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沉滞的流动着,四周除了窗外风拂过树叶时发出的飒飒声外,四下里静悄悄的半点响声也无。这是阿瞒在初见后第一次跟左莙提起自己的来历,一直以来她也尽力避免在这方面多做纠缠,可避免并不代表它就可以不复存在。
断裂的肌肉即使再次长合也依旧留有瘢痕,人生亦相同。
言语总是苍白无力的,任何华丽的安慰在此时都是不负责任的存在,唯有沉重而引人窒息的沉默能覆盖所有不愉快的过往。左莙早已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了,她轻拍着阿瞒光/裸的背肌,无声而轻柔的安慰着,像每个尽职的优秀情人一样。她在事后思量了一下,隐约觉出来阿瞒大概是故意的。他故意挑起足够重要的谈论;故意的缠着她;故意将她的意识调转到他的身上,让她甚至连离开他的视线都逐渐做不到。可在不知觉中,她却也在放任自己沉沦在阿瞒的精神怀抱中,越陷越深,直到不可自拔。她忽略着自己生命中的不愉快,并在他的的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存在感,让他逐渐比自己的工作还要重要起来。
说白了,她只不过也是个软弱到需要别人搀扶的精神残疾罢了。
“阿莙,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孩子气。可不这样做,我实在没法安然生活下去,我会被自己压垮的。”长久的沉默后,阿瞒擡起头与左莙对视着,轻声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不会知道像我这样的怪物能够拥有你,是毫无意义的人生中多大的一份救赎。”
左莙看着他微笑了一下,有种不明所以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归属感。
“阿瞒,多谢你。”她闭上双眼,第一次主动凑上去亲吻他。
*
忽然间,那种高亢而华美的歌剧女高音再次充斥了车内的空气,迅速打散了刚酝酿出没几分钟的暧昧。左莙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将头后撤,在阿瞒一脸【挂掉它】的不满中干咳几声抚了抚他的头顶,看了眼显示屏后接起了电话。
“喂。”这次她刚蹦出一个字便弯起眼睛,满面笑容的等着对面的应答。
“小莙莙,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可以选择先听坏的,或者先听坏的,怎幺样,选项是不是很多?”对面的人声音苍老,语气轻佻。
“...爷爷你别闹了哪里选项多了。”左莙翻了个白眼,脸上笑容却扩大了几分。
“当然多了,你可以选听或者不听...哎哟!”那人夸张的大呼一声后猛地痛叫起来,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纸箱落地的嘈杂声音和他人不断惊呼【教授】的杂乱。左莙听到这里时毫不犹豫的笑出声来,半点幸灾乐祸也没遮掩。
“你这不孝孙女!我踢到脚趾了你竟然笑..哎哟...”话筒对面的老人一边呼痛一边不忘咒骂左莙的的态度,却没引起她半点不满。
“快说吧爷爷,我就大发慈悲的不选不听了。”左莙抿着嘴压住自己的笑声,等到对面稍终于消停了些许才再次出声。
“哼。”那人大哼一声表达自己不满后,终于满不情愿地开口。
“坏消息是总都基因工程研究变种那群蠢货前段时间跑了个试验品,现在瞒不住终于漏了,所以全员出动我要忙一阵。”
“呃...”左莙心中一咯噔,条件反射的瞥了一旁靠在椅背上拉着她右手的阿瞒一眼,后者迎着她的视线对她灿烂一笑。“这个是你的坏消息,跟我有啥关系?”
“啊哈,接下来就是好消息了!”老人完全忽略了左莙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好消息就是——我决定不帮基因匹配组的那群猴子,请假来你这住一段时间!哈哈哈哈哈爷爷我是不是很机智~~”
“喂!你别来啊!”左莙大惊。
“哎呦小莙莙,现在不欢迎我太晚了啊~”老人发出一阵不赞同的嘬牙声,左莙发誓——这死老头现在肯定还在得意洋洋的摇着食指。
“为什幺?!”
“因为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啊~~啊哈哈哈哈快给爷爷我开门~~”话筒里随着老人的语声落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砸门声。
“死老头!你等着!”左莙咬牙切齿的挂断电话,迅速的发动汽车向着不远处的房屋驶去,一脸闹心,嘴角却始终挂着。
“阿莙...是什幺人?”阿瞒好奇的看着她在公路上横冲直撞猛踩油门,眨眨眼问道。
“啊...”左莙迟疑了一下,随即冲他灿烂的笑开。
“按你的话说,一个这世界上除了我之外,第二个能接纳你的人。”
*
“喂,死老头!”左莙刚在院中停好车便看到自家大门前一个干瘦的老头穿着过时的衬衫和老旧的毛背心蹲在大批的箱子上,一只脚光着没穿鞋,小指肿的通红。而他身旁立着一个同样高瘦却斯文的男人,在看到左莙后冲她礼貌的笑笑。
左莙再叮嘱阿瞒暂时别从车内出来后大力摔上车门,原本杀气腾腾的冲到老人面前的计划却在半路却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阻止了。
“左莙小姐,你好。”手的主人有礼的朝她点点头,左莙只好冲他微笑一下也点点头,顺势瞪了蹲在箱子上的老人一眼。被瞪得家伙拽着斯文男人的衣服下摆往后缩了缩,憋着嘴介绍。“小莙莙,这是我助手沐左鸿。”语毕,他悄悄探出半个头,半点电话里的嚣张也没有了“你看他名字里也有个【左】哟~你们是不是很有缘分~!”说完还拼命冲黑着脸左莙挤眉弄眼,一脸的猥琐。
“你还叫左澄呢,你干嘛不娶他?”左莙挑挑眉,伸手毫不客气地把他抓出来揪下他一撮头发。
“嗷!”左澄痛叫一声捂住半边脑壳“我太老了没精力吃嫩...嗷!”他另一边脑壳的头发也荣幸的少了一撮。
“左小姐,教授的脚磕伤了,您能否先请我们将设备搬进去,然后给教授上点外伤止痛的药?”沐左鸿在接收到左澄泪眼汪汪的求助信号后连忙出面解围,语气中也满是对于上司的无奈。
“...便宜你了。”左莙瞥了一眼左澄肿的老高的小指没法,只得冲他点点头,嘀咕一句后便放开左澄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门,让出半边身子看着沐左鸿首先将较重要的一些设备搬进屋中。
“爷爷。”
左莙看了两眼正搬进搬出好不忙碌的沐左鸿,用胳膊肘拐了身旁扶着她肩膀单脚站立左澄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干嘛。”左澄没好气的瞥她一眼答道,声音却也在听到她语气后轻的几乎冲口便散去。
两人默契的都在沐左鸿将设备搬入屋中时才进行了对话。
“这个人...?”她朝忙进忙出的男人努努嘴。
“跟我一块住。”
“那...”
“......”左澄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摇头。
左莙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如果这个人不能信任,那阿瞒就很危险了。
要怎幺办。
“啧...麻烦死了...臭老头,都怪你!”她伸手拧了左澄皱巴巴的脸皮一把,却到底没再用狠劲。
“嘿!疯丫头你又干嘛!”左澄不满的拔高声调,同样在左莙脸上回拧了一把。可就在他刚放下手时,不远处停着的车子忽然发出一声闷响,吸引了他的视线。左澄放开扶着左莙的手一瘸一拐的往停车的方向走了段后眯着眼睛盯了车窗一阵,接着把头扭向左莙的方向,褪去玩世不恭的脸上满是凝重。
“丫头,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他拇指向身后指了指。
“呃...”左莙瞥了一眼屋中的沐左鸿,摊开双手,脸皱的像个橘子。
“这个...就是我说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