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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空刮起大风,湖水摇动,模糊的声响“唏哗——唏哗——”,缓慢地在安静的空气中推宕。

不明白眼中意味,只是被他这样看着,一动不动,简牧晚觉得别扭。

捂住手机,她拧起细长的眉,“看什幺看。”

呛完,也不再看他,起身在屋里来回寻找纸笔。

于是,与电话说笑的声音、棉拖鞋趿地的声音,杂成一团,在蒋也的耳边,时近时远。

“……你等一下,这里好像没有笔……”不知电话那头讲了什幺,她嗔怪地跺了下脚,柔软的嘴唇上下轻快地碰着,碎碎念,“这怎幺可以?你等着……呀,我找到了。我就说,门口一定有……”

大衣脱在卧室,里头一件白色的粗织毛衣,同色的灯芯绒裤。她在屋里走动,鲜亮明快的颜色,在他的视线中央,反复挤拨昏黄的老式吊灯光,挑动视觉神经。

最后,她从玄关,举着那支用来留言的笔,身影消失在通往卧室的过道里,砰的一声,隔绝所有。

空旷的客厅没有暖气,一呼一吸,寒气入肺。

蒋也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搭在腿上的右手,慢慢移开,指尖到掌心,缓慢地触碰坐垫,覆盖。皮面的纹路里尚有余温,她刚刚离开。

直到被他的体温替代,才站起身,走向玄关,看那只蛋糕盒子。

轻飘飘,被碰一下,便向后移,应该剩的不多。彻底拆开,里面只有细碎的糕点渣,以及欲盖弥彰的一摞纸碟。

抿紧的唇角终于松开。他把盒子完整地封回,倚在鞋柜边,不自主地发笑。

他知道简牧晚一直都是这样。

傲慢、嘴硬、虚张声势。见到她的第一眼,印象是通身缺点。

像动物园里的孔雀,招摇地摆动尾羽,渴望所有人的赞赏,又故作清高,装得不屑一顾。

然而,不知道哪一天、哪一时刻起,在蒋也眼里变成了可爱之处。

或许是碰巧撞见,她弯下直挺的脊背,在傍晚的操场角落里,晃来晃去,白裙黑发。他在栅栏外头路过,被吓得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你干什幺?”他一言难尽地盯着她。

她显然没意识到,这个时间,会遇见同学——还一眼认了出来。隔着头发,莹润的眼珠愣愣地盯了他两秒,就这样弯着腰,垂着湿漉漉的发,像落荒而逃的贞子飘走。

次日蒋也在课堂上又问了一嘴。

她答复了一张困惑的表情:“我昨天一直在寝室,你认错人了。”

探索欲一直是人类最为旺盛的欲望。

拆穿她,变成蒋也乐此不疲的目的。即便,她几乎滴水不漏,他还是失足跌进偶尔露出的那些破绽——那些可爱的瞬间里。

好在,她拒绝得很干脆。出国以后,分开得也很快,两座城市相隔四个小时二十七分钟,两次中转,三十二欧的车票。蒋也有时间把自己拯救出来。

可是兜兜转转过了这幺多年、见了那幺多人,坦白说,漂亮的女孩很多,喜欢他、追求他的也很多,他根本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年初的情人节,朋友的妹妹约他逛街。什幺意思,彼此都懂。他没驳这个面子,同意了。

那天,埃马努埃莱长廊挂满剔透闪光的灯带,红色的爱心悬挂头顶,尚未亮起,似乎丘比特之箭蓄势待发。

女孩迟到了,他便在附近闲逛。

这里是米兰的中心,一座大教堂撑起一片著名的商业区,旅客络绎不绝,店铺生意兴旺。

真古怪。即便四年过去,蒋也还是在一堆卖唱、卖画的摊贩里,一眼,捕捉到全副武装的简牧晚。

可能是因为头上那顶可笑表情的小狗帽子,也可能是因为她的坐姿笔直出众。

蒙着口罩,戴着墨镜。或许看起来可疑,她没有客人,便只是坐在画板前,涂涂画画往来的人群。

站定在她背后,五步开外的时候,傍晚五点的钟声敲响。伴随悠长古朴的“咚——”声,长廊的灯带亮起,丘比特箭无虚发。

后心命中,他只得出一个结论:

不行,他还是要喜欢简牧晚。

犀角似的月挂在半空,积云败絮,似乎将有大雨。

唯一的卫生间在卧室。蒋也轻轻地推开门,一片黢黑,她已经睡了。睡姿规矩,双手交叠在腰腹。

摸黑,借着小而弱的水流洗漱完,一面擦脸,一面站在门边看她。

床头的手机倏地亮起。

一通电话,联系人的备注是学长。她惯常开静音振动,嗡嗡的声响,打破静谧的氛围。

下一刻,一团纸被揉紧,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正中下方的拒接按钮。再一弹,掉进底下的垃圾桶。

“抱歉,”他耸了耸肩,“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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