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年抬起手,看着缠在手背上的白纱布咧开嘴角,那乐呵呵的傻样让姜觅蹙眉,收拾好了纱布和药瓶就要离开。
见姜觅要走,伏城忙不迭地拉住她的胳膊,“师父,你去哪里?”
又浓又密的长睫闪了闪,他撇着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受伤了吗?是不是和别人打斗了?为什么和别人打斗?”
“你是小孩吗?叶南飞。”
姜觅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扒开,嗓音清清淡淡的,“你十八岁了,又不是小孩子,已经到了能单独解决事情的年龄。为师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姜觅身形一闪,躲开了少年靠过来的亲近,将药箱放进丹房的储物柜里后,假装对他视而不见的从院中走过。
后面的人亦步亦趋的跟着,打算下山的姜觅恼了,回过头斥道:
“别跟过来,去做你自己的事。”
她眼里的排斥和厌烦如此明显,如此刻意,让想卖乖讨巧的伏城一下子偃息旗鼓,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站在原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没了姜觅的缈峰像是一座死山,连雅致幽静的四合小院在伏城眼中也变得冰冷空白,他坐在石桌旁强忍着困倦,瞪大眼睛干干等着。
议事堂内,姜觅坐在长老席的上端,听着华正俞那些关于五百化妖的冠冕堂皇的解释,心觉荒诞不已。
晏景予坐在她旁边,手指摩挲着下巴,神情也是异常的严肃。
沧浪宗暗中购买五百化妖一事消息早已泄露,外界传言甚嚣尘上,有说沧浪宗圈养炉鼎的,有说以五百生魂为祭开启密阵的,有说供给宗内某个高阶修士炼邪功的。
各种猜测,不绝于耳,唯一肯定的是沧浪宗万年清誉尽毁,成了化妖界妖妖仇视的对象。
“师妹可曾预料到这个结果?”
十二长老会结束后,走出议事堂,晏景予仰头望着晦沉的夜空,扭头看她,“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不要再想。”
姜觅沉默的点点头。
单凭那些听起来不着边际的说辞,华正俞没办法在这次长老会议上成功脱身,但如果提前做好准备,用重利笼络某些长老,结果自然走向了反面。
五百化妖的下落依旧不明,但姜觅不会再追查下去,她答应过师父好好保护宗门,就不可能走向宗门的对立面。
说到底,还是与情感利益相关。
“师兄,我觉得……”姜觅轻轻的道,“宗门不一样了。”
“都会变的。”
晏景予的心情也不轻松,他看着情绪落寞的姜觅,突然觉得缓不过气来,很认真的道:
“你也变了,现在的你根本不像三年前的你,反而像……数百年前的你。”
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双手握住姜觅瘦削的肩头。
“你的情绪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怎么回事?按理来说,是该同你师父一样,七情六欲全都抛下,纤尘不染才对。”
“你想多了。”姜觅收敛好情绪,眼眸动了动,看向晏景予示意他放开手。
晏景予还是不安,“雁荡山的凤兰开了,前些年我们埋在老桃树下的那几坛新酒也成了陈酿,师妹,你同师兄一起去吧。”
姜觅笑:“好啊。”
分别前,她被晏景予扯住衣袖,他的声音轻得刚来到姜觅的耳边就被风吹散,很轻的话语,很深很深的情感。
“你不要变,不要为沿途的风景动心,师兄会继续守在你身边,会护你飞升。你要坚定不移的走自己的道,像一千年里的那些日子,我们这样互相陪伴的活着,就很好很好。”
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姜觅不敢让他看见。
雾气寒凉,夜静风声如吼,她披霜带露的回到小院的时候,看见石桌旁趴着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这么冷的晚上,她的徒弟竟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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