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姆小心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出来,考虑到愈遥吃不下肉,单独把鸡肉撇了出来,一把葱花,几片小青菜,单独一小碟蚝油香菇浇头,放在托盘上,摆盘精细,比之饭店也不差。
秦子游顺手从她手里把面接过来,放到餐桌上,自己坐了下来,无比自然地伸手去捞愈遥的腰,一使劲愈遥就僵硬着身子不得不坐到了她腿上。
“吃得壮一点,才能打得过我,否则我轻轻一推,你就得骨折。”
也不知道她是在威胁还是在关心,脱去大衣后,勾勒出姣好曲线的黑色毛衣裙下面是隐而不发的肌肉线条,袖子往上捋到了手肘,那双修长有劲的手臂环绕过愈遥的身体,端起了瓷白的碗,勺子在碗边轻轻打转撇掉表层的油,香气扑鼻的鸡汤递到了愈遥的唇边。
愈遥不张嘴,她就平稳地拿着勺,一点也不动,耐心地等待着,汤凉了就让小保姆去重新热一下,周而复始,愈遥再倔,总不能一直看着无关的人为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停往返于餐厅和厨房吧?
无声的威逼最终让愈遥启了唇关,第一勺顺利喂了下去,第二勺开始秦子游就喂到了自己嘴里,压下愈遥的后脑勺,全哺了过去,哪怕舌尖被狠狠咬了好几下也不为所动,舔舐着咬她的那几颗贝齿。
漫长的一个吻终于结束,愈遥伸手抽出一张纸巾狠狠地擦拭嘴唇,揉蹭得唇肉嫣红丰润。
秦子游淡漠地往后一靠:“不想再被我喂就自己吃,一滴也不许剩。”
她说的是面条,但在这种情境下,又似乎有别的意思,小保姆莫名其妙脸红了,看暂时没自己的事了,连忙回了客房,等待她们结束后再来收拾餐厅。
愈遥拿起筷子,真的就堵着一口气慢慢吃起来,她吃饭本来就慢,故意磨蹭的情况下,一碗面足足吃了半个多小时,秦子游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背影,也看了半个多小时,猜测着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是否恨不得将自己的肉咬下来一并咽进肚子。
愈遥平时话也不多,自从争吵后更是一句也不说,把情绪憋在自己心里,秦子游有意要挑起话头,故意问她:“今天吃药了吗?”
不说所料,她的问题像石子投入了大海,一点波澜都没有惊起,就这样没有了回应。
“那我来喂了。”
秦子游忽然将她拦腰抱起送回房间,自己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水,拆了该吃的药,放到手里一并递到愈遥唇边,得不到回应就按照老办法,全含到自己嘴里推过去。
刚才在餐厅还没感受到异样,现在为了喂药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呼吸交缠,秦子游才发现她的体温比往常高,起码比自己的高。
从小到大从没亲手照顾过人,哪怕是妈妈秦雅茗疯了的时候,也有周远精心挑选的营养师和保姆贴身照顾,秦子游最多是哄着吃个药。
现在要印证自己的猜想,她翻箱倒柜,才从一个闲置的阁楼里找出落灰的温度计,消了毒塞到愈遥的腋下。冰冷的触感让愈遥颤栗了一下,秦子游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双手紧紧包住愈遥的右手,抵在下巴上,无声地安慰她。
等待温度计的时间太漫长,秦子游只好没话找话:“别气了,我找到了别的办法,不会伤害她。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太多。”
成功了自然是好的,不能成功还不如不说,徒增失望。
愈遥转过头,头发凌乱地散落在床榻上,是刚才喂药的时候挣扎的结果,声音沙哑:“你发誓。”
秦子游举手向天,语气是绝无仅有的认真:“如果骗你,就让我一无所有。”
“不够狠。”
“那就让我魂飞魄散。”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愈遥心里那个石头终于轻轻落了地,紧绷的嘴角也放松了下来,虽然没有笑,但也轻快许多。
秦子游倒是笑了,笑得讥讽和自怨:“看来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比我在你心里重要,魂飞魄散这样的毒誓,
才能让你安心。”
愈遥嘴角扯了扯,想找话反驳回去,又觉得她在无理取闹,懒得辩。要是非要这样比较,不让她滥杀无辜就是别人比她重要,那确实是全世界都更重要。
好在温度计的时间差不多了,秦子游往前探了探身,她配合地擡起胳膊。
37度3,低烧,猜测成了现实。
秦子游确实没有照顾人的经验,独自出去转了一圈,咨询完医生,在小保姆的帮助下准备好了退烧药和冰袋,左脚绊着右脚地抱着一堆东西回来。
虽然刚刚才自怨自艾过,埋怨着自己不重要,但随着时间推移,看到愈遥昏昏沉沉地靠在床头,那副病弱无力的样子,秦子游还是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被钝刀子不停割着肉的疼,无论怎幺安慰自己只是低烧,都停不下来的那种疼。
房间的灯被关了,只留了一盏小夜灯,方便愈遥休息。
她睡得不好,退烧药也不知道什幺时候才能生效,额头上隔一会儿就冒出细汗,身上也烫得很,哪怕擦掉,过一会儿也还会继续出汗。
秦子游坐在椅子上发呆,看她睡得不安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怀疑自己这一生想要的究竟对不对,得到后又快不快乐。
她胳膊撑在床边,握着愈遥的手,心神不宁地用牙叼住一根手指,含在嘴里。
指尖的湿濡让愈遥努力睁开眼,无奈地推开她的脸,力气软绵绵的,反而让秦子游多含了一根进去,像婴儿用的安抚奶嘴一样,紧紧被嫣红的唇吸住,指根被咬出一圈牙印,像是两个别致的戒指,缠在皮肤上面。
愈遥以为她这时候还能发情,但过一会儿手指被吐出来,秦子游仔细地为她擦干净,像想起什幺一样。
“听小花说,你想听我说方言?既然睡不着,我给你唱首民谣好不好,不过听了我的歌,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愈遥水润润地对上她的视线,商人不做没有回报的生意,这次也是一样。
秦子游用手梳理着她落在枕头上的黑发,漫不经心地开了腔,悠扬的小调在安静的卧室内缓缓回荡,是海滨城市独有的感觉,阴柔的女子倚在石头旁,眺望海面,渴盼着情人的归乡。
愈遥听不懂她的每个字每句话的调,只觉得柔入骨髓,躁动的温度都有平歇下来的趋势。
她只唱了浅浅的一小段曲儿,愈遥却听上了瘾,抓着她的袖口摇了摇:“再唱一段。”
这是把她当成卖唱的了,秦子游似笑非笑地瞥了那固执的手指一眼,B市和海城的方言很相似,说话者都自带柔弱可欺的菟丝花光环,愈遥大抵是有了这种错觉,才敢有了多余的要求。
秦子游咬了咬她的手指:“只有一次,而且,你还没答应我的要求。”
愈遥瑟缩了回去,把被子拉高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有心想耍赖,又怕她硬来:“什幺事呀……”
听到她不情愿的语气,秦子游心里那点郁结都已经习惯了。
她离床边远了点,整个人重新没入黑暗中,语声淡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
“好好吃饭,以及……如果我不在,记得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