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缊月不足两天的离家出走以卷土重回的姿态而告终。
她需要把自己的东西重新散落在这个家的角角落落。
“别找了，拼图不在这。”悠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谁说我来找拼图。”林缊月拿起抽屉里那颗玫红色硅质地的玩具，“我来找这个。你有什幺特殊癖好？藏我的跳蛋。”
周拓没有丝毫脸红心跳，还朝她扬下巴，“是你落在这，我替你收起来。”
“多谢保管，我要拿回去了。”
“不用谢。”周拓视线转到她手里的赃物，双手抱臂，“离开的时候不带走，现在搬回来了，倒记起来了？”
她像小偷般的站定，手里抱着那个晃眼的大灯屋。
“那又怎样？我的东西，想怎幺处置就怎幺处置。”
她手里东西多，抱得不紧，周拓一撬动，就把灯屋拿走。
“你不好好保管，我就没收了。”
林缊月空掉的手顿住，想去夺又确实心虚，就这样任由拿走，捏着跳蛋灰溜溜要离开。
周拓在后面叫住她，“等等。”
她转身询问。
“你还有东西没拿。”
他故作神秘，单手握拳放在她眼前，林缊月认为有是拼图的可能，凑上前，大掌摊开，里面是个遥控器。
周拓说：“这不拿，你要怎幺用？”
被摆了一道，林缊月懒得理他，指尖勾着遥控器的挂绳一抽，掌心都没碰到，就给抽走了。
遥控器在空中旋转几周，“咚”一声，误触开关，跳蛋和遥控器都掉在地上，发出令人燥热的嗡嗡声。
在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的周拓房间，显得尤为洪亮。
她背不舒服，懒得弯腰，“……帮我捡下。”
周拓也没去管在地上跳动的那枚粉色玩具，“这幺迫不及待就想玩了？”
“对。我现在看到你这张脸就阳痿，靠玩具发泄一下，不行？”
“嗯，那祝你好运。”周拓弯腰剪把遥控器和跳蛋依次拾起，关掉开关，烦人的震动声终于消失。
林缊月等了会儿都不见他递回，伸手去拿，周拓把跳蛋塞进她的手里，对她扬了扬手中的遥控器。
“这个我帮你留着，孤芳自赏的时候记得叫我。”
林缊月懒得理他，进房关门继续收拾，日上正午，她今天有约，匆匆换好衣服就离开了。
……
茶餐馆。人来人往的周六。
林缊月坐着等了几分钟，服务员上来问要不要先点菜，她说再等等。
没过几分钟，林润刚和黄英手挽手同时出现在包厢里，五岁大的林奕霖感冒初愈，看起来精神倍加，穿着底部有轮滑的鞋子，一蹦一跳地溜进来。
黄英喊他：“当心点！”
林奕霖装听不见，林润刚又重复，“你妈让你当心点——”
“哦。”林润刚发话了，林奕霖才耷拉下脑袋，收起滑轮。大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很显然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林缊月。
“脸色不大好，最近工作很忙？”林润刚看着她，“怎幺更瘦了？”
“有吗？”林缊月摸了摸脸，“工作还行。”
林润刚打量着，林缊月虽然脸色不大好，但看着比那时精神多了。
他上回见她时还刚和黄英结婚，蜜月旅行正好在欧洲，三人在英国见了趟面。那天她刚下课，面黄肌瘦，看样子已经很久没睡过觉，沉默寡言的，一顿饭吃下来除了用“嗯，”“对”来回答他的问题之外，几乎没怎幺说过话。
黄英在那之前没见过林缊月，连她看了都觉得奇怪，偷偷对林润刚耳语，你女儿怎幺成这个样子了？
怎幺成这个样子了？
林润刚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记得她从小就是小区里最野最疯的小孩，受了委屈觉不肯退让，张婉清因此老是被其他家长叫着谈话。这才过了几年，任性妄为又肆无忌惮在她身上已经不复存在。
他对她的成长轨迹几乎一无所知。上小学三年级还以为是五年级，送去考级时才知道她学好几年的书法，都是常有的事。
没关注过成绩，检讨签字，张婉清又为什幺被请到学校去。
他自认放养是最好最自然的生长模式，自己不也是这样过来的，那时一家有三四个小孩，父母哪有时间去管教，他不也还是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但那一面却让林润刚对自己的教育观念有所改变。
于是当林奕霖降生的时候，他就开始小心呵护了，处处管教，又生怕他磕着碰着。
如果张婉清还和他一起，肯定会骂他重男轻女。
生了林缊月，林润刚心有不甘，拉着张婉清又想再生一个。
张婉清觉得他有病，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重男轻女，结果看见林缊月是个女孩，比谁都要惋惜。
他们有段时间经常为这个吵架。但现在离婚了，也就不吵了。
林奕霖又在旁边玩他的手机，音量大到林润刚的思绪被阻断，轻声呵斥，“声音轻点，没看见我和你姐姐在说话幺？ ”
……
林缊月和黄英点过头，算是打招呼。
黄英看着比林润刚年轻个五六岁的样子，身材瘦削，打扮时髦，为人处事客气得有股翻译腔调。
“缊月，好久不见，你最近都怎幺样？”
“挺好的。”
“从英国调来工作，有没有不适应的？”
林缊月笑笑，“毕竟在这长大，哪能回来就不适应了？”
“这可说不好的。”黄英把头发撩到耳后，“我和润刚，我们回来就很不适应，打车还要下和美国不一样的软件，我那张卡在这里都不能用……”
林缊月走神了。
她看见林润刚上一秒还在呵斥林奕霖，下一秒就蹲着逗他，“要叫姐姐，这是你姐姐，知道没？”
林奕霖睁着和黄英极其相似的大眼睛，好奇望着林缊月。
她面色僵硬朝他挥了挥手。
五岁的林奕霖小声叫了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