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心绪出门,心轻的似一只翩翩的蝶,冷不丁再次对上这双教人不安的眼睛,郗韶音觉得那轻盈的蝶像是被林雾打湿了翅膀沉沉下坠,措手不及。
她愣在原地,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幺会是他呢?他怎幺会在这儿?
大抵是观中平和蔼然的香雾温和了他的眉眼,郗韶音默了默,好像找回一点清明的思绪,极力忽略自己掌心沁出的那冷汗,然而刚要斟酌着开口,周慎思却先一步道:“夫人找观主?”
她压着满腔的疑惑,将目光悄悄移到他身侧的棋盘上,说是,“妾方才在门外问过了,见观主并无应答,这才贸然进来……”
周慎思似了然,微微颔首,“周某方才在看棋,未听到夫人说话。”
他平静如斯,面对着曾经令他成为笑柄、被人摇头叹怜的旧日未婚妻子,既无冷脸,也无熟稔,耐心解释着为何观主不在。
“姜观主这些时日闭关,再有两日才会出关见客,夫人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郗韶音原本暗暗胡思乱想着,想起前几日酒楼与他的那迢迢一面,他主动教人捡了她的帕子归还给她……像他们二人这种尴尬的身份,原不必自报家门的,可那小厮不知是不是经他授意,故意提了一句什幺旧人。
这也就罢了,她后来发现归还到她手中的帕子并不是当晚遗落的那一方,竟是四年前他们刚定亲时交换的信物。
她当然不会觉得周慎思对她有情,四年前他就对她淡淡的,寒门士子向来有自己一份清高,他和那些世家子弟不同,面对她的美色和那些轻佻行径,心里大概也只有鄙夷。
四年前他就不喜欢她,更何况是四年后——她当初踩碎他的颜面攀附高枝,谁会对她这种旧人心有留恋。
原本笃定的一些事情却被现实搅成一团乱麻,郗韶音想不通他为何还留着那方青竹帕子,调换过来给她又是什幺意思?
一张鲜妍的面色此刻在他的注视下微微有些慌乱,郗韶音闻言惊愕道:“观主不在?可我昨日——”
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脸色却愈发难堪。
昨日送了拜帖,下午玉虚观就有人应下,告知她随时可入观中小住。
周慎思将手里的几枚棋子放回去,他身上仍穿着一身青袍,只不过在肩头披着道袍而已,见惯了他一丝不苟的模样,眼下却多了几分慵散不羁。
他站起身来,将那道袍拢好搭在臂弯,又是她记忆里那个脊背挺直的青年。
周慎思看着她微红的玉容,淡声应证了她的猜测:“周某与观主有些交情,这几日都住在观中,昨日夫人的帖子送来时,恰好瞧见了。”
郗韶音想起帖子里所写来小住的缘由,心头陡然一颤,不由得面颊滚烫。
周慎思像是未注意到她的羞赧,继续道:“观主闭关本不留客,但卢公是观主故友,周某便擅作主张,夫人的客院已经叫小道安排好了,只是……”
“多谢周大人!”她急忙打断他的话,轻呼了一口气,垂下眼帘强挤出一丝笑来,“既然观主不在,其余的事情,妾再与其他道人商量就是。”
郗韶音心里后悔,她递的拜帖上清清楚楚写了求子积福,来拜子孙娘娘。
这本没什幺,可偏偏帖子是周慎思代观主所看。
她当初悔婚的时候,周慎思还未被授予官衔,她如愿嫁入高门,可如今她嫁给崔彦敬四载,膝下无一儿半女,周慎思却早已是太后手下的新贵近臣,风光无两。
一阵山风吹过,云遮日影,散去一室明光。
郗韶音擡起眼帘,借着暗下来的光影,看向相隔不远的男子。
他脸上没有一丝对她的嘲讽,却也没有什幺其他的情绪,对她疏离冷淡,像是第一次才见的陌生人。
她却微微有些心悸,他越是如此,教她越是捉摸不定。
还不如明晃晃把恨她厌她写在脸上的好……
直到被小道引路往客院去,心里还想着那方帕子的事情,越想,越凝在心里成了令人心神不宁的疑云。
连小道走在前面与她说话的声音都没听清。
“……夫人来的匆忙,女眷住的客院前些日子要重新修葺的,也没来得及,下雨天恐遭不住水……”
那道窈窕的影子消失在小路尽头,周慎思才从窗畔收回目光,转身朝内室走去时瞥了一眼棋案上胡乱摆出的棋局,也不知她看出来什幺没有,无声轻笑了笑。
他口中闭关拒客的观主正凝神看着墙上挂起的几幅字画,见人推门进来,观主摸着胡子大笑。
“周大人,贫道平生第一次称谎,心里不安啊。”
周慎思拿起桌上的字画卷轴,徐徐展开。
“这些,还不够观主赏上两日?”
—————————
不要抱什幺期待,写得很垃圾,往后只会更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