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咦?
我在哪儿?
我是谁?
我在做什么?
“程老师,您刚才演的简直太棒了!您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演技真的炸了,就您那最后那眼神,我敢说,这现场当时没人不感到心脏发麻!”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跟我说话的人,觉得哪里不对。
“程老师?程老师?!您还好吧?”
眼前的人可能发现我的不对劲,赶紧问我道。
“……啊,还好,谢谢夸奖了……只是刚才还在情绪里,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
我听见我这样对那人说。
等一下——
我听见我的声音了。
很真切的那种声音。
不像是失声之后,平常在梦里才会出现的,那种像是隔了层什么东西的声音,而是那种,失声之前,现实中我曾发出过的真实的声响。
所以,我现在是在哪儿?
“没事就好。那不打扰您了,您先休息,导演说等拍完这一场就拍拍您和徐隽的对手戏。请稍等啊。”
我看着那人离开,顺着视线,看看四周。
哦,这是在片场。我还看见好几个熟人呢。
徐隽就不用说了,跟他边上站着的是之前我又碰过头的新戏的导演;呵,还有小花,就在我边上端着我的水壶,跟从前一样规矩等待的姿势站在那里呢。
只是——
我怎么会到片场来。
还有,刚才在用这具身体的喉咙发出声音的那个家伙不是我吧?
“当然不是你。”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轻声的,几乎耳语般的对“我”说。
“你不是一直说想要见我吗?今天二哥不在,我就跟小花约了一下赶通告的事。毕竟工作还是要做的,对吗?”
不等我说话,那声音又接着说道:
“总之,这样一来你这一天都可以‘看见’我了。是不是很开心?你还可以看我演戏呢。你知道吗?演戏可是我最喜欢的事情了。我早就想让你看我演戏,我相信你肯定会喜欢。”
“他”开心的说着,带着一点祈盼和期待。那语气里淋漓尽致到能明显的听出来。
我能说不好吗?
我好像连自己说话都控制不了好吗?
“你同意了!真好!”
“他”在欢呼,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兴奋听得明白。
“那你不要到处乱跑,好好看着哦。”
声音落地,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轻了,地心引力对我来说就像忽然不存在似的。
然后我看见自己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直到距离它差不多一米左右,距离才没有继续增加。
我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玩意儿,举起手,低下头,看哪儿都是一团白雾的样子。
对了。
还有一根线,将我这团白雾跟我的“肉身”连在了一块儿,让我不管怎么动,都离不开一米的范围。
呵呵。
什么操作这是?
“程老师,准备好了吗?该您就位了。”
场记过来通知我——哦,不,是在通知新的“程又白”。
“程又白”笑着道声谢,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那个地方有个小褶皱,他把它弄平了。
一边整理,他一边低着头,轻声的说。
仿若自语。
“不要眨眼哦。笨猪。”
然后他抬起头来,带着一点点随和的微笑,信步走向指定位置,站好。
在他面前,是手持长剑,白衣飘飘,一身仙气的徐隽。
那剑上有道具血,鲜红刺眼。
“a!”
开始了。
“师兄,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徐隽饰演的男主看着“程又白”,这样说道。
“程又白”带上场的那抹微笑扩大了些,看起来像是如沐春风的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笑容变得明显之后,片场上的气温在那瞬间似乎降了好几度。
我甚至看见有工作人员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就像在御寒。
“为什么啊?你看,前面风景多好?此等风光,岂可辜负了?”
“程又白”说着,手指向他的前方。
那前方是一片绿幕,可是奇怪的很,那个地方明明只是一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绿幕,当顺着“程又白”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了,那里却似乎真的变成了一片令人流连的好风景,连移开目光都变得困难起来。
徐隽皱了皱眉头,手中的剑却没有半分移开的打算。
他近乎沉痛的说:
“师兄,风光虽好,可非正途。你说的那前方,更是深渊啊。不能走的。停下来吧,师兄,我们一起来的,就一起再回岐山去,不好吗?”
“程又白”笑了笑,看似随意的看了一眼徐隽手中的剑。
“不好。”
话音未落,他上前半步,竟是任由那柄利剑穿透了他的胸口。
只听“噗嗤”一声,剑身破开血肉溅起的鲜红自他后背飞出来,灯光之下,耀眼得很。
他还是那样微笑着,脸上的表情连半分痛苦都没有,可那身体似乎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却给了看客一种其实已经痛到骨髓的错觉。
他慢悠悠的说:
“我就算是死,也不回去。”
按照我看的剧本来说,这幕戏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我却没有听到喊结束的声音。
下意识的,我看向导演。
只见导演的脸上是被深深震撼住般的表情,连带他的手都不由自主握得很紧。
他正看着“程又白”这边,眼中血丝尽显。
直到身边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提醒了一下导演,导演才挥了挥手,喊道:
“咔!”
这声“咔”就像一个讯号,让整个片场从冰冻中苏醒起来。
“太真实了!我差点就以为真的刺进去了!”
有人这样跟旁边的人说着,而这样说的人还不止一个。
“对啊,那血包我准备的嘛,可刚才那么一个动作,哎哟喂,我都怀疑我眼睛了。”
我也怀疑我的眼睛了。
在我的记忆里,就我那张被众多同僚吐槽过只有面瘫表情的脸上,何时在片场里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还有那些动作、台词,节奏、呼吸,每一个地方,都简直是超乎想象的恰如其分。
恰如其分的完美。
“我演的好吗?”
意识里,“程又白”问我道。
“好。”
能让我绝对心服口服那种的好。
“嘿嘿,我最喜欢演戏了。如果当初爷爷没有那么烦人的话,我想我一定会选这一行做我此生的工作吧。”
“还好我不喜欢。当然,我也不会。”
自嘲的笑了笑,我这样说道。
“不会没关系啊,你可以看着我演啊。想看多久都行。”
“程又白”说。
哦——
可我没兴趣。
“你不是跟系统达成了交易了吗?怎么,让我看你演戏比直接灭掉我更有意思?”
能不能别废话,想动手就干脆点啊,别搞这些无聊的把戏行吗?
搞了这么些东西,不就是想说,你看,秦墨那家伙,花了那么多功夫给你找戏啊,给你在这娱乐圈铺路什么的,可都不是为你,而是为了另一个程又白。
另一个,打从心里喜欢演戏,并且擅长演戏的程又白。
呵。
不用提醒。
我知道了。
不用再说了。
不就是个所谓真相吗?
我早就有准备了。
“程又白”说:
“可是我希望你会喜欢我的表演啊。”
哦。
客观的说,演成这样,我也算是喜欢的。毕竟演得这么好的戏,是个人都不会抗拒看的。
可你演技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拜托,想弄死我就利落些,老子早受够了。
“小白。”
“别叫我小白。”
我觉得这个名字现在听起来真是很辣耳朵。
“可我喜欢叫你小白,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可是我们妈妈给你起的啊。”
“闭嘴!那是我妈!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大声吼道。
“程又白”在意识里笑出了声,却没再说话。
导演那边冲他招手了,他才开口:
“我要工作喽,待会儿再聊吧。”
屁!谁丫的想跟你聊天啊!
……
那种有点昏的感觉一过去,我的视线就清晰了起来。
在我眼前坐着的是嘴角带着笑意的秦墨。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在我跟他之间,那一桌卖相不错的饭菜。
基本上都不是我喜欢的菜。
在我印象里,好像是秦墨比较喜欢的那些。只不过从前秦墨总是将就我,我喜欢什么,他就随我吃什么,很少随着自己的性子。
怎么,今天吹的什么风?
“希望我没记错你的喜好。今天是我第一次做,可能不好吃。”
虽然这么说着,可是秦墨的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影子,反而是用满是期待的眼神看我,似乎在等着我尝尝味道先。
哦。
原来如此。
不是秦墨喜欢的菜式,而是“程又白”喜欢的啊。
所以我又弄错了吧。
他不是在等我尝味道,是在等“程又白”。
这个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跟我长得一样的,能够控制我身体的家伙。
烦死了。
明明捏死我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啊,干嘛还不动手。
想看我绝地反击吗?
我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现在我连自己身体都回不了,反击个毛线啊。
再说,我干嘛还要反击?
你看,连秦墨首次做菜都是做的“程又白”喜欢吃的,而不是我喜欢的那些。明明他就知道我喜欢的口味嘛。
所以为什么反击啊?
“程又白”拿起筷子,在秦墨的注视下夹了一片竹笋,放进嘴里。
“嗯,好吃。太好吃了!你简直是天才啊小墨!”
秦墨眼睛亮了起来,嘴角绽放出的笑容叫我看的怔住了。
我看过那么多秦墨笑起来的样子,一直以为那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了,可现在看到他面对“程又白”时的样子,才知道原来那些笑都不能作数。
原来只有在面对真正喜欢着的人时,秦墨才能笑得这么宠溺而动人。
就好像,他能把整个世界都送给他所笑着时所面对着的这个人,就好像,他能为了这么个人,能跟整个世界对抗到底。
“你喜欢就好。”秦墨说。
“程又白”笑眯眯的,仿若阳光盛放在眼中。
“谢谢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秦墨抿了抿嘴,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怜惜。
“对不起,这么久才找到你。不过你相信我吧,以后,我会让你随时都可以吃到你想吃的任何东西的。”
“好啊。”“程又白”笑着回答。
——哦,随时吗?
我认真想了想那个画面,竟然觉得,好像还不错。
不是吗?
跟前这两位,一个演技爆棚,什么都能演的很像,一个颜值担当,情深似海,终于找到想要的那个,两人都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那么真切可爱,都很养眼啊。
所以挺好啊。
也算个小娱乐了,对吧?
“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真香!”
吃过饭,“程又白”笑眯眯的伸了个懒腰,靠着秦墨身边,看着他在那里收拾着碗筷,这么说道。
“你去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好。”秦墨说。
“好啊,我在床上等着。”说话间,“程又白”轻轻咬了咬秦墨的耳朵。
我看见秦墨的脸立刻红了一点。
可他的脸上却是在笑着。
秦墨不是害羞。
是欲念。
他低下头,温柔的轻轻的吻了一下“程又白”的唇角。
“等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