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难得知音

“从嘉哥哥!你别去好不好?”

“不行啊!嘉敏。师兄难得抽身,又是专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他约我小酌一番,提前庆祝,我怎么能缺席呢?”

“可是,我总觉得,那人好可怕,戴着一张那样的面具,眼神冷冷的,不知在想什么?从嘉哥哥,我好怕,怕你一去就不回来了。”

“哈哈,别担心,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呢?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你说,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呢?”

“那……我们打勾勾,从嘉哥哥,一定要回来喔。”

“哈!快要嫁人了,还这么幼稚,好,我就跟你打勾勾,笑一笑吧!这样的表情,让人心痛死了。”

“从嘉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喔!”

“知道了啦,不过是去喝个酒罢了,快的话,傍晚就回来了,别穷紧张了,要是骗你,我就吞一千根针,这样行了吧!”

“从嘉哥哥……”

对了,是在她的脸上看过,当时,如果能体会到这表情的意义,那么,往后的许多事,就会以别的方式来发生了吧!

一念及此,莫问胸口大痛,原本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看看爱菱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心中一软,便要出言安慰。

莫问大半张脸,全遮在银发下,爱菱瞧不见他的表情,还以为他正自犹豫不决,连忙抢先开口。

“或着说,您是为了今天的事而不高兴呢?爱菱向你道歉。”

爱菱恭恭谨谨的鞠了个恭,朗声道:“可是,我认为,那是必须要作的事,如果伤害了鹿西玛,小鹿一定会很伤心的。”

这倒是挺有意思,莫问露出了颇为诧异的表情,由于个性上的差异,两人旅行至今,每次只要莫问稍有坚持,爱菱便立刻退让,从来没有大声说话的时候。

是什么事,让这女孩有据理力争的冲动呢?

这很值得一听,姑且静观其变吧!

打定了主意,莫问更不答话,冷冷的瞪着爱菱。

爱菱见莫问不置可否,有些心虚,却仍不退让,扬声道:“小鹿的年纪,还很小,如果在这时候失去西玛,往后一定会很难过的。”

“你怎么知道?”莫问随口问道,而此言一出,他便登时后悔。

果然,被这么一问,爱菱立刻低下头,眼眶红了起来,哀声道:“因为爱菱的西玛也不在了……”

听到爱菱这样说,莫问有些尴尬,怎么把话题扯到这上头来了,不过,一时想不到适当的话来安慰,只得让爱菱继续说下去。

依照爱菱的说法,她的父亲是个创师,因为要躲避许多俗务,父亲决定迁居进入深山。

在某个偶然的情况下,认识了母亲,两人志趣相投,从而发生了感情,两情相悦下,不顾旁人的反对,结了姻缘,后来,不知是为了什么理由,在爱菱六岁那生,母亲就过世了。

“以前,西玛很疼爱菱的,做了好多好多东西送我,还有睡前的催眠曲,也是每天睡前,西玛会唱给爱菱听的,西玛不在了以后,爱菱就是一个人了……”

爱菱一面说,小巧而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滑下脸际,看得人好生心疼。

“你别不用太难过啦!像你那么聪明的女孩子,又会做那么多东西,你父亲一定很疼你……”

伤悲是自己挑起,莫问只得设法劝解。

爱菱的手艺虽然欠佳,但目前所表现出的潜力,却是不可限量,对于一个创师来说,能有一个这样的女儿,想必是心怀大慰,无上的喜事。

哪知爱菱随即摇头,道:“没有,布玛说,女孩子只会坏事,没有资格当创师,所以不准我做这些东西。”

听到爱菱的讲法,莫问不觉苦笑,这就是言多必失,在许多行业中,都很看不起女性,便是崇高的创师,也是如此,爱菱的父亲,倒也不是多特殊的存在。

只是,爱菱对于制作器物的浓厚兴趣,似是与生俱来,而在莫问生平所见中,也从未见过这么有天分的瑰玉,倘若就这么中断,确实是太可惜了。

“爱菱相信西玛的话,如果是喜欢的东西,就要坚持到底。”爱菱抹干眼泪,道:“所以不管布玛怎么想,爱菱一定要坚持到底。”

“喔!那你就加油吧!”

这类空泛而无意义的祝福语,莫问说不出,很难想像爱菱会有这样的一面,与平时的娇柔软弱不同,此时的爱菱,小小的眼睛中,散发着无比的坚定,让人明白,为了达成理想,她愿意作任何事……

等等!

莫问猛地想起一事,问道:“你出来旅行,家里知道吗?”

爱菱摇了摇头,用小小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是偷偷离家出走的,一定要取得了相当资格,可以让布玛认可,我才要回去。布玛年轻时候制作的东西,有些如果落到坏人的手上,就会有问题,所以必须进行回收的工作。如果爱菱能独自完成回收工作,那布玛也许就会对爱菱另眼相看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莫问终于弄懂了自己的任务,原来取回东西,是这么回事,那么,爱菱之前也说过,要取回那个叫做黑曜镜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他望向爱菱,少女会意,开始说道:“黑曜镜的存在,呼应月光,汇集大量的阴气,是一种强力的增幅器,用在术法上,可以进行开境界隧道的魔道术,呼唤出某些魔界生物。”

乖乖!怎么会是这样的东西,到时候,面对一堆魈魅魍魉,倘若还遇上了非常厉害的魔人,岂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莫问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啊!请放心。”

看出了莫问的疑惧,爱菱小声说道:“黑曜镜仅是一种增幅工具,它的呼传,是依使用者的魔法力,而有不同的。这次的敌人,据我的调查,魔法力并不强……”

换言之,也就是说,对方仅能传呼出赤眼魔猿那类的东西了,这倒还算好,趁事态扩大前,把事情一举解决。

“那赤眼魔猿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它们会攻击你?”

爱菱解释着,在追踪到黑曜镜的时候,她发现黑曜镜落入了一名魔导师手里,正在召唤赤眼魔猿。

窥看到这一幕的她,不幸被对方发现行踪,之后就一直派遣记住她气味的赤眼魔猿,发动袭杀。

在窥看的过程中,爱菱聆听到对方要在满月时实行一个召唤术法,而为了施行术法,必须要大量生人的血肉做为祭品,因此派出魔猿,袭击散落在附近山区的村庄。

得知此事的爱菱,赶到自己唯一所知道的布朗村,发出警告,却仍是晚了一步,之后便急忙赶赴香格里拉,聘请能帮得上忙的武术好手,来解决事端。

想到她这样一个小女孩,一月之内来回长程跋涉,无惧风霜之苦,意志之坚,莫问也为之动容,只是,他并不会把这样的情绪显诸表情。

“所以,我们一定要在本月月圆取回黑曜镜。黑曜镜有储备月能的功用,那个人曾说过,到本月为止,他已经吸收了半年的月华,可以直接招唤出高等的魔族,那样我们就很难回收了。”

爱菱说道:“我一直都在追踪黑曜镜的位置,虽然还不确定,但是一定距离这里没有多远。布朗村还有幸存者,魔猿要追杀的我也在这里,所以魔猿还会再发动攻击,只要再有个一两次,我就可以锁定住黑曜镜的位置了。”

离满月还有八天,照理说,是来得及的……

不过,世上的事很难说,谁知道会突然生出什么变数。

而且,真头痛啊……

莫问暗自沉思。

即使是创师这样的高等级职业,要制作出魔道器具,仍是高难度的工作,那牵涉到的范围之广、技巧之高,是普通人所无法想像的,能完成这种器具的创作人在创师中,必定是数一数二的优秀人物,只是莫问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会是哪号人物而已。

事情发展至此,工作的难度,已超乎预料,倘若再继续下去,便与自己的本意不和,再说,一年之约未满,而身边的这个小麻烦,又是超级会惹事的……

“拜托您,莫问先生!”

发觉莫问仍无所动,爱菱低声恳求道:“请您继续护送我,取回黑曜镜,如果不行,请你守护这些孩子,那样也就够了……”

看着少女的哀求,银发男子被打动了。

他本就非铁石心肠,相反的,他还相当的多愁善感。

拒绝少女的请求,实在不忍心;阻止这种禁忌之术的发生,以免扰乱整个大陆的安宁,也是身为武者的义务;不过,更重要的是,当他看见爱菱脸上,那抹似曾相似的神情,银发男子立刻下了决定。

“嗯……”

莫问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说,敌人不多的话,倒是还可以……”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莫问先生……”

看到莫问答应,少女雀跃不已,高兴得只差没跳起来。

“等一下,先别高兴太早!”

挥手打断爱菱的感谢,莫问开出了条件。

“有几件事,要先说在前面。”

莫问道:“追加的酬劳,我不要,不过,原先给的首饰,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莫问一面说,一面板着脸,凶了爱菱一眼。

虽然感觉莫问先生一脸凶样,爱菱不知怎地,一点畏惧的感觉都没有。

“第二,我不做酬劳以外的事,如果让我发现赤眼魔猿以外的敌人,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这点,你要先想好。”

会不会有出乎意料的敌人呢?

据爱菱早先得到的情报,对方仅是一名三流的魔导士,虽然透过黑曜镜,可以增幅魔法力,但终归有个限度,是不太可能呼唤出更高等级的魔物的,换言之,敌人的阵容,不会有什么变动的。

再说,自己早就没有选择余地,这次的离家,是赌了所有的自尊、未来在里面,倘若失败了,就再也没有脸回家了。

“嗯!没有问题,不会有新的敌人了。”

为了表示肯定,爱菱说的毫不犹疑。

莫问点点头,不再言语,一切就这么说定了。

“你此刻,已尽得我之真传……欸!等等,没有那么多,大概只有六七成吧……咦?有这么多吗?……如果说只有两三成,会不会太打击你……”

“……”

“剑气的操控诀窍,我已尽传于你,但要灵活运用,与身体融合为一,至少还要一年的时间,因此,一年之内,你切忌动武,就算不得已,也不可动用剑气,否则这些日子的辛劳,可能功亏一篑。”

“……”

“不要一张不服气的脸!你命中的灾劫之期未过,与人兵戎相见,不但原本的目的达不到,贸然使用剑气,更会引来十年剑劫,让你倒楣一辈子……”

“……”

“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心里在骂我糟老头,讲话、动作没有高手的气派,告诉你,别以为我年纪大,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用眉毛想都知道。”

“……”

“总之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一年之内,给我乖一点,不要乱来!人生的好运,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艾尔铁诺历五六○年十二月 蜀道

由于暂时没有战事发生,爱菱得以清闲地帮助村人重建家园,这时候她的土木长才就派上用场,只不过欠缺人手,干粗活进度缓慢而已。

“莫问先生,能请你过来帮帮忙吗?”

对于这样的请求,躺靠在树下,喝着自泡香茗的莫问,则是臭着脸一口拒绝。

“你认为我是干粗活的人吗?我的工作是对付魔猿,盖房子什么的,那是你家的事。”

“可是,现在魔猿还没有来啊?”

“真烦,不然我们交换工作,我去盖房子,魔猿来了交给你对付,怎么样啊?”

被这样一问,爱菱只有摸摸头走开,放弃了这些请求。

不过,看在莫问眼里,这个小家伙还真是卖力,跑东跑西的,一下安抚着孩童们的不安,一下帮着照料伤患,跟着又从她那大包袱里头取出工具,弄一堆木材来割割锯锯,试着弄出一间通风良好、适合养伤的木屋。

平时一副总要依赖人的娇弱样,但和那些幼童在一起时,她只是说着最乐观的话,虽然孩子们都笑这比他们年长的小姊姊,想法天真得过了头,却也接受乐于她的抚慰,暂时忘掉悲伤与艰困,振作起精神来。

看到这一幕幕,莫问不由得对这小女孩刮目相看。

这天中午,莫问打了几只山鸡作午饭。用餐后的午休时间,爱菱拎着她那大包袱,带着孩童们来到莫问面前,贼笑兮兮地提出请求。

“好无聊喔!莫问先生,你可不可以帮我们一个忙?”

帮这小疯子一个忙?

莫问有自知之明,他还想活久一点,爱菱的包袱,比起前两天的尺码,好像又更大了,谁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新作品要找实验者,自己可千万不能当这白老鼠。

只是禁不住孩子们期望的眼神,莫问只好屈服,想了想,道:“不能碰到那个包袱,剩下的好商量。”

“这样啊……”

自己的意图被窥破,爱菱的俏脸上有明显的失望,但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睛随即亮了起来。

看见少女炽热的眼神,莫问本能地有种畏惧的感觉。

“没关系喔,大家,莫问先生除了是一名武功高强的骑士,也会吹很好听的音乐喔!”爱菱对孩童们夸耀着,然后众人就一起用那种很期盼的眼神,热切地瞧着莫问。

“莫问先生,请吹一曲给我们听好吗?”

捧着小手,少女提出了祈愿。

“……”

“莫问先生的箫很好听,爱菱很喜欢,孩子们也都在等着你呢!”

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迟疑一会儿之后,莫问取出了洞箫,放在口边,选曲待奏。

看了孩童们一眼,莫问心想,既然是为了驱走悲伤而奏,便挑首轻快的曲子吧。

翻阅脑海中的曲目,莫问选了首“庆丰年”,那是南方的武炼蛮族,在年节时的欢庆乐曲,听起来喜气洋洋,节奏甚是轻快,拿来哄孩子们开心,应是再适合不过。

主意拿定,莫问将箫凑近口唇,高声吹奏起来。

他早年曾于此道下过苦功,大陆上的知名乐评家,亦评之为“只应天上有的仙音”,这番吹奏,尽管只是平凡的欢庆乐,但也能于平凡中显出优美的音色,细微处更是变化精微,转折如意,直如一位武学名家试演生平绝技一般。

爱菱侧腕托着头,左手手指跟着在车板上打节拍,她对音韵之学,所知不多,但“庆丰年”简单轻快,节奏分明,要听明白不是什么难事。

趁着演奏者专心奏曲,爱菱向孩童们比了一个要大家安静的手势后,便偷偷瞧着莫问。

平常时刻,莫问似乎对人深有戒心,只要爱菱一盯着他,就会很不客气地把头转开,要仔细的看看他,除去睡觉时间,就只有现在了。

莫问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呢?

本着发明家的科学精神,和少女爱作梦的幻想情节,爱菱有过无数的推敲。

莫问先生,一定是个贵族。

在这些天的相处里发现,莫问有些生活习惯,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他每天要喝下午茶,只要时间一到,不管原本在做什么,都会停下来,准备泡茶休息,同时对于打扰者绝不轻饶,爱菱就曾经看过,他一面喝茶,一面斩杀来犯的赤眼魔猿。

在饮食起居上,莫问也甚为讲究。爱菱做的料理,常常出错,反倒是莫问本身,对于料理的品鉴、该如何调理,如数家珍。

这些林林总总,再加上他本身的骑士资格,那只价值连城的洞箫,都不是平民阶层容易接触到的。

一个贵族,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最可能的理由,应该是战争吧!

爱菱这样坚信着。

莫问先生的身上,有经过战火洗礼的气息,他身上的那套军装,自相逢至今,从未换过,却总是洗的干干净净,这不是普通的贵族骑士会有的举动,而是一个军人骑士的习性,右手的伤痕,这更是惨烈战斗后的勋章。

莫问先生,一定是在战争中受了重伤,遇到了很伤心的事,所以才放下贵族的身份,像个流浪骑士一样,四处漂泊的。

这是爱菱的想法。

其实,在这个烽烟四起的时代,阶层的变化非常迅速,往往一个政治斗争、战祸牵连,原本的贵族,就被贬为贱民,贵胄家族就此流落民间。

落魄的贵族,心怀旧日的荣华,又难以忍受现在的生活,往往借酒浇愁,又为了维持豪华的生活,他们仗着自己的武艺,沦为盗贼,做出种种不法的勾当,成为地方治安的最大困扰,诈骗爱菱金钱的那些人,就有些类似这种类型。

发觉爱菱看的出神,莫问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真巧,想起那人,她也是爱听箫声,总在相会之时,要求鸣奏一曲,然后在旁抚琴轻哼,一副悠然神往的表情,令自己为之爱煞。

“哼哼哼……嗯嗯……”

出自幼时习惯,爱菱聆听到后来,不由得跟着打起拍子,闭上双眼,轻哼出声,感受着音韵的流畅,可是,好像觉得有什么不足,从头到尾,爱菱的眉头都是皱起的。

而这似喜还怨的表情,被莫问看在眼底,当场又是一怔。

为何?

为何?

饶是千里相隔,她的音容却总是在眼前,想念的心情,也从未有稍减,然而,明知她现在身处虎口,却偏偏只能坐视,不能相救,这是哪门子的人生!

想起种种阻挠,又是心急,又是气恼,莫问的眼眶又红了,他的个性素来多愁善感,本也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类型,这时越想越是心伤,真恨不得好好大哭一场。

心情这一激荡,箫声大乱,嘎然而止。

“嗯!不好,不好,比起那天听到的差多了。”

没有发觉莫问的异样,爱菱睁开眼睛,俨然一个小乐评家的势态说着;孩子们也都学着她的动作,一个个大摇其头。

听到这样的评论,莫问微觉好笑,自己的乐艺,当初在金陵,任是谁听了,也都赞不绝口,哪轮到这些小鬼来挑剔,当下好奇心起,询问爱菱哪里不好。

“这首曲子该是很有喜气的音乐,可是被莫问先生吹出来,却让人听了好伤心,和曲子一点都不合,嗯,不好,不好,比那天差太多了。”

爱菱摇头晃脑,显然对自己的乐评,感到得意。

听音乐,能听出演奏者的真心,那真的是知音了。只是骤闻此言,莫问登时一愣,如遭五雷轰顶般呆住,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莫问干着喉咙,冷笑道:“胡说八道,小孩子懂得什么?”

自己的音觉遭到不正当的否定,爱菱似乎有些生气,嘟着小嘴抗辩道:“小孩子又怎样?我一样听得出来,莫问先生心情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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