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帝

听到这里,和悠都难以压抑震骇。这些事情,她的确一点都没听说过。千年之前,也太过久远。

她难以品会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一方面是贲临被颠覆认知的心神大震,这世上人人求仙问道,可从未听过有任何一人真能成仙,可现在却从秦修竹口中听到了“神”的存在。

就连秦修竹这种人的眼中,在面对他的帝父时都有无尽的自惭形秽,这当是连作假都做不得的,那是人面对绝对力肉身本能与灵魂深处的卑微。

这比她最开始知道人间有妖时……还更加颠覆她的认知。

而冲击感褪去之后,就是一种荒唐的并不算意外。

之前面对闻惟德兄弟几人力量之间的鸿沟,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和理解。

尤其是闻惟德那些匪夷所思的能力——

对他而言,她的确不过是弹指之下的轻尘。

血脉压制的挫败感在这一刻变得又荒诞不经又万不得已。

过去的碎片被这样的冲击撞地波澜起伏,她像一个对自己过往的旁观者:回顾自己面对他们所作所为,想起他们面对自己的鄙夷、唾弃、践踏……

想起面对闻惟德冕绦之下望着她的眼神。

——她只能看到自己的无知可笑。

甚至某一瞬间,开始设身处地与他对换身份,若她生来有他这般血脉,比肩神明的实力,身居如此地位………她会怎么看她自己这样一个浊人?

弱小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卑贱地在他们床上摇尾乞怜、一次次地屈服与本能,所谓的反抗……都看起来像个笑话。

“小悠?”身体被人用力摇晃,连声唤了好多声,她才愣怔地看向秦修竹。

秦修竹看着她面如死灰,也立刻反应过来她为何如此反应了。

他忙把她搂在怀中,不断地亲吻着她的额,“你别想太多,这些都过去太久了……如果你不想听,我就不提他们了。”

她深深呼吸了两口气,摇了摇头,“没事,你继续说,我想听……越详细越好。”

秦修竹有些忧色,但看着她的眼神,知道自己拗不过她的。

“其实关于闻惟德帝父的这些事情,早就无迹可考了,生下来的一些情报也不过是口口相传的民间传说,可信度并不算高。我说这些也没有必要……还是说回卬足……”

“不是,我只是有些混乱。他明明是个将军,可你说他的父亲帝父……还有如果他堪比神明,那他为何又会被暗杀?我能感觉到闻惟德他们身上有着血仇,好像还是对上曦的,但……北境似乎对此三缄其口。我……我有些乱……想不清楚。”和悠手指揪起他胸口的衣襟,攥紧如同握着救命稻草一样,“我不明白不相信的事情太多了………就算可信度不高,会对我说这些事的,也只有你了。”

秦修竹的眼角微微一提,他默声了下去。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偷换了概念,想尽办法地从他嘴里在挖掘北境……闻惟德闻望寒的情报呢。

说实话,有些弄巧成拙了。

他就是干这情报生意的,所有人都跟他们万物家玩心眼,妄图从情报里想方设法地套取更多的情报,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他做生意素来讲究诚信,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会被他们万物家精准拆分,一句话恨不得卖十分情报的价。

但是怀里的女人身体还有着轻微的战栗,强忍着恐惧仰着脸只等他开口,坚硬的外壳又露出裂痕来……

“他们当然会对你三缄其口了。”秦修竹开口了。“这些过去,对于闻惟德兄弟,对于北境,是他们一生耻仇。”

他说道。

反正,有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作为情报也不算有太大价值,而以她的能力,早晚也会查到……

『“会对我说这些的,也只有你了。”』——现在这个时机告诉她,当是一种会赚上不少的信任投资。

“北旵的皇帝、上曦的王……那是人皇。”秦修竹说道,“但传说中,千年之前,人皇之上,还有帝神。”

“…………”

“没错,闻惟德的父亲,就是那时唯一的的帝神。”秦修竹说着,“自古封王,开疆拓土,万民拥擎,天下云集景从。他倒不是,他是自封为帝。”

“…………”

“开疆拓土?”秦修竹苦笑着,“有这样一个关于他的传说……当年有三个国家,虽然比现在的北旵和上曦肯定不算什么,但也是当年大国了。他们为了一处边界几个打了好几年,然后……闻惟德的帝父,把那边界上至关重要的一处山关给占了,连通知都没通知他们——因为那山风景不错,要挖了给他的一位爱妃做行宫供他欢好行乐。”

秦修竹叹了口气,“因为太过荒谬,所以我才说是谣言传说。你知道传说里,他怎么占的那个山关吗?”

“怎么?”

“那三国的军队在那山关之上打了数月,被他全杀了了干净,一个活口都没留。”秦修竹说,“传闻中,他随手将那山关夷为平地时,血流如山洪,他与他那爱妃在那血池之中反而荒淫无度,饮酒做乐。”

和悠听地心头发冷。

“那三国派出使节,他也不见。后来甚至跟自己的爱妃打赌,哪国先派出使节登上第一个台阶,他便灭谁的国。”

“那……最后……这三个国家……”

秦修竹目光难测,“你现在还听说过有那三个国家吗?它们甚至在历史上连名字都没留下吧。”

“……这,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呢?”秦修竹说道,“历史也是人写的。传说也是人说的。改朝易代,对于大多数人的的影响,不过下雨天晴,下雨有下雨的活法,天晴有天晴的活法,谁管上面的老天换了什么颜色?”

他见到和悠的脸色愈加发白,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何处又赶忙好哄道,“都过去千年之久了,也没有任何历史证据留存,夸大其词的成分太多了,你不必太过当真。”

“嗯。我知道的。”

“对于闻惟德帝父来说,封疆拓土,不过是随手打开地图,手指到哪儿,哪就是他的国土。无论是大妖还是英雄,都舍尽方法想要追随他。就连人皇都要争先恐后地臣服叩拜,求他庇佑,他自封为帝,谁敢忤逆半个字?”

他摇了摇头,“据说,当年有人不愤与他,特意做了一枚天下无双的绝世帝冠,借着献宝冠的名头在他宴请几位人皇的宴上行刺与他,结果吗,可想而知地失败了。不过,他没杀那刺客,反而在宴上将那稀世之宝的帝冠弃与地面上,问那几个人皇谁拿能起来戴上。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

他笑了笑,仿佛身临其境一般露出复杂的神情,“每一位人皇都被他慑逼地不得不去试那个王冠,然后……这些人皇没有一位能拿得起来那帝冠的。”

“是……那帝冠太沉了?还是做了什么手脚的法宝吗?”

“不。”他摇了摇头,“那就是一枚镶嵌了宝珠玉髓的王冠而已,不过斤两沉,黄口小儿都能拿起当玩具戴。”

“那怎么回事?”

“因为……谁敢拿?谁又敢戴?在他面前,谁敢自称为皇?”秦修竹叹出一声。

“那刺客不得不将那帝冠捡起,捧起来跪在他面前,痛苦涕零地乞求他戴上。而他与王座之上,笑着问那刺客,‘吾之座下,何人能帝?’就是这样简单又不讲理的道理。除他之外,无人能帝。在他面前,什么人皇?不如黄口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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