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杀榜

再上黄云界,物是人非。

还在那个隐密幽暗的房间,还是三个人。

榜爷看上去非常震怒,一身肥肉都在颤动,“谁给你权利把她带回来的?你不晓得就地解决了吗?”

申昌惶恐,额上的汗粒都迸了出来,“老爷子恕罪,都是弟子的错,弟子是听黑凤凰在骂骂咧咧,还说有一桩当年关系到老爷子的秘密要随她埋进土里了,弟子琢磨啊,她怕是想要拿这个换命来着,不论是真是假,听她说说话总是无妨的。”

他弯腰道,“看来是弟子愚昧了,这就去解决她。”

“慢着。”榜爷说了两个字后又没了下文,屋里一片死寂,阿月安静地给他捏着大腿。

慢吞吞地说,“秘密?什么狗屁东西。那,就见见吧。记着,捆死,扒光。”

“是,老爷子。”申昌低下去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海棠被五花大绑推了进来,手捆在背后,膝盖处并拢打了个绳结,只能一点点地挪动脚步,一身不着寸缕,连头发都打散了,长长地披在肩上。

“你出去吧。”

申昌恭敬地退出去,从外面掩上门,同护卫一起远远地站着,听不到屋里的说话,这向来是榜爷的规矩。

屋里只留下榜爷和两个女人。

榜爷柔和地说,“有什么话就当着我的面说吧。”

浑浊的眼睛落在那对坚挺的双峰上。

海棠突然慢慢蹲下去,显得十分痛楚,脸色憋得发红,越来越红。

榜爷感觉有些奇怪,呆呆地看着,及至看到女人的肌肉一条条绷了出来方意识到不对,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绳索被整个崩断,死蛇一般从古铜健美的身体上滑落下来。

海棠还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微撅起屁股,手伸向胯间,变戏法似的,竟从屁眼里抽出了一把五寸来长细长无把无锋的尖刃。

跃起,如白色的闪电。

榜爷大惊,反应也异常快捷,及时按下了寸步不离的扶椅把手上一个机关。

按说这机关是让整个椅子迅速地后翻,并打开后面的一个地洞,把坐在椅上的人翻进洞中逃生,对付刺客十分有效。

不料这次按下去没有反应,坐椅动了一下,就是不翻。

说时迟那时快,海棠已经蹿到跟前,将尖刃狠狠划开了榜爷的喉管,鲜血泉涌,可怜连声救命都喊不出就一命呜呼了。

弥留的一刹那,他的头歪向了右侧,放大的瞳孔死死瞪住小姑娘阿月,阿月还给他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原来是你。”海棠也看着阿月,同样的惊骇。

阿月取出塞住机关的小铁丝,按动开关,把榜爷的尸体翻进地洞,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塞到海棠手里,匆匆道,“申爷的吩咐,图上是白天德藏身之处,你赶快从地洞逃走,有人接应。快!”

海棠不再多言,拔刀即走,待身形消失片刻,小女人退缩到墙角,流着泪扯开嗓子喊道,“救命啊!杀人啦!”

尖叫声是那么凄厉,惊动树上的栖鸟振翅而起。

黄云界大乱。

申昌指挥手下跳下地道追赶,一阵忙乱后,屋里恢复了平静。

申昌一把将小女人搂进怀里,疯狂地亲吻起来,炽烈的欲火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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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深林密,海棠像头愤怒的母豹迅速穿进。

健美的胴体上除了一些干涸的血迹,不着寸缕,这是她第二次在密林中裸奔了,头次是亡命,这次是追杀,同样是如此羞耻的姿态,心情迥然不同。

她其实很累了,却觉不着累,一路上没有休息,没有进食,心里急得一团火在烧。

白天德,决不能让你跑掉!

申昌草草划就的图纸上写着,白天德打算逃往边境,避过风头,并为建立烟土种植园作筹划,今晚将会在一个小村寨中打尖休息,明日之后就弄不清走哪条道了,也就是说,只有今晚,她才有机会追上白天德。

可是,此时她手中只有一把尖长的短刃,就算追上了,又能杀掉护卫重重的白天德吗?

“谁?”海棠察觉附近有动静,警觉起来

“黑当家的吗,我是申爷派来接应您的。”草丛拨开,一个当地土家人打扮的蓝衣人走了出来,乍然目睹海棠的裸体不由得发了呆,喉头连咽了几口唾沫。

申昌的确说了在这附近是有人接应,可人长得猥琐不说,还没带任何武器,这也叫接应吗?

海棠不由得又羞又气,喝道,“背过脸去,不准看。……你说来接应,你能做什么。”

蓝衣人惶恐不安地说,“我是本地人,人头地形都熟,今天白县长从这里走都是我带的路。”

“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人不多,算上白县长只有七个。”

原来如此,找个向导,也省得海棠在不熟悉的地方瞎找。

“那……把你的外衣脱下,扔到后面来。”

有了引路的,她的行动快了许多,傍晚时分穿出了林子,远远有炊烟升起。

“是这了吗?”

“对……对了,他们就,就是在这里,东安乡。”蓝衣人上气不接下气。

“东安乡?”海棠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却好像听什么人说过,有些印象。

海棠叫蓝衣人潜伏,自己悄悄接近,很稀落的几间旧房子,多是竹木结构,还有土砖砌的,其中一座相较而言最大最好的二层木制结构的大宅,一二楼的楼梯口分别有一个身着制服的兵丁在巡逻。

白天德在二楼窗口冒了一下头,冲着底下大声吆喝了几句。

耐心守候了很久,进进出出的人数了好几遍,当真是七个。

基本布置是,外围流动暗哨两个,两个在小楼守卫,两个陪同白天德龟缩在二楼一般不出来。

“总算逮到你了,狗贼。”海棠心中默念,有了主意。

转回去,对蓝衣人说道:“我们先休息一下,你带了干粮吧,吃点东西,凌晨丑时过后,你到村头弄点响动吸引暗哨,动静不要太大,一旦有人开枪,行藏暴露,你就放把大火,制造混乱,做得到吗?”

“没问题,我跟了申爷好几年啦,这点小事难为不了我。”

早春时节,天黑得早,无星无月。

忍受着饥寒,海棠默默地潜伏着,远远能看到楼内灯火映出白天德来回踱步的身影,心情越发激动,焦躁,差点按捺不住冲动。

除了风刮过树林的哗啦声,四下里再无动静。

远远有火光闪动,随即两条人影隐匿着搜寻过去。

利用这空档,一条黑影迅速掠过田野,直扑小楼。

楼内灯火熄灭已久,只有屋外挂着几盏气死风灯,一晃一晃地。

海棠跳起,身轻如燕,攀住横栏轻盈地翻上了二楼。

正在巡逻的兵丁似乎听到一楼楼梯口有点动静,快步转了回来,海棠手握着锋利的匕首,躲在一边,轻轻抹了他的脖子。

没有其它人出现。

海棠不想再等,试着运巧劲推了推门,反栓住了,尖刀此时还真有用,插进缝里,一点点拨开。

门没响动,真是好运气。

等她的眼睛适应了室内环境后,依稀可看到屋中靠里有张床,躺着一个人,另外还有两个人影斜靠在床边,一动不动,估计在打瞌睡。

海棠决定先收拾床上之人,蹑手蹑脚走近床边,手起刀落,深深扎入床上那人的体内,只听得闷哼一声,被窝下的人剧烈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另外两人睡得真死,竟然还没有惊醒。

事不宜迟,锋利的刀尖分别从他们的脖子上划过,他们一声不吭就滚落在地上。

顺利得太令人难以置信,这就算报了大仇吗,她不禁有点茫然。

突然,虚掩的房门撞开,有人大声鼓掌,大笑,“真是精彩,黑凤凰女侠好久不见,身手依然矫健,只是滥杀平民,可是大违侠义精神喔。”

太过熟悉的声音如盆冰水,浇得海棠心头冰凉,迅速意识到,这一切是个圈套!

不知有人动了什么机关,室内大放光明,六支斜插在墙上的火把一齐亮了起来。

海棠看到她所杀的最后两人,果然都是平民模样的陌生人,其中一个满脸的大胡子,他们都被捆得死死的,嘴里塞了布条,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沟,血流了一地。

她木木地走到床前揭开被子,心头越抽越紧,床上也是一个头缠布巾身体反捆的土家汉子,惊恐放大的瞳孔直愣愣地瞪着,胸前的血花触目惊心。

死者她认识。

蛮子。

她亲手杀掉了救她,敬她,爱她的蛮子,长达一月之久的相处,他们肌肤相亲却相敬如宾,她读懂了那个土家汉子越来越炽热的爱意,像一道火光,刹那间划亮了她漆黑不见五指的世界,但复仇的念头是如此强烈,驱使着她撑起病躯,狠心离开了那个纯朴炽热的男人。

她也想过,如果机缘注定,他们也许真有机会能结合在一起,退隐山林,男耕女织。

不管那想法是多么的渺茫,都曾经有那么一刻,冰凉凉的一颗心烫得跳了一跳。

梦都在这一刻碎了,是她亲手破碎掉的。

她想也不想,闭上眼,将刀掉过来往自己胸口插去。

可是手臂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尖刀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早有防备的几个人闪电般地扑了上来,一齐将她按倒在地。

很快又潮水般退开,海棠赤红着眼,突然发动,像一只凶悍的母兽,疯狂地向白天德扑去。

楼下,围了一圈的团丁,端枪戒备,足有上十个,根本不止蓝衣人报告的七个,而那个蓝衣人也混杂在这些人中间,悠闲地抽上一袋烟。

十多个保安团的团丁和一个土匪,相互戒备,疏远,又一齐竖起耳朵听楼上的动静。

从一开始,整个木屋就在无声地震动着,像意症病人的寒战,诡异的是,听得到很响的撞击声,却听不到人的声响。

杀气透墙而出。

起先几乎没有停顿,后来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伴随着间歇的沉哼和短促的尖叫。

尖叫声大都出自男性之口。

“又报销一个,操蛋,豆腐县长哪是黑凤凰的对手。”蓝衣人忍不住出声,打破了难捱的静默。

“一个大洋,买县长。敢不敢?”团丁带点挑畔地看着他面前的土匪。

“买就买,怕个卵子。”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参加了赌局,除了蓝衣人,都买白天德。

团丁们喜笑颜开,“这个赚了。”

蓝衣人有点不乐意了,“黑凤凰的实力我知道,就算倚多也不见胜,凭什么说你们一定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就算那婊子能打赢所有人,那屋里还藏着个机关,火把中藏有大烟土。海棠婊子以前是个十足的鸦片鬼,闻到烟味哪有不发作的道理?”

蓝衣人骂道,“操,无耻之极。”

团丁讥讽道,“你不无耻,只会做点出卖的勾当。”

蓝衣人怒道,“不是当家的下死令,被逼无奈,老子堂堂汉子,才不干这种下作的事。”

双方立刻剑拔驽张,差点就在门外演出一场全武行。

还是一个年纪稍大的团丁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听,没动静了。”

屋里,没有一个好好站着的人。

团丁不是已经一命呜呼就是重伤昏迷。

好一点的两个也是多处挂彩,白天德与海棠都是同样凄惨,到处挂血,布满了抓痕和青肿。

可以见得这一场恶斗是何等的疯狂。

如果不是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周身乏力,致使她迭出昏招,此刻的结果绝对不是她精疲力竭,被白天德死死压在身下,找蓝衣人借来的男人外衣裤也扯成了布条,饱满的胸乳若隐若现。

白天德大口喘着粗气,牢牢地夹坐在女人的小肚子上,眼中闪动着狂喜的光芒,“白板儿,终于又落到老子手里了,想死吗?怕是由不得你吧。”

海棠沉默,眸子如口深井,想活可能有点难,想死谁还阻拦得了吗?

“抬眼好好看看,你一生的悲剧都是谁造就的,是我,白某人,是我设下了毒局,杀了你的亲人,奸了你的姐妹!”

深水中光芒闪动,荡起一个漪涟。

“十多年前,你把我掀到了崖下,我把你变成了奴隶,十多年后,我设局逮住了你,你逃了,这是第三次较量了,虽然有代价,但终究都是我占尽了上风,只能说明天老子都在帮我,要我姓白的就一辈子压着你,欺负你,注定成你命中的克星,你再强,又能逆天吗,敢杀神吗,这就是你的命啊,白板儿。”

心口越来越闷,像火焰在深深的燃起,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点一点回流到她体内。

白天德的脸上浮出他特有的兴奋而诡异的笑容,摸出了一只做工极其精巧的小铜环,晃了晃,“对了,为了祝贺我们的重逢,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啊,惊喜吧!”

鼻环!

海棠畏惧得打了一个冷战。

她的鼻尖被大力捏住提了起来,上次被刺穿的部位几近愈合,又被尖利的环刺粗暴地捅开了,激痛之下,眼泪和鲜血同时迸出。

“命里这么说,你就是我的一条狗,永远是。回到你熟悉的世界,你唯一熟悉的世界吧,白板儿,来吧,好好活着,做一条好狗……”

在男人充满魔力的声音中,海棠抬起头来,目光迷茫,散乱。

眼前,一时出现满身鲜血的蛮子,一会又变幻成唐牛、金花、银叶,还有白天德一张巨大无匹的嘴巴哈哈狂笑,而她,恐惧得像头老鼠,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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