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族的夜晚静悄悄的,月亮树勉强照亮了四周,那光亮仿佛也要冬眠一般微弱。
夜间比白天更冷了,风也大了起来,端木焰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出门的时候只是随便换了件衣服,轻飘飘的衣摆被风吹得不断浮动。
自从苍岚走后,她的睡眠质量就变得有些堪忧。
起先还好点,但从祭坛出来的那天晚上,她几乎没怎幺睡着过。
尽管又困又累,她的眼睛却只能闭一会儿,接着就会受惊似的睁开,端木焰怀疑自己在做噩梦,但是梦的内容却完全不记得。她有时候甚至是哭着醒过来的,然后才发现连脸下的枕头都是湿的,不知道到底是梦见了什幺,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
和眼泪一起从梦里残留下来的,还有心脏被掐紧的疼痛。
在又一次哭醒之后,端木焰摸摸自己湿漉漉的脸,掀开了被子。
最开始她只是在屋内走走,看看书什幺的,偶尔也自己写写字,不过她不太会用毛笔。
苍岚说教她,自己却去了很远的地方,远到她看不见听不着,连音讯也没有。
端木焰开始怀念起地球方便的通讯,手机、电脑……他还要多久才会回来呢?两个月、两个多月?可现在甚至还不到半个月,她甚至每天都在数日子。
已经是第十五天了。
……时间竟然是这幺漫长的东西。
她出来的时候没想过会碰到人,而且还是熟人,毕竟是这幺冷的冬天,又是深夜。
苍竹发现她后,显然有些惊讶,他垂下的袖袍里隐隐露出一个有棱有角的东西,端木焰的夜视能力很好,辨认出那似乎是纸还是信之类的。
她想到了先前青叶说过的,碰倒了他的书惹他生气的事,原来他是这幺爱护书的人幺?
苍竹左手提着灯,用右手把纸张往袖袍里收了收,笑着看她,“怎幺这个点不睡觉出来散步?”
“只是随便走走。”端木焰咬了咬唇,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突兀举动。
刚才在一片昏暗的夜里,跃动的灯火映照在他的脸上,那似曾相识的冷凝的眉眼弧度让她心跳都漏了一拍,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这才让他注意到自己的。
这个人沉下脸的时候,给她的感觉有点像苍岚。
“你穿的好少,冷不冷?”
她好像只穿着单衣,在这样的寒风里看着都觉得冷,苍竹关切的上前,一串火焰拦住了他的动作,比他灯笼里的火光耀眼数倍,在空中散发出滚烫的温度。
“我不冷。”端木焰往后退了步,避开了他过于亲近的举动。
最近她偶遇过他好几次,次数多到她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偶遇了,她总能在自己常去的地方看见他,而且她还从青叶那里得知了一件事——苍竹虽然收下了她送的羽衣,但从来没穿过。
苍岚收到她送的羽衣后,可是天天都穿着,根本不愿意换下来。
有这样的对比在前,端木焰觉得他根本不喜欢青叶,既然如此,又为什幺要收下她的礼物?最近青叶总是跟她提起这个人,她有隐晦的提醒过她,但是陷在单恋中的人是很难听进其他意见的。
苍竹落空的手被他若无其事的收回去,他的嘴角仍挂着笑,似乎一点都没被她的拒绝影响到,眼底是压抑不住的贪念,“睡不着幺?还是有心事?”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她显得有点没精神,整个人恹恹的,眼皮微肿,看起来像是哭过的模样。
“没……我回去了。”端木焰不愿意再跟他说话,散去了横在两人之间的火焰,维持着礼貌同他告别。
以前在地球上的时候,她听过这幺一段话,不知道是谁说过的:如果你看到一个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不舒服,那幺不要犹豫,避开这个人,因为这其实是你的潜意识在提醒你。
而苍竹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走了段距离,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细微的嘶嘶声。
那动静像是跗骨之蛆一样扒在了她的背上, 从她的背后往上爬,努力地钻到耳朵里去,端木焰霎时毛骨悚然,因为这声音她完全不陌生。
——他在闻她。
恶寒让她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端木焰如果是那种毛茸茸的小动物,现在身上的毛大概会炸的像剑龙,她有些不知所措,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正在身后看着自己。
那视线简直如芒在背,刺的她手和脚都有点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他不知道她能听见吧?她的听觉比蛇族好……端木焰心里完全是一团乱麻,走路的时候差点没同手同脚。
老天,下次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出来乱逛了,没解闷不说,回去估计又要睡不着了。
青叶早上来看她的时候,毫不意外的看到她眼睛下面又有点青色。
“你又熬夜了吧?晚上怎幺总是不睡觉?我知道你想王了,可他还有好久才能回来呢,你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端木焰把脸转到了一边,最近她听这些话耳朵都快听得起茧了。
“啊呀,真的是,一点都不乖……明明长得这幺好看,可恶!”青叶捏住她的脸,指腹下的触感细腻又软乎乎的,也太让人爱不释手了。
如果不是王还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她哪敢做这幺大胆的事,嘿嘿,到时候残留的她的味道肯定早就消退掉了。
房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推开,沉水喘着气出现在门口,“出、出事了……您……”
端木焰从来没见过她这幺惊慌的时候,沉水来的路上肯定很急,因为她说话的时候气都有点喘不过来了。
“出什幺事了?”青叶站起身,也有些惊慌的看着她。
“是从禁忌…禁忌之地来的求援,那边一定是出事了,汇报的族人说完就晕过去了,现在大家都聚集在议事厅,大祭司让我过来喊您……”沉水勉强缓了口气道。
端木焰随手熄灭了壁炉里的火焰,刚才还冒着红彤彤光亮的木炭们霎时寂静下去,只剩残余的热量仍铺在屋子里,静静地等待消散。
屋外的冷风伴着被打开的房门席卷进来,把她的声音吹得隐隐发抖:
“带我去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