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朝盛事

首先必须是肯定所有人的战功,不管是百战余生的人,还是那些殉国的人,没有他们的英勇顽强就没有这场战斗酣畅淋漓的胜利,不管多么艰难只要是胜利者就必须歌功颂德一番。

哪怕于上位者而言人命贱如蝼蚁,但必要的安抚还是必不可少,多几句痛失贤良的话又不用钱。

紧接着自然得盛赞一下皇上宛如天神下凡的运筹帷幄,拖着病体应对着真龙会浩浩荡荡的造反,为了不影响大明的繁荣和平。

皇上圣心独断,不顾自身的安危把真龙会的叛逆引到京城一决死战,最终因为皇帝的圣明取得了这场决定性的胜利,彻底的消灭了这对大明而言已经积淀了两百年的威胁。

明里是赞将士们的一往无前的英勇,实际上一是夸皇帝用兵如神,二是夸皇帝爱民如子,任谁一听都会潜意识的想到这重要的两点。

当然了,就真相而言最漂亮的是皇帝一开始就算计了老妖怪,事情做足把脏水泼得那叫一个干净利索,知道内情的人都不得不感叹皇帝这城府真是深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不过知道这内情的十之八九已经成了死人。

歌功颂德是必不可少的,简单的介绍了这场叛乱的前后经过,相信不久以后这个官方的消息就会满天飞,让人们知道皇帝是多么的爱民如子。

至于皇室的亲属,大皇子之死无疑让人心痛,而其他人没有露面也没有消息,对外自然宣称要么就受了伤在休养,要么就是受到了惊吓暂时需要调理暂时得过深居简出的生活。

这消息一出倒是一片哗然,不过具体谁受伤了,伤有多严重也没人会去问,这样的情况给他们灌输了一个潜移默化的信息,那就是这一次的平叛之战实际上赢得并不轻松,如果真的是那种易如反掌的地步也不至于那么多的皇亲国戚非死即伤,皇亲国戚为了这场恶战也是元气大伤。

这次真龙会来势汹汹,似乎出现什么样的事情都很正常,不管是洛研这个洛家出身的少将的背叛。

还是白诗兰这种女中豪杰的失踪,因为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太多失踪的人也太多了,所以根本没办法…的去查实。

对于这个江山,对于这个官场而言她们的存在实在太渺小了,她们的生死没人关心,人们关心的只是空出来的权利和利益到底有多大。

至于为什么真龙会怎么有那么大的能耐,顺利的入境,那点人马加之简陋的装备能把皇城逼到那种地步就不得而知了,起码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蒙在鼓里。

因为那个赌约是不能浮上水面的,知道的人其实没几人,这场战役对于皇室而言有太多需要掩饰的秘密。

反正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傻子都明白真龙会能大举的回国肯定少不了内鬼的里应外合,一些失踪人口或许也是御用拱卫司秘密清理掉的,在这些问题上至少没人会去寻根问底给自己找不自在。

反正那些人的死活没人关系,在利益的面前一切都是虚假的,现在所有人更在意的是这种千载难逢的机遇自己该怎么把握住。

这个朝会繁琐的事实在太多了,国之盛事有必走但又没人关心的流程,如是鸡肋一样听吧觉得没趣,不听的话又深怕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不知不觉消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就在这大概算是发布会的事情处理完时。

龙椅旁的圆门出现了几个太监的身影,似乎还隐隐的打了什么手势。

张圣阳立刻咳了一下,高声呼道:“圣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昏昏欲睡了大半天,听着鸡毛蒜皮的歌功颂德几乎要睡着。

张圣阳的高呼瞬间就让所有人还了魂,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有了动作,顿时是齐声跪地山呼海哮般的高喊起来。

这种条件反射般的反应快得让人惊悚,哪怕是心不在焉的人也立刻是一脸专注的肃穆之色极尽虔诚,因为在这重要的时刻哪怕是迟了半拍都可能抡为别人的笑柄,这种敏感的时刻谁都是抱着如屡薄冰的谨慎。

大殿之外的兵将也一齐跪地,瞬间高呼万岁之声铺天盖地而来,在空旷的范围传荡开来显得是庄严隆重,宛如在歌颂着这个王朝的鼎盛一般。

文武百官一齐跪地,没人敢于抬头打量任何的细节,因为谁都不清楚现在皇帝到底在想什么,那种身为九五之尊冷酷无情的暴戾有没有在胜利之后得到缓解,或是在战乱以后一直保持着那种杀性。

没有意外,九五之尊虽然穿着象征皇权至上的龙袍上朝,但依旧是坐在轮椅之上被人推出来的。

远远望去那张熟悉的脸依旧不怒自威,但在稍微的妆扮之后依旧看得出病态的苍白和隐隐的疲惫,臣子们已经在这等了大半天了。

皇帝在幕后就算有时间休息,但这样的盛事对于他而言也是绝对的费心劳神,他所需要付出的精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或许这样说有些过份,但对于有疑心病的皇帝而言哪怕很多事有人代劳,他也必须保持着自己的清醒,一是观察着这些臣子的反应,二是通过这些反应分析出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疏忽的地方。

别看七部尚书人模人样的,御用拱卫司往这一站似乎能分君之忧,但说到底皇帝是一个疑心病比较重的职业,说他刚愎自用也好,夸他圣心独裁也好。

起码有一点的明确的,皇帝不会允许任何的大权旁落,以他那么深的城府所有的事肯定都经过了他的思虑,这是一个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用人不疑的家伙。

整个朝堂瞬间鸦雀无声,皇帝在别人的搀扶之下艰难的坐到了龙椅之上,靠着椅背时明显有长出了一口大气的感觉,这一幕多少让人有种英雄迟暮的悲伤感,但那浑浊的眼神扫射了一圈也让人有不寒而栗的惊悚。

“众爱钦平身吧!”坐定以后,朱威权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无力。

不过龙椅上有扩音设备,这让他的声线显得不怒自威,依旧有那高高在上的威慑感。

压抑的声线,空荡荡的环境,回响哪怕是再无力都会有直接的压迫,更何况开口的人本来就代表着权利的最颠峰。

古老的三跪九叩,对于皇权最虔诚的顶礼膜拜,这在时代的潮流中未曾变动。

哪怕大明四百年来一直在不断的改革,在时代的潮流中为了与时具进一直激进的废黜各种繁文俗礼,但惟独这一点没改变过也没人敢成为改革的先驱,除非是不想活了。

皇帝话音一落,文武百官这才站起身来,眼光殷切的看着龙椅上的皇帝,今天他们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前程,皇帝的出现就意味着会为这场疯狂的争名夺利制订规矩。

果然,皇帝坐于龙椅上使了个眼色,吏部尚书就带着本部官员一起出列。

宣读了这次的圣旨,包括内政阁空缺如何替补的问题,不出意外依旧是采取多地选举制,年底先从各地优秀的地方官中选人进入内政阁,等明年年初大家打个头破血流时再选举出号令天下的三位内大臣人选。

时间上没有更改,就算不出这次意外的话下次大选也是在明年初,不同的是这次少了许多强而有力的对手。

内政三大家族轰然倒下,没了这三座高山阻拦对谁而言都是机会大大的增加,更何况现在他们的培养的继承人,他们的派系和盟友也全都失去了依靠,在这样的当口上内政阁重新洗牌已经是注定的事实了。

这消息刺激下瞬间就群情激然,不少人激动得脸都红了,控制不住四下张望既是在寻找可能的队友,也在打量着自己潜在的队友或者是可以选择站队的势力,一时间颇有点暗流涌动的意味,那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的前程思量着。

关于选举,关于升官发财,关于战后抚恤的事全部处理完了。

总结过去,计划未来,当这些事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所有人都秉住了呼吸。

因为一直闭目养神的皇帝终于睁开了眼睛,这就意味着最重要的时刻来了,不少人已经隐隐有所猜想,但不敢确定皇帝口中那会震惊天下的圣旨到底是什么。

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遍天金黄璀璨,朱威权目然的看着天空上的那一片红烧云。

终于是抬起手来拿起了前面一卷圣旨,一旁的司礼太监见状赶紧上前用传盘接过,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百官的面前。

七部尚书,张圣阳这时全站在了他的身后,表情肃穆无比衬得龙椅已经闭目养神的皇帝更有几分说不出的威严。

气氛一时压抑无比,十分的庄重让人肃然起敬,文武百官都明白所谓历史性的时刻即将来临了,不少人都在等待着这将是什么震惊天下的圣旨。

司礼太监习惯性的咳了一下,打开圣旨朗声的念了起来,那尖锐的嗓音让人控制不住的起鸡皮疙瘩。

在这种正式的场合废话自然是少不了,尽管很多事情都由其他人处理好了,但身为皇帝还是得旧事重提做一下总结,对于臣子们的办事能力表示出一个认可的态度。

废话过后,话锋突然一转,所念的内容让很多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朕虽是天命所归,但是继承的是列祖列宗传下来的江山,一直兢兢业业如屡薄冰不敢有万分的荒废,朕这些年来自问不敢高居有功只求于江山社稷无过,于政务上勤勤恳恳,哪怕身体孱弱倒依旧不敢废黜政务,不敢自封圣顶明君,但自问还是有脸面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这样的语气十分的凝重,虽然说的是好听话,但有一种在给自己盖棺论定的决绝感。

果然在这铺垫过后,司礼太监就高声念道:“奈何天命难违,人终得生老病死,朕的身体越来越孱弱自知时日无多。膝下二子,皇后所出嫡子朱明远丧命真龙会叛逆之手,中年丧子之痛让朕与真龙会势不两立,哪怕朕死了也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余孽。”

意思太明确了,很多人已经猜得出接下来的话了:“而今朕已经病入膏肓,陆贵妃所出次子朱明浩虽然此次身受重伤但已经渡过了危险期,朕此皇子虽然年幼尚有几分青涩,但于同龄人中亦算是少年老成。不敢说人中龙凤但起码文武双全沉稳有度,无轻娇奢浮之举无纨绔轻佻之心,可堪大任。”

念到这,众人瞬间就秉住了呼吸,司礼太监很是严肃的将圣旨合上了。

朱威权适时的睁开了眼睛,不怒自威的视线在底下环顾了一圈后,这才嘶着声一字一句的说:“朕天命无多,自此立二子朱明浩为太子储君,在朕龙御归天时登基大宝,望其不负朕与列祖列宗所托,少年英成有利我大明王朝的千秋万代,对得起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和大明的亿万百姓。”

金口御开,最重要的内容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如是五雷轰顶般一锤定音。

这个遗旨确实让人震惊,但并没有出人意料,尤其金殿之上许多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这部分人也没感到吃惊。

这几乎是板上定钉的事了,甚至在朝会没开始前很多人已经猜出了这将震惊天下的圣旨是什么内容,皇家走到了这一步也没所谓的悬念可言了。

皇帝身体孱弱,已经是病入膏肓的状态时日无多了,人丁本就不兴旺只有二子二女,这在历代而言凋零得算是最可怜的一代。

皇长子惨死在叛逆手下这事已经人尽皆知了,那唯一可以即位的就只有皇次子,总不能皇帝还肯把皇位传给其他的朱家嫡系,除非皇帝疯了否则这样的事不可能出现。

现在也唯有皇次子能名正言顺,好在这根苗子是保住了,若是皇帝身体孱弱的情况下皇家又无后,那恐怕真要落到其他的旁枝身上,问题是不管落到谁身上都会大起波澜,名不正言不顺的绝对会横生事端,到时候天下不太平少不了一阵腥风血雨。

试想一下江山无主的话,那画面太恐怕了,各地旁枝的朱家后人势必群起争之,到时候肯定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所以皇帝的这道遗旨没出人意外,大多数人都知道皇帝的身体烂到了什么地步,这时候先留一道遗旨其实可有可无但也无可厚非,毕竟真到了那一天的话有先皇的遗旨绝对是锦上添花。

念完了遗旨,朱威权把所有臣子脸上的阴晴不定都尽收眼底,他知道自己虽然高高在上,可论起谋略的话在场不少人都在自己之上,有的人一脸震惊但恐怕早已是心里有数,那种流露于外的表现似乎太浮夸了。

坐在龙椅上,虽然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但除了干坤尽握手心的美妙之外总有别的感觉,最起码朱威权总是能看见自己的不足。

“朕时日不多了,身体每况越下,就算今夜龙御归天亦不足稀奇!”朱威权定了定神,继续嘶着声说:“或许不日新皇就会登基,在场的诸位都是国之栋梁,朕望你们可以鞠躬尽瘁的辅佐幼主,君臣一心让大明的江山社稷延绵下去,这个江山不只是皇家的,也是在场诸位的,没有你们的兢兢业业就没有大明王朝四百年的鼎盛。”

“遵旨!”文武百官齐跪膜拜,皇帝身体病入膏肓那么久了,这时候在金殿上说皇上一定万寿无疆十分的虚伪,没准拍这种马屁还会惹得龙颜大怒,皇帝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没必要说在废话。

皇帝都开了金口,这事就板上定钉了,这时候最重要的不是拍马屁,而是思索一下自己在这改朝换代的时刻该何去何从,随波逐流有可能会太淘汰,但这也是一个时势造英雄的好时候。

最重要的是陆家就剩一个陆举了,加之皇子年幼少在朝堂活动,这时候审时度势得当的话很容易就得一个从龙之功,到时候还愁不飞黄腾达。

“朕累了,退朝吧!”朱威权又闭上了眼睛,病恹恹的脸上露出了疲态,那病恹恹的样子更让人相信皇帝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司礼太监高呼了一声退朝,随即皇帝就在七部尚书和张圣阳的簇拥下离开了,轮椅上那沧桑的脸突然给人一种影响迟暮的悲凉感。

朝堂上一直号称文武百官但实际上到场人数数千,这还不算在金殿之外的那些武将,在跪送皇帝离开以后他们依旧原地不动,按照礼部官员的安排,各品阶的官员前后有序的离开,走的也是不同的宫门不能有半分的逾越。

到了这时候官员们依旧满面肃穆,众目睽睽之下不敢交头接耳也不敢窃窃私语,声怕有什么轻浮之举会引来其他人的关注乃至是打压,要知道肯定现在每一个人心里都开始盘算着站队的事,这是一场争名夺利又将解决新仇旧恨的动荡。

这时候谁都不敢被人抓住把柄,哪怕落人口实都不行,一点小问题都可能被上纲上线。

所谓的名正言顺就是其他人攻击你时说那天皇帝上朝你丫的居然敢放屁,这样大不敬的事你都做了你丫的居然还敢偷笑简直是罪大恶极,这时候不打你打谁啊。

这样的借口虽然看似可笑,但确是不争的事实,犯了这样的错误可远比你杀人放火严重多了,尤其是皇帝一个不爽的神色就足以出现墙倒众人推,推完再落井下石的局面,完全不用所谓的龙颜大怒,在揣摩圣意的那些人眼里只要一点鸡毛蒜皮的问题就可以把你往死里整。

数千人离开皇宫的时候鸦雀无声显得很是压抑,虽然没人开口不过很多人都在挤眉弄眼互使眼色,这一夜注定少不了那些结党营私,少不了那些私相贿赂的事。

尤其是那些地方官为了表示清白加上政务缠身不能在京城久留,今晚他们得频繁话的活动,迅速的确定京城新的派系和各个势力间的强弱。

这时候要说有谁洁身自好还惦记着公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谁都清楚皇帝留下遗旨绝对不是无的放失,这时候如果后知后觉的话很可能会被人淘汰,不未雨绸缪的规划未来恐怕会在这波浪潮中被活活淹死。

夜里,皎洁的明月高挂,热闹了一天的皇宫恢复了那死一般的宁静,凌晨时分休息好的朱威权悠悠的醒了过来。

看了看这熟悉而又压抑的环境,睡在病床上的他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开了开口喉咙有种发干,喉管粘在一起感觉很是难受:“圣阳,那边来消息了么?”

“霍俊已经确定,手术可以进行了。”张圣阳一直守护圣驾,马上点了点头说:“丁彤已经醒了过来,在把琳娜和卡戴妮送过去以后她提取了血清,经过治疗以后精神恢复,和其他隶属皇家医学院的专家研究过后一致的确定手术的数据已经完善,手术已经降到零风险的地步。”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手术?”朱威权的眼神涣散双目无神,这两天身体情况很差,开口的时候喉咙里一阵腥甜,这种感觉很是熟悉让他惶恐又特别的厌恶。

“后天可以准备妥当。”张圣阳的声线轻飘,似乎没有感情。

“准备一下,明日就启程吧,朕等不了那么久了,先去那边看看,看看。”朱威权说话的时候无力的喘息着,给人感觉似乎随时都会窒息而死,与逆天改命后的意气风发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已经有几分即将油尽灯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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