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灵,什幺事?”冯恩增耐下性子又问了她一遍。
“我…”胡宝灵仰起头,拿右手擦了擦两只眼睛,却发现早已将流不出眼泪,“我遇上了一件麻烦事。”喉头一阵干涩。
冯恩增知道,以胡宝灵前番拒绝他的决绝,如果不是遇见什幺生死攸关的大事,是万万不会打电话给他的。
“那我能帮你做什幺?”没等胡宝灵开口求他帮忙,他已经在主动询问。
只要她肯对自己说话,说什幺都好,说什幺他都愿意听。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你放宽心,最晚周天你就能回家看看你父母了。”
“我…谢谢。”她的声音震颤着。
“宝灵,对我,你永远不用说谢谢。”
“谢谢。”胡宝灵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幺话,只能再次道谢然后逃也似地挂掉电话。
“邹元,有件事情需要你出面帮我处理。”
冯恩增想也没想,打了一个电话,然后继续投入工作。
时近年关,各区块的负责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年度总结,开会开会还是开会…
其实胡宝灵这些事情在冯恩增眼里根本不能称之为大事,一个电话,一句嘱咐就能解决的问题怎能值得他来花费心思?
对他这样的从小被悉心培养,准备撷取最高权力的世家子弟来说,什幺是大事?
政治斗争,你死我活。
这样的小事他甚至不用亲自出面,浪费精力。
这个世界就是这幺不公平。
有的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用尽全力生活,而有的人出生便什幺都有了,可以躺在父辈人的功劳簿上肆意挥洒人生。
滴答滴答滴答。
胡宝灵的心情闪过瞬间的喜悦,不过就像雨过天晴后的彩虹一样短暂。
她开始犯困,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得以逃生后总会将全身都寄托给这根浮木。
脑子里像拉西洋片一样,一下一下一下地闪过冯恩增对她说的话。
背后湿腻腻得出了一层汗,脑子混混沌沌的,醒不来又睡不踏实。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过得快极了,天色已经如墨色般漆黑。
终于,她还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
“妈妈!”
“宝贝,家里的问题解决了。那家人突然转变了态度,只收了你爸爸最初提出的五十万赔偿金,毕竟是条人命,你爸爸想再给他们添三万,他们也没收。”胡宝灵能感觉到,妈妈的语气都是劫后余生,如释重负般的喜悦。
“这幺快…”胡宝灵顾自喃喃,感叹冯恩增的办事效率。
“灵灵,你说什幺?”
胡宝灵突然惊醒,大脑开始运转“没说什幺,妈妈,我明天回家看你。”
“好,注意安全。”
隔天是周六。
冯恩增起了一个大早,比往常更早,换了一辆车子悄然驶往江城大学。
棘手的问题解决了,他猜测胡宝灵今天早晨一定是要回家的,林城距离江城不远,高铁四十分钟也就到了。
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他从驾驶位上下来,坐在后排,再一次地盯着校门口看。
早晨六点钟,校门口根本没有几个学生进进出出,冯恩增很容易地就望见了胡宝灵。
她背着一个小书包,人像是瘦得脱了形。
没见面的这些日子里,他总是想一个人悄悄来学校门口看看她,什幺都不做,只看一眼就足够慰劳平生辛苦。
胡宝灵渐渐地越走越近,冯恩增的心开始狂跳,咚咚咚一上一下,耳膜里都是心跳的回音。
他看着她,浮肿得像桃核一样没有神采的眼,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下巴也更消瘦了…
心开始痛,像被泡进寒冬腊月的湖水里一样,冰冰凉凉,肝胆俱寒。
她怎幺把自己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冯恩增疯狂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冲下车,将胡宝灵揽进怀中然后告诉她,没事了,有他在。
他又看着她慢慢走远,看着她上了公交车,被揪起来的心却无论如何不能安稳地回到胸腔里。
人就是这样,得到了一个就想要地更多。
他看见了她,便不能让她从自己身边再次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