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习时间

小长假前的临时调休搞得老师和学生的时间表都一团糟,没法给每个班都安排主课。

教导主任大发善心,把调休时间统一改成了自习。

为了避开教室的嘈杂,杨宸动用了身为学霸的一点“特权”,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找班主任借了一间老师们用的会议室,找来理综班的好友们开起了自习会。

小型会议室里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地画满了有机化合物结构式、物理受力分析草图和解析几何公式;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上,草稿纸和笔记本堆得老高。

三男二女围坐在一起,皱着眉头、苦着脸,推开眼前刚刚对完答案的一沓练习卷,一个接一个打起了哈欠。

杨宸伸了个懒腰,和我默契地击掌;桌子对面,黎晓春和杨宸的女友凌诗雅一起眯着眼睛、趴在桌子上休息。

我和杨宸的室友肥陈坐在靠门的一边,仰着头闭目养神,身边还有一把空着的椅子。

我们的母校是一所集结了市里最优秀师资力量和生源的重点高中,文科和理科综合实验班则集结了入学选拔时成绩出众的学生。

在我校,即使是杨宸那样的“学霸”也并不像很多小说里写的那样,能在历次月考、大型模拟考、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中长期霸占年级前几名的位置——每个年级有大约1000人,有能力考出顶尖分数的优秀学生最少也有十几个人,能连续拿下两次第一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和运气。

本年级文理科前50名的名单在每次大考中通常会有个位数的变动,但具体名次却要看幸运女神在考试当天的心情。

杨宸和凌诗雅的名字每次都会出现在那个名单上。

这两人让知情人嫉妒的还有一点:他们的家长早就认可了两人的关系,甚至要求教师不要干涉两人的恋爱。

在这个很大程度上以成绩定地位的高中里,他们只要不当着老师的面接吻、成绩也不下降,出了校门爱干啥就干啥。

我私下里和杨宸确认过,这小两口早就把情侣该办的事都办了,差点让杨宸的奶奶提前抱上她一直盼望的孙子孙女。

肥陈突然感觉脸上一凉。他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两团白色的半球形轮廓。

“大家辛苦了,谢谢各位学霸的悉心指导——”林颖儿直起身,往肥陈手里塞了一瓶冰可乐,自己拿了另一瓶,然后把装着剩下四瓶饮料的塑料袋放在桌子正中央,最后在肥陈身边坐下。

肥陈的表情顿时变得像一只吸过猫草的大橘猫,过了好一阵子都没恢复正常。

林颖儿身边的寻常舔狗只有被打发去跑腿的份;尽管肥陈有着宁当单身狗不当舔狗的自尊,但今天居然能一转攻势、反过来让林颖儿去帮忙买饮料、甚至主动贴上来,这样的天降大礼足够砸得他心花怒放、大脑宕机。

当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颖儿一直找舔狗帮着写她自己懒得写的作业,考试时就现了原形。

如今她身为女神的面子实在绷不住了,这才不惜丢开一众舔狗、从自己班的教室跑来找杨宸和凌诗雅取经,正好加入我们的自习时间。

就我们所知,她的脑袋其实相当好使,但高考不是只靠天才就能够应付的。

“颖儿,我们刚刚讨论过了。你看选择题第二第四题、填空题第一题,会错成这样说明你的基础知识不扎实,靠死记硬背的知识点都没背下来。我简单整理了一份复习提纲,你先把这部分补上,再考虑更困难的知识点和解题技巧。”

凌诗雅拿起注释好的月考试卷和几张稿纸,越过桌子递给林颖儿,颖儿则连声道谢。

肥陈现在看着像是吸饱了双份猫草,不住地在林颖儿和凌诗雅之间转换着视线;很多男生觉得诗雅身上有一种知性的气质,常常不苟言笑,但精致的五官之间却透露出一种让人震慑的美感,思考的样子仿佛能将人的三魂七魄勾走一半。

就算林颖儿不来,肥陈来参加自习会的理由也只有四成是为了学习。

“小子,在盯着啥看呢?”林颖儿捏起一支笔指着我,“小淫贼敢想着对嫂子出手,拉出去三刀六洞、挖个坑埋了罢。”

我还没来得及回嘴,就痛得大叫起来。

大概是真的以为我也看凌诗雅看得入迷,杨宸和黎晓春同时在桌子下面朝我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

我顿时保持不住平衡、连人带椅子往后倒下去。

杨宸一看闯了祸,急忙伸手来拉我,结果自己也绊了一下,两个人缠在一起、咣当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看到杨宸扑在我身上的样子,晓春好像突然冒出了星星眼,但立刻恢复平时的表情,道了个歉,和凌诗雅一起伸手拉我们起来。

在一旁欣赏完这出闹剧的林颖儿终于满意了,决定换个话题。

“你们四个,不对,五个都在理综班?厉害厉害,两对学霸情侣啊。真让人羡慕。”

“哪里哪里,杨宸他们是学霸,我和晓春只能算普普通通。”我试图用走亲戚时的场面话应付,但林颖儿顿时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冷笑一声。

“夏兄可别自谦,百分之五十那种”普通“能分在理综班?理综班的中等成绩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大学霸了。”

会议室的屏幕突然亮起来,吸引了我们的视线。

晓春在手机上戳戳弄弄,把一份Excel图表放到了大屏幕上,上面显示了理综班全员入学以来历次重要考试的年级排名数据。

除去高高在上的杨宸和凌诗雅,我和肥陈的成绩一直在100名上下波动。

黎晓春能进入理综班完全是靠分班考试超常发挥;入学之后她拼了老命、在凌诗雅的辅导下成绩逐步上升,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能向我们发起挑战。

图表上还有几个来自其他班级的名字,其中就有丁依彤;我本以为依彤身为市长的女儿不需要特别在意成绩,但从历史排名变化来看至少她父母是很在乎的。

在图表下方还有一条棕色的粗线,几乎和横坐标轴叠在一起,上面标着张曦的名字。林颖儿也注意到这名字,吹了一声口哨。

“这是你们班那个大胖墩?我倒是认识他,但这成绩怎么进理综班的?正常应该走特招生路线吧。”

“还能怎么进?后门中的后门。”

我和晓春不约而同地摆出看垃圾一样的表情,杨宸和肥陈也摇了摇头。

四个室友只有三人来参加这场自习会,正是这个原因。

既然本校有市里最优秀的师资力量、有最好的学生作为同学,就有些有钱有势的家长削尖脑袋设法走后门、把自己成绩不够格的小孩塞进来接受教育熏陶。

校方和教育局被弄得不胜其烦,干脆开了一个侧门:将一批“特招生”名额明码标价公开出售,供不应求时则抽签摇号决定。

绝大部分特招生和家庭也有自知之明,和普通学生至少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甚至还愿意额外赞助一下本校的各项活动。

张曦和他老爸就属于特别特别没有自知之明的那一小部分。

入学考试之后,张曦的开发商老爸不惜动用所有能找到的关系,把他这个特招生硬是弄进了理综班。

但理综班老师的教学进度和方法是按照预计理综班学生应有的学力安排的,天赋不足的张曦不要说赶上理综班后段的水准了,表现反而比一般的特招生更差。

虽然张曦账面上是理综班学生,老师们登记成绩排名、计算平均分时都直接把他排除在外。

张曦为人也相当小气。

许多特招生乐得仗着家庭财力多洒点福利,搞好和同学的关系,毕竟不少同学未来会变成他们父母手下的员工,今天能出谋划策的小团队以后也可能派得上用处。

张曦却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吝啬得像是小说里的守财奴,生怕一枚硬币从手指缝里漏下来。

他倒不是没有跟班,但那几个跟班只会像小泼皮跟着牛二一样、跟着又大又壮的张曦一起欺负人,搞得老师和同学们头痛不已。

照此下去,他被从理综班清退大概只是时间问题。

“这人平时和你们矛盾很大吗?”听完我们抖出的这番八卦,林颖儿敲了敲桌子。

“没有什么矛盾啊?”凌诗雅一脸迷惑,“我都没和他说过话。”

“聊得不多,就普通同学。我们从来没吵过架。我想不出能有什么矛盾。”杨宸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林颖儿先前提到成绩排名时不满的样子、我们提到张曦时看垃圾一样的表情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敲响了警钟。

“不对,我们觉得自己和他没矛盾,反过来他不一定这么觉得。我们很少主动和他说话,朋友之间有什么活动都不带他。他肯定也知道我们对他的印象非常糟糕——这算是比较礼貌的说法。最坏的情况,张曦可能觉得班上同学串通在一起故意孤立他。”

“说得对,小子。还以为你们理工科男生除了杨宸都是些不懂人心的狗直男,我都快对你另眼相看了。这样一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人觉得你们在故意对他冷暴力,会不会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又不是侦探漫画赶不上交稿日期硬编情节,很难想象他为了这点琐事矛盾就要对同学下重手,最多是找茬和我们打上一架。”

杨宸摇了摇头,双手一摊,“要是我们为了这点可能性就去有意疏远他,反而成了自我实现的预言了。只要他没在床底下藏锤子和黑色塑料袋,就不用太担心。”

我和肥陈都哄笑起来,只有林颖儿眼里还有一丝担心。

几天后,学校篮球场。

杨宸倒在地上,捂着小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肥陈咬着牙,捂住渗血的膝盖。

对抗赛终场前的最后一次突破中,张曦仗着人高马大的优势像火车头一样撞开上来拦截他的肥陈和杨宸,还借着倒地的侧身踩了杨宸一脚;但这一脚下去,杨宸的小腿骨却发出了清脆的开裂声。

在一阵阵的惨叫声中,连场边的裁判也一时吓呆了。

一个人影却分开人群冲了进来,蹲下来揪心地查看起了杨宸的伤势,然后怒视着铁塔一样的张曦。

“干嘛呢,这是意外事故,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张曦嘴上撇清责任,眼神却不住地打量着这个如同电影女主一样有着高雅知性气质的女同学,直到其他在场边观战的同学也纷纷围拢到杨宸和肥陈的身边。

张曦隐约记得,这个姓凌的漂亮女生应该是杨宸的女友。

至于原本也在场边观战的某个会对钢板发情的机性恋,他第一时间就脱离了张曦的视线,多半是看到杨宸受伤就去找校医了。

尽管有人受伤、提前结束比赛,这场球是他们队赢了;高三的陶浩师兄给今天这场球开了赌局,张曦压了五千块给自己这边,应有一大笔进账。

至于杨宸受伤的事情,犯规归犯规,他也不是故意要让杨宸骨折,可以用运动事故当理由糊弄过去。

这样想着,张曦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看到平时高高在上的杨宸痛苦地蜷缩在地、凌诗雅哭成泪人的样子,他甚至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这种好心情只持续到狂怒的父亲拿着一份班级调整通知赶来学校、用藤条把张曦屁股活活抽成八瓣为止。

“呸!操你妈的杨宸!操你妈的小贱人!!!敢这么对付我!”

往后三天,被打得只能趴着睡觉的张曦都处在一种极度的暴怒和愤恨中,咀嚼着这份无中生有的仇恨;直到有天中午,一直跟着他的小弟邹兵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浑身一激灵,几乎有种压抑不住的喜悦快要从身体内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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