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烟锁重楼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 白鹿洞后山 烟锁重楼遗址

“我记得以前曾听过,你是个出了名的不肖子,和你家老头处得很差,所以才被踢出家门,怎么今天会这么没有骨气,重新替他们卖命?”

“卖命?你是指我现在做的这件事吗?这点你就误会了,我才不替任何人作事,只不过我得到消息,那个老头子把你列为必杀目标,你马上就要没命了,如果不抢时间再和你玩一场,我就没得玩了。”

对峙在山峰顶上,强风激烈吹拂在两人身上,李煜的银色长发飘扬无定,一手按放在腰间剑柄上,无鞘的木剑却迸发出惊天剑气;奇雷斯皮革装束上的金铁饰物,在狂风中叮当作响,蝠翼收贴在背后,一双深色眼瞳因为杀气而转放红芒。

这两人曾经是平分秋色的宿敌,自从那年奇雷斯逃窜到人间界,与李煜交手,双方结怨,之后不晓得交战过多少次。

由于两人都是处于实力不完全的状态,连番比斗都是以两败俱伤作收场,最后一次决战于日本,李煜实力有明显提升,但拼命求胜的意志却不足,虽然重创奇雷斯,自己也被打成了猪头,鼻青脸肿,几日都睁不开眼。

今次李煜由海外重归,力量大成,光看他一路急飙回中都的声势,奇雷斯虽然也有进步,却已经不可能再是李煜的对手,但双方所僵住的理由并不是武功,而是被奇雷斯挟持在右手的女人;无论李煜再怎么厉害,奇雷斯也有着相当实力,在李煜发动闪电攻击的瞬间,奇雷斯只要轻轻使劲,就能杀掉怀中的女人。

“因为我要与你家老头子决战,你就认为我没机会再来收拾你,这未免对我太没信心了吧?”

“信心?哈哈哈~~你当那家伙会老老实实与你比剑,拼你的最强项吗?蠢材!问题不在武技,而是在你的心。你的心不够冰冷,根本就是一堆空隙,要是你敢立刻拔剑,把你的女人和我一起斩掉,那我奇雷斯就用这条命赌你会赢啊!”

奇雷斯发出连串狂笑,乌黑爪子却横放在周嘉敏的咽喉上,对比起来,白皙柔嫩的咽喉是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划就能切断。

这幕景象看在李煜眼中,令他的情绪如山洪爆发,却必须强行克制,维持镇定,两相冲激之下,胸口气闷难当。

“蠢狗!当年陆游几次想杀了这女人,都被周公瑾和曹寿给挡下。你以为曹寿为什么会救你的女人?怜香惜玉?还是想染指?嘿!你还不知道曹寿就是那老头在人间界的遮掩身份吧?他留这女人一命,就是要她当你的破绽,只要她还存在,你不管武功多强,都会像现在这样受到箝制。”

这些话或许没错,但李煜却不在意,也不在乎要付出多少代价,他只想要保住那个女人,那个与他青梅竹马相恋、又始终因为他而受尽苦楚的恋人。

若是凭真本事动手,在豁尽所能的情形下,李煜有把握一剑就斩了奇雷斯,可是不管怎么动脑筋,李煜都想不出一个稳当方法,可以抢在奇雷斯下手之前救得到人。

如果萧大师兄此时还在,以他后着惊天人的完美计略,必能想出一个令人拍案叫绝的妙策,但可惜,这想法如今已属空谈,自己只能靠一己之力来扭转僵局。

“在想什么?你可以尝试用万物元气锁对付我看看,虽然我对万物元气锁有些许抵抗力,但还是会受到箝制,只要你能在一秒之内锁死我身体,你就有机会把人救到啊!”

彼此相斗多年,双方都有相当的了解,奇雷斯想得到的,李煜早就已经想到,然而,奇雷斯看来已经初步迈入斋天位,对万物元气锁有一定的抵抗力,在万物元气锁袭身瘫痪行动力之前,他仍有一两秒的活动时间,而他只需要半秒发劲,就足以致掌上的人质死命。

“想到方法了吗?哈哈哈~~其实方法根本就只有那一个,如果不想你的女人被我干掉,唯一的方法就只有你自己出手干掉她!和魔族有什么武道精神可说?我们没把握杀掉高手,却很喜欢杀掉高手的老婆与全家人,只要看到那个高手被激得疯疯癫癫,我们就快活得很。”

奇雷斯狞笑道:“或者你可以和我谈谈条件啊,看看是要自断一臂,还是砍了自己一条腿,或者废了武功也不错……开出条件来,我看在大家老相识的交情上,或许可以卖面子给老朋友你,不宰了这个狂送绿帽给你戴的婊子啊!”

“给我住口!”

奇雷斯的话语令李煜怒发冲冠,他早已不在乎人们怎样看待自己,但对于周嘉敏,他却受不了旁人对她有丝毫毁誉,明知奇雷斯是有意挑衅,一时间心火也是克制不住,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仍昏迷不醒,没有听见这些刻意伤害她的言语……

但如果说要谈条件,这点却是绝对没有可能,因为奇雷斯根本不是一个会守约定的人。

对他来说,亲手撕毁约定所带来的痛快,比任何守约的利益更为重要,如果自己与他谈条件,人质可能死得更快。

那么……该怎么办才好?

再这样子拖下去,不但自己陷于困局,嘉敏得不到解救,就连身在战场上的那些朋友都会更危险,自己这次急赶回来,就是因为察觉到他们可能遭遇极大的危险,所以才万里回奔。

持续拖下去,没有任何人能获得解救,既然慎重解决不了问题,那还是冒险一搏,或许可以杀出一条生路……

“赌赌速度,或是赌赌万物元气锁,确实有成功可能,但若五师兄你真的这么想,那我劝你收起这份天真,因为我大哥是抱着玉石俱焚的觉悟与你对峙,你若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抢救人质,那只会让你自己死得更快。”

在李煜预备采取行动之前,一把悠扬的声音,自奇雷斯身后不远处飘传过来,跟着白影晃动,一个俊逸好看的人影迅速出现,缓步朝两人踱来。

“是你?旭烈兀?”想到刚才听见的话,李煜一惊,随即恍然,“原来如此,胤禛就是曹寿,所以这头臭蝙蝠就是你大哥?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五师兄笑得很开心啊,但我大哥并不是你可以任意取笑的对象,如果你不希望见到五师嫂在你眼前被活活分尸,你的口气最好收敛一点。另外,有我们两兄弟联手,你的冒险抢救将无隙可趁,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作无谓的事。”

旭烈兀缓步靠近,一袭白衣看来仍是潇洒逸凡,说不出的俊美,但看在李煜眼中,却觉得这个六师弟较之前多了一股气势,一股强悍武者所独有的气势,与此相呼应的,是他白衣上所沾染的血迹,不但衣角上沾着鲜血,就连他雪白光洁的双手都染着血,正一点一滴洒落地面,沿着他的步伐滴成一线。

不再掩饰实力,随着旭烈兀的靠近,李煜可以感应出这名师弟的强横。

若在平时,这点本事还不用放在眼里,但当他与奇雷斯联手,增添了奇雷斯所没有的智慧与冷静,这就让抢救人质的行动难如登天。

“穿着华丽的家伙通常都不是好东西,谁当了你露出真面目后的首个祭品?”

李煜嘲讽的同时,也注意到奇雷斯的动作。

自从旭烈兀出现后,奇雷斯的表情虽然不好看,但却允许旭烈兀由他的背后靠近,这件事很不寻常。

对于警觉性奇高的奇雷斯而言,这种做法代表他对旭烈兀有一定程度的信任,也显示这对外型相差甚远的两兄弟,早就有所往来。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好意思,但小弟确实抢了五师兄的猎物。就在不久之前,我负责把二师兄给了结掉了……我父亲似乎不太信任我,还派了人来监视……唔,这工作实在不是什么赏心乐事,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偷个懒,不用在一天之内连续干掉我的两个师兄。”

“什么?”

乍闻周公瑾已然毙命,李煜心头猛然一震,千百种复杂的情感骤涌上胸口,最后化为一种品尝不出的苦味;脑中的理智让他仔细观看旭烈兀表情,但从他语气与眼神中的认真,还有手指上点点滴滴的鲜血,这却让李煜一颗心笔直往下沉去。

只是他也并没有忘记,旭烈兀是一个极好的演员,演技向来挑不出破绽,这一切也有可能只是他粉墨登场的演出……

“不要露出这种眼神嘛,为什么我说杀人就没人相信呢?不但五师兄你露出这种眼神,就连我父亲都派人来监视……我并不讨厌杀人,只是懒得把人头提着到处晃当证据而已。”

旭烈兀好像很懊恼似的摇着头,而这动作却似乎被奇雷斯看在眼中,毫不客气地提出讽刺。

“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让人信不过的家伙,你所谓的美学也常常抵触魔族的利益,老头子他们当然信你不过。”

“哈哈哈,这么说,如果我现在对大哥这么做,那也是一点都不奇怪罗?”

旭烈兀能够从奇雷斯身后靠近,自然是得到奇雷斯的信任,但当他靠近到一个范围内,却在长笑声中倏地出手,骤然袭向奇雷斯背心;麦第奇家的紫电功拉出火花,剑指疾刺,在人们眼睛所看不到的攻击上,万物元气锁也抢先一步袭向奇雷斯。

“你!”

奇雷斯只来得及叫出这个字,就被万物元气锁给影响,动作稍微迟钝,当紫电剑指斜斜刺来,奇雷斯挥爪拆接,两兄弟硬拼一招,旭烈兀跟着的一掌却又拍到,力道不大,要硬接不是什么问题,但这个弟弟机变百出,被他搞到这么近身缠斗,已经颇为不利,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心腹大患存在,如果李煜趁隙出手,甚至可能立刻斩他们两人于剑下。

左右权衡,奇雷斯突然放手,把右臂抓着的昏迷人质给推了出去,扔向旭烈兀,自己趁着这一下混乱作掩护,背后蝠翼张开,“哗啦”一声冲天飞去,瞬间直破云霄;既然已经无法用人质来操控局势,为了避免李煜立刻动手,奇雷斯也只能选择样衰地逃跑,把一切交给这个不知所谓的弟弟处理。

李煜确实有打算动手,可是在他预备出剑的一瞬间,抢到人质的旭烈兀却吸引住他的视线。

“五师兄!”

旭烈兀微笑说话,抱着人质的姿势虽然比奇雷斯温柔太多,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一手仍掐放在人质颈项上的事实。

李煜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旭烈兀,心中思潮起伏,晓得换了对手之后,要靠智取更为不可能,激昂情绪在胸中冲击,不知不觉中,一丝血渍由唇边滑落,虽然很快就被李煜所警觉,运功蒸发,但注意到这抹鲜红的旭烈兀,脸色立刻变了。

“原来如此,五师兄你真是无谋之人,明明知道回来会遇到这等局面,仍是不顾自身伤势地赶回来。听说你在海外连场激战,伤得不轻,而且里头有些伤就算是斋天位的自愈异能也好不了那么快吧?现在的你,只不过把伤势强行压下,真的能和人动手吗?”

旭烈兀摇头道:“其实只要你肯狠下心去,坐视兰斯洛那帮人死上一半,延后你的归期,等待你伤势痊愈,无惧一切,再隐密归来,不但可以避免掉这些埋伏,我父亲和哥哥也没法这么直接拿人质要胁你,你更可以掌握到局势的主控权,进可攻、退可守,又怎会发生今天的场面?”

回答不出,也不用回答,因为每个人就是有着他们的个性,如果会改变作风,那么剑仙不但是剑中天才,更有可能成为统治风之大陆的王者,但可惜他只是李煜,所以只会用他的风格来做事,也只会问出这样的一句。

“不要浪费时间了,说出你的条件吧!”

“唔,五师兄会这样问我,是因为知道我大哥没条件可谈,我却是一个可以用条件打得动的人吧?聪明!可惜我今天不是来与你谈条件的。”

旭烈兀邪邪一笑,蓦地出指,刺向周嘉敏的脑门,这个动作让李煜的心一下子悬绷到极点,但他也随即看出这一指没有伤害,只是故弄玄虚的解穴手法。

指尖甫触脑门,真气到处,束缚登解,一直昏迷的美人乍然醒来,第一眼所看到的,就是那银发飘扬的俊逸身影,眼中一阵朦胧,还以为自己身在某个熟悉的梦境中,直到那身影越来越清晰、焦急的表情越来越真实,这才确认一切是实非梦。

“……从嘉……真的是你吗?”

轻轻一声呢喃细语,却像十个炸雷一起打在身上,令李煜身躯剧震。

这个魂牵梦萦的声音,自己已经梦了多久?

又已经有多久没有能够听到了呢?

光是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悲欢离合,视线相碰的两对眼眶都忍不住湿润起来,而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作些什么的旁观者,也知道这是自己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手上微一运力,万物元气锁发出,旭烈兀手中的人质缓缓飘起,朝着李煜飘移过去。

由于周嘉敏不能行走,轮椅又已经被破坏,旭烈兀认为如果把人放在地上,这样子未免太过失礼,不是绅士风度,所以选择用这样的形式交还人质。

“你……”

旭烈兀的这个动作,却令李煜意外了,这个素来心意难测的师弟,不但释放人质,还主动往后飘退,以示绝无他意,在双方已经正式破脸开战,相互为敌的此刻,李煜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没什么,只是五师兄不了解我而已,如果我连这样的一点成人之美都没有,那就太对不起我所自诩的美学了,你们两位慢慢聊,如果可以,我建议你们离开这里,因为善心人士与好运道都不会连续来两次。”

旭烈兀微笑说话,身体如风摆柳,越飘越远。

对两地相思的厌恶、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坚持,这是旭烈兀美学观念中很重要的信条,为了这两个观念,他主动抢下狙杀周公瑾的任务,又违背魔族利益,将人质交还给李煜,破坏了胤禛的大计,这些事情详细交代肯定没人肯信,但旭烈兀从不需要向旁人解释。

(只要五师兄带着她离开,为了要保护她,五师兄无法立刻投身战场,兰斯洛一党人就会被老头子杀光,这样我也可以交差……唔,老头子或许没有那么好说话,我还是去多杀一两个人作交代好了。杀谁比较容易?那头猴子一副很难杀的样子……)

脑里开始想着善后的退路,旭烈兀用缓慢的速度飘退,眼睛仍望着即将相会的两人,毕竟这种久别重逢的情深戏码,平常没有什么机会看到,难得由自己亲手促成,不好好看一看,实在对不起自己,特别是五师兄的那个笑脸,幸福得连一头银发都要转成乌黑,这实在是值得好好记住的一幕。

蓦地,一股寒意由背后迅速凉遍整个身体,旭烈兀一惊,第一时间弹射回奔;在此同时,李煜的表情也骤然僵住,令他整个身体为之血液僵凝的恐怖感,瞬间从头麻痹到脚,当他意会到这点危险时,整个人已经如箭离弦,飙射出去,万物元气锁全力施为,在前方形成护身气罩。

“住~~手~~”

狂雷怒喝撼动整个空间,李煜施放的护身气罩才展开一半,就遇到了敌人的阻力,虽然这确实阻慢了敌人两秒钟,但仍是晚了一步,来不及阻止事情的发生;周嘉敏微笑的表情先是有些迷惘,微微露出一点痛楚,抿起了苍白的唇瓣,紧跟着,惊红鲜血乍现,在一声闷雷似的爆裂声响中,一股浓烈黑气射穿她的身体,由小腹洞出,直射向李煜。

“嘉敏!”

当鲜血像泼墨一样洒在眼前,李煜的心也在刹那间爆碎开来,只是理智告诉他事情仍未绝望,凭着自己的绝世力量,这样的伤势可以被镇压下来;只要自己立刻出手为她镇伤,嘉敏就可以不死,就可以继续生存下去。

亦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时间闪躲,无视那射向自己的皇玺剑气。

“呜!”

闷哼声中,皇玺剑气切腹而出,大蓬血雨喷洒在附近的地面,无比灼热的撕裂疼痛狂袭着李煜意识,但他却浑然不觉,露出了喜悦的微笑,因为万物元气锁已经笼罩在嘉敏身上,将她的出血止住、伤口控制住,只要自己持续输气维持她性命,她就可以不死。

不过这一点显然也就是敌人的用意,因为强悍的皇玺剑气并不只是一道,而是把握住这难得机会,连续不断地狂射乱发,一记接着一记,在李煜体内切割放射,务求将他重创,甚至还有几发射向气罩守护中的周嘉敏,令李煜必须付出更多的心神与真气去维持,稳住他恋人危在旦夕的生命。

前后不过一下眨眼时间,李煜已经中了百多记皇玺剑气,天魔劲四处肆虐的伤害,牵动本身伤势,大口鲜血喷洒出去,尽数洒在周嘉敏雪白的衣裙上,溅出点点红梅。

“从嘉……”

微弱的叫唤,来自恋人颤抖的口唇;多年的隐居与习艺生活,周嘉敏也不再是不通武功的千金闺秀,自己和爱郎如今是在一个怎样的处境里,她很清楚,尽管胸口以下已经没了知觉,也感觉不到痛楚,但她眼中仍诉说着一个讯息,就是让李煜撒手舍弃。

这样的眼神,在多年前中都的一个雪夜里,李煜曾经看过,当时他就已经向自己许诺,当有朝一日自己艺成归来,绝不会再一次放开她的手,把她一人留下……当时不想,如今更不会!

(你别担心,我们还没有绝望,我们还有机会!)

这样密集的攻击,敌人也需要回气,在那个空隙,李煜拼着伤势加重,是有机会遁逸逃跑。

但敌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拼着力量迅速降低,甚至反受到内伤的可能,竟不回气调息,全力朝着李煜的伤势猛攻,逼得他退无可退,如果不想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唯一选择就是立刻还击,可是这样一来,得不到李煜力量镇伤的周嘉敏会首先毙命。

“爹!够了,不要这样……”

在双方生死激斗的紧要关头,旁边好像有人说了句话,问题是在这个时间点上,谁还有心情管旁边的声音,这个本来就不太大的声音,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直到它伴随着震撼力量再次出现。

“没听见吗?我说不要这样!”

愤怒的暴喝,连同紫色电光一起出现,横扫向战斗中的双方。

如果是在平常,对于两方面而言,这点微末力量根本不用放在眼里,但在双方全力对拼,无暇他顾的此刻,这道紫电就能发挥决定性影响,尤其是当其中一方穷极连发之下,力道已老,觑准破绽而出手的旭烈兀,就将他父亲的皇玺剑气一击而破。

“碰!碰!碰~~!”

紫电神功横扫,刹那间破尽已脆弱的皇玺剑气,胤禛后退半步,要再回气上攻时,已经给旭烈兀抢先拦住;而得到这一下空隙,李煜化作一道惊虹光影,连同他怀中的女人一起破空射去,转眼间就不见踪影,胤禛已是追之不及。

苦心设计的杀局被破坏,胤禛的表情骤转冷峻,却没有说话,而是第一时间吸气吐纳,调息因为连续发招而紊乱的气血,回复最佳状态;刚才在山下恶斗兰斯洛,因为感应到旭烈兀在山上偷袭奇雷斯,令对付李煜的大计功亏一篑,他才放弃兰斯洛,急急赶到这里,在关键时刻发动致命一击,把即将脱轨的计划矫正回来,重创李煜。

刚才的状况,几乎是等于打一个不会还手、护身力量也降到最低的弱者,只要再多一点时间,把李煜的经脉要穴破坏殆尽,就算是太天位强者也会毙命,可惜在最后关头受到破坏,令得自己只能重创他,却无法成功杀他,实是扼腕得很。

“开始提出一个能让朕满意的解释吧!”

一轮调息完毕,胤禛望向面前的儿子,这可以说是他最成器的一个血亲,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正因为如此,他要听听儿子的解释,对他可能违背魔族利益,造成魔族重大损失的行动,作出合理解释。

“如果你不能发挥口才,朕将会极为失望,因为这证明你不具有一个魔族之王的才干……”

“知道了,闭嘴看我表演吧,老头子!”

相较于胤禛的冷静,旭烈兀最初表情上仍有一点怒容,但很快就归于平和,回复他平日那种嘻皮笑脸的轻松,随手把脑后的乱发一束,整理仪容,当心情与外表都整顿出“最佳状态”,旭烈兀开始向魔王陛下作着解释。

“没有顾到大局,这点我承认,但说我违反魔族利益,这句话未免太过分了吧!现在这样的结果,与陛下你当初预期的情形,哪里有差了?本来你这个阶段的目的,也就只打算重创他,跟着才下手杀他,现在他确实被你的计策重创,半死不活,计划完美实现,我有什么地方好解释的?”

“但若非你倒戈相向,助他逃走,朕此刻已经将他处决当场,不会搞到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哦?”

旭烈兀的表情很轻松,但他却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不乐观,因为胤禛在这方面的标准极端严厉,如果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妥,魔王陛下会不会立刻毙了自己,以谢千万魔族,那可实在难说得很。

皮肤上感到的恶寒、胸口异样的沉重紧绷,这些都代表情形的危险,但这种危机感并不会使自己紧张,或者该说,越是紧张,自己的心情越是放松,脸上也笑得更灿烂。

“逃走了?有吗?他只是不在现场而已,这不是狡辩,你我都知道,以五师哥的个性,你用这种卑鄙手段杀他女人,他马上就会回来找你拼命……不用等三五个月,不用等三、五个时辰,最多一刻钟,只要他的女人断气,他立刻就会出现在陛下你面前,甚至不会给自己时间疗好伤再来,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个性决定命运,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所以即使自己想尝试放水,最后仍改变不了这个结局,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嗯,听起来很合理,只要他仍以重伤之身出现,伤重的他顶多剩下三成力量,而朕却调息完毕,以逸代劳,到时候反而更占优势,你的所作所为都顾全了魔族利益……你是想这样说吧?但朕仍是不理解,你甘冒奇险出手,作一件根本徒劳的事,为的到底是什么?”

“我只是认为……”

旭烈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因为该认真的时候,他不会总是笑着。

“就算非要用这样的手段杀敌,至少也该给他们一点话别的时间。他们两地相隔这么久,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死,这种事情我无法忍受。”

“唔,这就是儿子你所谓的美学吧?因为厌恶有情人的天人永隔,你主动请命出手;现在又因为类似理由,你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没错,我的美学宗旨之一,就是坚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天人永隔那是没办法的死结,只能把活人也送下去,才算是完美结局;但两地相思却不必这样收场,五师兄与她分离多年,我期望他们能幸福快乐,陛下你要铲除他们,我无法说什么,可是不能连一点话别时间也不给。”

说得理直气壮,旭烈兀一点也不将大魔神王的威仪放在眼里,察觉到这点的胤禛不得不提醒他。

“你好像太有信心了一点。光是你袭击弘历,私放人质的动作,就已经是背叛魔族的重罪了,你是恃着自己的王子身份,所以认为不会受到朕的惩处吗?”

“陛下言重了,血缘与身份从来就不是魔族衡量的重点,我的价值在于我的能耐,如今弘历大哥与你反目,你身边所谓的魔族重臣不过是一群虾兵蟹将,倘使不是有你坐镇,凭他们想在人间界争霸,根本连活着回魔界的本事都没有;陛下如果不想事事都御驾亲征,除了早点培育出适当人才外,就只能暂时使用我这个勉强及格的。”

旭烈兀弯腰鞠躬,向胤禛作着告辞。

因为要平息魔王陛下的愤怒,单单言语并不足够,还需要人命作祭品;最理想的人选,就是逃窜中的雷因斯一党人,虽然说他们全是重伤者,根本没可能逃过石崇等人的追杀,但过去他们曾经数度创造奇迹,石崇的能力并不可靠,还是由旭烈兀亲自前去比较妥当。

“陛下是不能离开这里的,因为不久之后,李煜会直冲着你来,要是由你亲自追捕那群残党,说不定被五师兄一阻拦,本来必死无疑的人全都跑光了。”

旭烈兀所说的是实话,也因为这样,胤禛确实很需要一个能代替自己指挥行动,在大小事物上帮忙分忧的人;旭烈兀是一个很让人摇头的选项,但在目前的情形下,他也是最好的一个。

“那么臣下就离开了……但我奉劝老头子你一句,做好你能做的准备,愤怒反扑的猛虎绝对不好应付,就算已经重伤,说不定他仍然有可能一口把你的脑袋嘶咬下来。”

语气回复成戏谑与不羁,怎么听都不像是臣下与主君的说话,但胤禛却没有计较儿子的态度,尽管以“继承人”的身份来看,旭烈兀在许多方面还有着瑕疵,但胤禛却很满意一点:这个儿子不是个笨人。

不仅不笨,还聪明到把握住父亲的底限,撩拨着父亲的怒气,却安全躲在火线之外,不怕引火上身。

除此之外,他对于敌人的评价,也确实说得很准,就是可惜一点……

“唉,儿子……这样的性情对你处境不利啊!”

胤禛记得很清楚,在自己对旭烈兀的喝阻置之不理,执意击杀李煜与周嘉敏时,这个儿子是真的动了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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