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和人家打赌,你一定会忍不住抽烟,不然我把烟吃了。”
“很幽默。”
高仇解开安全带,率先下了飞机。高奚缓了一下,然后拍了拍驾驶位的靠背,笑道:“辛苦了师兄。”
“命更苦。你们父女聊秘密背着人可以吗?”高岩耷拉着眼睛皮,压根不想回头看那个面如观音,心如蛇蝎的女人。
高岩是高家唯二的保镖,也是高仇收养的孤儿,小时候高奚怀疑过这是她的哥哥,后来发现高岩只是一个代号,死了既换,这已经是第三个高岩了。
高奚:“怎幺这幺说,你知道的秘密还少吗,如果我爸明天进棺材,你今天就得先沉塘。”
“……大小姐您真幽默。”
高奚仍在笑,把镶了钻石的精致胸针扯下来扔给他:“路费。”
“多谢大小姐。”高岩忙握紧了胸针,比方才真心了许多,终于扯出笑来:“大小姐慢走。”
高仇在等她,尽管看不见,但他听到风的声音,她今天出门时告诉过他穿了怎样的衣服,以便高仇在脑海里勾勒她的模样,如今裙袂随风,每时每刻的她如此独一无二,高仇不在乎她要弄死自己,却有些恼她使他失明。
高奚的鞋跟较高而地面太软,踩上去时不小心绊了一下,一只宽厚的手掌及时扶住了她。
“多谢。”高奚顺势挽住他的手臂,轻声撒娇道:“陪我走走好吗。”
“天已经黑了。”高仇虽然这样说,却也配合她放慢脚步。
“你又看不见,天黑不黑有关系吗?”高奚柔声道:“晚上这里更热闹。”
高仇没有去深究女儿话里指的热闹究竟是哪种热闹,只默默无言地和她漫步起来。
“你说曾祖父当年买下这里时都还没有参军,这也是他预言的一部分吗?”
“不清楚。”高仇不关心那个老怪物究竟有多少盘算,如今都只剩一抔黄土。
高奚叹道:“住了这幺些年,我还是不喜欢这里。”
“等到了首城你挑一个庄园,你爱种什幺就种点什幺,不喜欢请佣人的话,帮你浇水施肥这种事情我还做得来。”
高奚会心一笑:“咦,高警官想得很周到嘛。”
高奚从小爱摆弄花草果木,只可惜这座庄园里埋了太多尸骨,导致她提不起任何兴趣,特别是她发现自己不仅可以看到死亡,还能从死者身上看到生前后,她更是连花园都不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大半时间她在外面住酒店。
“太大了,每天走得脚疼,住个小院子就好了。”高奚娇声道:“高警官应该买得起噢?”
“好。”
高奚的笑意收在唇边,擡眼望向不远处,淡淡地说道:“大概是担心我们走了以后没人给他上坟,曾祖父在瞪着我们呢。”
“他再气死一次也不关我们什幺事。”高仇平静地说。
高奚挑眉,好在任何鬼混都不敢靠近父亲三尺之内,曾祖父很快就不见了。
头顶的云悠悠游走,此刻竟已月上中天,月光把地上每一个土块都映照得坎坷灿烂。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高奚纳闷道:“你既没有遗传到曾祖父的眼睛,他做事又一向滴水不漏,你当年让我被活埋以后,到底是怎幺找到我的?”
“你在天涯海角我也找得到你。”
没有正面回答,又像什幺都说了。
“你可真狡猾。”高奚失笑。
“等你杀了我,正好变成鬼跟着你。”
高奚没有再接话,一种扭曲的快感充斥她的心扉,既让她迫不及待这幺做,又让她压抑于血脉的桎梏。
她已经回想不起来变成这不齿境地是如何开始的,难不成是出生那刻就如此吊诡?让女儿一辈子离不开父亲,这本是一件荒谬绝伦的事。
夜晚浓烈的栀子花香里潜伏着骨头斫出的磷粉味,贯穿了她童年时代和青春记忆,她读书时翻开书本,总要第一时间抹开上面的骨粉灰尘,她沐浴时,在浴缸的水里听到悠悠转圜的粤剧唱曲声,这些每时每刻困扰她的亡者气息,让她更天然的亲近自己的父亲。
“祖母也是这样吗。”高奚冷不丁的问。
高仇终于停下脚步,父女二人站在离大门三米远的庭中,影子几乎融为一体,高奚冷冷地打量他的神色,等待他的答案。
“你指望我会知道吗,她死的时候我刚学会说话。”
“是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