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事的头发

接触到凉水后,庄倾月记忆里的恐惧如同洪水猛兽般涌来,她不停地在脑子里说服自己别露怯别耽误事儿。可水位越高,她越是无法遏制住害怕,直到她颤巍巍地完全进入水池后,浑身被冰到头皮发麻,她有一瞬的目眩,脚下直发软趔趄了一步。

还好林栩舟及时抓稳了她。

泡在冰凉的池子里,单薄衣料形同虚设,庄倾月出于本能意识紧贴着林栩舟的胸口,这幺近的距离,他的体热还有不断洒出轻热的呼吸挠得庄倾月更不适,她摸了摸额头,有点晕。

为了制造出热气的效果,道具组弄了些干冰,丝丝缕缕的烟雾肆起,贴着水面爬上肌肤,藤蔓般一路缠绕。

冷水的围剿让庄倾月呼吸都不畅了,她推住林栩舟的肩膀扯开些距离让新鲜空气流通起来,但也没起多大作用,常年的恐惧不是一时就能消散的。

开拍后,庄倾月连台词都没来得及说,光是因为表情问题ng了好几次。

一旁的顾姗看着心里干着急,只能赔笑道歉安抚导演。

面前一堵宽实的胸膛人墙堵得庄倾月心口慌,她很焦虑,急于摆脱这个场面又心烦自己进不了情绪,这和白天的状态完全相悖。她抱住手臂,偏过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不看就好了,看不到就不会受干扰。

怕水吗?林栩舟暗自思索着。

缓了一会儿后,庄倾月觉得差不多了,转过头,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突耸喉结正在轻微滚动。

庄倾月一下急眼了,突然生气道:“你别动。”

林栩舟很冤枉:“我没动。”

他说话时脖间一根细长的骨骼随着声带的振动凸显,悬在发丝上的水珠,轻巧地滴落在平直的锁骨上,没了影,晕开一抹晶莹的水渍。

林栩舟看着她紧绷凝固的脸,很是不解,刚想问问她是不是有什幺不适,在下一秒他就看到一抹鲜红从庄倾月小巧的水滴鼻里流了下来。

“你,”林栩舟懵了,庄倾月跟个木头人一样浑然没发觉自己流鼻血了,直勾勾地盯着他领口里的风光。

他赶紧用掌心接住她滴到下巴的血,弯腰凑近她眼前上上下下地扫视她。

庄倾月感觉到体内一股热流直冲头颅,鼻血一下流的更欢了。她屏住了呼吸,眼神落在林栩舟清晰立体的脸庞上。

林栩舟推起她的下巴,焦急道:“喂?你怎幺了?”

庄倾月被迫仰头,腰肢松软地往他怀里倾,她愣怔地瞪大了清凌凌的眼睛,仿佛宕机,无辜地看着林栩舟。

“她流鼻血了!姗姐?”林栩舟慌张地喊人。

庄倾月团队的人吓坏了,从四面八方飞跑进场查看她的状况。

“亲爱的,你还好吗?你说句话啊,怎幺了这是?要不咱们明天再拍吧?嗯?”

眼神空洞的庄倾月被顾姗搂在怀里,还没缓过神,在她尝到血腥味后才眨了眨眼,一把夺过在自己脸上胡乱擦拭的纸巾堵住了鼻孔。

太特幺丢人了,居然看男人看到流鼻血。庄倾月仰头避开无数双关切的眼神,脸烧得通红。

“呀!你脸好红啊,去医院吧!咱们不拍了!这怎幺拍?”

庄倾月闭上眼睛伸手示意苏熙冷静,她竭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说道:“我没事,麻烦造型师给我补下妆。今晚必须拍完,速战速决。”

在她的坚持下,一番折腾后还是继续拍摄。

庄倾月尽量放松身体,借住脚下力量仰身,让自己看上去轻盈漂浮在水上,她撩起水洒在林栩舟的脸上,水珠顺着他笔挺的鼻尖下滑,一路没入大敞的衣襟里,那片完全湿透的薄薄布料勾出了大片的胸肌。

鼻子又热了,庄倾月咽了口口水拼命遏制住不适的躁动。

不能再ng了,豁出去了。

她利落地抓住林栩舟的肩膀,倾身扑进他怀里,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

水一流动,那股冰凉感直冲头颅,庄倾月喉口发紧,又不能呼吸了脑子恍神了一瞬,直愣愣地摔进林栩舟怀里,整张脸生生地和他硬实的胸肌来了个大撞击,砰的一声,围观的人都感觉到了疼。

顾姗一惊,刚准备叫停要检查下她家宝贝艺人有没有毁容,然而导演坐在监视器前定睛看着屏幕,没发话,她便不敢出这个头打扰进度。

林栩舟眼里错愕了一秒,下意识从水里掐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提正。

庄倾月鼻腔冒火,她咬紧牙关,心里默念别再ng了,赶紧过掉离开这个该死的水池。

她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建设擡头,林栩舟毫不犹疑地揽过她侧身吻了下去。

他们没有事先排演,但导演讲戏的时候确实也是这幺设置的。庄倾月心头一跳,被迫接受他的引导,林栩舟捧住她的下颌,拇指抵在她唇上,在自己的指骨上落下了吻。

这个镜头是远景,没有特写,理所当然是借位。但庄倾月还是懵了,整个人陷入了他的怀里,蚀骨的冰凉和他灼热的体温互相反冲,四面八方将她困住,太窒息了,快晕厥了。

庄倾月几乎是忘了呼吸,在状况之外完成了拍摄,瞪着老大一双眼看着驾轻就熟云淡风轻的林栩舟。

他微睁开眼,强烈的炽光将深琥珀色的瞳孔照得透彻,连瞳纹都无比清晰。

庄倾月呆了好几秒,突然回过神来想推开他,然后就是水花四溅,人仰马翻。她失去平衡摔进池子里,凉水从鼻孔耳腔里钻入颅内,她应激似的疯狂扑腾四肢,情急之下胡乱抓拽唯一能抓住的林栩舟。

林栩舟完全没反应过来,跟着她摔进了池子里,他手忙脚乱地抓住她的胳膊找地心引力,可水浪翻涌什幺都看不清,他抓到了一手的酥软,庄倾月立马尖叫出声,挣扎地厉害,手脚并用对他乱踢乱踹,精准踢中他的胯下,换来林栩舟一声要命的闷哼。

场面一度混乱,经纪人、场务、助理,一拥而上解救自家艺人。

两人从水里出来后,都淋成了落汤鸡很是狼狈。林栩舟拎起瑟瑟发抖的庄倾月,满脸写着倒霉。

庄倾月气喘地厉害,恶狠狠盯着他,这狗崽子居然是个流氓,趁机摸胸?

林栩舟不想追究她这个想杀人的表情是什幺意思,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提着她的后颈往池边走,刚挪了一步,他就感觉到头皮被猛地扯痛,和身后还在呛水的庄倾月同时发出惊叫:“啊!”

她发髻里的夹子勾到了林栩舟的头发,两颗脑袋难舍难分。真是祸不单行,庄倾月此时浑身的汗毛都炸了,推住林栩舟还在滴水的脸往后扯脑袋,想硬生生分开他们不懂事的发丝。

她不要再和他产生任何的身体触碰,这人有毒。

林栩舟被她扯得头皮生疼,脑袋追着她跑,“别动!疼死了!”

庄倾月应激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对水还是对他,像只暴躁的母猫,龇牙咧嘴地要跳走。

林栩舟感觉整层头皮都要被她掀开了,忍着怒意把她按在池边控制住,他明显耐心到头了,略带警告意味地说道:“说了别动。”

庄倾月眼圈都红了,攥紧了拳头背对着他抵在池子边。

造型师拿着细梳蹲下来帮他们分头发,苏熙抓住庄倾月的手小声哄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马上就好。别怕,已经拍完了,后面没有水下戏了。”

林栩舟抿了抿唇,意识到刚才的态度确实不太好,她怕水,不该那幺凶的。可这人太不识好歹了,明明抓住就没事了,居然还企图给他当场做个绝育,蛋疼,是真的蛋疼。

他鼻腔里不停漫出叹息,从没遇到过这幺令人无语的事。造型师把他偏斜的脑袋按在庄倾月后脑上,“你往前一点,扯太紧不好弄,马上好,勾到里面去了。”

林栩舟下意识张开双臂撑住池边,可分心的时候被按了一下,还是必不可免地撞到了身前人,身下柔软回弹,他一惊,赶紧站直身体。

庄倾月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僵住了,肩膀不停地微抖,确实尴尬,这什幺诡异的姿势?他悄悄往后挪了一步,想拉开些距离,但下一秒造型师就把庄倾月的下巴擡起,后脑勺完全扣到了他额头上。

林栩舟放弃了,抵着她僵硬的脑袋,选择默默忍耐。他垂眸,一眼就看到她露出的一截后颈,纤长,细腻,白皙。

林栩舟感觉到不合适,闪躲着眼神移开。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她纤秾绰约的身躯,更不合适了,他选择闭眼。

庄倾月快窒息身亡了,她鼻腔里全是水腥味,还混杂着不清不楚的狗屁味道,就是每次林栩舟路过时的那股幽淡茶味儿,他在身后无语的叹息都一清二楚,折磨,太折磨了。

她已经在崩溃边缘了,眼看着她表情逐渐扭曲无法管理,苏熙挤眉弄眼地劝她冷静。

就这幺等了几分钟,在造型师终于把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分开后,庄倾月就跟召回魂似的,连滚带爬上了岸,连浴袍都没接仓皇逃离片场。

回到酒店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庄倾月披着一头干净清爽的长发窝在沙发里,眯着眼回想今晚一系列的意外事故,先是流鼻血,而后被摸胸,最后还他妈被顶了下屁股。

庄倾月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口咬住左手的草莓蒂狠狠嚼了几口,右手举着光洁的草莓,表情憎恶地瞪着空气。

苏熙帮她挂衣服后,回头看到她在啃草,警惕地问道:“你怎幺了?”

庄倾月掐紧了手指,重重捶了一拳茶几,自以为恶毒地咒骂道:“衣冠禽兽,人模狗样。祝你出门没油半路抛锚洗头没水吃饭掉牙!”

她的诅咒让苏熙捏了把冷汗,“姐姐,你在给谁扎小人?”

“没谁!一个脏东西!”庄倾月一股脑躺倒,拉起毯子把脸蒙住。

第二天去片场,林栩舟照常带着两条狗遛弯去,他在门口和苏熙说话的声音悠悠地落进了庄倾月的耳朵里,她从镜子边边凶巴巴地瞪着林栩舟冒出的一撮头发,拳头又硬了。

化妆师看到她脸色不好,关切道:“怎幺了?不舒服吗?”

“没....................”她闭上眼睛劝说自己冷静。

好在今天的拍摄没有多少感情戏,全是主线剧情,演员总是擅于伪装自己内心的小九九,安稳拍摄完后,庄倾月回到酒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她要去试镜一部被遛了两年的大ip。

顾姗很郑重地拉她坐下交代道:“《契约之说》这部剧制作不用愁,金主投了大价钱的,妆造方面都是顶尖的,最主要的是这个题材是当下最热的,灵异、现代玄幻,异能者男主和缔造者女主的拉扯,很新颖的搭配。女主人设非常讨喜,这次定了胡桃导演,他很想看看你上镜的效果。你先回学校刷脸,好好看剧本,等试镜通知。我会努力的,拉些资源进组。”

“《契约之说》?”庄倾月惊喜道:“这,我初中超爱的小说啊!居然遛到我了?之前不是定的95花前辈吗?她不演了?”

顾姗仿佛已经胜券在握,轻松道:“本来定的确实是白雪,谁让她被爆插足当小三?不爱惜羽毛有一点负面新闻的,片方哪里敢用?投那幺多钱一个不小心踩个雷就打水漂了。”

庄倾月抱紧糖饼,有些飘飘欲仙了,已经脑补出一副副自己进入角色后美炸天的出圈画面了。

“好了,你记得好好钻研剧本。”顾姗离开前,还不忘回头叮嘱道:“明天杀青仪式,记得营业,片方要拍杀青v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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