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觉醒

「不知道大家是否跟我有相同的经验?」

总觉得人生很容易受到周围信息的暗示,像永不能投胎的水鬼,每天重复死前水中挣扎窒息的历史,现在只换得平庸的人生,同样疲惫挥舞不休。

小时候对未来充满憧憬期待,直至在出社会后,像抛出去的陀螺为『现实』旋转。

其他人的人生可能推前或迟后,那个无比骇人世事的牢笼,一成不变的无力感像冤魂缠身,只能隐忍着一成不变的枯燥。

社群网站永远发不完的美食赚大钱晒小孩琐事,大众重复贴上的人生,没有任何新鲜感,平凡的蝼蚁,只能关心这样的小确幸。

『觉得自己很平凡?』

『错!是比平凡还惨的鲁蛇(Loser的中译词)。』我说。

「傻孩子,妳是多么的独特知道吗?妳即将要了解自己。」

『了解自己?』

白澄澄的形体没有回答,狠狠的踹我一脚,我踉跄地被对方踢入黑暗,跟着被踹踢的动作,肚子剧烈疼痛往后仰,硬生生摔到地上去。

「靠幺!」睁眼一看,那温暖人心的黄光配上冷飕飕办公室。

虽说是梦里的模糊意像,『了解自己』竟然像火烧的铁撬刺痛烙印在摔疼的后脑勺。

『了解自己,发现自己的多面向,你会发现你有无穷潜力』

真是白痴!突然想到那些摆在畅销书店里换汤不换药的励志标题。

人似乎压力很大,总爱这些心灵鸡汤似的书本,我跌在地上苦笑。

我擡起头,浓眉挺拔的男人扶了我,我能看见那白灿的牙对我笑,「世上最美丽的妳,嫁给我,做我的老婆。」

我的眼泪配合得天衣无缝溃堤,我清楚自己的年轻美丽,却这么明白,我等这个人好久,喜极而泣后的答应后,却在此时有一股难受的感觉从喉头冒出,狠狠吸走我的力气。

蒙浓间,挡不住腥血的红,我只能咽下最后一口气,「不只这生要嫁给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我的老公。」

我再度醒来。

我的确躺在地上,办公椅也是往后倾倒。

顺道整理一片狼籍的同时,我开始厘清现在的状况。

这个相同的梦中梦已经作了十天。

却一直证实一句陈腔滥调,梦与现实生活相反。

梦,我,年轻正妹,有一个爱我到天崩地裂的帅哥老公。

现实,我,今天即将满三十五岁,经典鲁蛇肥宅女,十年免洗设计助理,,五年相亲被退货经验,没交过男朋友。

可能最近追偶像剧追太凶了,我真怀疑这个春梦是来气死现实的自己,但偏偏我没被气死的继续在圣诞夜加班。

扶着自己的肥腰,连续两天没睡,   现在却吃完泡面看着Youtube睡着,让这梦来纠缠公司的我,真是有够废。

将吃完泡面纸盒胡乱的的压扁,竹筷子跟随着泡面盒丢在垃圾桶发出『砰』的声响,合奏的背景音乐是下了连续十天的滴答雨声。

台北下雨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如同我总是一人孤独的加班。

小心翼翼抹着自己的额头,粗糙的表面从手掌传递过来。

不意外痘痘越来越多,连镜子都不敢照了,瞄一下电脑视窗上的时间表,离十二点只剩两小时,还要坐捷运回租的房子,那新来的企划正妹应该在夜店跟其他男同事喝酒玩挂了。

年轻人的活动与我格格不入,世界各地的单身鲁蛇们都会陪我一起在办公室加班。

「生日快乐阿,Cheers,明天又是新的一年!」我学着在生日宴喝酒的众人们,拿起退冰奶茶举杯大喊。

情绪过度激动,奶茶撞到萤幕整个弹开,吐死在木地板上,一股人工奶精味充斥整个沉闷的办公室。

一丝凉意在我的上衣散开,几滴滴到睡公司两天没洗澡发臭的衣服。

抱怨归抱怨,还是要清一清,不然明天早上亏我的男同事,他们笑我的年纪大工作没效率外,连喝饮料都会乱洒。

清扫工具在清洁间,东翻西翻,一堆黑到发臭无毛或有毛的拖把,我终于看到一只未使用过的白拖把。

很煞风景的,有昏黄灯光照的的闪闪发光的生物嚣张趴在上面。

话不啰嗦,蓝白拖伺候!

「不要打我。」

在我拿拖鞋离这生物不到三十公分时,陌生的大叫从我正前方吼过来,就像前方站着一个男人。

竖立在杂物空间的扫把不是人,当然黏在拖把的『牠』也不是人。

窄小的杂物间,除了湿霉味,安静的只有雨水大肆滴落在大楼一片视野开阔的大玻璃上,实实在在感受到灵异气氛。

我仰望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用说这办公室,整层楼都没人。

「打死我妳会后悔!」

「是哪个装神弄鬼的死变态,还是死不暝目的阿飘,出来!都给我出来!把蟑螂当作掩护,是有多没种?」我整个定住在拿拖鞋姿势鬼吼鬼叫,但回应无声,我就像个被耍的白痴。

眼前的黑色生物不逃也不动,一身淡定样,看了真想打!

「澄清!我不是蟑螂。」

虽然很鬼扯,声音真的是从他小小的虫壳发出,很明显是眼前的黑色昆虫。

眼前的虫有触角膝状,牠像为了说话,触角微张,口器激烈的一合一张的发出声音。

你应该在山野树林里,乱入在都市拖把上是找死吗?

「我是锹形虫。」

听名字好像真的比蟑螂可爱一点,还有像广播电台主持人疗愈声音,是比小强萌些。

莫名其妙!见鬼都比捡到会说话的虫还合理一些。

「我也很难接受刚刚有蓬头垢面阿桑,生活白痴分不清蟑螂还是锹形虫,一分钟前差点要杀死我。」

等一下,我摸着紧闭的双唇,目前为止我心想的OS,根本就没说出来…

「基本上我听得到妳的声音。」

每一个人都听得到?

「非也非也,是妳脑袋简单,所以比较粗浅的话我听得到。」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笨?

「虽然笨,但最重要的的,现在只有妳听得到我说话。」

为什么是我?

「不好意思!我也希望是个年轻正妹,至少奇遇的开头是萌系虫王与美少女也比较浪漫。」

我遇到会说话的虫子就算了,还遇到白目型。

「彼此彼此。」

那请问虫虫界的萌主,按照你不平凡的奇遇,是『青娃王子』梗?至少都是灵魂受困在动物身体,你是一只受诅咒的锹形虫王子?

所以我必须要吻你?

「连幼稚园都觉得这剧情废到笑。」虽然锹形没表情,但我绝对看到牠恶心的口器在抽动。

莫非赶上莫名其妙就穿越的流行?

古代的绅士因为碰到重大事故,你不小心穿越到虫子身上,不过这样故事的发展,你根本就只能被像我这样的人类打着跑耶,你好废啊!

锹形表示我果然是活在聚光灯下的戏剧型阿姨,自我世界到无可救药,最后我又给他套入前世今生梗,意外我猜中了前头。

所以你的前世是个风度翩翩的古代王爷,为了拯救心爱的格格,靠未知力量找到万中选一的我,让我看见躲在白拖把上的…

「不是。」

我想不到了。

锹形看我没梗,终于说:「那是在深山里,我万念俱灰刺了一个人,最后朦胧间我看见有一只锹形虫在我脸上爬,等我再次有记忆时,就是这副身躯过了好一阵子,没猜错应该是轮回到比畜牲道还低阶的昆虫界。」

眼前的东西不是人类就算了,不能当可爱的喵喵或狗狗的背后原因,竟是个杀人犯,这太神展开。

这样的离奇现象与刚刚的梦有任何关系吗?

说实在有脑子没洞的都知道『了解自己』与『帅哥男子的解救』跟虫子无关。

越禁忌的东西越想问,我还是忍不住想问,「所以…是杀了谁?」

锹形虫说他忘了,不知道为什么要刺对方,是男是女他都不知道,在他模糊的轮回记忆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的灵魂会苏醒,之后会遇到特别的人,失去的记忆会随着这个特别的人逐渐清晰。

而怎么认定这个特别的人?就是你跟他能够沟通的瞬间。

「就是没想到是眼前的妳,而且是我上辈子绝对不可能搭上的世界。」

「……」我继续紧盯着锹形虫曜黑的外壳发出人类专有声响,还在厘清现在的状况,依常理判断,我一定是得到幻听了,应该寻求心理医生判断我是否精神分裂,怎么跟一只虫子瞎搅和?

「欧吧带你吃东西~欧吧带你看电影~等我放假欧吧~带你来去南部弄假牙~」异常热闹的电音有点搞笑打断不合理的对话,接起来果然又是老妈提醒下个月相亲的事情。

「妳那个铃声是甚么鬼。」这只奇妙的生物又说话了。

台湾流行歌阿,先生你生前是都是忙着杀人吗,这首歌比『七彩霓虹灯』还红,没听过真不是台湾人?

说这种话真像政治人物。

算了,我在手机Google行事历标注着一个月后相亲,不然忘记了又被念不孝,明明知道这是没有人要的男女凑在一桌的活动,都是去比谁最惨的。

「我死时还二十初,很难想像去相亲的感受,很像我爸妈才有的活动。」

小朋友!我国中怀孕就可以生你这屁孩。

「以客观男人的眼光,妳真的很难嫁掉。」

你最好是个认为大学学历不值钱靠爸妈事业的富二代,不然我没有沦落到跟一只嘴贱的虫子说话。

「实不相瞒,我有记忆的前世是没读书打零工的死宅。」

说的这么光荣,又穷又鲁二十年,杀人还转世成为拖把上的锹形虫,怎么可以鲁成这样,重点你帅吗?不过这么中二如果长的帅不合常理。

「我还真的一点都不帅,不过妳也不正,大家彼此没欠谁,懂?」

懂你妈,中二杀人犯大驾光临,应该是有甚么任务,不然来这里干嘛。

「可能上帝指引我来这里看妳有多『极品』,还好听到妳的心里对白,我的处境突然就不惨了,说实在,再遇到妳之前我真的分分钟钟想再度…」

「自杀。」我受不了一言不合就乱自杀,死了又死以为在玩线上游戏,我摇了摇我的蓬头垢面说,「死中二,接下来要干嘛。」

「先带我回家。」

我面有难色的皱眉,是无法立即答应。

当然以常人来说,理该迟疑,除非我不是正常人。

离开这混沌的杂物间。

回到位子上,搜寻『在三十五岁生日,捡到一只会说话的虫子?』

三十五岁女人相关词,高龄产妇、百万存款、转职、保养、整型……,尽是负面现实的关键字,却没有任何人跟我解释,捡到会说话的虫子该怎办?

或者该去理解面对这样的超现实,键盘专家会有一套标准解释这猎奇的状况。

「为什么妳需要网路上的指引?象征意义只是砖家多余的解释。」锹型虫不知何时爬在我身旁,那黑曜的甲壳莫名其妙依旧闪烁,像容易淘汰的3c产品,闪着毫无温度的炫光。

「妳在想甚么?」

如果我因此转身假装不当他存在,也许我可以继续那种不知为何,我就是个普通人的生活。

在这无穷尽时间洪流中,恰如其分成了最渺小无趣的芸芸大众,汲汲营营的庸俗填满生活。

闭眼瞬间,心给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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