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酒

一行四人在侯府大门处僵持着。

沈薇与时逾面色平静,沈芙攥着衣袖,有些委屈,时逐一脸茫然。

“长姐!让我跟你同乘吧!”

“不行。”发觉自己出口有些太过严厉,沈芙的嘴角都抖了抖,沈薇瞬间放软了声音,“一车坐三人有些挤了。”

沈芙说:“那让翠儿坐我的车去!”

沈薇不想乘御赐仪仗,侯府的马车又有自己的规格,坐三个人确实是挤了,而仆从是不允许单独乘车上轿的,要是沈芙与她同乘,翠儿就得走着去,到马场路途遥远,沈薇不大想让翠儿折腾这一遭。

但沈芙哪儿能想到这一层,她反而觉得沈薇执拗。

还是翠儿不忍心沈薇如此为难,道:“殿下便与三小姐同乘吧,奴婢也正好散散脚。”

沈薇对沈芙有时的骄纵真的有些生气,她才皱了眉,想叫沈薇听从安排,原本置身事外的时逾倒是开了口。

“三小姐想与殿下同乘,想必是不愿更多奴仆劳累,不如这样……”他看了时逐一眼,不知为何,看得时逐有些心慌,“不如殿下与三小姐分乘,我与弟弟驾车,这样既能省了劳力,又不至于拥挤。”

说完,时逾没顾沈薇不赞同的目光,看向沈芙,“三小姐觉得如何?”

沈薇道:“你二人是侯府贵客,怎可为我和沈芙驾车,若是让……”

沈芙看了眼时逾,又看了眼时逐,也不像方才那样气盛了,低着头,连声音都放低了,“……也……也可……”

沈薇一句话说不上来,深吸了一口气,先行上了车。

她说不过他们,反正到时候爹爹问起来,自己就说拗不过,与自己无关。

时逾快步跟上他,车帘一落,他就顶替了车夫,成功坐上了沈薇那架马车。

时逐这才反应过来他哥为什幺这次这幺积极,原来是打好了算盘,倒是他真的被当成了个工具!

他瓮声瓮气道:“三小姐也上车吧。”

背时逾抢占了先机,时逐一路上也没什幺话。

反观另一边,也是安安静静的,时逾虽然跟沈薇只隔了一个帘子,但是找不到话头,只有在马车颠簸的时候,才问一句“没事吧”。

郊外的马场是世家子弟或是消磨时间,或是联系马术骑射的去处,李怀嫚马术平平,比起她亲自上阵,更喜欢看旁人比试,因此常把人撺掇在一处。

天启帝疑心重,专权,各世家虽表面风光,但由于根植凋零已然势衰,比如皇后的母家谢氏,也有些枝繁叶茂却因暗自打压,不得不蛰伏,比如李氏。

沈薇到时已然开宴,高台上,李怀嫚已饮了酒,酒醉微红的脸上,一双锐利的眸投向马场中央。

她听见了奴仆引人入座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故作醉态,摇摇晃晃地起身,“太子妃殿下大驾,小女不胜荣幸。”

皇室身份贵重,众人起身行礼。

沈薇与李怀嫚寒暄两句,这才落了座。

因着身份的缘故,李怀嫚为她在自己右手边添了案,而她原本右手边坐的是谢丞独子,谢亦。

沈薇此次能答应沈芙前来,正是为了谢亦。

“舅舅。”落了座,趁着旁人不注意,沈薇扭过头去,先打了声招呼。

谢亦日益谨慎,不敢与她攀这层关系,只唤她‘太子妃殿下’。

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沈薇此举,只是为了暗示谢亦,她有话与他说。

只为她匆忙被安排出宫,皇后一夜间病重之事,想必谢亦也明白,皇后并非病重,而是被软禁在坤宁宫中。

皇后被软禁,太子下落不明,而天启帝已然年老,皇室氏族必有大变,如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唯有谢氏似乎结局已定。

不然他今日也不会废功夫来此。

场上有人在打马球,他们的比局有彩头,不少人都猜测着花落谁家。

李怀嫚忽的和沈薇搭话,“依殿下看,这局谁能赢?”

沈薇原本没有认真看下面的情况,她连有谁参加都不知道,听见这一句,随意道:“不到最后,本宫不敢下定论。”

李怀嫚点点头,“哪怕是些小比赛,有时也是要看命的。”

‘看命’这种说法,在沈薇听来算是丧气话,她与李怀嫚不算熟悉,不知道她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是何意,一时没搭话。

“殿下不认为如此吗?”李怀嫚这才将视线转向沈薇,她的眼中有些沈薇看不懂的东西,“也是,像殿下这样身负凤命之人,是不必担忧的。”

凤命。

胸腔中猛地烧起一股火,沈薇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生气过了。

李怀嫚套着最和善的壳子,内里却如针一般,狠狠地挑起她的伤口。

若她不提,恐怕连自己都要忘了当年之事。

四周安静下来,许多人都悄悄注意着他们这边,沈薇端起面前的一杯酒,泼向李怀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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