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说这话,林儿“噗哧”就笑了,说道:“刘掌柜这有什么可怕的,你面前的檀公子别的本事没有,生平就会与人舌战。这事你找他帮忙啊。”旁边檀羽啐道:“我只会舌战?”林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刘宝似乎也想起了别人的传言,檀羽极擅舌战。
可他还是吃不准,犹豫道:“檀公子舌战虽然厉害,可毕竟我们都不是长安本地人,远没有长孙、尔朱二人根基深,只怕……”
檀羽刚才问话的意思,其实已经被林儿看穿了,那就是他想把刘宝推上二曹令的宝座。
一方面,他觉得刘宝、释道仙这几个掌柜从言谈举止上看都是纯粹的商贩,让他们来做二曹令有利无害,另一方面,他能在这里有一个商道上的朋友,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
至于刘宝担心的根基深浅问题,檀羽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他道:“如果刘掌柜真的愿意参选,就算长孙、尔朱二人的根基比松柏还深,我也有信心能把他们脚下的土松开。”
刘宝已知檀羽连盗寇都能结交,说不定真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心中盘算良久,忽然下定决心地道:“那好,我就来试试。”
冯季听他此言,拍手道:“好啊,我这就去告诉其他几个掌柜。”檀羽忙阻道:“冯掌柜别急,既然刘掌柜决定参选,那就一定要选上。我们必须精确地计划、小心地应对,因为我们的对手可不是善良之辈啊。”冯季道:“檀公子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檀羽道:“首先我们要分一下工。参选涉及的面很广,需要有人负责宣传,有人负责联络,有人负责资财,当然还要有人负责斗嘴。”
林儿先道:“宣传嘛我和寻阳姊最拿手了,交给我们吧?”檀羽笑道:“林儿不休沐了?”林儿道:“这事有趣得很,就当是玩啦,嘿嘿。斗嘴的事自然阿兄负责了。那联络和资财呢?”冯季道:“交给我们三个吧?”说着他拍了拍释道仙和蒋辰的肩膀。
刘宝却犹豫起来:“各位,我虽然决定参选,可我不愿像长孙、尔朱二人那样吵来吵去,一会儿你说我扒灰,一会儿我说你偷人。如果是那样,我情愿不选。”
檀羽道:“刘掌柜所言极是,我们要真诚地参选,不作弊,不抹黑,不挑拨,不骂娘。当然,我们是君子,可别人却有可能都是小人。所以,我们也要尽力阻止别人作弊。刘掌柜,都什么样的人有推选之权?”
刘宝道:“只要是拿着洛阳的路引,缴纳一定数额的行市钱就可以了。”
檀羽皱眉道:“我听林儿说,她曾遇到过一个从洛阳来的户头,听她说是有人给她钱让她来这里。如果是这样,我相信一定有人是在花钱买人头,这样一来我们就没什么机会了。所以我们首先就要查清此事。”
刘宝道:“老秃,要不你先去打听打听,真是如此,我们一定要把这事揭发出来!”
他们正商量的时候,戏台陆陆续续过来了不少人,想来都是受不了斗嘴会议的。
直到临近晌午,忽来了一个家仆模样的,对羽、林二人道:“二曹令请二位到偏厅叙话。”
林儿奇道:“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檀羽微微一笑,他那般大张旗鼓地到这大市来,正是要让这二曹令主动来找自己,此时这位二曹令果然沉不住气了。
于是他回了声“好”,然后对刘宝道:“接下来我们就先按照商量的计划行动吧?我住秦家大院,有什么消息请及时告知。”
刘宝道:“好的,我这就去联络几个同道来共同参与此事。檀公子、檀小姑,二曹令怎会找你们?他可是个老江湖,你们要小心啊。”檀羽道声“放心”就携己方众人出了院。
众人随那家仆到了偏厅,见厅上正端坐一人,五十多岁年纪,想必就是二曹令尔朱郁德了。
尔朱郁德见羽、林二人至,忙让了座,赔笑道:“听说檀公子到了长安大市,刚刚一直在议事堂,不便出来,有失怠慢,还请见谅。”
檀羽拱手道:“二曹令太客气了。我就是带家妹出来凑凑热闹,二曹令有大事要做,不必拨冗相陪的。”
谁知尔朱郁德脸色一转,沉声道:“檀公子这可不好。你哪里不会逛,偏偏来我这长安大市,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我这里有什么问题呢。”
檀羽倒没料到他翻脸如翻书,也正色道:“人说你做贼心虚。这里若没问题,何惧我一个文弱书生?”
他满以为尔朱郁德会就此发怒,谁知他又转回笑脸,把手一挥,就有下人端上来几个锦盘,盘中全是丝帛和各种珍珠首饰。
尔朱郁德道:“檀公子说的是,我见檀公子年纪轻轻,就敢作敢为,非常地欣赏啊。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请公子笑纳。”
檀羽心道:“拿钱来封口,有点意思啊。”口中道:“承蒙二曹令看得起,不过这礼若收了,那案子可就没法儿断了。”
尔朱郁德道:“檀公子又无公职在身,断案本就不是分内之事,何苦跟钱过不去呢?”
檀羽道:“二曹令这话可小心了。我若从你这取走一匹帛,未来就可作为你贿赂的证据,还是赶紧收起来才是。”
尔朱郁德忽然一声冷哼,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去打听打听,在长安城有谁敢和我这样说话。我敬你是个人物才好言相加,当真是不识好歹。”
檀羽也不卑不亢:“也请二曹令去了解下在下的过去。赵郡太守、定襄永宁寺僧人,哪个不是横行一方的土霸王,最终还是免不了覆灭之命。这世上邪胜正,我还从来没见过。”
尔朱郁德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喝道:“不送!”
檀羽微微一笑,拱手就要道别,林儿却调皮地在后面说了句:“请二曹令转告鲍兄长,那天不辞而别,实在对不住。阿姊我一定会找到的,鲍兄长如果还有一点手足之爱,就赶紧迷途知返吧。”
尔朱郁德被她气得胡子眉毛皱到了一处,在他身后,内堂中更有一人脸色铁青,那人自然就是鲍照。
羽、林二人走出大市。
林儿长舒一口气道:“有阿兄在就是能扬眉吐气啊。听阿兄的语气,似乎已笃定这二曹令和纵火案有关,难道你已知道真相?”
檀羽笑道:“八九不离十吧。其实那天看了现场之后,我就有所判断,今天见了这尔朱郁德的言行,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林儿你想,那张家大院濒临渭河码头,最适合派什么用处呢?”
“财货仓库?”
“不错。洛阳商人想在这里建转运商道,大的转运仓库是必须的,张家大院显然是最佳选择。”
“可他们出钱买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纵火呢?”
“我也一直纳闷这事,那天那个张善人欲言又止,我本来猜测他可能已经和洛阳商人达成了某种私下的交易。可为什么他们还要纵火呢?今天听了刘掌柜的话,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洛阳商人也分成了两派,其中一派与之达成了秘密交易,那另一派不就只能出此下策了吗?”
说着他一声叹息,林儿也已明白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