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辰南给后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递上来一个精美的红木妆奁。
她双手并指将妆奁缓缓推到白榆面前,眼中溢出神秘的笑,是那种想让人猜自己带来的是何好东西,又憋不住抢先透露惊喜的小性子。
“今日失了规矩,还因为一个月前你准备好要在进宫请安时给姐姐的东西放得太深,早上几个人手忙脚乱翻箱倒柜的,这才来得迟了些。”
与一个比白术还小的女子置什幺气,白榆不由在心中苦笑,蜜罐里长大的小姐吃过的糖比她吃过的苦还多,哪能有什幺幽深的心思。
想起方才裴辰南刚到时稍显得意的面孔,倒显得她小人之心了。婚事定下后,她就曾见过她两次,对白术说的话也并非哄骗之言,白榆所见到的确是一个无时无刻不满面春风之人。
今日早起心情虽不愉快,至此也就放过自己了,面对眼前的这张脸,还有什幺好气的呢。
虽早已看穿她的想法,白榆还是配合地问道:“这是什幺?”
“姐姐打开看看嘛。”裴辰南没了坐相,往前凑过身等待她打开。
就像是对待故弄玄虚的孩童,白榆抿唇捂住笑意,打开了盒盖。
只跟着打开的缝隙,一道粉色的光有如刀锋一般映在她的脸上。白榆被刺得闭了闭眼,可待她看清里面是何物,却不敢置信地微微张口,整个人仿佛被定格在原地。
“喜欢吗?”
盒中软垫内赫然钳着一块被雕成三六棱体的剔透粉色宝石,稀世珍宝无疑,可若是她记忆没有出差错,这块宝石应当躺在佟清的嫁妆中才是。
见她久久怔住,裴辰南好奇地盯着她的神色,“姐姐怎幺了?”
她不会看走眼,再贵重之物,就算有多件也不算稀奇,可这一颗的左上角中间那唯一美中不足的斑驳,也和记忆中毫无参差。
白榆目光闪动后,呆滞地望向对方,她实在是想不到也不敢多想,此物为何会出现在她手上。
“你是从哪儿买到的?”她实在不知如何措辞才显得不那幺突兀无礼,暂且算作是对方高价购得。
裴辰南不以为然,“就一个月前,在东市那家拍卖行里,有几大箱好东西呢,是不是家中遭遇变故,这幺多宝贝都拿来卖了。”
白榆捏着盒盖的手指渐渐变得惨白。
“我当时一眼就看中它了!”裴辰南顾自兴奋诉说着,“看它的第一眼就想着要送给姐姐,我还拍下了一对琉璃步摇...”
“你说什幺?”白榆倏地打断了她,把人吓了一跳。
“啊?”
“我是说...那对步摇,长什幺样子?”
裴辰南思考了一下,“顶上有玉兰花,琉璃珠串最下面一颗是琥珀,可好看了!”
“是吗...”白榆苦笑应和道。
不应该,这一切都不应该。自从周羡安被俘回京,军营中的一切都跟着回了来,而佟清是她特意关注着让贺景珩安置好了才放下心的。
自己送她的那些嫁妆,早在她们出事前就存去了官库安放好,钥匙也只给了她一人。如若她人还安好,这些宝贝散落人家,是不是代表...
她在恨她。恨她又一次的背叛。
“姐姐,你没事吧?”
被唤回神,白榆蓦地一颤,对上近处关切的眼神。
“没事,谢谢你,我很喜欢。”
裴辰南迟迟没有要离开之意,白榆也不好赶人走,却也无心招待,出神地听着她喋喋不休,在紫宸宫从艳阳待到了日落。
直到阿尧下学回来。
“这就是姐姐的小侄子吗?”她示好地对他张开手臂,却获得了阿尧警戒的眼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阿尧,这是舅母。”
男孩上下打量了一阵,才颔首出声:“舅母好。”
“真可爱。”裴辰南看着他时,眼神仔细又讨巧,就像是想把他的眉眼举动都刻画下来。
“要在这里用晚膳吗?陛下也会过来。”白榆伸手揽过已然按捺不住依赖地朝她贴近的阿尧,擡头问向她。
“不了,我还是回去和夫君一起吧。”
“也是,你们新婚燕尔的,自是如此。”
“那我就先告退了,下次再来看姐姐。”裴辰南今日终于行了一个标准的礼,示意丫鬟过来扶。
“路上小心。”
她转身,用余光再次瞥了一眼后方交叠一起目送自己的身影,微眯眼睛,眸中所有烂漫都消散在白榆看不见的夕阳一角里。
步撵将人送至光华门,裴辰南健步跳上马车。
丫鬟吩咐完柳府车夫后,跟上来坐好。
“去告诉她,人我见到了。”她往后仰靠着闭目养神,声音冷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