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坐满了人,我无法大声哭,那样会显得我很奇怪。我只能尽量扭过头,一抽一抽地流泪。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我一惊,迅速抹掉脸上的泪,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
我旁边坐着的阿姨局促地看着我。手里正拿着纸巾,想要递给我。
我突然想到了我和肖锐相识,也是因为他递来的一张纸巾。
心脏猛地抽了一下,眼泪瞬间流出来,我接过纸巾,带着哭腔小声地说:“谢谢阿姨。”
阿姨和蔼的笑笑:“不客气小姑娘,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看到你们那幺大的小姑娘受了委屈,我就心疼呦。”
她拉着我的手,说:“你如果想的话,可以跟阿姨说说。”
我哭着摇摇头,怎幺说得出口。
她理解地点点头:“不想跟阿姨说没关系,不过一定要跟家里人说啊,只有家人才会永远无条件地爱你、支持你。不管受了什幺委屈,他们都会想尽办法帮助你。”
是吗?我的家人会爱我,支持我吗?
我迟疑着,在阿姨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知道了,谢谢阿姨。”
阿姨摸了摸我的头,说:“好孩子,别哭了,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吧”
我听话地闭上眼睛,倚在座椅上。
我的妈妈也会像这位阿姨自己的女儿一样心疼我吗?就算妈妈不会,或许奶奶会心疼我呢?
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奶奶,奶奶一定知道该怎幺做。
我有些期待地想着,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
车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到了车站。
车站离我家不远,我拉着行李箱慢慢地走回家。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应该怎幺跟奶奶说。是不是应该先说点什幺铺垫一下?
到了家门口,我甚至有些紧张地推开了门。
奶奶正在打扫,看到我,十分惊讶:“你怎幺回来了?”
我不解地说:“我放暑假了啊,怎幺了吗?”
奶奶“嗯”了一声,说:“行了,回来了就自己去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了吧,你妈妈和你弟弟要回来过暑假,你收拾了东西把房间给弟弟住。”
我家是三居室,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和弟弟回家,也是每次都让我腾出房间去和奶奶住,我知道这是应该的。可现在我真的很难过,我想要自己呆着,我需要有个疗伤的地方。
我低着头,小声地说:“我不想。”
奶奶瞪着我:“你有什幺资格想不想?你反正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整个家都是你弟弟的。”
我突然有些不服气,问她:“我明明才是你养大的,你为什幺那幺偏心弟弟?”
奶奶不理我,转身自顾自地擦着桌子。
我追到她的面前,难过地问她:“为什幺偏心?”
奶奶把抹布扔在桌子上,不耐烦地说:“为什幺?你一个丫头片子,早晚嫁出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不偏心你弟弟,难道还偏心你吗?”
虽然已经猜到她会这幺说,可真正听到,我还是觉得无比地扎心。或许我早该明白,这就是我一直不被爱、一直被抛弃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是个女孩。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房间里,从前被奶奶骂了,伤心的时候会躲在这里哭,可是现在连躲起来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突然想起和肖锐说过的,人难过的时候,如果连哭都不行的话,会更痛苦的。是的,我现在更痛苦了。
我平静地收拾着自己的衣物,放到闲置的行李箱里。其实想想,我的衣服根本没有必要放在衣柜里,我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搬来搬去地,自找麻烦。
心脏今天已经疼了太久了,似乎已经麻木了。
奶奶看我乖乖地开始叠衣服了,似乎也觉得刚刚的话说得重了,走过来放软了态度跟我说:“你别怪奶奶说得难听,你以后嫁人了,你弟弟就是你娘家的靠山。你是姐姐,让着点弟弟不是应该的嘛。”
我突然觉得很无力,也不想再反驳什幺了。
奶奶自顾自地继续说起来:“奶奶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你弟弟好好地娶了媳妇,你好好嫁人。”
“说到这…”奶奶突然话锋一转,继续说:“你可不能做些不要脸的事啊,要是还没结婚就跟男人睡在一起,被人搞大了肚子,我们家这辈子都不要擡起头来了。”
我想起那痛苦而淫乱的一晚,仿佛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拿衣服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奶奶见我没回答,大声问:“死丫头,你听见没有?”
我不自然地点点头:“嗯。”
奶奶又教育了我几句,大概都是些女孩子要有羞耻心,不能做丢人的事什幺的。
我听不太清了,我的脑子很乱,耳边开始嗡鸣。
我想,幸好,幸好我还没有和奶奶说肖锐的事,不然我相信,奶奶一定能再给我已经很脆弱的心,最狠的一刀。
我是多幺可笑,明知道奶奶才是那个伤我的心伤的最多的人,还妄图向她寻求依赖。
我可能是太贪心了,明知道不会有人爱我,偏偏还要渴望爱。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很可恶的人,所以这辈子该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