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惊天一刀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三月 自由都市 暹罗

打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招亲的江湖人士,着实不少,为了有赶路的缓冲时间,比武日期订在四月一日,距离布告日期几乎二十天。

而现在,距离比武大赛开始,已不到十二时辰了。

源五郎召集众人,宣布最新的企画方案。

如果只是志在参加,那当然怎么出场都无所谓,但是这场比武,由于背景意义特殊,虽然表面上只是个人比武较劲,到后来却必然会演变成各大豪门比较财势的展示场,为了以后方便,就必须以一个体面的身份登场。

所以,源五郎的计画是,让花若鸿扮作一个来自艾尔铁诺的豪门公子,众人伪装成他的随从。

兰斯洛沉思道:“这样不行吧!东方家和石家都有人认识若鸿小弟,再怎么冒充他们都认得,何况我们和石家多次冲突,一上场就被认出来了。”

“逼人成婚的事,传出去有伤东方家体面,他们是不会主动来认人的。至于石家,连续几次被我们弄得灰头土脸,说出去也不光彩,在东方家未主动有反应之前,也会保持沉默。”源五郎道:“目前在暹罗城里,各方势力都会致力维持一个均衡局面,以免太早翻脸动手,所以除了全力夺取冠军,其他事都可以放下。”

“我反对!”花次郎皱眉道:“为什么他扮贵公子,我们却扮杂役?这小子算什么东西,哪够格要我当他随从!”

“反对无效,成亲的是他不是你,你扮公子有什么用?想开一点,伴郎不也是随从吗?”源五郎正色道:“而且,如果我们两个人一开始就站上台面,会立即破坏势力均衡,这点很不妥当。”

经过源五郎的协调,众人终于同意。可是,要扮演贵公子,就得洒下大笔金钱,除了衣着外表要换,连住的地方也要更改。

众人这些日子来,都是栖息在暹罗城内的游民窟,以前花次郎在这买了几间木屋,作为独自喝酒或暂时的藏身所,现在正好供众人落脚。

但是,由于地方狭小,每次试演武功,不是打破屋顶,就是踢塌板壁,现在木屋也濒临土崩瓦解,正好是换住处的良机。

源五郎说,自己远亲在暹罗城有栋华宅,可供众人暂住。

兰斯洛和有雪都感到讶异,只有花次郎不以为怪。

以麦第奇家的财势,在暹罗城置产毫不稀奇,只是当初源五郎说自己在此地举目无亲,要往自由都市投靠亲戚,如今不但冒出个无名亲戚,还有豪宅,这谎话当然不攻自破。

只是,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形下,谎话拆穿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咦?这里是……”

当众人来到那所豪宅前,兰斯洛面上有着显然的吃惊,因为所谓的华屋,正是沈家大屋。

“整座暹罗城里唯一的汉式建筑,虽然旧了点,但还是很漂亮吧!”

源五郎微微一笑,拿黄铜钥匙打开大门重锁,拆去缠门炼条,两臂微一施力,厚重朱门应声而开。

“各位!忘记我们的旧身份,华丽地迈出我们光明的第一步吧!”

源五郎虽然是这么宣示着,但门一推开,大量灰尘纷落洒下,呛得众人直打喷嚏,对望彼此,全都染成一头白发。

“我咧呸……呸……”

“源五郎!你挑的是什么狗屁屋子!”花次郎首先发难,揪住罪魁祸首严厉喝问。

“别那么生气嘛!花二哥。”源五郎道:“这间屋子真的很棒喔!又大又宽敞,布置典雅,富丽堂皇,至于灰尘什么的,两千年历史的老房子,您不能太苛责啊!”

“两千年历史?你让我们住在古迹里头?我直接宰了你埋进坟算了。”

“好处当然不只是那样。这是暹罗城有名的凶宅,听说还有女鬼呢!”源五郎瞥了脸色阵青阵白的兰斯洛一眼,笑道:“二哥你想想,放眼暹罗,去哪里找一栋附送幽灵警卫的屋子?就算屋里没人在,也不怕小偷进来,这多么方便啊!”

这番设想显然没办法感动花次郎,因为他立即掐紧源五郎颈子,大力摇晃。

“什么?不但是古迹,你还让我住在鬼屋里,我要把你的脖子掐得像筷子一样细,你直接变鬼去吧!”

察觉颈上双臂使了不只是开玩笑的力道,源五郎费了不少力气才挣脱,强笑道:“可是,这里也很适合花二哥啊,屋子后头有座梅园,终年梅花盛开,很漂亮唷!”

“漂亮有屁用!你是希望我宰了你,埋在里头吗?旁人看到你的魂魄,一定也说你是女鬼的。”

“呵呵!这座梅园可不比寻常喔。”源五郎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缓缓道:“身为白鹿洞嫡传弟子,你不应该不晓得有关那座园子的浪漫传说吧!”

听着这么说,花次郎认真检索起脑里记忆,而当可能的答案浮现脑际,他真的吃了一惊。

“等等,不可能吧……”花次郎喃喃道:“这里真的是那座园子?沈家的……”

“这栋华宅的旧主人是姓沈没错啊!”源五郎笑道:“而且,你现在应该也能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了吧。”

花次郎寂然不语,默认了源五郎的话。有雪则找花若鸿探听道:“喂!你也是白鹿洞的,能不能翻译一下,他们到底在扯什么?”

花若鸿摇头道:“不行啊!可能是我等级太低,他们说的暗语我全听不懂。”

“好了,大家进去吧,后花园的梅林是禁地,屋主交代未得许可不准擅入,这点请各位遵守。”源五郎拍拍兰斯洛,微笑道:“不过,屋主也交代,希望有人每天帮梅林浇浇水,这个神圣又风雅的工作,就交给大哥了。我想,大哥您不会反对吧!”

木然地点点头,兰斯洛面对义弟的微笑,仿佛也看见一只恶魔的黑尾巴,在眼前嚣张地舞动着。

毋须多言什么,五人的乔迁工作,就此完成。

沈宅因为久未有人居,所以有些脏乱,但整体建筑却保持得相当完整,看不出是两千年历史的古屋。

花次郎到处瞥过一遍后,发现了有人定期来此整理的痕迹,但反正不是重点,也就不必多口。

要假扮名流,有了华屋,当然要配华服。

源五郎把众人留在屋里,外出一趟,身上的金币银币流水一般花出去,一个时辰后,提着大包小包的衣物回来,件件金线滚边,丝绸为质,样式华美,旁人不懂也罢,花次郎看得暗暗点头,赞赏源五郎有审美眼光。

兰斯洛道:“一人一个包袱吗?花老二,你不穿吗?”

“上场的是你们,我在台下看,用不着搞那么多花样。”

花次郎的穿着,和他有意无意间流露的生活考究不同,纯以舒适为主,材质样式只能算中等货色,虽然没有补钉,但有许多处早已洗白褪色,只是他执意不换,众人当然不会多管闲事。

当三人忙着更换新衣,花次郎则拉过源五郎,私下交谈。

“喂!这宅子是麦第奇家的吗?你们与石家关系恶劣,要是让他们知道麦第奇势力进了暹罗城,说不定今晚就来放火烧屋。”

“兵来将挡,人来我们有幽灵挡,何足惧哉?”源五郎低声道:“不用担心,这房子是登记在一个富商名下,背后则是青楼联盟的产业,石家人要查也查不到这里来。”

“是青楼的?”

花次郎点点头,不再言语。

众人住进沈宅,自然各有各的心事。

兰斯洛擦拭着无名宝刀,对于明天的比武跃跃欲试,期待在擂台上大发神威,不久,似乎是坐不住,借口去帮梅树浇水,往后院跑去。

丝毫不知酒精中毒为何物的花次郎,不知怎地心情低潮,倚着一大缸陈年佳酿,独自迷醉酒乡,浑然不晓身在何处。

有雪身在鬼屋,一时念及后院厉鬼,胆颤心惊;一时又念及明日被逼上擂台,性命堪虑,把头蒙进被子里,久久不能成眠,只希望明早睁开眼来,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恶梦。

花若鸿则对自身处境、未来感到忧虑,睡不着觉,溜到前院凉亭,吹风沉思。

“清风柔云,芳草鲜花,夜景这么美,若鸿小弟,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沉重呢?”出奇地,源五郎坐至对面,对烦扰中的他,温言探问。

“是米……源五郎前辈。”花若鸿道:“明天就要比试了,我有点紧张,睡不下去,所以出来吹风。”

“不用喊得那么老,在暹罗城里,你直接叫我三哥就可以了。明天就要比武,事关重大,你会紧张那是当然。”源五郎道:“可是明天只是基础预赛,照理说不会碰到什么真正高手,以你现今的武功,应付起来绰绰有余,不用太过担心,早点睡,养好体力吧!”

“不,三哥,这十几天来我随着花二哥学剑,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还是感觉得出来,自己的程度太差,学剑的进度没能达成他的预期。”

“呵!你花二哥剑法高强,但是算数一向不及格,他的预期很少会实现,你达不成也没什么大不了,毋须介怀啊!”

“还有兰斯洛先生,他陪我一起练剑,但每次花二哥教的东西,我练十次二十次都还掌握不到重点,他却立刻就能做得又快又好。就算花二哥不说,我也晓得,自己真的是很笨,很不成材。”

“这个……在运动反应上,人不能和猿猴相提并论啊!与其说兰斯洛身手敏捷,学习神速,不如说他因为尚未进化,所以保有了猴子的高度模仿能力。”

这话比喻得十分贴切,正斜倚房里酒缸旁的某人,闻言立即点点头,喃喃赞道:“说得好。”

“多谢三哥,谢谢你这样为我打气。不过,我自己事自己知,我晓得我是不行的。”

源五郎的打气,似乎没起什么显着效果,反而更引起花若鸿感叹身世。

“我是花家的旁系子孙,虽然血统不算太远,但几代以来身份都很低微。我曾爷爷是帮花家少爷们牵马的马夫,我爷爷是,我爹也是,就连我小时候,也帮这一代的花家少爷牵马,而从我曾奶奶到我娘,都是花家的奴婢,由主人作主,许配给我们家成亲的……”

源五郎静静聆听,除了听见表面言词,更听见了花若鸿或许说不出口的弦外之音。

花家世代富裕,过着王侯般的奢华生活,做主子的染指身边奴婢,这是整个大陆随处可见的事,至于将婢女仆妇们玩大了肚子,坏心点的直接赶人出家门,好心一些的,就将这些女人赏赐给没钱成亲的仆佣为妻,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这样的情形,如果发生在花若鸿身上,那是毫不为奇。纵然不是,连续几代马夫与婢女的血统,又有什么地位可言了?

“也许我曾爷爷以前的祖先,也是马夫,这点我不确定,不过,从我曾爷爷开始,就一直期盼下一代子孙能翻身,别世世代代都帮人牵马,这想法一直到我爷爷、我爹都没改变,所以我爹才帮我取名若鸿,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像大鹏鸟一样飞上天,扬眉吐气。”

花若鸿缓缓道:“为了这个理想,我爹和我娘对我寄望甚深,他们一直拼命工作,打算存钱供我到白鹿洞去念书学武。可是,我实在很笨,在白鹿洞的地方学堂徒耗数年,文才武功都一事无成,后来我爹亡故,我娘也积劳成疾,不得不从学堂里回家。”

源五郎没有发言,因为他感觉得出,这名自述遭遇的少年,并非在向己乞怜,所以此刻专心聆听便已足够。

“今年初我娘走了,阿翠又出了事,当我赶来拦截花轿,被石家人擒入布袋时,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花若鸿道:“但是,遇着几位前辈,又蒙王大侠授我神剑,虽然我知道自己练得很差,不过,这些天来我也稍微有了一点自信,明天的比武,我定要好好干一番。”

“好啊!你有这样的志气,令尊令堂在九泉之下,想必也会很安慰的,明天的比武,加油吧!”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场比武中撑多久,但我会努力去闯闯看的。”

“天助自助者,初见面的时候,我就曾对你说过:神迹,只会发生在值得神明去帮助的人身上。”源五郎拍拍他肩头,微笑道:“好好撑下去,当时机成熟,神迹会出现在你身上的,这是我代替神明对你作的承诺。”

感受到这不是随便说说,花若鸿慎重地点点头。而屋内已将一缸酒喝去大半的那名男子,迷蒙着双眼,以最适合他的冷冷笑容,发出哼声。

艾尔铁诺历的四月一日,东方家的比武招亲于暹罗城正式揭幕。

凭着东方家名列当世七大宗门之一的地位、操控自由都市东面的势力,还有其独门神功的诱惑,吸引了各地青年俊杰匆匆赶来,截至昨日报名终止,参加者一共有八千四百二十七名。

这么样庞大的人数,将暹罗城内的收容能力迫至饱和。

像石存忠那样,一开始便在城内有产业的人毕竟不多,各个旅店、酒楼等住宿场所,早在比武招亲消息传开的首三日,便已爆满,令商家紧急搭盖临时建筑。

至于实在来得太慢的,只好向暹罗城内的民家或租或买,这让暹罗城内的百姓意外发了笔小财。最后还找不到住屋的,只有露宿街头。

大量人潮涌入,饮食居住都是问题,酒楼饭馆无疑可以大赚一票,但其中也有不少出乎意料的情形。

由于旅客们多数长年行走江湖,难免结上一百几十个仇家,加上为了招亲的利益纠葛,任谁都怕自己未上擂台就已亡命异乡。

如“楠”一般后台强硬,声明有能力保护住客安全的客店,令参赛者趋之若鹜。

剩余的住店里,常常有钱的自行买菜做饭,没钱的啃干粮度日,当大堆牛羊猪只被赶进客房,老板们对着住客们的横眉竖目,一把把雪亮刀枪,只有苦笑的份,如果再扯上每天都有的一两件意外失火,就不难发现许多店老板整天哭丧着脸。

而大量江湖人物汇集,自然增加了仇人会面的机率。

有些平日在艾尔铁诺担任官职,或身为骑士,不好下手的人,若死在自由都市,则艾尔铁诺官方鞭长莫及,因此随着参赛者越来越多,暹罗城的火药气氛也越益浓厚,许多人都想找机会闹事开打,趁乱冷里一刀干掉新仇旧恨。

为了这点,由东方家子弟组成的警备队,自赛前五日起,于城内全天巡逻。

会造成这么大吸引力的理由,不单单只是东方家的招亲。

像这样风云聚会,成为大陆目光焦点的比武赛事,成绩有着一定的公信力,更有绝佳宣传的效果,很适合打响名号。

就算没法在招亲中夺魁,只要能表现突出,事后也会成为各地骑士团相争聘请的对象,这才使得成千近万想一夜成名的青年,蜂拥而来。

假如一战成名,那么对以后的武林生涯将大有益处,不过,那是指一战之后还能存活的情形。

在擂台上遇到对头,或是因为别的理由性命相搏,最后残废身亡,这是任何比武都难以完全避免的,生死存亡只在一瞬的竞赛,难有侥幸可言。

本次比武招亲的赛程,除了种子选手,其余者以预赛来审核。

每场预赛一百人参加,初赛每场四人,能在初赛中胜出的,便以两两对战的方式,淘汰至最后一人。

在举办预赛的大广场,东方玄虎以代理当家主的身份致词,先是向各路人马问好,继而宣布比武规则。

和一般陈腐的教条相比,这场赛事的规则显得比较宽松。

不严格禁止使用暗器、尽可能不要使用毒药、希望擂台上别弄出人命……因为招亲的意义,是选拔真正有实力的俊才,为了能发挥真正实力,所以不给予太多限制,一切规定改以劝导的形式,唯一的严格禁令,就是不准魔导师参加。

比赛进行时,无力再战者算输、倒地不动者算输、离开擂台范围者算输、自动弃权者算输,另外最当然的规则:死者算输!

“又放暗器又放毒,等会儿擂台上一定一团乱,死伤狼籍。”聆听着东方玄虎口述的规则,有雪喃喃道:“有没有搞错,你们这是选女婿还是杀女婿?好阴险啊!”

“喂!老四!”兰斯洛皱眉道:“种子选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要一关一关打上去,他们却直接打前十强?”

有雪皱眉道:“这个……顾名思义,种子选手就是和男人种子有关的选手。既然是招亲,着重的就是繁殖下一代的能力,之所以会等我们上完,他们才上,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品种不良的缘故吧!”

对这答案,兰斯洛大为惊奇,嗫嚅道:“是……是这样啊!那主办单位是怎么判断参赛者那方面的品种是好是坏呢?”

有雪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嗯!也许东方家有专门的神功,可以一眼就看穿那里的……呃!叫人好生难以索解啊!”

兰斯洛摇头道:“八千多个男人抢一个新娘,这桩婚事可真是艰辛。”

有雪眼珠子转了转,暧昧笑道:“是啊!这么多男人一起上,如果把现象具体化,那我们岂不是构成了轮奸的罪名?”

“是这样的吗?”

“不过没关系,我们有花小子在,八千多人里头,只有他一个人有能力变成合奸,至于老大你和我,如果硬要上,那就会变成强奸了!”

“呃!我忽然有种领悟,难道你们雪特人都是从怎么奸的角度,来判断男女关系的吗?”

无视于四周一本正经听讲的其余参赛者,两兄弟交换着教人喷饭的话题,却令旁边的源五郎捧腹忍笑,花次郎则拼命压抑着挥剑斩人的冲动。

“我现在正式宣布,比赛开始!请各参加者依照先前领到的编号,到所属擂台集合!”

东方玄虎高声宣告中,比武招亲正式开始。

预赛共分八天举行,兰斯洛、花若鸿两人报名得早,都排在今天出赛,有雪则在隔天,幸运的是,三人没有彼此对上。

这点,花次郎心中冷笑,源五郎既然敢让这三人一齐出赛,自然做好了不会一开始就对撞的准备。

花若鸿、兰斯洛先后离开,做出赛准备,有雪赶到前排去,找个清晰视野。花次郎掉头欲走,却被源五郎拉住。

“二哥!您上哪去啊?”

“上了擂台,一切各凭本事,我又没耐性在这里等,不回去喝酒,难道在这里无聊睡死?”

“别这样讲嘛!”源五郎微笑道:“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一个观察上次阿朗巴特山魔震,对大地影响的好机会吗?”

首先出赛的,是在本次招亲中最具正当名分的花若鸿,如果以正统名分来排,他应该成为种子选手才对的,不过,如果那种事发生,也就不会有这次的比武招亲了。

预赛的进行,一百人同挤在广场中央的巨型擂台,能挫败群雄的最终胜利者,就拥有参加下场赛事的资格。

话虽如此,但由于钟声一响,场内便开始交错乱斗,因此也就没机会出现一人单挑数十人,或是相反过来的情形。

从没参与过江湖仇杀,首次碰上多人混战的花若鸿,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望着一张张陌生脸孔,愣然不知该如何抉择对手,直到旁边一剑刺来,这才出招格挡,与人斗在一起。

临敌经验不多,动作极为生涩,让远方遥望的花次郎直叹气。

但这却意外成为花若鸿的优势。

由于表现不突出,他得以免去被人眼红围攻的危险,只是单方面的对上一两个敌人,比剑决胜。

也因为他的不起眼,所以甚至没有什么人发现,这名青年的剑法,其实是颇具威力的。

尽管劲道不强、速度也欠佳,但是,似拙实巧的剑招,却有效地弥补不足,总能在交手数回合内,突破对手的防御。

特别是,连花若鸿自己也不晓得的,当他的剑尖刺入敌人体内,一股微弱的奇异脉动,会在瞬间打乱气血,瘫痪掉敌人的行动力。

他所苦练的这套剑诀,是花次郎潜心编排,效果除了一点集中,也包含了内部破坏,碰上硬功好手,杀伤力当然极大,但对一般人也有相当威力,不然,以他这样的武功,光是预赛便给人踢下场,又有什么本钱和人争强斗胜。

在众人不知不觉间,花若鸿慢慢累积了击倒人数,两刻钟过后,擂台上只剩他与另外一人。

那人看服色似是艾尔铁诺某个骑士团的骑士,手中光剑绽发蓝光,左右顾盼,相当得意,周围躺下了十余具奄奄一息的人体,显然手底下功夫不错,对照起被砍了七八道刀伤,鲜血淋漓,力竭汗喘的花若鸿,胜负已经极为清楚了。

“小子,你运气真好,居然混得到现在,快点过来,我可以发发慈悲,一剑送你上路!”

这么明显的威吓,似乎不合主办单位劝导少伤人命的原则,不过这时候当然没人理它。

花若鸿举步冲过去,对方光剑圆弧形扬起,觑准他用的只是普通铁器,预备断其兵器后,斜削小腹。

“当!”的一声,那人眼中露出惊惶之色,光剑与铁刃交击,火花蹦射,却削之不断,而铁剑剑尖则趁势刺入他胸口。

难以理解为何会有这种违背常理的情形发生,那人两眼暴瞪,仰天便倒,场外裁判大声宣布花若鸿是预赛第一场的胜出者,青年的脸上,露出了疲惫却真心欢喜的笑容。

“废物!和一群杂碎动手,还弄得这么狼狈,等会儿回去有他好受。”对这战绩不表认同,站在远处凝望的花次郎冷冷说着。

“呵,别这么严厉嘛!我们的若鸿小弟也已经很努力了啊!”

“这话你留着对敌人说吧,看看他们在战胜的时候,会不会因为你已经努力过了就不杀你。”花次郎瞥向身边同伴,冷冷道:“你也是个多事的家伙啊!居然在兵器上动那种手脚!这是用剑者的耻辱。”

撇开兰斯洛用的那类神兵不谈,在正常情形下,光剑的锋利是凌驾寻常钢铁之上的,刚才之所以出现那种情形,唯一解释就是花若鸿的剑上被做了某些改变。

源五郎之前使用过回复咒文,这代表他在魔法咒术上有一定的了解,花次郎虽然不懂相关知识,却也晓得魔导师有一些可以让兵器硬度强化的咒语,从常理推论,应该便是这样了。

大凡光剑的使用者,都会有凭恃刚猛剑威致胜的习惯,在那种思考下,斩断敌人兵器顺势伤人的战术,是很一般性的打法,但遇上专门针对这点而施计的源五郎,则就如之前许多莫名其妙倒下的牺牲者一样,给反将一军。

“没办法啊,把荣辱先搁在一边,你我都不想看到若鸿小弟第一场就被踢出去吧!”源五郎淡淡笑道:“而且,倘使他第一场就出局了,那么往后我们又要用什么棋子来继续下呢?”

赛程激烈地进行,尽管有着少伤人命的呼吁,但每场赛事结束,扣除死者不算,场上总有近八十名无力再战的轻重伤者,辗转呻吟,多数还得用担架抬出去,直接送往医疗场所。

源五郎、花次郎站在群众后排遥观。

在赛场附近特别搭起的坚固看台上,东方玄虎与十余名东方家好手,目光紧盯住擂台,面上却不自禁露出无聊的表情。

对成名高手而言,旁观小辈们做三流殴斗实在是件无趣事,而以这次招亲的实在意义而言,假如胜出者不是七大宗门代表之一,那也毫无意义。

不过,本着求才的心理,他们仍在寻找参赛者中是否有什么可造之才,倘使有所发现,即便是战败,大概今晚就会被东方家的使者悄悄拜访吧!

旁边有几座空的看台,目的是招待贵宾,或许未来几天会有什么人应邀而来吧!

但目前暹罗城内,只有石字世家够份量,而花次郎也留意到,石家的看台上仅有十数名亲卫队,可以作主的首脑人物并没有出席。

花次郎沉吟道:“搞什么鬼?虽然是种子选手,不过也太不给东方家面子了吧!”

“天晓得,说不定那石存忠被你打怕了,偷偷跑去闭关了也说不定。”源五郎耸肩道:“现在才只是开头,一开始把底牌掀光了,当暹罗城的斗争白热化,肯定第一个完蛋,石存忠要是够聪明,此刻就该低调一点。”

同样过程反复进行,场上因而弥漫浓厚的血腥味,却没人会因此感到退缩。

想着成名或成为东方家女婿后所得到的利益,多数人在锣声响起的同时,就已经杀红了眼。

转眼间,赛事到了第五场,踌躇满志的兰斯洛,在数对特别留意的凝视目光中,大步走上擂台。

自信满满,预备在比武中大显身手的兰斯洛,对目前的状况仍有一点不满,就是无法以真面目出现。

毕竟,在雷因斯的通缉公告取消之前,只要他现出真面目,全场观众可能就大嚷着“柳一刀”,一拥而上,将他砍成十七二十八段。

为了不引起石家注意,习惯的毡帽也不能再戴,最后,是源五郎出的意见,用黑布缠头、黑色眼罩,全身黑衣黑裤黑靴,外加一袭黑色披风,俐落帅气却嫌有些夸张的打扮,甫一上场,就吸引了多数人的注意。

“你看那个人……这是什么打扮啊?”

“鬼头鬼脑的,肯定绝非善类,他以为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光天化日下穿成这样,那个人是疯子吗?”

“等一下要避免和他交手,疯子乱砍乱斩的,靠近那种人好危险!”

刚出场就成为众人笑柄,当这些轻言细语传进兰斯洛耳里,只听得他怒火中烧,发誓回去要把源五郎解剖成二十八块。

(到了这种时候,能挽回颜面的方法只有一个了!)

功力激增后对本身的自信,迫不及待想一试身手的急切,兰斯洛明知自己很是莽撞,却仍是将脑中构想付诸实施了。

“喂!你们这些废物!”学着花次郎的口吻,兰斯洛忽然大喝道:“像刚才那种无聊的混战,实在太没有意义了,本大爷不屑与你们这班废物缠斗太久,九十九个一次上吧!本大爷一次就解决你们!”

本该豪气万丈的言语,却没有发挥应有效果,而在众人听清楚之后,引得全场观众哄然大笑,尤其以擂台上其余的参赛者,笑得前仰后翻。

“哈哈!这家伙疯啦!你们听听看他说的是什么!”

“要一个人对挑九十九人,这疯子以为自己是李煜吗?”

“不,他不是疯子,他是个白痴!看他那副自以为是的蠢样子,哈哈哈,笑死我啦!”

“回去要说给老婆儿子听,我比武的时候碰到一个白痴,哈哈哈!”

“咦?你是来招亲的,为什么会有老婆孩子?”

“啊……我说了什么吗?”

连串耻笑,终于令这本来就没多少耐心的男子,火喷三丈高。觑准一个人最少的方向,虎目一瞪,手中神兵高举过顶,大喝一声。

“要命的全部滚开!别枉死在本大爷刀下!”

喝声如霹雳骤响,参赛者连同全场观众,耳中好一阵嗡嗡作响,但多数人只是笑得更大声,浑没将警告放在心上,只有远处花次郎眉头一皱,源五郎叹息道:“糟糕!又要改计画了!”

兰斯洛挥刀劈下,看似简单的一刀,却在下劈同时,爆发了沛然莫敌的冲击力,从刀尖延伸出去的平行线,恍若一柄无形巨刀,重重落在擂台上。

“轰!”

巨响声中,烟尘满空,整座木搭擂台残破不堪地断成两截,颓然坍落。

擂台如此,人体更是不堪,幸好劈的方向人少,未酿成重大伤亡,饶是如此,仍有数十人给气劲激荡,受伤倒地,还有的直接被抛向了半空,鲜血狂喷,明显地已受重创。

失控的刚猛气劲势不可当,劈垮擂台后,笔直冲向观众看台。

事发突然,气劲又是无形无影,那个方向的群众全楞在台上,眼看就要台毁人亡,忽然在烟尘间,一只手臂伸出,迎着直袭而来的气劲反向一拨,乓然脆响,就此将这股刚劲消于无形。

这个意外骚动令得全场哗然。东方家的看台上,东方玄虎都惊讶得站起身来,瞪着场中惊变,说不出半句话。

因擂台毁坏而扬起的尘雾渐渐消散,残破擂台上的景象重新清晰。

只见兰斯洛单膝跪地,一手拄刀,嘴角一丝鲜血浅浅流过,目中绽发的,却是充满霸气的森寒目光,冷冷扫视过已经魂飞魄散的竞争者,端地是威风凛凛。

“嘿!哪个家伙敢上来当本大爷的第一个对手?”

如果早一刻,此言势必又引起一阵讪笑,但见识过兰斯洛威力绝伦的一刀后,没等这句话说完,擂台上其余参赛者如潮水一般退下,纷纷拔腿逃命去。

在东方玄虎眼神示意下,呆愣住的裁判朗声宣布这场比赛的胜出者,并且宣告因为场地毁坏,亟需修理,原有的比赛延至一时辰后举行。

全场观众议论纷纷,但懔于兰斯洛适才神威,谁也不敢高声大气,只是纳闷从何处跑来如此高手。

看台末端,花次郎对源五郎冷笑道:“低调一点?看来你所谓的低调需要换个定义啊!”

“失算!没想到老大会在这里用这么重的手,现在得要修正先前的计画了。”源五郎叹道:“老大在干什么?比完了还一直不想下来吗?”

“何必明知故问,难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那小子已经睁着眼晕过去啦!”花次郎冷笑道:“也不掂掂自己斤两,这么猛的一刀,肯定把肉体逼到走火边缘,只吐吐血算是便宜他了。”

无比锋锐的眼力与感知力,即使距离隔得远,场面混乱,仍清楚地捕捉到每一件发生的事。

也因此,当众人为兰斯洛骇人一刀所震惊时,花次郎却环视搜寻那只拨开气刀的手,和不成熟的兰斯洛相比,能轻描淡写将气刀化去的那人,才是值得留意的对手。

与花次郎的评价不同,在场内的某个角落,一把蜜人心窝的甜美女声,低声赞叹道:“吐血都吐得那么帅,爱死他了。”

在少女背后,刚悄然出手,解去气刀斩上观众台危险的男子,再次为主子的欣赏角度陷入长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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