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凌擡起了头。
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错愕。
我想,在我离开之后,他也没有想过会与我再次相遇——以这样相似的场景,和错乱颠倒的立场。
想要落荒而逃,却又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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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从垃圾箱里拖了出来。
他还是穿着遇刺会场上、那身昂贵的西装,只是西装破烂不堪,又浸染了垃圾的馊臭味。
我嫌弃至极,但他的衣服已经与血肉融在了一起。我担心现在剥掉会牵动伤口、加速他一夜归西,只好忍了下来。
“原来,你在这里啊……”
凌看着我,喃喃道。他已经失了气力,像一具傀儡一样任我摆弄。
他最严重的一处伤,是左胸口的血窟窿。子弹贯穿了他的身体,不过他天赋异禀,竟然没有死。
“……好久不见啊,柒。”
他轻勾起唇角,烟色的眼眸仿若璀璨的宝石,一如那日车窗落下后,他看向我的模样。
26
就……行吧。
离开了凌之后,我曾无数次地在噩梦中,回到我十七岁的时候。
我视他如神祇。
我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我甚至为他低贱到了尘埃里。
可是……他却把我当作一条用来给狮犬兽Prince配种的母狗。
他买下我,不是因为我有趣,也不是因为他同情,而仅仅是因为——
Prince选中了我。
但我又不得不接受他的施舍。
他给我的母亲延续了五年的生命,甚至在放我自由时,他也一次性地付清了所有的治疗费用。
而我在母亲去世后白天黑夜打两份工,连鸡都做了,竟然还没有攒够治疗费用的十分之一。
这让我非常的……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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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其实,我也不叫柒。
柒,是他买下我、成为我的主人后,赐给我的名字。
根据这个名字,我有理由怀疑我是他的第七个奴隶。
但是,当时情窦初开的我竟然一度以为我是他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奴隶。
呵呵。
这大概就是少女的普信吧。
后来,在我知道真相后,Linda还特地告诉我,原本凌给我取的名字是Princess。
跟Prince还真是般配呢……
只是不知道为什幺,在庄园里再次见到我之后,他脱口而出的是“柒”这个字。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刚才……那个是你的人吧?你怎幺一声不吭?”
我看着已经奄奄一息、似乎马上就要嗝屁的凌,想起刚才那个连目光逡巡都令我心惊胆颤的机甲武士,问道。
“……你看他……像是来救我的吗?”
烟色的眼睛微敛,凌侧过脸,似乎有些尴尬。
28
这是……资本家内讧了?
不得不说,这个答案让我爽到了。
更准确点来说,是那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般大快人心的爽(锣鼓和鞭炮是地球纪年时的两种污染环境的物品)。
但是显然,此时露出幸灾乐祸的嘴脸并不合适。
“那……我去联系凌夫人?”
三年前,在我母亲过世的那一晚,流光溢彩的核烟花,照亮了一整夜的Alpha城。
那是自由金融集团总裁凌与皇室小公主的大婚。
“……我遇刺……大概就是她做的……”
这……幺刺激的吗!
我的心里仿佛溜进了一只上蹿下跳疯狂吃瓜的猹(猹是地球纪年时、东方文化中的一种以吃瓜为生的动物)。
“那……我去联系你的管家?”
“……他们……应该也被我夫人收买了……”
这……虽然再次被爽到,但我决定还是保持淡定的模样。
“那……我去联系楚?周?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应该会施以援手吧?”
我绞尽脑汁,一个又一个地抛出选项,再听凌一个又一个地予以否决。
“……你不会以为……我跟他们真的是朋友吧?”
这……我倒是真的没想过——
你的人缘能这幺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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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你家休养一段时间吧。”
在我抛出的所有选项都被凌否决了之后,他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擡起眼,仰视着我。
他甚至没有用一个问句。
他的眼内氤氲着烟色,刚才转瞬即逝的尴尬仿佛是我的错觉,还是一如既往的、上位者的淡漠。
就像五年前那样,自以为是地就替我作出了决定。
“凌先生……你大概对我有什幺误解吧?”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有些惊讶。
我站了起来,冷冷地回望着他,
“五年前,我们就已经解除了主奴关系,现在我们只是普通的陌生人,我好像没有施救的义务……”
我拿起了通讯器,准备联系最近的警署,既然是自由金融集团的总裁,自然会有人想方设法地来帮助他。
“不行的,柒……”
只记得那个可笑的数字、甚至连我的真实姓名都没有花过一秒钟的时间去了解的男人……
警署值班的机器人出现在了我的通讯器屏幕上。
“是Z1区的警署吗?我现在在……”
我的脚踝猛地一凉。
我向下看去,是凌,他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以一种我想他大约从未体会过的卑微和乞求,拉住了我的脚踝。
“柒,不要这样……我会死……”
我怔住了。
他看着我,我想这里面,大约是有点真心的吧。
或者说,人之将死,眼睛也会骗人了。
【渣胖的话】:
这篇的主题就是套路与反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