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卫在袋口系上蝴蝶结，按顺序一步一步包装。
花月娇盯着他，却有些愣怔，思绪还停在刚刚跳出的余额短信上，没来得及回神。
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刷掉了自己半个月的工资。
花月娇很难说清现在是什幺心情，给姐姐花钱当然没有问题，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蠢的。
好笨哦……应该刷林云深的卡的。
林云深还没挂断电话，于是花月娇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呆在柜台前，垂下头，平底鞋点在地上，显得有些慌张。
她莫名觉得这里不好，想要早点离开。
自从做梦之后花月娇偶尔会有心悸的感觉，像是一种冥冥中的警告，但她心态尚好，电视剧里说了，炮灰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想要的太多。
可是她一点都不贪心。
胡思乱想间，肩膀处突然搭上一只手臂，香气扑鼻，恰好是花月娇选中的那瓶。
她下意识地回头，睁大了眼睛，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一个看起来气场凌厉，浑身珠光宝气的卷发女人从背后走来，不由分说揽住了她的肩膀。
女人眯着眼，目光带着些审视的意味，说话间钻石耳坠不断跳动，每个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脸上。
“屈嘉慕，这就是你和我说你费尽心思打造的品牌专柜？高级服务？我觉得你可以趁早收手，把这个地段给我空出来。像这样毫无服务精神的销售也能找到工作还领着薪水，我觉得我大概需要重新评估一下你的能力。”
她身边的年轻男人放在别处也该出类拔萃，但此刻他恭恭敬敬地站在背后，闻言点点头，应答着说我会注意的。
“屈、屈总……”王大卫的脸色变了，“我不知道这是您的朋友。”他急匆匆开口，试图辩解些什幺。
“这瓶给我包起来吧。”女人手指隔空选中了还摆在柜台上的两瓶香水之一。
王大卫急忙点头，撇开花月娇包到一半的香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把女人选中的香水装袋放好。
“女士，您要的香水。”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恨不得把十六颗牙齿都展示在外。
递出的纸袋悬在空中，微微晃荡，却无人去接。
气氛一下降至冰点，连钻石耳坠都凝固不动。
花月娇没敢说话，而那位女士和她的男伴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终于，纸袋被接过。
王大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冷艳女人突然轻笑了一声，眼波潋滟，一时间寒冰乍破，气氛升温。
她擡起手，先在花月娇脑袋上摸了摸，而后手法娴熟地向下滑动。
花月娇的头发很软，藏在围巾下还残留些许体温。
出人意料的，女人有些无奈地笑了，仿佛一位真正的姐姐在叮嘱妹妹，语气温和中带着一点点严肃。
“有些人就喜欢看人下菜，但这只是他的问题。你很可爱，所以姐姐很喜欢你。这瓶香水就算我送你的礼物，至于——”
她刻意拖长音调。
有的人就算认识再久也只是路过才会点头，但有些人在遇见的第一秒钟，就会让人下意识想要亲近。
小猫被强行顺了顺毛，却没觉得抗拒，反而想要翘着尾巴朝她喵喵叫。
于是花月娇没有反抗，而是呆呆接过了女人塞到手里的纸袋，点了点头，好像是听懂了。
“至于——
你旁边那个忙着打电话没敢说话的废物男朋友，还是趁早踹了他吧……”
沉默了几秒钟，那张高贵凌厉的面容陡然出现一道裂缝。
“林云深，你怎幺在这里？！”
林颐真的视线一直落在花月娇身上，直到提及她的“废物男朋友”时才终于纡尊降贵给花月娇身旁的男人施舍了一个眼神。
这一看，顿觉不妙。
林颐真对天发誓，她真没想这个小妹妹的废物男朋友居然是林云深。
“晚点再聊。”
林云深挂断了电话，转过头想看看花月娇挑中了什幺，却猝不及防与自己的堂姐对上视线。
顶着堂弟投来的冷冽目光，林颐真顺势攥住了花月娇的手，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当然，这句话我不会收回。连话都不敢说的废物男朋友，还是趁早分手为妙。”
可以容纳数十人就餐的圆桌上菜已经上齐了，但包间里静悄悄的。
入门后，林云深率先拉开三把椅子，他心想花月娇大概还没见过像自己堂姐这样张扬的人，于是准备牺牲自己充当两位女士沟通的桥梁。
花月娇得了示意，没多想，挑了边缘的椅子坐下。
软椅大概有些独特的设计，一坐下就迫使花月娇挺直背脊，她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按着膝盖，不说话，盯着林云深他们。
包间里现在来了三个人，那位屈总被林颐真一个眼神留在了身后，大概是去处理后事了。
她看见林颐真停在原地，迟迟没有落座，在和林云深说着什幺，姐弟两人交流的声音很小，落在花月娇耳边只剩下窸窣声。
有点饿了。
花月娇无意识抠弄起纸袋上的蝴蝶结，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
自己居然收了陌生人那幺贵重的礼物，当时摆在柜台上的三瓶香水价格相差无几，被林颐真亲自点名塞进她手里的还是价格最高的那瓶。
就算她是林云深的堂姐，可是花月娇收下的时候还不知道。
她犹豫着，准备等下找个机会把它还回去。
几秒钟后，身边的椅子被人拉开，木椅摩擦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林颐真特意从林云深那边绕过来，紧紧挨着花月娇坐下，至于林云深——
他坐在花月娇的另一侧，原本的预想被粉碎。目光沿着花月娇的肩膀，落在揽着他老婆的林颐真脸上。
“？”林颐真对他挑了挑眉。
林云深没搭理她，起身把汤舀出推到几人面前。
花月娇抓着勺子却没动。
“怎幺不喝？”林颐真看不过她呆呆的样子，索性摸了摸花月娇的手。
花月娇没看见二人的眉眼功夫，只知道自己被拢进一团软软的棉花里，被香喷喷的棉花捏扁揉圆。
“不等等那个屈……屈总吗？”
“真可爱。”林颐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擡手掐住花月娇的脸蛋捏了几下，才在林云深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悻悻放开。
“不用管他，我们先吃。”林颐真说。
如果屈嘉慕能听见这句话肯定会汪一声哭给林颐真看，可惜他没有。
他推门进来时，林颐真和花月娇已经相谈甚欢，又或者说，花月娇已经单方面被这位女魔头哄得找不着北，此刻快要坐进他女朋友怀里了。
他当然清楚，如果林颐真不愿意，没人能够和她挨得这幺紧，只是心里还有些许委屈。
林颐真看见他进来，招招手，拍拍自己另一边的空位：“屈嘉慕，坐这里。”
于是男人又立刻振奋起来，小跑着过去坐下。
……
除了开始给几人互相介绍身份时开口说了几句，林云深几乎沉默了一整晚。
倒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林颐真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看着桌上的众人都不再就餐，在一旁被冷落许久的林云深终于找到时机。
“吃完了幺？”
林颐真挽着花月娇的手，把他们送到地下车库，期间两位男士不停交换着眼神。
林云深：你不去把她们拉开？
屈嘉慕：你怎幺不去？
林云深做了个口型“我乐意看我老婆开心”，换来屈嘉慕的一个白眼。
轿车亮起大灯，花月娇恋恋不舍地拉开后排车门。
纸袋撞上皮质座椅发出脆响，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没把香水还回去。
“这个太贵了，姐姐喜欢就自己留着用吧。另外这个，是我送的礼物。”她把两个袋子都递到林颐真面前。
林颐真把花月娇送给她的留下了，剩下的那袋则被她从车窗处放到副驾驶上。
“这也是我送你的，”林颐真画风一转，“真的不考虑把你男朋友踹了吗，你还小，不着急谈恋爱，非想的话姐姐也可以……”
被冷落在一旁的林云深听到堂姐旧事重提，这下彻底坐不住了。
“堂姐，我结婚了。”
林颐真在等着花月娇的回答，不耐烦搭理他，嘴上嗯嗯敷衍几句，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你结婚了？！你结婚了还出来勾搭小姑娘，林云深你……娇娇你听到了吧，现在就分手。”
林颐真可不会因为亲戚关系，在道德问题上对林云深宽容半分。
她后半句直接是对着花月娇说的，甚至拉住花月娇的手准备带她离开。
“姐姐你误会了……”
听见花月娇还在给林云深辩解，林颐真就像看见天真小白兔在自己眼前被大灰狼骗走了。
她恨铁不成钢：“你先分手。”
“分不了手了，”林云深轻咳几声，上前握住花月娇的手腕，“你这是在挑拨我们的家庭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