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维赶起马车,看到述古纳仍停在路中,呆呆的望着他们,有些不忍心的冲他挥了挥手。
“别送了,到宋的路途很远,你一路保重。还有,大宋在南边,别走错了。”
燕飞羽自是不会露头同他告别,楚齐也安坐车中,倒是郑江宁心绪不安地挑开车帘向后看了又看,犹犹豫豫地拉了拉燕飞羽的衣袖。
“燕哥哥,我也想去宋。”
“你不愿随我们去上京吗?”燕飞羽揉揉小孩的头,温言笑道:“放心,你不会再是奴隶,也没人敢来抓你。”
“你想跟述古纳去宋国?但我不知那笨蛋能否照顾你。”
楚齐猜中了小孩的心思,郑江宁很紧张的点头,“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只要那个叔叔肯带上我,我绝不会给他添麻烦!”
“我明白了。阿维,趁那笨蛋没走,我们回去。”
他们虽然可以保证小孩的安全,但楚齐知道,自幼为奴的生活给郑江宁带来太多的伤痛,上京在他眼中,恐怕就是个吃人的老虎洞。
述古纳虽然很不靠谱,但至少信守承诺,只要他答应下来,就一定会平安的把小孩带到宋国。
看到马车又转回,述古纳这才从打击中缓过神来。
他故作平静地拉马迎上去几步,心想也许本该如此。
能成为他依靠之人的武学奇才,想来就该是个男人,说不定还是个像燕子姑娘一样小巧美貌的男子。
咦?
竟然到现在还不知他和大胡子的姓名,他二人武功不弱,在宋定然很有名气。
楚齐拉着小孩从车中出来,将他抱起递在述古纳的马前。述古纳不明就里,顺手将他接过,问道:“怎么回事?”
“这孩子叫郑江宁,你把他带到宋国,好好照顾他,教他武功,让他今后不再被人欺负。”
“什么?这么麻烦的事……”
但述古纳还不及拒绝,楚齐一脸霸气的道:“这是你输给我们的代价,不可以拒绝!”
“啊……好吧。”述古纳垂头丧气的把小孩抱上马鞍,他这才想起他把命都输给人家了,这种事再麻烦他也必须应下。
“放心,你并非没有益处。”楚齐笑着拉拉小孩的手,“告诉楚哥哥,南方在哪边?”
“南方在我们的后面。”郑江宁奇怪的侧过身,向身后指了指。
关维也哈哈笑起来,“述老兄,带上小江宁,就不用再磨炼你的心性和意志了。”
“这个……若有急事赶路的话,那些修行我就不做了。”
述古纳这才明白,难得脸有些红,缓了缓神趁机又问:“这位胡子兄弟,我们也算有缘,还不知你和燕子兄弟该如何称呼,可否交个朋友?”
关维稍做介绍,哈哈又笑,“好,我们今天就交了你这朋友!不过你到宋去,别打听我们的事,武功排名什么的……嗯,各有各的排法,都不一样的。”
述古纳不知他话中意思,但也点头应了。
几人再次话别,他看着马车渐渐走远直到不见,不自觉的默念起三人的名字,关维,燕飞羽,耶律楚齐,一股羡慕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再想他今后的目标,找到命中注定之人竟比成为天下第一的心愿还要迫切。
他心急情切,振奋了精神,扬鞭催马纵蹄狂奔。
但刚跑出几步就被郑江宁拉住了胳膊,心中胆怯声音已带了哭意。
“叔叔,我们不是回宋吗?怎么又向北去上京?”
“呃……我们是去宋,我只是先试试马的脚力。”
述古纳装模作样的拍拍小孩肩膀,“你叫郑江宁是吧,听名字是个汉人。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耶律楚齐,就会好好照顾你,教你武功,我以后就是你的师傅了。”
小孩机敏的立刻应下:“是的,师傅!”
“虽然习武的道路注定艰险孤独,但有为师教你,任何事都不需担心。”述古纳心中得意,有人叫自己师傅的感觉很不错。
“是,谢谢师傅!”
这师徒二人一路絮絮叨叨,总算方向不错,开始了漫长的南下之旅。
另一车三人则继续北上,今夜月朗星稀却有薄云笼罩,斑斓树影将前路晃得时暗时明。
虽然春风已有暖意,但不经意间仍有寒气袭来,关维紧了紧衣服,前方已能看到高大城墙的轮廓,此行的终点,辽国的国都上京终于已经近在眼前。
三人来到城下天尚未亮,关维也挤在马车中稍睡了一会。
京城繁华,城门外聚集了不少赶早入城的商贩,楚齐早已歇够,他掀开车帘暗中观察,这些人都像是寻常百姓并不见异常,应是因为京畿重地萧挞凛不敢生事,所以不会再追杀他。
但他绝不会放弃,所以必会转由其他方向入手,破坏辽宋的和谈。
楚齐心中不免沈重,直到城门开后关维赶车进了城,他仍茫然无知,直到关维再三问他,他才恍过神来。
“啊?前面左拐,过三个街口再向右,就是我家。”
“楚齐?你怎么了?”
关维停下车,探进车厢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在担心那件事?放心,如果真的不成,我和燕子也不会怪你。但是……你可愿与我们回宋?”
关维直接就说在了明处,楚齐身体微颤,看看他又看看燕飞羽,燕飞羽瞪着大眼睛不停点头,显然是和关维同样的问题。
楚齐把不安压在心底,笑着拉住二人的手。
“放心,有我从中周旋,此事定能成功。何况,我背后还有齐老王爷,促成辽宋和平,也是他的意思。”
“我们是问你……”燕飞羽急声又问,却被关维轻拉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楚齐少有这样心绪不宁,他既然不愿正面回答,关维不忍心再逼问他。
“阿维,燕子,我……”楚齐何尝不知他们的担心,但此时却无法做出承诺。
他虽不止一次想过,若辽宋议和失败,他就抛下在辽国的一切,追随二人到宋国去。
但想法容易做到却难,如祖父一般养育他长大的齐王韩德让,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他怎可辜负老王爷的期望,只因眼前的失败就背弃国家,令老人伤心难过?
他更不想放弃两国的和平之路,若这一次不成,就再去争取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和平真正到来。
但横在他眼前的难题却是,此次若不能说动太后与宋议和,恐怕主战派马上就会煽动太后再次南侵。
到时他身为军中将领,就算他能找借口不去战场,但他心爱之人定不会坐视辽军的入侵,他该怎样既能保护爱人又不辜负国家?
“楚齐,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压力很大,但我相信,不管你做何选择,都一定是最好的。所以你也要相信我们,不管你有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
关维坐正身体,轻催马儿再向前行。
他的声音坚定有力,浑厚的声音令人心中莫名踏实。
燕飞羽也凑过来,他说不出太煽情的话,犹豫片刻干脆直接上手,抱住他的肩膀哼道:“那些事先放下,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师兄要刮胡子,我要洗澡!”
楚齐也笑起来,“好,一起洗。我们三个可以鸳鸯戏水,再大被同眠,好好睡一觉。”
“哪有鸳鸯是三只在一起的,嗯,应该是……”说到这种事他们立刻轻松下来,关维皱起眉很认真的考虑,该用什么比喻他们的关系。
是三只白鹅?
三只鸭子,还是三只小鸡?
燕飞羽抱着楚齐没松手,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嘿嘿笑着低声道:“你的伤好了吧,我要先睡你。”
“阿维,听到了吗?你要为我做主。”楚齐捏捏他笑得鼓起来的脸蛋,黑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果然傻乎乎的可爱。
“做什么主?这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关维哈哈又笑:“放心,我在最下面让你压,包君满意。”
但他得意忘形声音不小,说出的话难免引人侧目,不明这大胡子壮汉是要被什么压的满意。
关维咧开嘴尴尬的笑笑,这才收回心思,专心向楚齐的府宅找去。
拐过楚齐说过的街口,是一条僻静的小路。
可见路边有一座不高的青石门楼,门前净水洒街,不染尘土,看得出刚刚有人打扫。
楚齐兴奋地唤他停车,正是已到他家门前。
“我父母早亡,齐王是我祖父的好友,他收留我在他府中长大。成年后我搬出来独立,但家里只有我和阿哲两人,现在你们来了,终于不再冷清。”
他边走边向二人介绍,还不及来到门前,大门已重重打开,阿哲如一条巨型犬般飞扑而出,涕泪横流地杵在他身前,抹着脸呜呜痛哭。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楚齐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令你担心了,对不起。”
他这样说阿哲哭的更响,抽搐着道:“是我对不起你,呜……耶律景德,我没能看住!对不起!”
“怎么?黑狼军的人把他救走了?”楚齐微微皱眉,本想将耶律景德交给王爷处置,看来是被人抢了先。
阿哲想到此就心中不忿,愤声道:“不是黑狼军,是宿卫司的人!很客气的把他接走了!”
“什么!”楚齐心中一惊变了脸色,宿卫司是太后的心腹机构,此次出使宋国他是奉了太后的密旨,她为何要救从中作梗的耶律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