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任天堂有底蕴，虽然和半导体产业毫无关系，但是在做游戏这方面有着自己的积累。除此之外，在一个产业的初期，是非常需要匠人精神的，所以我看好任天堂。”李旭不管他在想什么，继续说了下去，“尤其是在任天堂有意做掌机的消息传出后，我就断定，你们绝对不会放弃游戏主机，所以——”
他微微一笑：“如果任天堂能按兵不动，在雅达利的失败后充分吸取教训，势必做出一番无人能及的事业。”
这当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毕竟，作为雅达利的股东，背靠老爹这颗大树，如果他想要挽救雅达利，也是可以的。
而且雅达利的崩溃也不单单是他说的那样，年轻气盛，过于冒进，有这样的因素，但也有母公司华纳的胡乱指挥。
只是，李旭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既然自己是VIP中的VIP，当然应该舒舒服服的积攒信仰之力，努力争取超凡，何必在这种小事上面劳心劳力？
但是想要说服山内溥这种老狐狸，总要有点像样的借口，也不可能告诉他，雅达利不仅会在三年后就会完蛋，还会连带着北美游戏市场来一次大崩溃。
要是这样，这老家伙只怕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所以李旭才这么兜了一圈。
饶是如此，可信度还是差了点，无论如何李旭还是太年轻了，更何况日本人向来将资历这种东西看得死重死重的。
但他也没有更好选择，索尼的那只老狐狸在他旁敲侧击的询问有没有兴趣做主机时，非常明确而又坚定的表示，他们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也是，这几年索尼一直在忙着和JVC撕逼录像带标准，电子游戏又是新兴产业，他们怎么会有兴趣？
所以明知道索尼大法好，天诛任地狱，李旭依然不得不和山内溥接触。
“你可以看作是我的一次投资，”李旭最后这么说道，“我对未来的判断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山内社长。”
“既然如此……”山内溥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一直在旁边正襟危坐的横井军平，“将东西拿出来吧，横井君。”
“哈依！”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宛如雕塑一般的横井军平当即应了声，并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件小东西递到了李旭面前。
“这就是我们即将推出的掌机样品，九条君，”横井军平介绍着这件长方形的小东西，“我们将其叫做Game&Watch，将在4月底进行正式发售。因为技术限制，一个Game&Watch只有一款游戏，屏幕左右两边的按钮是方向键，而上面两个……”
李旭将Game&Watch拿在手中，很耐心的听着横井军平介绍，尽管对他来说这玩意儿实在太简陋了，但有些设计上面的想法依然很有意思。
比如，他们在屏幕上的边角处特意贴了一些针对游戏的不同颜色花纹，让黑白色的画面看起来更加丰富多彩。
不得不承认，在一个行业的初期，还没有形成明显的套路的时候，日本人这种匠人精神的确有很大用处。
“谢谢你的介绍，横井君，这真是一件了不起的发明。”等横井军平介绍完毕后，李旭当即称赞了一句，真心实意。
在这之前不是没有掌机，第一台于76年诞生，但是全都简陋得要死，第一台掌机的屏幕就是一排发光的二极管！
Game&Watch是第一个使用液晶显示器的掌机，让游戏的画面有了质的飞跃，所以游戏界才会说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游戏掌机。
从这点来说，设计它的横井军平的确是天才般的人物，也就难怪和任天堂出分道扬镳并出车祸后，阴谋论满天飞。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横井君，”等对方谦虚了几句后，李旭指着上面的方向按钮道，“你之前说，屏幕左右两边的按钮方向键对吗？”
“是的。”横井军平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我要将大金……我是说吃豆人，移植到Game&Watch上面，上和下要怎么办？”李旭微笑着问道。
“我们可以在两个按钮的上面再安排两个按钮。”横井军平当即如此答到，看他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是考虑过了的。
然而李旭等的就是这句话：“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遇到需要快速操作角色的情况，玩家的拇指就需要上下来回不停的按，这样不仅容易疲劳，也会导致被操作的角色反应略慢。这样一来，有时候明明可以过关，但就因为那几秒的差距而被卡住，多来几次就会导致玩家丧失耐心。”
横井军平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但李旭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
招了招手，很快有佣人拿来了纸和笔，李旭花了几分钟在上面画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并将其送到了横井军平的面前。
只看了一眼，横井军平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双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这是……这是……”
“十字键，”李旭简洁的说道，“玩家只需要用一个大拇指操作，而且反应更加灵敏。”
这就是他好整以暇的原因，语言没法说服，那就用事实来说服，横井军平作为掌机之父，绝对不会看不出十字键的价值，这本来就是他的创意。
至于当着别人的面剽窃别人的东西这种事……没关系啦，反正类似的事情他以后也不会少干的。
…………
“横井君，这东西真有你说得那么出色吗？”
“我看不出来这和四个按钮有什么区别。”
“横井君也太冒失，难道不应该由开发部门先进行讨论吗？”
偌大的会议室，五六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语气中多多少少都带着点怨气。
这是肯定，都已经下班了，甚至有人正在酒吧里嗨着，却被叫回来开会，换成谁都不可能高兴。
当然，这些部门主管们不敢也不可能对山内溥抱怨，所以都发泄在了横井军平身上。
“实在非常抱歉，”横井军平当即起身一个大鞠躬，倒是将这口锅毫不犹豫的背上，“但是这个设计对我们来说，的确是非常重要的。”
然后他就解释了起来，比如十字键中间的连接点很容易让游戏玩家将大拇指滑到需要的方向上，这样可以加快玩家的反应，更好的体验游戏。
又或者技术上无问题，还可以减少一点成本，并将一些更为复杂的游戏移植到掌机上来，却不影响便携性等等。
对于前者，各部门的主管对前者还可以挑点刺出来，可对于后者，他们就无话可说了，谁都知道社长对控制成本要求得非常严格。
“既然这个十字键如此简单，为什么在这之前横井君没有想到呢？”还是有人忍不住刺了一句。
横井军平愣了下，随即再次弯腰鞠躬：“非常抱歉，正是因为简单，所以这样的设计很多时候需要灵机一动才会出现。”
这话既对也不对，站在历史的下游往上看，类似十字键这样的小设计的确是非常简单的东西，似乎谁都可以设计出来。
然而实际上，这样的能影响游戏史的发明和改进，如果不是突然的灵感爆发，很难说什么时候。
否则的话，为什么不是别的人发明了十字键，偏偏是一直研发掌机的横井军平？
为什么不是80年掌机刚出来就发明了，而是等到几年后要推出FC的时候才发明呢？
不过，同样的，以客观角度来说，没有一定的积累，也发明不出这种能在游戏史上留下一笔的“小玩意”。
这就是偶然性和必然性的问题了。
“好了，我将你们叫过来，是为了讨论那位九条家的公子的想法，不是十字键有没有用处！”山内溥这时敲了敲桌子。
既然社长都发话了，部门主管们也就只好打住，转而开始正式讨论。
“根据美国那边传来的信息，尽管雅达利确认2600型主机要重新设计，但并没有影响到整体销量。”
“有部分程序员和开发人员从雅达利离职，有消息称，雅达利已经在考虑接受第三方游戏开发公司。”
“硅谷的其他几家电子领域的研究和开发公司效益似乎都不怎么样，根据一些内部人士的传言，部分公司已经砍掉游戏主机项目。”
主管们纷纷出言道。
“所以？”山内溥当即问道，并扫了两个一言未发，有些畏缩和尴尬的主管。
在李旭联系他之后，他就已经将部分相关资料让人交给了这些主管，但是现在看起来显然有人没有做好功课。
不过此刻并不是问责的时候，所以山内溥什么都没说，就等着他们开口。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主管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山内溥沉下了脸，他不笑的时候本身就很有威压，尤其是年轻的时候——任天堂当年是靠做骨牌、扑克起家，多多少少要和雅库扎们打交道。
现在老了，看上去要慈祥一点，可要是不爽了，依然很有压迫力。
“社长，我认为，九条家的公子之所以示好，大概是想要分散投资并收拢资金吧。”最终还是横井军平开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