了一层可疑的薄红,只是在柔和的月光下并不显眼。
分明晚膳时才见过面,却说许久未见……闻昭嘉无奈地摇头,看来哥哥已经神志不清,这会儿都开始说胡话了。
闻昭嘉想赶紧将人带回去,便哄着他,“走吧,咱们回去可好?”
“不好,”闻仁礼却意外地抗拒,没等闻昭嘉追问原因,便喃喃道,“回了寺里,晚晚就会不见的,从前每次都是这样……”
他一脸的落寞,将闻昭嘉的手握得更紧,似乎在怕她走掉。
“晚晚陪我在这里说说话吧。”
他不愿走,闻昭嘉也不愿他在这就坐,只好耐着性子解释。
“这里不是在佛安寺。哥哥难道忘了吗,你已经回宫了,我们如今在盛京,在行宫里呀。”
“回宫了……?”
喝醉的人闻言一怔,复又仔细瞧了瞧四周,总算有了片刻的清醒。
“原来……这里是行宫。”
见哥哥反应过来,闻昭嘉便解了外衣,起身给他披上,想扶起走出竹林,却又听得他开口。
“那晚晚怎幺还不来见我……是不是已经将我忘了……”
“是不是……有一日,我也会像这些青竹一般,终归要被丢在角落里的。”
“……不,我同它们不一样……竹子如此坚韧茂盛尚且被遗弃,我这样的破败残躯只怕更招人嫌罢……”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眼神里的伤心失落更甚,惹得闻昭嘉心疼不已,赶紧要哄,“哥哥,我……”
“二殿下——”
闻昭嘉的话未说完,芝桃的声音却传了来,想是她在北边沿着宫道找到了这。
她方才还在发愁,二哥虽然不重,身量却不低,高出她一个头,闻昭嘉自己一个人自然吃力。
有芝桃帮忙,二人合力,将哥哥扶回宫便容易多了。
闻昭嘉一喜,没有继续说下去,想着先将人带回去再做打算。
她转身便朝竹林外擡脚,想出去将芝桃叫来。
闻昭嘉走了两步,身后的人却突然回神将她拽住,急急开口,“别走!”
她的动作大,醉酒的闻仁礼没坐稳,被直接带倒,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哥哥!摔伤了没,我看看!”
这一出将闻昭嘉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扶回凳上坐着,掀起他的衣摆,查看他是否受伤。
不过还好,除了白色的衣衫沾了些泥垢外,人没有伤到。
闻昭嘉扶着闻仁礼膝上舒了口气,双手却突然被人握紧,她擡头看去。
面前人没作声,眼睛却闪着水光,竟是哭了。
“怎幺了哥哥,可是哪里摔疼了?”
闻昭嘉着急地拿手帕给人擦眼泪,边擦边问。
闻仁礼摇了摇头,沉默了一阵,才哽咽地开口,“晚晚,不要走……”
他话里溢满了无助,闻昭嘉将人搂在怀里,一边轻轻拍背一边哄孩子似的哄着。
“不走不走,哥哥莫哭,我就在这,不会走的。”
最后,闻昭嘉只得擡高声量,将外头的芝桃给叫了过来,两人一起将闻仁礼扶回了闻昭嘉的寝殿里照顾。
随后,闻昭嘉又派人去通知长墨、长砚和芝兰,吩咐芝桃去煮醒酒汤来。
她做这些时,坐在榻上的闻仁礼一直紧盯着,生怕一会儿不见,人就要从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