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眼又派了小校过来请林儿过去商议军中之事,可林儿却始终不愿成行。
令晖道:“小妹平时不是小气的人,怎么这回却这般较劲?”漂女道:“仙姑是我们的老大,跑过去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当然不行啊。”寻阳道:“以前林儿不是也在杨保宗将军的帐下效过力吗?”
诸女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儿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其实你们都说错了,我只是讨厌战争,特别是为了某些野心家,让我一个小女去抛头露面,我不高兴。以前在上邽剿匪、守城,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却要让我去帮北朝侵略北凉,我做不到。”
诸女这才明白她的心思,不觉纷纷点头。
漂女奇道:“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南朝,却要留在这里?”林儿却笑而不答。
令晖道:“小妹打心里还是想帮杨将军的,毕竟杨将军是檀兄长他们儿时的伙伴,怎么说都是自己人。北凉军现在摆出了一个口袋阵,小妹是担心杨将军吃亏。”
漂女道:“陶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比仙姑还厉害。”林儿道:“阿姊本来就是我们识乐斋最聪明的人,比我阿兄还聪明呢。”令晖笑道:“林儿你又乱说,我哪能和檀兄长比。”林儿道:“你不信问寻阳,她可是偏向我阿兄的。”诸女便都看向寻阳,寻阳想了想,道:“羽郎虽然聪明,但有时候会一根筋。论睿智,还是鲍阿姊更厉害些。”诸女听她这般说,自然是对令晖深深地信服。
令晖却不太习惯这种气氛,只能尴尬地笑笑。
正说着话,却听门外高长恭道:“师叔,杨将军亲自来了。”林儿一听,慌忙起身出门,果见大眼全身戎装,正在院中候着。
林儿歉然道:“怎劳阿兄亲自来此,小妹实在不敢当啊。”
大眼道:“我怕小校说不清楚,干脆自己来了。从前天到现在,我已经派出了两路传信兵回去,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回来向我报告后方的情况,我有点担心要出事,这才特意出来征询小妹的意见。”
林儿眉头紧锁,道:“再派新的传信兵了吗?”
“派了,天还没亮就派出去的。”
“看来正如我的预感,情况不是太妙。这样吧,我再让双妹出去侦察,我们这些人先随你去军营再说。”
大眼大喜道:“就等小妹这句话了,门外已备好马车,我们这就走吧。”
林儿道:“何劳阿兄如此麻烦,我们自有行屋两辆,乘着反而轻松。”
当下,诸人收拾好行李,林儿又嘱咐双妹几句,让她前去侦察敌情,诸人这才随着大眼返回他的军营。
甫一进营,就有副将来报:“启禀将军,据探子来报,说姑臧已经封闭,无法进出,故而探听不到后方大军的动向。”大眼大惊失色,忙问:“谁的人马在里面?”小校道:“探子说,城楼上没有挂旗,不知道是谁的人。”大眼搓一搓手,只能回头对林儿道:“我们先进大帐再说。”
林儿当即随了大眼来到大帐,只见杨懿已等在那里,今天既没有犯困,也没有啃甘蔗,只是来回地走动着,看来他也开始有些不安了。
大眼问道:“杨师弟,事情你都知道了?有什么对策?”杨懿却忽然谦虚起来:“先听林儿阿姊的意见吧?”大眼一笑:“怎的今天你倒这般客气了?”便转头看向林儿。
林儿也来不及思考杨懿态度的变化,只是说道:“如果我所料没错,姑臧必然是被北凉军占领了。他们从永固堡过来,刚好打了魏军的措手不及。不过,既然城楼上连他们的旗帜都没挂,想必他们仍是立足未稳,如果我们此刻杀他个回马枪,回兵攻打姑臧,必使北凉人首尾难顾。那样我们既能夺回姑臧,又能防止自己变成一支孤军。”
大眼又看杨懿。
杨懿沉吟片刻,道:“姑臧易守难攻,如果北凉军也有几万人,那我们根本打不下来的,去了也是白白损失人马。何况,未得帅令擅自后退,若是被上封知道了,那是杀头的大罪。”
大眼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杨懿道:“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是张掖。北凉军队目下都在外围,张掖城必然空虚,我们趁机攻占,这样进可攻退可守,才是万全的策略。”
大眼道声“有理”,又问林儿的看法。
林儿想了又想,最后道:“我同意杨懿的看法,我们现在既然已经是孤军,就要尽量保存有生力量,找个地方稳守待援。不过,张掖此时防守空虚固然不假,可如果他们像居延县那样坚壁清野,那就不是堡垒,而是我们的坟墓。所以攻打张掖我没意见,但一定要把你的斥候兵撒出去,尽可能多地联络凉州的百姓。因为一旦攻下张掖,我们就需要和凉州百姓共同据守。一方面,我们需要百姓提供粮食补给,另一方面,必要时我们也能征用民夫展开一些工事修建。这样,我们才能真正据守这座城池。”
大眼听她意见,连连点头道:“小妹想得果然深远,这是对我们长远的计策,我会小心应付。”
林儿却摇着头补充道:“阿兄请千万重视这事,一定要提醒你的手下,善待凉州百姓,那可是我们在此生存的根本。”
大眼见她如此郑重,忙收敛神色道:“小妹放心,我一定办妥,在我的军中,没有谁敢胡来。”
林儿出了大帐,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回走,路上碰到迎面过来的高长恭。
高长恭关切地问:“师叔心里有事吧?从居延县过来,就没见你笑。”林儿懒然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猜师叔是在忧心粮草的事。我刚刚让老和去查看过军中的存粮,顶多还能维持五六天,这可不太妙啊,战事稍为拖延,我们就该吃不上饭了。”“是啊,所以我刚刚才建议大眼多去和当地百姓联络,希望能找到一些粮食吧。”“可是,军中又没多少钱帛,找到了百姓,找到了粮食,又怎么办呢?用抢的吗?那可不是师叔你的作风哦。”
林儿正自忧心这事,可见高长恭一直镇定自若的神情,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忙道:“兰陵,你一定是想到办法了,对不对?”高长恭笑道:“小办法倒是有一个。我们现在不像在上邽,有刘掌柜他们的资助,现在我们手上值钱的恐怕只有一些战马吧?不如我们来个以物换物,拿战马去换粮食。”林儿愕道:“战马换粮食?一匹马也换不了多少粮食啊,那能行吗?”
高长恭道:“在平时肯定是不行的。可现在是战时,就不能以平常眼光来想。战争时百姓最缺什么?缺牲口。要到处避难,没脚力可不行。而这里的百姓又都是提前、有计划地撤离的,粮食一定早都藏到山里去了。所以这时候,马比粮食值钱。如若再让兵勇们四处将他们驱赶,同时命人四下散播北凉军就要打回来的谣言,那么在百姓心中,粮食就更加没有马匹值钱了。这样一来,我们就能用很少的战马换回大量的粮食。”
林儿听完,拍手道:“兰陵你可真是经商的奇才啊。大家各取所需,我们却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这办法太妙了。这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