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暴露

京城城南某隐蔽处。

这里是大奉某位世代皇商的外宅。这位周姓皇商在废帝朝夺嫡时,为了自保投向怀庆,成了怀庆的心腹家奴。

在怀庆女帝称制后,皇商的地位水涨船高,隐隐成为大奉皇商之首。

作为皇帝的家奴,自然需要给皇帝办一些相对阴私,不方便走朝廷流程的事情,朝廷办事还是需要保持光明正大的。

如果熟悉大奉皇宫内院的有心人仔细观察,会发现宅子内走动的侍从和侍女都不简单,行为动作一板一眼,做事令行禁止,全是怀庆帝的风格。

平时很少出宫的怀庆帝此时就在这里的正堂。

“陛下,打更人衙门呈报了对三皇子的调查结果。”曾为难过许梦岫那内院副总管李硕,规矩俯跪在堂中,老公鸭嗓子向怀庆汇报。

“你念吧。”怀庆身穿男子员外服饰,坐上首闭目养神。

“经过对三皇子最近几年的观察,打更人衙门认为,三皇子的神魂有问题,其各种行为、表现心智与九岁孩童高度不符。”

李硕顿一顿,抬眼用余光扫一下他的主子,没发现主子表情有变化,继续说道,“初步推断三皇子与许银锣相似,是异域来客。”

“具体点,有什么证据?”怀庆开口道。

“其一,从六年前开始,言语中经常参杂许银锣才说的一些词汇。其二,与他人交道过于知进退,行为不像孩童,反而与成人相同。其三,与他人闲谈时,对事物看法,对朝廷的看法,与许银锣当年非常接近。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李硕高高崛起屁股,头趴的更低,“其四不算太重要,说起来轻浮,恐污了陛下耳朵。”

“既然打更人报过,你说便是,朕赦你无罪。”

“三皇子喜妇人多过小娘,据线人报,若有美貌妇人经过,他会多看几眼,对清秀小娘则未必。三皇子回宫近两旬,府上两个房里伺候的小娘依然是完璧,而今日他却和二殿下因一位年近三十的尚宫约斗起来。”

涉及到天家阴私,怀庆不想和奴婢们多谈,“好了,朕明白了,将调查的宗卷留下,朕再看看。”

李硕将打更人衙门呈报的小册子,恭敬的放在怀庆帝的桌上,躬身欲退出正堂。

“李总管,听说你和小岫有些过节,他年纪还小,不要放心上。”怀庆拿起小册子,继续吩咐道,“太子过来。”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带着昏沉,太子身穿京城名士最流行的月白色锦衣,带一身酒气姗姗来迟。

他是五品德行修为的儒修,言出法随的超凡能力发动后,体内吸收的酒液可以被瞬间清理干净,但那酒不是凡品,没经过胃液消化,五品的能力不好处理干净。

太子见礼,迎面扑来淡淡酒香气。怀庆眉头微微一皱,又舒展开,问道,“皇儿去哪了?”

“儿臣与儒门新近崛起的几位新秀小聚,做了几句诗。”

面色不变,怀庆语气稍带责备道,“以后少去,储君学的是帝王之术,那酸儒还不如夸夸其谈的狂生有用,沉迷其中,将来难道要丰亨豫大?”

太子辩解,“儿臣明白,只是其中一位,是那日与老三闲谈的庶吉士的同乡,儿臣想问问那庶吉士平日里如何。”

“你是太子,类似事差你门下那些清客做便可以,若是想隐秘,给打更人衙门发个手谕即可。”怀庆谆谆教导。

“明白了,陛下。”

看太子那悻悻然的样子,怀庆心里一阵气急,许七安下的种,女儿各个天纵之才,男儿嘛……评价一句各有各的爱好。

自己的儿子是个爱好儒门那风花雪月的,又爱文名,结交的都是国子监和云鹿书院内的酸儒。

李妙真的儿子纯粹是他娘当年脾气的翻版,但又没养多少正义感,平日里好勇斗狠,就差欺男霸女。

洛玉衡的儿子修行资质平平,表现的得过且过,看样子是被他那天骄姐姐压制惨了。

那钟璃的幼子好舞文弄墨,年纪不大整日跟着太子,志向写出惊世的小说。

骚狐狸下的那个蛋整天阴森森的,不知太子如何想的,也爱领着他。

还有临安的儿子,今年也十二了,就爱领那不着调监正的不着调女儿到处乱跑,要搞什么工业革命。

剩下的几个年岁都不大,还看不太出什么形势。

不管怎样,只有,只有自己的儿子才能继承这威震九州的大奉皇朝。

慢慢来吧……

“你可知在你父之后,又诞生了新的天命之子?”

打更人衙门只证明许梦岫是穿越者,为了吓唬太子,让他能在帝王术方面上进,怀庆故意编造所谓“天命之子”。

“母亲的意思,那天命之子不是儿臣了?”太子听后打起了丝丝精神。

怀庆继续吓唬,“朕也不与吓唬你,几个衙门汇总来的消息,你三弟确有天命之子的命格。”

以及逼他办事,“事关朝廷机密,须你亲自去试他一试。”

太子心里还是挺在意自己能否继承皇位的,“求母亲教儿臣!”

“你父曾给监正念过两段咒语,第一段是,氢氦锂铍硼碳氮氧。第二段是,一三五七八十腊。你且在他醉酒时念给他听,他若对出下一段,你将对出的内容说给朕听。”

太子听的一头雾水,搞不清咒语是哪几个字,“母亲,能否给将这咒语给孩儿一份抄写?”

“给!”

怀庆早就准备好了,当然,她写的是谐音。

这个世界上能懂这两句话意思的土着,只有当代监正一个人。

司天监叛徒杨千幻懂第一句,不懂第二句。

……

太子是储君,储君也是君。

君有命,面子上是得遵从的,否则就给了别人“共讨之”的理由。

许梦岫是皇子,是太子的亲兄弟,更要时刻表现出兄友弟恭、君慈臣爱的形象。

太子给三皇子下了帖子,不是东宫的正事旨意,效力也差不多。

“请吾贤弟许梦岫于申时到东宫用膳。”副总管李硕将封红帖子双手递到许梦岫手里,“三皇子殿下,这是请帖。”

他代表太子来,代表大奉储君的尊严,不需要向皇子行礼。

这让许梦岫恶心的够呛。好在储君还不是完全的君,不用跪着接旨。

……

在许梦岫的观感里,太子一如既往表现的假惺惺,自己他妈(大不敬)回来快一个月了,这货今天才说要接风洗尘,在太子府里大摆宴席。

太子用大筷,亲自将一块烤的里嫩外焦的羊肉送到许梦岫碗里,“三弟,这是为兄从西域弄回来的檀羊肉,舍不得吃,今日吾弟来东宫,蓬荜生辉,为兄才有机会一饱口福。”

“谢大兄!”

许梦岫咬一口,肥而不腻的汤汁瞬间充满了口腔,烧烤的香料洒的极有火候,肉质具有层次感,“是小弟蹭了大兄的口福,大兄有朝一日富有四海,那得是日日都蹭大兄的口福。”

怀庆已年近四十,她曾对太子表示,最多做三十年的皇帝,就要卸下重担去和许七安逍遥天地去。

许梦岫这话整好骚到太子的痒处,储君许青衣,从听到他母亲那句话开始,就数着天过日子。

兴奋之下,他连连举杯,半醉就酸气大冒,“今日只你我兄弟同乐,当有吟诗做词!”

陪同的几个东宫清客皆称“大善!”,如此良辰美景,有美酒佳肴享用,有美人丝竹相伴,怎能缺诗少曲?

清客们纷纷作诗,许梦岫也抄了一首驴头不对马嘴的。

太子自然是压轴出场,吟诗如下,“人生短长似一天,日升月落转一圈。日出还是少年朗,日落已埋黄土间。人生哪有亿兆天,青春无知时光闲。日过晌午日艰难,兄友弟恭赛神仙!”

许青衣吟完,摇头晃脑沉醉其中,好像这打油诗真有什么意境能让他品味。

众清客不说话,也作品鉴状,大概腹中在酝酿一会儿如何吹捧。

许梦岫是主客,当然得先由他来吹。

“大兄这诗平仄不拘常理,细品又暗合音律,内涵为人哲理,当流传千古!大兄,小弟敬你一杯!小弟干了,大兄随意!”

说完先将水晶杯里的西域葡萄酒全倒进喉咙里。

“知吾者,许梦岫!”太子一饮而尽,仰头时眼神微眯向右下首的三弟,见他面色已经通红,明显酒气上头,觉得再加点料就到了时机。

宴会所在厅堂,正中有西域来的胡旋舞姬随着乐曲在轻摆躯体,柔弱无骨又健美丰腴。

在酒的衬托下,这些高目深鼻的胡女好像各个都是绝世美人一般,眼波荡漾下,男子越看越把持不住。

太子向最靠近主桌的那位胡姬招手,“来,塞西莉。”然后指向许梦岫,“这是我的三弟,今日无论如何,你必须让他尽兴。”

那叫塞西莉的胡姬听到主人吩咐,露出勾人的微笑,摇曳着轻纱飘到许梦岫身边,紧贴他坐下,端起酒杯先自己抿一小口,“殿下,奴求您喝了剩下的。”

大奉话说的字正腔圆,又柔又媚。

忍着不乐意,许梦岫勉强喝下,转头向太子借口道,“大兄……呃……小弟新练了功法,不能……近女色……”

“塞西莉,那陪我三弟再喝一杯。”

胡姬听罢,拿起酒壶,仰起修长的脖颈,将酒液存到自己口腔里,欺身上去就要吻许梦岫。

看这些胡姬跳舞唱歌还行,真要有身体接触,许梦岫非常嫌弃。

京城人都知道,胡姬们是西域小国进贡的秀女,分到太子这里却充当了家妓,有贵客来东宫,太子必叫胡姬来陪吃喝,酒足饭饱后陪就寝。

除了不太合礼制,毕竟她们名义上是秀女,大奉人觉得太子做的很正常,文人骚客们甚至引为雅事。

若哪位在京城的名士能进东宫睡一晚胡姬,那是逢人吹十年的好事。

许梦岫好色,但他第一个女人是天尊谢清薇,最想得到的女人是自己亲娘洛玉衡,怎么可能看上塞西莉这种,不知让多少男人把玩过的女人。

他借着酒意抢过酒壶,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大兄可是看不起小弟,竟给小弟这种庸脂俗粉收用。”

“为兄就等你这句话,来来来,再干一杯,做兄长的给你寻个好的!”

太子已悄悄用儒门言出法随给自己消了醉,再来一场酒宴,考验的只是膀胱而已。

许梦岫哪知平日里酸腐的太子有什么打算,跟着喝完一整杯,彻底醉了。

他趴自己桌上,又一只手肘强撑头,等他的大兄给他带好女人。

“一三五七八十腊!”

“三十一……天永不差……呃……”许梦岫酒瞬间醒了多半,冷汗如滴水从头上流下来。

“他妈的,大意了,芭比Q.”许梦岫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给了太子,也等于暴露给了怀庆。

不知道怀庆会不会报给许七安,若是便宜爹知道,死掉是不至于,但染指便宜亲娘的图谋多半完蛋!

都是穿越者,许七安能不懂他马腾(现在是许梦岫)脑瓜子里有什么黄色思想?

“三弟真大才!为兄为这下联百思不得其解,当浮一大白!”太子猛然站起,激动道。

许梦岫摸不着头脑,“莫非我搞错了?不是试探?”

宾主尽兴,太子坚决表示,要将塞西莉送到十王府三皇子的府上,许梦岫拗不过只能接受。

许青衣亲密的勾着许梦岫的肩膀,屏退左右,“三弟,兄长送弟弟的东西哪能寒酸,那胡姬是西域赤蔑国相国的庶女,年近三十,还是完璧,为兄知道你好这口。”

徐梦岫,“?????”

……

到灵宝观内修行,自然得有个刻苦勤奋的样子,十王府内的侍女、小娘一个都不能带,那胡姬更是不能去见。

作为现在便宜亲娘眼中,改邪归正努力上进的好孩子,不用和灵宝观的人宗道童们一起起居,他被安排住在便宜亲娘以前的卧房隔壁,也允许使用她以前的小书房。

就是吃的有点素。

人宗不忌讳荤食,但总归是修道人,饮食讲究个清淡。许梦岫才待了三日,就觉得嘴里寡味,快淡出个鸟儿。

他略期待卫尚宫能召唤他去内院里“习礼”,至少能混顿好吃的。

吃完后摸摸抓抓,甚至更进一步,就不足外人道了。

今日洛国师正好在灵宝观处理宗门事物,中午叫许梦岫一起凑合着吃。

国师娘娘有皇后的仪仗用度,就是来灵宝观做公事,厨子食材定是不可能不带的。

当娘的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喜欢吃什么?一顿饭吃的许梦岫暂时不想去宫正司了。

一方面几碟小菜,加几盘小炒,味道确实鲜美;另一方面,美人在对面,加秀色可餐。

饭后,洛玉衡叫儿子谈话。

“天尊来信,信中谈及了你,要你好好修行,若能突破到五品,她会收你做亲传弟子。”

“母亲,做了天尊的弟子,那孩儿该称呼妙真姨娘什么?师姐?”

“啪!”洛玉衡气打一处来,给了儿子个爆栗,“你姨娘早退出天宗了,轮不到你来论辈分,是不是也想叫我声师姐?”

“怎敢!怎敢!”许梦岫连忙摆手,嬉皮笑脸道“孩儿当拜在母亲座下,给母亲当徒弟,称呼您为师尊。”

冰夷元君成名时,洛国师还是个小菇凉。

那些叱咤风云的事迹经常传到小菇凉耳里,加上两人同为道门一脉,又互相竞争,谢清薇必然成了洛玉衡的目标。

后来冰夷元君窥破七情六欲,成就太上忘情,便从九州修行界销声匿迹,洛玉衡想挑战一番而不得,引为遗憾。

大劫后,天宗遵从前任天尊旨意,合宗放弃太上忘情一道,转修普通道法。

然而,用许七安的评价,天宗修行已成为路径依赖,哪是天尊一句话说转就转的。

宗门内经过数几千年形成的评价体系,经过数百代弟子完善的修炼功法,经过数十名天才弟子迭代的口诀心得。

“你能拜在天宗门下,就专心修行天宗的功法,将来好与你姐姐互相印证,莫要朝三暮四,最后一事无成。”

姐姐许梦翡是许梦岫心里最大的疙瘩,那天骄姿态大概是他永远不能拥有的。

便宜亲娘教导的一句话,听在他来异常刺耳,几个词从他脑海不断闪过,“炉鼎”、“垫脚石”、“磨刀石”等等。

“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母女都骑在胯下!让你们都挺着肚子求我操!”

……

午后的阳光总是让人惬意,许梦岫在半个时辰前许下宏愿,要搞大自己亲娘和亲姐的肚子。

现在的他趴在几本大部头人宗典籍上,快睡着了。

洛玉衡吃罢饭便带仪仗浩浩荡荡的回了内院,人宗的传功长老也出门办私事去了,待在洛道首以前小书房里的许梦岫当是无人能管到。

“咚咚!”传来敲门声,“殿下,内院宫正司的尚宫求见。”照顾许梦岫起居的老道姑说道。

“卫姐姐?”许梦岫奇怪,心道卫宏娘不该过来。

“请她过来吧!”三皇子隔门吩咐道。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一位身穿亮粉色女官服的卓越女子跨进书房内。

“殿下在灵宝观过的可好?”她示意身后的两位小宫娥放下手中的食屉。

许梦岫站起身,迎过来,“有卫姐姐来看我,过的便更好了。”

见两小宫娥出门站远,卫娘子轻声回道,“油嘴滑舌。”

“姐姐香一个。”许梦岫张开双臂熊抱住修长的女体,嘴要在他卫姐姐的脸上乱拱。

卫娘子躲不过,粉嫩的脸蛋上被糊上几道口水印字,她推开小情郎,用袖口拭了拭那将要干掉的男子口水,说道,“不要乱来,这是国师娘娘的地方!”

她玉指虚指其中一盒食屉,“给小岫你带的点心,是你最爱吃的。”她又指向另一盒,“这是给四公主殿下的。”

又听到与便宜姐姐有关,许梦岫觉得念头再次不通达了。

他抬头仔细瞄向卫宏娘的娇躯,随便找借口骗她道,“卫姐姐,隔壁卧房里有件青铜礼器,姐姐能帮我瞧瞧,是具体做什么的吗?”

卫娘子做女官几年,早练的心思玲珑,感到许梦岫言不由衷。不过她心已属了小情郎,不忍心拒绝,勉强跟了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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