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一条深邃小巷的尽头,有一座欧式小洋楼,相传是北洋军阀某个大官的私宅,就其房屋的式样布局以及内部装修的雕梁画栋看来,当年绝对是国内风光一时的豪华建筑。

只可惜历史沧桑、天涯沦落,如今已衰败得破烂不堪,与近年来如雨后春笋般耸立起来的高楼大厦相比,只能算是贫民窟了。

本来不大的小楼,现今被十多家住户割据着,楼道成了厨房,烟熏火燎,墙壁都成了黑黄的颜色,楼梯两旁堆满了杂物,坛坛罐罐,灰尘垃圾,邻里之间还经常为侵占地皮而吵嘴打架。

纵使如此,像我这样穷困的打工仔,还没有资格在小楼内占有一席容身之地。

我的住宅是在小楼后院的一间平房,估计这是当年主人堆放破烂的储屋,或是听差、马弁的住所。

本来已是屋漏墙破、千窗百孔即将废弃的危房,但我看中它地处幽静,后院本是一片废墟,除了小楼内的孩子偶来这里玩耍外,少有人迹,面积又宽敞,约有三十平米,正适合我作画的需求。

于是就和房管站的人协商,请他们帮忙修缮一下,能遮风避雨即可,然后我用低廉的价格买下。

这本是双赢的买卖,我有屋可住,他们有钱可赚,所以一谈即妥,于是我就拥有了在这座城市里惟一的不动产。

这日,与胡丹凤宴后舞罢,回到家中已是夜半时分,穿深巷,过小楼,面对自己的破旧小屋,一阵夏日的凉风徐徐吹拂过来,使我周身感到无比的舒适爽快,也使我从先前的艳丽梦境中回到了现实。

我掏出钥匙去开门锁,手触处屋门忽地自开,我警觉,难道早晨上班时忘了锁门?

忽又隐约听得屋内有人发出睡梦中的鼾声,不禁大吃一惊,招鬼了!

急忙就门边拧开了电灯,屋里立时大放光明,我环视四壁,并无异样,只是瞥见那条破旧的长沙发上缩卷着一个人,正在熟睡,那鼾声正是发自此人半张着的小嘴中。

我冒叫了一声“谁,干什么的?”

既是震慑对方,又是给自己壮胆。

只见那人猛然惊醒,微微颤抖着站立起身。

定睛一看,却是个瘦小玲珑的女孩,心想:纵然打架也是不怕她的了,胆子陡地大了起来,声音也放大了许多:“你是小偷?”人们最恨的就是这种不劳而获的梁上君子了,我举起巴掌就朝她的脸颊扇去。

只听得“哇!”的一声哭喊:“大哥,你饶了我吧!我不是小偷,我是……”突然间我发现她秀丽的瓜子脸庞上闪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含着一汪泪水的秋波,似羞愧又哀怨。

我举起的手无力地放下了,像这样的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我怎能忍心打她呢?

“你不是小偷!到我屋里来干什么?”我见她怀中抱着个小布包,怀疑是她偷了我的什么东西,忙抢过来打开一看,不过是她的几件破旧衣服。

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就往外走:“走,上派出所去!”

“别,别!大哥,你行行好,别送我去派出所,我这是第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她哭丧着脸,一个劲地哀求着。

走到门前,看到外面漆黑的夜空,我又犹豫起来,望望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夜间三点多了。

这种时候,我带着她上街,她必然要挣扎逃跑,两人撕打起来,叫人看见,成何体统!万一她使坏,反诬我有不轨行为,我是有口也难以说清。

干脆,等天亮再说吧,我忙了一天,困得不行,也该去睡了。

但是,我要是睡着了,她不是也跑了,若是再拐带点物品,我岂不亏大了。

也罢,只有狠狠心,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凉衣服的尼龙绳,把她反剪双臂,来了个五花大绑,再让她坐在地上,把脖子与双膝捆在一起,成了个粽团。

心中出了口怨气,叫你既难受又跑不了。

可能是她自知理亏,也没有反抗,任由我捆绑,只是不住地哭泣着、哀求着。

做完这些,我才把那一身漂亮的衣服脱下来,叠好,放入橱柜中,这是我的华丽门面,又是胡科长送的,必须要保存好的。

然后翻身上床,准备睡觉。

叫这小偷一闹,我的睡意全消,辗转翻腾了几次,仍未入梦。

女贼断断续续的哭声,搅扰得我心绪不宁,只得坐起来申斥道:“你嚎什么丧?小小年纪不学好,拧门撬锁,偷盗别人的财物,你还有委屈啦?吵得我不能入睡,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大哥,我真的不是小偷,我也是被生活所迫,才干这种事的,这是第一次就叫你逮着了,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次,放了我吧!”我看着她那瘦小干枯的身材,肮脏破烂的衣服,绑成一团的姿势和哀怨忧伤的话语。

心想:看来她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儿,说不定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不觉有了几分恻隐之心,心肠也软了下来。

于是下地,把她脖子上的绳子解开,使她能够直着身子坐立在地,方便说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干什么工作的?有什么为难之处?给我说说。”她眨巴了几下那双明亮的大眼,调整了一下情绪,方才回答道:“我叫吴小玲。浙省人,别看我个子长得小,其实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没错,听她的口音就是我的同乡,不由得有了几分亲近之感,主观上有了为她开脱的动机。

是啊,依她的形象,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年龄说小一点,年幼无知嘛,以求得同情与宽恕,她却如实说了,须知到了法定年龄就要承担刑事责任的啊!

看来她还是个老实人,不禁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只听她继续说道:“我家是种地的农民,父亲早亡,是母亲拉扯着我们兄妹二人长大。以前家庭贫困,所以哥哥小学没读完就去务农了,如今农村富裕了,日子也好过了,才供我上到了高中毕业。

只可惜我没考上大学,但又不愿意回乡种地,听人说大城市里好找工作,能赚大钱,我就和几个同学姐妹离家出走,到北方来打工。

到了这里才发觉,找个合适的工作并非容易,太重太累的,我的身板骨受不了,轻松一点的,赚钱多一点的,又可能会丧失自己的人格和清白。好不容易才在佳乐夜总会做了个小妹。”

“哇,当小姐啊!三陪女,做鸡,当妓女卖淫啊?”我为这个年轻单纯的女孩子选择了这条道路而吃惊。

“不是,不是。我少说也是个高中生,是个小知识分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她急忙否认道。

“我们的老板是个开明人,也很守信用,我们和他定有合同,完全按合同办事。当小妹的决不让你接客,接客的决不让你出场。我只是个小妹,也就是给客人端茶、倒水、上菜、斟酒的服务。”

“你们一个月可以赚多少钱?”

“全勤的话每人每月也不过四、五百块钱的固定收入,剩下的就看客人给的小费多少了。

出场的姐妹都是接待有钱有势的大款,服务好了,一次就能得到四、五百元,遇见那挥金如土的弄个上千元也不稀罕;接客的就差多了,也就一、二百元;像我们当小妹的就只有一、二十元了。”

“那你一个月也有上千元的收入,完全足够你一个人的生活消费了,为什么还要来干这种偷盗的行为呢?”

“咳!说来话长。”吴小玲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羞愧的红晕,继续说道。

“前些天接到我哥来信,说我娘得了白血病,住院治疗光押金就得交三万元,要想彻底治愈估计得十多万呢!叫我尽量多赚点钱。

你想,像我现在这种情况,哪里去找这么多钱呢?”

“哈,哈!”我听后不觉大笑。

“『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这类用来博得人们同情的伎俩,我听得多了,你这小丫头也来这一套骗人的把戏!”

“真的,我没骗你,大哥,我没说假话。”小玲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忙于辩驳。

“不论真假,也不能去偷呀、抢呀!”我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地说着风凉话。

“可是亲情难却啊!我娘这辈子不易啊,年青守寡,拉扯着我们兄妹长大成人,历尽千辛万苦,我不能见死不救呀!只有豁出去了,我宁愿牺牲自己的清白,也要救治我娘活命。于是和老板签订了一份出场的合同!”

“万恶淫为首,可不能干这种不要脸的丑事啊!”我为她担心起来,急切地告诫于她。

“没有办法呀!我急着用钱,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赚得更多的钱。”吴小玲继续说道。

“前天晚上,老板派我到友谊宾馆去为一位大款服务,到那儿一看,是个肥头大耳、西装笔挺的老头,态度到还和蔼,让我先去浴室洗澡,再在床上躺着等他,然后他才脱了衣服,顺手仍在床边,就进浴室去了。

此时我见一个钱包自他衣袋内滑出,落在地上,我也是好心帮他拣了起来,又好奇地打开看看。

呵!

里面好厚一叠钞票,足有四、五千元之多!

我当时也是财迷心窍,心想:和他睡一夜,顶多给我几百块钱小费,不如拿了这钱逃之夭夭,既不失身又赚了大钱。

于是赶紧起来,穿好衣服,揣了钱包,趁他洗澡之际,偷偷溜出了房门。”

“你真是小傻瓜,跑得了吗?他只要给你们老板打个电话,就可以把你抓回来。”

“还等到那个时候?才一出门,尚未进电梯,就叫两个大男人像捉小鸡一样给逮了回来!原来这位大款在宾馆寻欢作乐,外面还有保镖的替他站岗放哨呢!”

“他是如何处置你的?”这到是一段离奇的故事,我也听得津津有味,急忙追问下文。

“他们揍了我一顿,还好,可能因为我是个女的,他们也不愿意多惹麻烦,打得不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后来就把我送到派出所。”

“这下坏了,卖淫加偷盗,两罪并罚,少说也得拘留你十五天!”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瘦小,民警同志以为我尚未成年呢,只教育了一番,并吓唬我说,下次不可再犯,若是再被逮着,非得枪毙了我不行!就把我给放了。”

“枪毙到不至于,判个三年五载到是可能的。”

“是啊!大哥,你行行好,饶了我,千万别送我上派出所啊?”

“既然害怕,就该痛改前非,怎么今天又偷到我这里来了?真是屡教不改啊!”

“哎呀大哥!你冤枉我了,我来这里真的不是来偷钱的。”我看她又害怕又着急的样子,反增添了几分因作弄了人而产生的快感。

“从派出所出来,回到夜总会,就被老板臭骂了一顿,因我违反了行规,扣发当月工资,并把我撵了出来。

在这个城市里,我是既无亲友又无家可归,身上分文毫无,只能在大街上到处流浪。

昨天夜里,我先睡在公园的长椅上,后来人家清园了,我又到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待了半宿。

今天晚上,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信步走到了你们院里,我看门外屋檐下有个石台,就想在这里过夜。

不料夜半时分,腹中饥饿,才想起已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于是起身欲向住家户讨口吃的,可是夜深人静,家家闭户入睡。

忽然发现楼后这间平房,还以为是哪家的厨房呢,里面定有残汤剩饭,于是我把门鼻撬了,进入一看,原来也是一家住户,可惜冰箱里空空如也,抽屉里分文毫无,不禁大失所望,懊丧之极。

心想这家主人深夜未归,想必今晚不会回来了,就在这里休息片刻吧。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后来就被你逮着了。”

“哈,哈!拧门撬锁,不叫偷,还叫什么?”到了此时,不论她的言语是真实的还是编造的,都是一个离奇的生动的故事,我对她已是敌意全消,甚至有些怜悯和喜爱了。

于是走过去,把捆绑的绳索解开了,对她说道:“走吧,快走吧!千万别再去当小偷了。”

“大哥,你真的放了我,不送我去派出所了?”见我微笑着点点头,赶紧拾起地上的包裹,说了句。

“大哥,你真是好人,谢谢了!”就向门外走去。

可是刚出门,却又回来了,面露难色地说道:“大哥,你看天这么晚,路这么黑,你叫我到哪里去安身呢?就让我在这里待到天亮再走,好吗?”是啊,夜黑风高,让一个孤身女子流落街头,万一遇到个坏人怎么办?

岂不是我害了她吗!

于是指着我的那条破长沙发说道:“好吧,你就在这里迷瞪一会儿吧!天一亮就走,我是喜欢睡懒觉的,别吵醒我。”她一听,欣喜异常,连忙道了声:“谢谢大哥!”就把小布包仍在沙发上当枕头,一歪身子躺了上去。

看她睡了,我把房门关好,灭了灯,放身上床,隐隐传来了她细微的鼾声,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许是昨天太累了,也许是昨夜的一番折腾,我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多了,睁眼一看,惊诧不已!

原来我这房中凌乱不堪,画板、颜料四处乱放,布头、纸片随地乱抛,桌上的灰尘从来也没有擦过,还美其名曰:艺术家的风范呢!

一夜之间,突然变得井井有条,桌干椅净,地光物齐。

一眼瞥见小玲正抱着她的小布包,坐在沙发上愣神呢!

不用说这室内的清洁卫生是她做的了。

见我翻身起床,她站起身来说道:“大哥,你醒了?”

“你怎么还不走?你不怕我醒来后变了挂,又把你送到派出所去吗?”

“大哥待我这么好,我也得等大哥醒了,告个别再走啊!”说着向我鞠了一个90度的躬。

“谢谢大哥,我走了!”说完,用她含着泪水的明亮大眼睛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扭头走了出去。

此时的我,心中到有一种失落与惆怅的感觉,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小玲,等等!”我拿出一张百元钞票塞在她手中。

“先去吃早点,再到人才交流中心去找个新工作,有困难再来找我。”吴小玲再一次向我鞠了一个大躬,转身消失在我的眼前。

送走了小玲,我洗漱已毕,因昨日的工作服已被胡丹凤丢弃,只得又找了套旧衣服穿上。

欲要锁闭房门前去上班,才想起门鼻已叫小玲撬坏,好在我这门锁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样子货,连小玲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子都能轻易破门而入,何况真正的小偷了。

反正我屋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不锁了,将门掩上,步出小巷,在街口买了两套煎饼果子,上了公交车,约莫二十多分钟,到了电影院。

先倒了杯开水,坐下来吃早点,这么一折腾,就快十二点了。

开始工作,一口气画到下午四点多,收拾好工具,又该下班了。

我的工作就是这么自由散漫,只要按时按质按量完成作画的任务,是没有其他纪律约束的。

回家途中,忽地想起,我的冰箱里已有好几天空空如也了,连累得吴小玲饿了一夜肚子。

于是走进路边超市,买了些卤牛肉、火腿肠,又买了些面包、点心和几袋方便面,临算帐时又拿了一只烧鸡,作为今天的晚餐。

下班时间,公交车挤,我提了两大包食物,不太方便,就打了个“的”,回到了家。

走到后院我的房前,却见屋门大开,屋里似有人的动静。

心想:“真是祸不单行,又招来了小偷!”

急忙迈入捉拿。

只见一个女人背对着我,正在那里切菜,听得动静,对我回眸一笑,看清楚了,又是吴小玲!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惊异地问道。

“大哥对我这么好,为了感谢,我得请请你呀!上馆子我请不起,就自己做几个菜请你吃了。”

“你连饭都吃不上还请客,哪来的钱?”

“大哥忘了,你早上不是给了我一百块钱吗?我到人才交流中心登了个记,交了二十元手续费。早点、中午饭花了十多元,不是还剩下六十多块钱吗?”

“哈哈,你这小丫头,拿我的钱请我吃饭,真想得出来。”

“给了我,就算我的了,该怎么用,你就别操心了。不过区区几十块钱,想吃鸡、鸭、鱼、肉,是没门了,买了一斤猪肉,切成肉丝,吵几个蔬菜,将就吃吧。礼轻仁义重,无非表表我的感激之情!”

“你这丫头真会算,知道我会带来鸡和肉,所以才买了蔬菜的,对吧?”我拿出从超市买来的烧鸡及熟肉。

“看看,这是什么?”

“好啊!荤素搭配,十全十美了。”看到我已经接受了她的邀请,自是非常高兴地说道。

“看,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算了吧,你们男人笨手笨脚的,越帮越忙,还是一边待着凉快吧。……要不,你闲着无聊,就去买瓶酒来。”

“对!有酒才有情绪,你喝啤的还是白的?”

“我们当小姐的,无论啤的、白的、色的都能对付几两,你就看着办吧。”我到集市上买了一瓶“古井贡”,四罐青岛啤酒,顺便称了一斤花生米、半斤老虎豆和四个松花蛋,拿回家来。

“买这么多酒,你真想把我灌醉吗?”吴小玲嬉笑着说。

“醉了就不走了,就在这破沙发上睡吧!”我顺口答道。

“真的吗?大哥,说实话,我真的无家可归。在我找到工作以前,就让我住在你这里吧!求你了,大哥!”想不到我随口的一句话,她还就坡而下了呢!

不过我也不想破坏当前这种亲密友好的气氛,于是点头同意了。

她当然是欣喜若狂,又给我鞠躬,又给我行礼。

看她那天真活泼的样子,我不禁忖道:“终究是个不懂事的丫头片子,和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同居一室,就不怕……幸亏我是个正人君子,否则……”小玲很快炒好了四碟素菜,我买来的烧鸡、肠子、牛肉也切好摆成盘,用线把松花蛋勒成四瓣,加上酱油、醋,花生米和老虎豆就胡乱撒在桌子上,我的那张用来读书和写字的桌子上摆得满满的。

我和小玲对面坐下,举杯祝福,她的烹调手艺还不错,虽则只是几个家常蔬菜,却也炒得有滋有味。

一则我们是同乡,口味自是适应,二则若干年来,我都是独身一人,除了偶尔和朋友们到小馆子里聚会一次,大多数时光都是以盒饭和方便面度日,今天能吃到新鲜蔬菜,当然是别有滋味了。

眼前的这位姑娘,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又是个授受不亲的女人,因此直到此前我都不敢仔细看她一眼,相貌美丑,容颜俊陋,都说不上来。

人道是酒助色胆,三杯酒下咽喉,我鼓足了贼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一桌之隔,也就三尺之遥,还不把每根汗毛都看清楚了!

除了身材娇小不够模特儿的标准外,瓜子脸庞上五官清秀,皮肤白皙细嫩,干净得连一颗细小的痦子都找不到。

最可爱的,除了一付放射着明亮光芒的大眼睛外,还有嘴角两边因微笑而忽隐忽现的一对梨窝,充满了蜜浆,散发着幽香,无须质疑,绝对是个美人!

我的心态由昨夜的憎恶,到今晨的怜惜,先前的友好,到现今的爱慕,发生了量到质的变化。

一时间,我的热血沸腾,精神振奋,难道命中注定她将要成为我初恋的对象和终身的伴侣吗?

此时我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外一个女人——胡丹凤!不知怎的我突然走起了桃花运,昨夜今晚,分别和两个不同类型的女人共进晚餐。

胡丹凤是个高贵妖艳的漂亮女人,我们的接触虽然友好,却似中间有着一条鸿沟,她有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威风。

我则如低声下气、乞求施舍的卑贱,所以整个夜晚,都是她在夸夸其谈,为我安排着前途命运,而我只能俯首听命,惟她是从。

吴小玲是个美丽清贫的下层弱女,更像是同一阶层的兄弟与朋友,平等相待,坦诚交流,彷佛把她的前途命运都交给了我去安排。

这一夜,我们边吃边喝边聊天,别看她瘦小年轻,酒量却不小,我俩把一瓶白酒、四罐啤酒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人间真情之交流,说得投机自然就能多喝些,酒助情生,自然又多了几分感情的交融。

我是个贫苦的画工,平日的业余生活不可能经常流连于歌厅舞场,闲暇之际也就是在互联网上浏览、聊天、打打游戏消磨时光。

今日饭后,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想起不久后即要为风姐儿画SM图画赚钱,应该先做点准备,选择几个优美、性感又刺激的造型,以供需要。

于是打开了几个SM网站,细细地寻摸着合意的镜头。

小玲则在收拾着宴后的残局,整理着房间。

我听得身后有大盆倒水的声音,小玲问道:“涛哥,你洗澡吗?”

“电影院里有淋浴,我一天要冲好几次呢!”

“那么我洗了,我已经二天没洗澡了,身上都臭了。涛哥,可不许回头看啊!”我听得身后撩水的哗哗声,忍不住还是回头望了一眼,她赤裸着身躯背对着我,坐在大盆里,用毛巾沾着水往雪白的肌肤上浇淋。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非礼勿视”的圣人教诲忽地涌入脑海,赶紧转过头来,闭目沉思,抛弃了心中的杂念,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

片刻之后,突然感到一股凝脂香风吹拂着的的脖颈,伴随着一个娇嫩的女音:“怎么涛哥也喜欢看这种女人的照片?”我猛然惊觉,原来小玲已沐浴完毕,穿着一身裤衩背心,正扒在我的身后,两只柔软的乳房恰搁在了我的肩上。

可巧此时电脑萤幕上正显示着一位全身赤裸,被五花大绑着的美女模特呢!

想不到我的隐私被她发现了,顿时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应答才好,直到听见她下面的一席话语,我才舒坦过来。

“难怪乎捆绑的手艺那么高,昨天晚上把我捆得多么结实,真是既兴奋又刺激!”

“哦!原来她也是个中同好。”我心中想着,口中问道。

“玲妹妹也喜欢这玩意儿吗?”

“别以为光你们男人喜欢SM,其实我们女人不但喜欢,还希望能够亲身体验一下受虐的滋味呢!”说着伸手拿过鼠标,点了几个链接,萤幕上又出现了几位捆绑着的佳丽,并向我介绍道:其中哪几个名叫薇薇、璐璐、琳琳、丽丽的,都是以前和她在一起工作过的小姐呢!

至此,我明白了,为什么如今国内的SM网站,会有越来越多的、一个比一个漂亮的KB模特儿。

就连像胡丹凤这样的高级白领,都愿意挤身加入这个行列。

原来女人们的内心都天生孕育着一种受虐的愿望啊!

第二天,又是九点多钟才起床,吴小玲已把早点准备好,用昨晚的剩菜煮了一锅面汤,又在外面买了几个芝麻烧饼。

我点了点身上的钞票,还有六百多块钱,分了一半给她,说道:“就这么点钱了,省着点用吧,还有七、八天,待我把电影院的几张画画完了,才能领到工钱呢!否则,我俩就要喝西北风了。”

“放心吧,够用了。光昨天剩下的东西就够我们吃两天的了,不过得买些粮食回来,只要有了粮食,我去菜市场拣点烂菜叶子回来,也可维持生计啊!”这就是中国农村妇女固有的传统,她们都是勤俭持家的好手。

饭后出门,我去上班,她去找工作。

晚上回来,她已把晚饭做好,热饭热菜地吃,还有美人陪着聊天解闷。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惬意至极。

终有一日,她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小饭馆里跑堂,但只干了两天,我就让她辞去了,因为饭馆工作的特点,从早上天不亮一直要干到晚上客散为止,太辛苦了。

后来又找了几处,苦大累的她干不了,轻松赚钱的又要冒着牺牲色相的危险,都不如意。

最后还是我出面,找到我原先上课的学校,给他谋了个打扫卫生的临时工差事。

学校的清洁卫生,定时都有学生值日,她只须做些安排劳动和保管工具的工作,很是轻松,学校里知识分子居多,也比较安全。

本来学校里有宿舍可住,但她却违背了前约不曾搬走,我也没有强迫她定要离去。

我俩成了名不符实的同居关系,因为我们从来也没有过越轨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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