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时颜看出来郑庭霄态度的转变,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多问,于是懂事儿的闭上了嘴巴。
两人之间变得沉默下来。安静的空气中,刚刚那点儿暧昧和旖旎渐渐消散。
一直到两位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默默地开始一盘接一盘的上菜。海参粥、木瓜牛奶燕窝、面包蟹、烤番茄、炖牛腩……
中式的、西式的,冷食的、热锅的。菜品很多又很杂,很快摆满了整张桌子。
时颜洗过手,看着满桌琳琅的食物,一时倒有些不知道该从何下筷。
今天怎幺突然要吃这幺多?
毕竟郑庭霄平日里的风格,其实挺简约的,每餐基本只是三五道菜。时颜吃了几个月,才偶然得知那些看似平凡的蔬菜,都是从市郊郑家所有的私人菜园里鲜采特运过来的。大概追求的是那种,一眼就能和只会点一桌子帝王蟹黑松露的土豪暴发户拉开差距的品味格调。
但其实有什幺差别?不过是明骚变成闷骚,内里还不是一样的黑心。
不过这种话,时颜只敢在心里悄悄吐槽。
她偷偷擡眼,去瞄郑庭霄的神色。
男人像是感应到她目光,也幽幽地看过来。见她迟迟没有开动,眉梢擡了擡:“怎幺不吃?”
他推了推手边一颗海胆,送到她眼前:“吃这个。”
“嗯。”
时颜乖乖接过来。
没想到郑庭霄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又夹了几样菜,每样一个小碗,都堆到她跟前:“多吃点儿。”
见她似乎有点儿难为情,还扬了扬下巴,补了一句:“都吃完。”
“……”
时颜看了看眼前容量多得冒出尖尖的几只瓷碗,又看了看郑庭霄面前干干净净连滴油都没沾上的空盘子。
她想明白了。
郑庭霄是打算撑死她。
·
时颜虽然没有被撑死,却也是被逼迫着每样菜至少吃了一口,郑庭霄才算罢休。
吃得太多,远超她日常食量。又是病好初愈身体虚弱的时候,撑得时颜肠胃胀痛,十分不舒服,只能没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休息。
一转头,却看见郑庭霄正一颗一颗解开衣服上的扣子,要脱衣服的架势。
……什幺意思?
时颜的小脸唰的白了下去,看向郑庭霄的目光,又是震惊又是警惕。
郑庭霄迎着她明显异样的眼神,也垂眸回看过来。他神色依旧自若,连动作节奏也丝毫没受到影响,依旧慢条斯理地,一颗颗解开纽扣。
他走到时颜面前,看她的目光中有几分深沉晦暗,顿了顿,擡手将脱下的外套披到了她身上。
解扣子……是要脱下外套给她穿的意思吗?
可时颜并没有因为他带着关心意味的举动而放松下来。还带着男人体温的宽大外衣罩在她赤裸的肩头,呼吸之间,时颜被苦艾混合薄荷的味道缠绕包裹——这个动作,同样占有欲十足。
而且,这个情景,实在是有些似曾相识了。
时颜第一次遇到郑庭霄,就是被他泼了一身的冰酒,湿透了衣服的那次,郑庭霄也曾把自己的外套丢到她身上、让她穿上。当时的时颜深深松了口气,还以为他是放过了自己的意思。可下一秒,就被郑庭霄拦腰抱起,丢进了包间卧室的大床上。
时颜不敢擡头,郑庭霄就站在她眼前,裤子被顶起来的那个位置,离她的嘴唇不过三寸远。
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靠,苍白的小脸上都是抗拒的意味。
郑庭霄不肯让,捏着她下巴往前擡,声音轻薄亵弄:“你挺欲求不满的。”
他嗤笑一声。
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我没有。”
时颜躲不过,只能焦急地开口,否认起来,还下意识地有点儿委屈。
可她很快就意识到,其实她有没有真的欲求不满,对郑庭霄而言,根本就不重要。无论是因为什幺理由,只要他有了欲望、有了冲动,她都是没资格拒绝的。
于是声音顿住了,眼神低了低,转而擡手去捏男人袖口。
改口很快:“轻一点,好不好?我吃得太多了……”
时颜很爱问“好不好”,尾音很轻,听起来就有股又软又好欺负,撒娇的腔调。
郑庭霄就又笑了一下。
不像以往那样嗤笑出声,而是沉默地勾了勾唇角,甚至勾唇的弧度也并不明显,十分浅淡。可莫名的,看到的人都能感受到,郑庭霄现在心情很好。
他很快收拢了脸上的表情:“不睡你。”
“抱你下楼,不是刚醒过来就追问着什幺时候能走幺?”
郑庭霄淡淡睨了时颜一眼,抱着她的同时,还能腾出手指按开包间的房门。
他一直把时颜抱到车里。
这也实在太……
时颜脸颊通红,心脏乱颤,一路上都忍不住拽着郑庭霄的衣服,挡住自己的脸。
郑庭霄倒是很淡定。
把时颜放进后座,自己很自然地就绕到了另一侧,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开始闭目养神。
时颜不敢打扰他,只能把脸扭向车窗外,漫无目的地看着黑色防窥窗映出的车水马龙。
车子很快就停到了酒店楼下。
大堂的服务生殷勤地弯腰,伸手替她拉开车门。可郑庭霄按着门锁,没有开。
时颜有些诧异,转过头来看向他。
男人的食指和无名指不规律地敲打着膝盖,脸上带着些不耐烦的神色:“你脚上的伤……多久能好?”
“不知道……”
时颜没走心地答道。
可郑庭霄却没了下文。
她看着他稳稳坐着、不动如山的模样,心里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很简单,他抱她走来走去,感到不便了,疲惫了,或者腻烦了……
说来打脸。上车时被郑庭霄一路抱着,时颜心中觉得尴尬得很,可下车时对方不想再抱了,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很失落。
时颜咬了咬嘴唇,努力压下情绪,合格的善解人意:“轮椅就在楼上房间里吧?我让服务生推下来。”
听见这话,郑庭霄看她一眼,眉梢不明显地抖了抖,最后极其烦躁地撇开了目光。
“嗯。”
他答得简短,似乎更加不耐烦了。
是五分钟也不想等的意思?
郑庭霄这种人,一旦不悦,身旁的人不自主地就能感受到压力。
时颜也格外窘迫,她赶紧摆摆手:“我下车去大堂等吧。而且,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点路的,就是走得有些慢……”
“随你。”
她说下去,郑庭霄脸色就越发难看,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干脆利落地擡手按开车门,似乎一个字也没有耐心再听她多说。
“再见……”
时颜尴尬不安地扯扯嘴角,回身对上郑庭霄的目光,余下的声音都囫囵吞回口腔,匆匆忙忙跳下车子,扶着服务生伸过来的胳膊站到了地上。
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的目光,已经愈加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