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纯的实习期到周一结束,但她手上的案子周三就要二次开庭,本想着找人交接完就走,没想到方媛不放人,非要让她处理完案件才能办正常离职手续。
也就多了两天,卿纯咬咬牙认了。
只是没想到,走上最后一天,出了个大麻烦。
庭审原本很顺利,本来不大的案子,按照流程走她能稳赢,可就在做结案陈词之前,傅方律师突然拿出一份文件,并且当庭指控卿纯数据作假提供伪证。
这幺小的案子,公司只派了卿纯一个律师,她被突如其来的指控惊得有些慌乱了手脚。
法官要求当庭比对双方证据,卿纯这才发现财务部给她的文件和之前的不太一样,竟然缺少了公章,而且数据不对,明显她的这份有问题。
暂时休庭,卿纯急忙打电话回公司,可整个法务部都问了一遍,没有人动过她的文件,并且这些文件全都是她独自处理,统计出来的数据也是她自己算了好几个晚上,怎幺突然就出错了呢?
是她的算错了账吗?她学了几天的财务知识,确实没办法跟公司专业财务相比,难道问题出在这里?
卿纯无奈,只能暂时提出延迟审理,她得找出问题所在。
下午回到公司,一进门刚刚还叽叽喳喳的法务部瞬间鸦雀无声,有几个偷瞄着卿纯,还在躲着说悄悄话。
卿纯屁股都没来得及沾凳子,方媛突然走了过来,“爱丽丝,来会议室一趟。”
卿纯本能得察觉到了不对劲,没想到一进会议室就看到了几个身穿制服的公职人员,他们正查看着厚厚的文件,文件上赫然几个大字写着卿纯代理案件的公司名。
“你是宝成有限公司的代理律师吗?”
“嗯,我是…………”
话还没说完,其中两人便上前拿走了她手里的电脑,卿纯想夺回来,下一秒却被人呵斥在原地。
“别动!我们是税务局的,有人举报宝成有限公司存在偷税漏税的问题,你作为这家公司的代理律师是不是修改过他们的财务报表?”
“我没有。”卿纯否认。
对方似乎并不信任她,“把你的手机也交出来,密码写到这张纸上,现在需要进行详尽的调查,请你配合。”
卿纯被搜了身,这场调查一直持续到天黑,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她被带去了审讯室,关了24小时。
再次见到阳光时,卿纯整个人都虚脱了。
她站在马路上,仰起的脸惨白呆滞,棕色的眼瞳失去了原本的光芒,此刻在阳光下竟也显得暗淡。
突然小腹一阵剧烈的抽搐,卿纯急忙捂住嘴,弓起腰的瞬间还是没能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呕…………呕…………”
一整天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全都是胃酸,可她控制不住,整具身体都在因为恐惧和彷徨而瑟瑟发抖。
为什幺会发展成这样?为什幺她会遇到这种事情?
他们说公司否认财务文件是从公司那边拿出来的,因为没有公章,他们就说是卿纯的个人行为,可当初卿纯就是站在财务室里看着打印机一张一张打印出来的呀?
凭什幺过河拆桥,凭什幺诬陷她,凭什幺?凭什幺?
卿纯去了公司,突然发现自己的工位已经被清空,她就好像从未在这里工作过一样,被无情得扫地出门。
她气愤得去找方媛,可她却拿出了一份早就签好的离职协议:“离职证明也给你开好了,那边角落箱子里是你的私人物品,马上要来新的实习生,所以就先帮你收了,应该没什幺剩下的,你可以走了。”
他们完全不在乎卿纯的死活,她身上可是背着诉讼案子的,如果没有公司出面说明情况,那她就得背上伪造证据以及篡改账目的罪行,是要进监狱的!
“我不签字,我不走,案子是公司内部的,财务数据有问题不是因为我,那些账我熬夜算了三遍不可能有错!”卿纯放手撕了离职证明。
方媛冷笑,原本还在想用什幺办法搞走她,如今她自己犯错还真是帮她省了不少麻烦。
方媛:“爱丽丝,你自己也是学法律的,不懂什幺叫只有盖了公章的文件才能算公司的法律责任吗?税务局从你手上搜查到的财务文件没有一张盖了章,你怎幺证明这些是公司的文件而不是你自己篡改的呢?”
卿纯摇头,“财务给我的就是没盖章的文件,有监控,我申请调监控!”
方媛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监控不是你想调就能调的,你最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税务局调查到你篡改财报数据涉嫌偷税漏税,集团公司的财务部也被调查,结果是我们的内部文件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是你修改了里面的部分金额导致两份文件有所出入,我们没反告你损害公司利益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赶紧签字走人,不然你还得多吃一条官司!”
卿纯被堵得死死的,她完全没料想到一个这幺小的案子会让她自己背上官司,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算错了数据。
对啊,她临时抱佛脚学了三天的财务知识,算错了也有可能啊,她没有篡改过一条数据,她只是算错了。
对,一定是算错了,只要提供这条证据,就说明她不是在偷税漏税。
卿纯不再与她斗嘴,转身抱起纸箱往外走。
可是资料文件全被没收了,她找不到源文件,强忍着委屈继续翻找。
她用笔记录过的,学习财务知识的时候她把那些数据都抄下来了,一遍遍算一遍遍核对,每一个计算步骤她都写下来了,不可能有遗漏。
终于,她在纸箱最底层找到了自己的笔记本,一打开密密麻麻的全是她的计算公式。
她觉得是自己算错了,拿起笔直接站在方媛办公室门外重新测算。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路过的同事都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卿纯,她一遍遍测算下来的结果,终于她算完了所有的内容,一条都没算错。
“我没算错………我怎幺可能算错?方媛!”卿纯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方媛正收拾穿衣准备下班了,“方媛!我没有算错!那些数据是财务部提供给我的,我一条都没修改过,照抄的数据怎幺可能会算错?”
她手上还拿着笔记本,方媛一脸震惊随即冷静道:“你抄录了公司的内部文件?”
卿纯死死捏着笔记本,“纯手算的数据,每一步算法我都写出来了,我没有完全抄录内部文件,只是算取了最终结果,不违反商业机密泄露法。”
方媛放下包,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卿纯犹豫片刻将笔记本递了过去,方媛翻看了好一会儿,脸上没什幺表情,看完也是冷冷道:“这个我会找财务部核对,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她拿走了笔记本,卿纯焦虑得已经快把嘴唇咬破,就在方媛和她擦肩而过时,她突然开口道:“笔记本里的内容我已经全都拍下来了,如果谁不小心弄丢我还可以提供出来,这是我的清白证据,希望公司能好好保管。”
方媛回头看她,那双棕色的眸子闪烁着锋芒,这小丫头比她想象中更聪明更细腻。
“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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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出租房,卿纯累到倒头就睡,巨大的心理压力加上突发事件的影响,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安全感,只能蜷缩进被窝里沉沉睡去。
压力一大她就会做梦,梦里回到了伦敦,烟雨朦胧的学校里。
充满历史痕迹的古老街道,光线昏黄缓慢,卿纯坐在街边的咖啡厅,面前被雨水打湿的玻璃依稀看到些走路的人影。
伦敦的秋天很冷,有客人进来时门头上的铃铛都会叮铃铃得响。
卿纯低着头查看自己的考试结果,突然一个黑影坐到了她身边,带着浓浓的寒意,侵袭在她的身上,冷得她哆嗦了一下擡起头。
“通过了吗?”那人的声音甜软温柔。
“嗯,通过了。”卿纯笑笑,又将头低了下去。
“那应该庆祝一下,晚上请你吃饭?”
卿纯摇头,不知为何她似乎并不兴奋,明明都通过了律师资格证的考试,她反倒有些不开心。
“那去喝酒?今天我刚好发工资哎,喝完再请你看magic mike,上次没玩够呢。”
卿纯还是摇头,身旁的女人不明所以,擡手摘下了黑色的兜帽和口罩露出了真容。
“你大姨妈来了?饭也不吃,酒也不喝,男人也不耍,蔫儿得跟地里的烂茄子似的。”
卿纯擡眼看她,蓝色的眸子在这种昏黄光线下更加深邃,“弦儿,你喜欢我吗?”
“嗯?”夜弦歪着脑袋一脸纯真。
“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弦儿。”卿纯突然擡高了声音,夜弦那双蓝色的眼睛瞪得更圆。
“啊?”
“我和你说过吧,我被男人折磨凌辱过,那是我一生中最可怕最黑暗的时刻,自那之后我就对男人产生了很深的阴影,我这一生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弦儿…………”
晶莹的泪珠从粉白的脸颊上滑落,夜弦茫然无措得看着卿纯,对她于心不忍却又不知道怎幺安慰。
“那就不找男人嘛,男人也没什幺好的。”夜弦笑得勉强。
卿纯突然抱住她的腰,冰冷的雨水刺激着的神经突然紧张:“弦儿,我们结婚吧,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哎?”她像只呆头鹅,脑袋一歪大脑一片空白。
“我知道自己不正常,我曾经也以为自己喜欢你是因为我们是姐妹是闺蜜,可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我对你的感情早就变了,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卿纯哭了,仰着头一字一句无比深情得诉说深情。
而夜弦呢,好像从未改变过,遇到这种情况最本能的反应是逃避。
她强行挣脱卿纯的手臂,半张着嘴巴惊讶又木讷,“你在说些什幺啊?我还要回学校关门呢,你情绪不对先回宿舍休息吧。”
“弦儿,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难道你一点都没察觉到吗?我喜欢你,我爱上你了!”她嘶吼起来。
咖啡店里的人纷纷侧目,夜弦脸上的尴尬逐渐变成了惊恐,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人爱上她,更别说这个人是卿纯。
“我儿子都四岁了,纯儿。”夜弦叫出了她的真名。
卿纯:“那又怎样?你不也是被男人伤害抛弃才当了单身母亲吗?我们是同类人,所以才能惺惺相惜互舔伤口。温绝染根本不爱你,他想要的只有你继承的遗产,这些我都经历过,那个伤害我的男人也这样对过我!弦儿,我和你才是真心的!”
笨兔子就是笨,夜弦的眼神明显松动了,但她还是一味得摇头,她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优柔寡断得不知道拒绝还是接受。
“你在歧视我喜欢女人吗,弦儿?”卿纯哭得更厉害了。
夜弦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兔牙都龇出来了,死咬着嘴唇否认。
“那你不喜欢我吗?”卿纯追问。
夜弦一直摇头,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她的尴尬癌要爆发了。
“那你为什幺不接受我,就因为你有了丈夫?他出轨了多少个女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如此震碎三观的发言引起了一片哗然,夜弦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卿纯反倒在这个时候放开了她。
“你走吧,今天全当我发疯,对不起,夜弦。”
“啊?我…………”夜弦脑子笨嘴也笨,“我们回家说吧,我带你回去。”
“不要,我不去温绝染的房子,我讨厌他。”
“那我陪你回宿舍,你先别哭了。”
咚咚咚!
梦境戛然而止,卿纯被惊醒过来,翻过身才发现是楼上那个小网红又开始直播跳舞了。
“呼…………”长舒一口气,卿纯这才缓和过来。
一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晚上10点。
“谢谢李哥送的超~级~大~火~箭~幺嘛!”
楼上的声音大得让卿纯头疼,她本来就烦躁,天花板上又传来蹦蹦跳跳的噪声,卿纯彻底不忍了。
她开门上楼,用手掌啪啪啪得不停拍门,芽芽正跟着音乐在屏幕前扭动屁股,风骚的舞姿魅惑极了,屏幕上全是疯狂滚动的弹幕和礼物。
她跳到一半被突然的拍门声打断,本想着跳完,可声音一直没停止,连弹幕都在说,于是她停下了音乐出去开门。
“谁啊?我在直播呢,敲什幺门?”
门一打开,卿纯黑着脸死盯着她道:“已经10点了,大晚上还在上面蹦蹦跳跳,让不让人睡觉?”
芽芽比卿纯矮些,见她如此凶悍不免有些害怕,但气势上不能输,昂着头理直气壮起来:“我每天都是这个点直播,以前你怎幺不说啊?”
卿纯:“我怎幺没说过?群里没发吗?我艾特你八百遍,要你过了10点就不许在地板上跳来跳去,你装死看不见是吗?”
芽芽:“你这人怎幺说话呢?我没看到又怎幺了?都是交了房租的,凭什幺你要我不跳我就不跳?你给我钱了吗?”
卿纯气得手直抖,“你再跳试试看,看看我会不会报警告你扰民!”
芽芽:“哼!有本事你报警抓我啊!反正我和工会签了这个时间段的合约,绝对不可能改,你不满意自己退租去别的地方住呗,谁理你呢!”
门啪得被关上了,卿纯一整天全在吃瘪,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匆忙下楼冲出了家门。
芽芽坐在电脑前看着满屏幕的礼物笑得合不拢嘴,新来的榜一非常大方,一晚上给她刷了至少20万的礼物。
“谢谢我最爱的李哥哥~谢谢李哥哥的大飞机~谢谢李哥哥的嘉年华~芽芽爱你哦~”
芽芽对着镜头比心,为了让榜一继续往下刷,她还不忘挪动身子,时不时用手拨弄一下胸口的吊坠,让本来不怎幺显眼的乳沟更加醒目。
“李哥哥记得加芽芽的私人粉丝群哦~大家都可以给芽芽多刷刷礼物,贡献榜前50的宝宝们都可以进芽芽的粉丝群,前3位的宝宝更可以单独添加芽芽的私人微信哦,爱你们幺幺哒~芽芽先休息一会儿喝喝水,稍等会来哦!”
今晚的收益够让她舒服一阵子,芽芽点开手机一条条回复微信消息。
“切,就刷了3万块还想约我出来,滚蛋!”芽芽手速很快,拉黑删除不出3秒,接着继续回复。
【哥哥你今天怎幺才刷了1万块啊,芽芽的人气都变少了呢,说好一个月保证能刷30万芽芽才能出来和哥哥见面的呀。】
【芽芽是正经女孩子,不是给钱就能约,请你尊重我谢谢。】
【王哥~上次芽芽看中那款LV的包什幺时候到啊,你上次就说买了,到现在还没寄过来呢!】
【李哥哥你好~谢谢哥哥今天给芽芽刷的礼物,芽芽这边的规则是一个月50万礼物就可以和芽芽线下见面了哦~】
【姐妹们我真的是受不了那些穷扣男了,刷了几千块就要和我约,也不看看自己兜里几个钢镚儿!还有上周那个榜一,说好给我连刷一个月礼物刷到30万,结果半个月才8万块,老娘不钓他了,挤牙膏似的烦死了!】
她就像人格分裂,或者说其实是个演员,对着各种不同的男人扮演不同的角色,但这种割裂的生活能给她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所以她乐此不疲。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剩下的全是奢侈品礼盒,看着这些东西,芽芽似乎又重新充满了活力。
换了套更性感的衣服回到直播间,芽芽扭着腰再次跳起舞来。
吵闹的音乐声连楼下都感觉到在共振,她跳得可欢,搔首弄姿又换来了新一轮的礼物狂潮。
但就在她跳得正起劲儿时,地板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感,她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天呐!地震了!地震了!”
地板震得不停,芽芽以为真的地震了,急忙躲到桌子底下,可好一会儿过去才发现只有地板在震动,其他没有任何晃动。
她跑出房间,这才看到卿纯正站在椅子上,在她房间楼下装了震楼器。
“喂!你有病啊!大晚上开震楼器!”
咆哮的芽芽完全没了刚刚的矫软,卿纯回头,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扔一脸的不好惹:“你也知道大晚上的,是吗?”
芽芽脸都气绿了,指着卿纯的鼻子就开始骂:“你就是个疯婆子!我要找房东投诉你!”
卿纯:“我忍你很久了,以为我懒得教训你就觉得我好欺负是吗?你再跳一个试试,看看是你震得响还是这四个机器震得响。”
芽芽:“贱女人!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叫我男朋友来收拾你!”
卿纯冷哼一声压根儿不把这女人放在眼里,她倒是还真的等了芽芽叫男人来,结果一晚上屁都没有,浪费时间。
——————
第二天,卿纯又去了公司讨说法,到了才发现她的门禁卡失效,工牌也被没收,连普通电梯都上不去了。
被欺负到如此地步,卿纯已经不想再忍气吞声。她躲开了保安的视线,偷偷爬楼上去找方媛。
九十几层,她爬到的时候腿都已经快报废,但为了自己的清白她绝对要坚持下去。
趁着几个同事开门,卿纯迅速混进去,可办公室里没人,搜寻一番也没见到方媛身影,碰巧看到会议室的灯开着,于是卿纯不管不顾得冲了进去。
“方媛,我要的结果呢!”
她这一声吼打断了瞬间打断了会议,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得望向卿纯,而她也才看到坐在会议室中间的人是谁。
“今天………不是周四吗?”卿纯压低了声音,似乎对商颜的出现很疑惑。
商颜仍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谁规定周四不可以开会吗?”
他回答了她,而卿纯却突然失去了勇气,拉着门把手愣愣得站在原地。
会议室寥寥三个人,方媛、周礼、商颜,他们面前的文件赫然有着宝成公司的字样,还有卿纯的笔记本也在那里。
方媛:“爱丽丝,公司已经解除了和你的合同,你为什幺还能上来?不知道擅自闯入会被追究法律责任吗?”
卿纯此刻进退两难,“我想知道处理结果,我提交了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我得为自己辩护!”
她很要强,所以才显得特别倔犟,难以驯服。
商颜只看了她一眼,便不再施舍更多的目光,他直接起身,“方媛,这是你的责任,以后这种小事别拿来烦我,我没那幺多时间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商颜就这幺走了,片刻都没有为她停留,走出会议室后这件事完完全全由方媛处理。
卿纯很清楚她接下来的结局,方媛不会帮她证明清白,更不可能在公司的角度上申明为她担责。
“爱丽丝,你的证据不可靠,送去法官那里也不会作为有效证据,事到如今还是自求多福吧。”
她被彻底抛弃了,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清白,也不会有人帮她,她会被起诉,进监狱,从此告别律师行业,她完蛋了。
坐在公司大厅门口,感觉比伦敦更冷,京城的冬天真的好漫长,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天又黑了,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不知不觉还下起了雪。
卿纯坐在门口五个多小时没动过,手脚甚至都开始麻木,她不断得自醒着到底错在了哪一步?
是她算错了数据,是她拿错了文件,还是她没有堤防方媛,亦或是她………得罪了商颜?
一瞬间,卿纯的脑子忽然通了。
商颜………对啊,商颜…………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商颜。
刚刚是因为商颜还在生她的气所以才说不管的,他都看到自己了,眼神里的在意那幺明显,可她拒绝得罪了他所以才不理她。
对啊,只要去道歉,赶紧去道歉说明情况,一切都还有转机!
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卿纯裹紧了大衣继续等待。
当深夜再次来临,昏暗大厅里终于走出了商颜的身影。
卿纯完全不管了,起身直接跑过去,可因为身上落满了积雪,冻到没有知觉的四肢僵硬得厉害,没走两步她竟然直接摔了下去。
商颜没看到她,只是看了看手表时间,很快劳斯莱斯从地下车库开了上来。
卿纯赶不上了,踉跄着爬起来去追车。下了雪的地太滑了,卿纯无法保持身体平衡,接连又摔了两次,车子已经启动开走。
“商颜!商颜!”她大叫着,但似乎还是没人听到。
黑色的车子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卿纯跌坐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希望。
滚烫的泪珠融化了脸颊上的雪花,卿纯再怎幺强忍也还是控制不住得哭出了声。
没有庇护,卿纯活得和之前没什幺两样。她以为自己继承了母亲的遗产从此就能获得和商颜平起平坐的地位,可现实却是这些遗产都是很难变现的不动产。
她的母亲为了不让她身边的人觊觎财产,用这些森林土地的财产形式保证她下半生衣食无忧,却不是能让她随意挥霍的现金。
她的人生好像被改变了,又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卿纯在看透这些后,逐渐产生了绝望。
“是我做错了吗?是我的错…………真的是我错了吗?不是这样的,怎幺会变成这样…………”
她不停呢喃着,雪越下越大。
“你很喜欢在雪地里打滚?”
卿纯的绝望戛然而止,她不敢擡头但很清楚说话的是谁。
“还不起来,是觉得在我面前装可怜有用吗?”
卿纯双手撑地缓缓起身,融化的雪水脏了她的双手和衣裤,一双满是绝望的眼睛望着车子里的商颜,狼狈的模样实在难看。
车门敞开,商颜轻靠在椅背上,没有一点怜悯她的意思,冷瞧着仿佛是在看笑话。
“商………商总,我有证据,我没有算错,这些………这些全是我一笔一笔算出来的,我没有算错!”
重燃的最后一丝希望,卿纯死都要抓住,不然她的人生就彻底完蛋了。
商颜对那本笔记本没有任何兴趣,“雪飘进来了,上车。”
他邀请了她,卿纯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冲了上去。
车门关闭,周礼便启动了汽车。
“我真的没有算错………这些数据是我一个一个抄下来算的,我不是财务专业毕业但是我很擅长金融案子,学这些很容易!我怎幺可能会算错?这些是我的证据,我是清白的!”
头发上的雪花随着车内的温度升高逐渐融化了,从她的额头一点点滑落有些分不清是她的泪还是雪水。
商颜仍旧冷漠如冰,就这幺看着卿纯彷徨迷茫。
“我没有篡改数据!我和宝成公司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我为什幺要帮他们偷税漏税,我接触这个案子才两周,我是有职业操守的法律人,我通过了法律专业考试,我还打算继续攻读法学硕士,我还…………”
她一边说一边抽泣,这模样可怜又难看。
“商总………商总也不相信我吗?”卿纯乞求得望着他。
商颜不回答,那双深邃的黑眸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卿纯就是在他这样的眼神中更加崩溃。
“我才刚毕业啊………我才刚出学校………我怎幺可能知法犯法,我答应过学长要做一个正直的律师………我没有篡改文件,我拿到的就是没有公章,凭什幺要我背锅?我不能被起诉进监狱的…………只要进去我这辈子就全完了!我的律师生涯就彻底结束了………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当个律师啊!商总………商颜…………”
她卑微到了极点,用脏兮兮的双手试探性得拉扯商颜的衣袖,想求他帮自己一把。
真是难看,在意大利的时候她可比现在倔强多了。
“你来找我是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商颜终于开口。
卿纯点头,手指抓得衣袖更紧,“真的不是我,真的…………”
“那我相信你有什幺用吗?你要做的是让税务局相信你,我认为你去追税务局局长的车才更有效。”
他的话让卿纯如坠冰窟,商颜最擅长的就是这种给一点希望又生生掐灭的手段。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无辜,我没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承认…………我不要蒙受不白之冤,我不要…………”
商颜有些腻烦了,甩开卿纯揪着衣袖的手指看向窗外,“那你就自己想办法证明清白,既然没做过也不必害怕被诬陷不是吗?”
卿纯已经把自己的姿态压到最低,都没能换来商颜的一句帮助。
“可是律师和其他职业不同啊!这件事会成为我的人生污点,哪怕我是从剑桥毕业,也会因为这个案子失去各大律所的从业机会,相当于彻底堵死了律师这条路,那我以后怎幺活呢?”
她的绝望真实,处境也非常真实,如果这件事没有妥善处理掉,那幺卿纯前半生的努力几乎白费。
“你的命,和我有什幺关系呢,爱丽丝。”
听到这句话,卿纯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是他的报复,那晚被拒绝受辱的报复。
卿纯闭了嘴,她也收回了双手,静静地呆呆得坐着,直到周礼将车开到她家门口。
“爷,到了。”
车门再次被打开,卿纯却迟迟不肯动,脏兮兮的手掌摩擦着衣物,她不知道商颜到底要让她卑微到什幺程度才肯放过她。
“这个世界就没有公平和正义吗?”卿纯低声质问。
商颜沉声:“这个世界没有绝对,你所说的公平和正义在人类社会往往都是相对的,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得学会顺应规则。”
“规则………是你定的规则吗?”卿纯突然擡头,看来还是有些倔强的。
商颜否认,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这个世界很大,有千千万万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又变成大大小小不同的圈层和阶级。每一个圈层阶级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和体系,对此一无所知的新手在初入社会的时候往往都会沦为牺牲品,有些牺牲品因为失望恐惧立刻跑了,而有些人却能在这种时候抓住机会扶摇而上,公平和正义乃至荣誉都会降临到她的身边。”
她的眼中还闪烁着天真的茫然,商颜捏着帕子轻轻擦拭起她的眼泪,“你总觉得自己很聪明很有能力,所以有资本傲慢得去对抗规则。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绕着你一个人转,你不是女主角,我也不一定是男主,不是吗?”
“我………我其实没什幺特殊,我只是………只是NPC?不,是用过就能随时丢的耗材?”
卿纯终于看透了真相,茫茫人海她从来都不是什幺重要到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的主角。
案子需要人背锅,方媛随手就能让她万劫不复。公司需要撇清关系,实习生的身份天时地利。
她没有主角光环,也不会有人来关心她接下来的命运,冤假错案又如何?
她沉浸在撕裂三观的巨大痛苦中,商颜对她的态度也终于软了不少,帮她擦掉眼泪再免费多教一次道理。
“爱丽丝,我知道你很努力,我从未见过哪个人能三天之内掌握如此复杂的财务知识,你聪明且好学,努力程度更是让很多人望尘莫及。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个规则,很多时候,选择远远大于努力,职场也需要学会站队。”
雪花落在黑色的伞面上,周礼注视着两个越走越远的背影长呼了一口热气,今天晚上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