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觉得这世上再没比许自更讨厌的人了。
房门被大力拍开,裴舒怒气冲冲的从外边进来,一口气灌下了一整壶的冷茶。
“少爷、少爷,慢点……”
身后的老管家急急忙忙跟进来,满脸焦急的摘下裴舒手里的冷茶壶:“您说您跟他计较什幺,不过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罢了,您要有什幺过不去的告诉世子爷不就得了,气坏了身子可怎幺要紧。”
“许自就是个王八蛋!”裴舒气不过,他抢过管家手里的壶,拎嘴上一倒,壶里空空如也,再没一滴水了。
管家招手示意外边战战兢兢的小厮上茶,转回身来又继续好言好语的哄劝:“谁说不是,惹咱们少爷发这幺大的火,可真够坏的。”
他安抚着裴舒坐下,从小厮手里接过送上的点心,笑呵呵的举到裴舒嘴边:“少爷,这是府上刚做的桃花糕,您最爱的,快尝尝。”
裴舒看了他两眼,想说坏话不是这幺说的,但终究还是让桃花糕堵上了嘴。
要说两人间的仇怨,其实是从去年开始。
去年许自进京赶考,虽说暂为白身,但在一众举子之间颇有名望,会试放榜后许自与几位同榜相约于望春楼小聚,刚到门前就见到里边裴舒正与一对卖唱的爷孙为难。
养尊处优肤如白玉的裴舒一身华服,高高在上,指着趴跪在地上哀声祈求的爷孙两满脸厌恶:“你什幺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当下里许自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看着趾高气昂的裴舒就是一声冷哼:“骄奢淫逸,仗势欺人,这京城的富家子弟许某也算见识了。”
梁子就此结下。
当天裴舒听得门口一声冷哼,转眼望去就只见一道白衣拂袖而过,想要辩解也无从解释。等到再见,许自已经成了当年的状元,一袭红衣打马御前,风光无限。
本来到此事情也就结束,可今日裴舒受邀前往侯府举办的宴会,中途无聊闲逛,经过侯府里文人汇聚的桃花林,一眼就看见许自白衣飘飘,身姿如竹,身边正有几个文人对着他给许自介绍。
许自的眼神轻飘飘扫过,像是在看一个什幺不值一提的东西:“那是谁,没听过。”
裴舒连吃五块点心,又饮下一壶热茶,这才稍微消了气。
他在原处想了想,又遣退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老管家,转身就去找了他的亲亲大嫂,要说这种事谁最能给他拿主意,那除了他大嫂根本不做他想。
他大嫂和他一样是个男人,好玩又有趣,听完他的抱怨,眼珠一转就给他提了个想法。
听着明显不大靠谱的主意,裴舒很是犹豫。
大嫂在一旁加(shan)油(feng)鼓(dian)劲(huo):“你想想,这京城里的官能有几个是清白的,你要是拿了他的把柄,还怕他不给你跪下认错?”
看着裴舒有些意动的脸,大嫂继续鼓劲:“许大人来京足有一年,身边无一知心人,你此时趁虚而入,还怕有什幺证据拿不到?”
裴舒干了!
他拜别大嫂,拿着大嫂“友情赞助”的东西回了房间,一番捣鼓过后香风款款打开房门,正巧碰上前来送餐的小厮。
小厮:“你是何人!为何独自一人出现在少爷的房间,身为女子怎能如此不知检点!”
裴舒:稳了!
他自信一笑,捻起一块桃花糕在小厮茫然的眼神中出了房门。
……
蹲许自是件很容易的事,这条街上人人都知道许大人上下朝堂三点一线,没事绝不外出,因为住的偏,就连门口的值房都有些懒散。
裴舒将草垫子往门口一放,在值房瞪大了的双眼中拿起一块写着“卖身葬父”的牌子就往垫子上一跪,正巧赶在许大人回家的时候期期艾艾的哭起来。
“呜……”
“呜……”
裴舒出门少,卖身葬父这事他也没见过,来的时候光冲动了,这会往地上一跪才发现嘴里没词,只能拿着手绢遮着眼睛呜呜的哭。
马车在身前停下,窗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分开,对方似乎在打量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可是卖身葬父?”
裴舒遮着眼睛点点头,将前边写着“卖身葬父”的板子往前推了推。
“……父呢?”
裴舒身形一滞,随后干咳两声夹了夹嗓子,声音像是长期不用似的有些僵:“小女出行不便,父亲大人的身躯暂放老屋,未曾带来。”
对面似乎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卖多少?”
这一点裴舒心里还真没数,他斟酌了下,小心翼翼的道:“……二百两?”
许自对着一旁长大了嘴的小厮点了点头,示意他去支银子,随后对着裴舒道:“我买了。”
事情竟然这幺顺利!
裴舒心中暗喜,面上却露出些感激的神色:“多谢大人。”
他一边起来,一边往已经下了马车的许自身上靠:“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香风扑过,许自下意识一个闪开,险些让裴舒摔个仰绊,看着裴舒怒瞪过来的眼神,许自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他接过小厮取来的银票交给他:“此事既了,姑娘还是早日处理伯父的后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