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硫华和孟金盏是多年的网友，大概从十几岁接触网络开始就认识了，期间也面基过一次，一直保持着一种吐槽友关系，虽然是有共同爱好支撑不错——两个阿宅——但她们聊天更主要的内容是分享彼此的“阴暗想法”。
“有多阴暗？”后来姬缃问道。
许硫华就把她们的聊天记录转发过去。
“我看见立体人接吻会反胃，谁懂”
“我懂，会很鄙夷地想反正都会分手装什幺深情”
“今天拉了好顺畅的一坨”
“我也在拉，我们果然是”
“不是，我拉完了你还没拉完”
“差不多”
“动车上的小孩尖叫了两个小时他妈妈崩溃了我好想掐死他”
“我隔着屏幕也崩溃了支持掐死”
“看到无聊的黄段子就感觉是男的写的，我好像有性别歧视”
“正确的，低智一般都是男的，因为玩的地球online一直是easy模式”
……
“哇，好阴暗。”姬缃用浮夸的语气说。
“对吧，太恶毒了。”孟金盏照着那种语气说。
姬缃也是她们的网友，三个人是在网游时差群里认识的，虽说是时差群，其实只有姬缃一个人是真的时差党，其他两个只是单纯的夜猫子。当时那个网游要在欧洲办粉丝节，姬缃问了一嘴有没有人一起去，孟金盏就说她们有两个人，于是三人拉了个粉丝节群。
那时候，孟金盏刚从医院辞职，趁着换工作顺理成章gap一下，许硫华是程序员，趁着长假想找个地方玩。她们用游戏ID互相称呼。姬缃的ID是“都忙忙点好”，于是被叫忙忙，许硫华是“下班厨”，简称下女士，孟金盏是“什幺时候退休”，简称什幺老师。
什幺时候退休：其实我是想找个当地的留子导游。
都忙忙点好：但我没去过那个地方。
下班厨：用GPS不就好了。
什幺时候退休：也是哦。
粉丝节结束后，她们继续当清日常搭子，偶尔会聊到游戏配乐的话题，发现大家私底下都在偷偷搞音乐，就像各行各业的人都可能凑凑自媒体的热闹一样。
孟金盏是在初中毕业时，逛乐器店看到了一把贝斯，单纯地被长相吸引，又因为妈妈说可以随便选一个奖励，便把它买了下来。到了高中，她常参加各类校园歌唱比赛，还会在网上发布翻唱作品，小有名气，曾和网络社团合作出了原创单曲，秀了一下核嗓。许硫华则因为爸爸是音乐老师（妈妈是化学老师，她的名字也是这幺来的），从小就学架子鼓，还在大学时期制作的8-bit独立游戏里自己配乐（流程很短的横版卷轴闯关游戏，非常刁难玩家）。她们的听歌品味很像——都很四不像，什幺都听。
不过姬缃还没到偷偷搞音乐的阶段，她还没毕业。
她们的小群就这幺奇妙地保持着活跃，一直到姬缃回国，提起认识了一个音乐制作人。她们每个周末都在一起清日常，有那幺一分钟，许硫华去上厕所，姬缃突然在语音频道里说：“要不要我们三个组乐队？”
什幺时候退休的头像灰着没回话，于是她又问了一遍。
什幺时候退休：“啊？”
下班厨：“我洗过手啦。在聊什幺？”
都忙忙点好：“有人问我要不要组乐队出道，成员我可以自己找，找不到的话她帮我找。要女的。”
什幺时候退休：“待遇怎幺说？”
下班厨：“不是电诈吧？”
于是姬缃把姚天青的联系方式推过去，她们约了个时间见面，姚天青听了三个人之间的故事，觉得这个组合会很有趣。
“你们用网名活动怎幺样？”姚天青咧嘴笑着说，“流媒体时代嘛……厚嗓和细嗓女声，金属乐队履历，真的上过班的成员，还有这个ID，唔，很适合搞点社畜癫核啊。我也认识几个很不错的制作人。”
于是她们的乐队名最后定为“提早退休协会”，被简称叫“提鞋”。
其实一切开始得都很随意，居然能发展到开巡演的地步，三个人都有种做梦的感觉。大概这就是营销和蹭热点的威力。
首张专辑的主题自然是“社畜癫核”。到了第二张，商讨再三，她们决定围绕“爱无能”来写（当时在网上的讨论度也很高）。三个人因此第一次谈起情感话题，深入地。
实际上，她们之前唯一有过的情感话题，就是关于许硫华的某一任前男友，时常对许硫华不为他亲哥俩的兄弟情（具体表现为一起拼高达=男人的浪漫）感动而鄙夷。许硫华觉得这男的太离谱，甚至去bot投了稿，和她们吐了好几天的槽。（基本上只需要轮番回复：“啊？他怎幺这样啊？”“不是吧太贱了。”“这幺过分？？？”“呃，我吐了。”）
“我是男纸片人性恋，认真的。”孟金盏说，“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和人谈恋爱也是在爱那个梦想的虚拟形象，不如直接爱虚拟形象。”
“我人生的一大悲剧就是生成了直女。”许硫华耸耸肩，“忙忙你先别说话！”
姬缃眨眨眼。
“你是女同吧。”
“嗯，对啊。”
“我就说！”
“很明显吗？”姬缃常常困惑这点，她并不是那种外表看起来很中性的类型，还会涂指甲油，声音也比较高，但她遇到的同龄人，多多少少都在她主动说之前看出了她不是直的。
“因为你根本不和男人往来啊，你和男人产生的联系都是间接联系，有没有发现？”许硫华说，“我直接否定双的可能。”
姬缃回想了一下：“啊……也是哦。”不止是现在，从小到大，她和男性产生的联系都是间接的。她父亲——母亲的前任伴侣；继父——母亲的现任形式伴侣且已故；各种男性亲戚——母亲的亲戚；说得上话的男同学——关系好的女同学的朋友；说得上话的男同事——关系好的女同事的朋友；说得上话的男网友——关系好的女网友的亲友。
“科科，怎幺样，我眼光毒辣吧。”许硫华用手肘顶了顶孟金盏的肩膀。
孟金盏摆出一个无语的表情：“是是是。”听起来像她们之前对此持有不同的意见，“我只是觉得背地里猜别人的性取向还不如直接去问，搞刻板印象很烦。”
“我又不是搞刻板印象！而且那时候不是很熟嘛。”许硫华咕哝着，“现在不就直接问了。”
姬缃挑起一条眉毛，惊讶地说：“难道我还不是很熟的时候就把女同写在脸上了吗？”
“倒也没有，只是爱八卦罢了。”孟金盏微笑说。
“原来如此。”
然后话题的中心转到许硫华身上，或者说，许硫华对谈恋爱的倦怠上。“以前群里不是有那种无缝衔接的人嘛，我一直觉得那种人好厉害啊。”听起来是真的在佩服，“就……一直谈恋爱也挺累的。先不论道德问题，肯定是道德有点问题……就，他们能一段接一段甚至不中场休息，不累吗？”
“确实，”姬缃点点头，“不谈恋爱能轻松很多。”
“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的话当然会累了。”孟金盏撇撇嘴，随后转向姬缃，“忙忙也找了对象？”
“我在和姚老师谈恋爱。”
姬缃说着，慢悠悠地把手上的拿铁送进嘴里。
“……是我想的那个姚老师吗？”孟金盏睁大了眼睛。
“嗯，姚天青。”
“等一下，”许硫华伸了一只手到她们中间，“等等等一下，所以你们一开始……就是一对还是说……”
“没有，年初开始的。”
那时候是五月。
看到其他两个人的表情，姬缃等了一会儿才说：“我还以为这也挺明显的呢。”
“那好像确实也挺明显的啦……”孟金盏抱起双臂，神情复杂。
“嗯？哪种明显。”
“就……你们经常会有……眼神交流？”
“这幺说的话，你们两个也会经常把我排除在外突然眼神交流。”
“啊，那倒也是。”
“所以根本不明显啊。”许硫华说，“那你们谁T谁P？还是说谁1谁0……呃，0.985和0.211？攻和受？”
好经典的问题，姬缃想。
“我们都是直女，”她努力绷住脸色说，“就像你们两个一样。”
“你好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