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尧仓皇地擡起头,眼中遽然惊慌失措。
“危急关头的无心之举,朕也不会放在心上。”贺景珩往椅背上一靠,“因为朕也不明白,若今日受重伤的是朕,对你,对你姑姑,究竟有何好处。”
同一个心智还未成熟的孩童拐弯抹角着说些闪烁其词之语无异于对牛弹琴,但贺景珩知道面前之人并非普通孩童,且很明显,他听懂了。
“阿尧想保护姑姑,事态紧迫,未能顾及自己的动作,请陛下原谅。”阿尧垂下脸,一整个认错的模样,可话中之意却引得贺景珩挑眉。
倒是既表心意,又把自己择得干净,以至他迟迟难以将这句话同眼前稚气生怯的身体联系起来。
“阿尧,过来。”
他敲了敲桌面。
阿尧面对他突然柔和下来的语气有些惶恐,擡眼试探地瞧了瞧,往桌前走了一步。
“到这儿来。”贺景珩往侧撇了撇脸。
两人之间何尝需要什幺温情场面,阿尧或许知道他想要看在姑姑的面子上与自己亲近些,却还是不解,犹豫着迈步绕过桌案,停在了他身边。
贺景珩朝他伸过手,阿尧一时惊恐,抱头躲了开。
气氛尴尬至极,那只手僵在半空,最后竟轻轻落在男孩的后脑上,揉了揉他刚晾干蓬松的头发。
阿尧屏住的呼吸重新贯通,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直起身,慢慢对上贺景珩并无半分危险的眼神。
他愣愣放开下意识护起的手,仔细感受着脑袋上手掌的热意是否是真实的。
“阿尧,”贺景珩忽而笑了一声,“你很适合做皇帝。”
此话一出,叫阿尧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怔了一瞬,周身毛发竖起,急忙要跪下。
先生说伴君如伴虎,原是如此。让他与白榆相认后,他们之间的交流就从未像这样完全避她而过,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不只是姑姑身边的一个男人而已,那是天子,是掌万物生死于一夕之间的天地之主。
贺景珩却一把拉住了他疾速落下的身子。
“不必如此恐慌朕。”
“陛下...”
“朕先是你姑姑的丈夫。”
阿尧垂眸不答。
“你做的所有抉择,都很适合你。”
小乡村和皇宫,病榻和夜宴,生母和姑母。
见他还是不做声,贺景珩也知是自己的压迫过甚,松开了抓着他的手,眸光也变得玩味了起来。
“周先生是你什幺人?”
乍一听这个问题,阿尧只思考了一下,便答道:“周先生是替姑姑来找我的。”
看见对方的面色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而变得微妙,他立马补充道:“他比柳大人...更像阿尧的舅舅...”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
“他还其他的名字?”
阿尧满脸无辜地摇摇头。
贺景珩若有所思,捏转起食指上的指环。
白榆先一步面朝里躺下了,一点动静也没发出。
贺景珩窥探着走近,全当她是过于疲惫,可站在床边才看清她侧面忽闪的睫羽。
说不失落是假的。
他都已知晓了她的心事,她却还无意同他敞怀,就连质问一句都不愿。
贺景珩放轻动作擡腿上床,侧身向前贴上她的背脊,顺势环住她的腰。
感受到他的心跳,白榆转过身,面色淡淡,语气平静,“要做吗?”
就仿佛他与她之间的欢爱只是每晚例行公事,即使今日已经遭遇这许多。
贺景珩盯着她无波的眼睛,喉结滚动唇角紧绷,也还是什幺都没说,起身准备将灯压灭,却在离远之时瞥见了她侧卧时曲臂于胸前,那手腕上醒目的崭新红痕。
唯独如此不能忍,气血顿时上涌,他猛地拉过那支小臂,怒目质问道:
“这是怎幺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