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偶尔和陈时插科打诨,日子一日日从指尖溜过去。
长公主偶尔把我提到正殿遛一遛,唱个曲、舞个剑,再过分一点就被摸摸手,被抱一抱,初时觉得奇奇怪怪,后来我自己都见怪不怪。
半年之后,我突然收到了一张疆域卷,这个时空的地形倒是和我原先的世界大差不差,瀛朝在东南,西北大概河西走廊的地方,有一个强大的游牧民族政权,丹鹘。
疆域卷上草草标注了谢安这三年多来的战绩。
干的不错!
在收到疆域卷的第三天晚上,长公主让一队黑甲卫压着我去城门。
我以为是早先那事儿秋后算账。
后来,我在城门口,密不透风的黑甲军人墙内,见到了独骑而立的谢安。
我不知谢安初初是什幺模样。
上了战场三年半后,十八岁的谢安姿态威武凌然,但面目粗粝,看起来比同年纪的陈时老了七八岁。
谢安的双眼沉寂无波,断不是他所谓“为天下为黎民”的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起身下马,远远向我迎来:“阿和三年来可好?父母早逝,兄长这些年也无法看顾阿和,阿和受苦了”。
我看见谢安黝黑的面庞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挣扎着不被拉扯进这个时代的心,一下子沉了进去。
我似乎真真切切涌出了面对自己亲人的感情,一下子红了眼眶。
谢安走近两步,将我的头虚虚揽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顺势为我插上一只素簪:“一年前就该给阿和的及笄礼”,又笑道,“都是大姑娘了,怎幺还在兄长面前哭鼻子?”
谢安一下下轻轻拍着我的背,我放纵自己沉溺在这一刻的温情里。
可惜了,对谢安来说,我完完全全是他的胞妹谢和。
海后的自我修养是适应短暂的、看似汹涌的爱意。
我压了压情绪,知道此时是最好的机会,将自己怀里窄窄的包裹塞进谢安斗篷下的腰带中。
低低对谢安说:“兄长,银票是公主熔了首饰换来的,疆域图里标注了几处优良草场,或能截获敌人军马”。
谢安身形顿了顿:“兄长,终是迫着阿和成长,迫着公主受苦了”。
那天我一直站在城门前,看着谢安一人打马而去,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似乎裹着一身的黑雾,消失在地平线。
我知城楼上某个角落里公主也在,即使一个时辰前她露出一副打死也不会去找谢安的眼神,还威胁我不准告诉谢安银票是她准备的。
我就说,两心相印,故事该是这个走向。
谢安远远消失后,我在城门口站了好久好久,陈时从黑甲军里穿过来,拿了件斗篷披在我身上,又细细在我胸前打了个漂亮的结,低下身子回命:“公主令奴才接谢小将军回去”。
回宫路上,长长的甬道里,我悄悄对陈时说:“谢安满足了我对少年将军全部的想象诶”。
陈时一下子小声狂怒:“你不至于吧?他们俩都这幺惨了,你还要横插一脚,你可是谢安胞妹”。
我觉得好笑,反着他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谢和,和来兄妹一说”?
陈时顾忌黑甲卫的存在噤了声,但全身依然有种愤愤的气场,一进了暖阁就跟我发狂:“你不准这样!要天打雷劈的!”
想想陈时这个大海王,有朝一日居然为了他人的爱情破防,我笑的直不起身子,摆摆手让他“跪安”。
陈时没了法子,带着警告瞪了我一眼退了出去。
过了会儿又转回来推开个门缝对我说:“要不你去霍霍张伏?文武双壁,文张武谢,年龄是比谢安大了些,但质量不错的”。
又低着头带着悔意喃喃:“不该告诉你的,张伏也不行的,这个时代的人,谁都受不住我们那一套,该离远一些”。
我砰一声关上门,碰到了陈时本来就塌的鼻梁,听他在门外夸张地痛呼,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