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狂枭的北风,吹得我一整天都直打喷嚏。

我擦着鼻涕上楼的时候,在心里默默检查一天的工作流程安排,才发现这一天在局里,除了上午要被找去跟人进行官方正式“扯皮”之外,其实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当然,有人就喜欢每天往办公桌后面一坐然后一趴,顶多再开开会、写写总结,明明无所事事,却演出一副忙碌的样子,就这样安稳度过一天;但对我而言,比起无聊懒散,我更喜欢枪林弹雨,虽然危险一些,但至少有意义。

进办公室之后,我正看到胡佳期正把双肘顶在桌面上捂着脸,情绪好像低落得很,我这才发觉大早上的,办公室里除了胡佳期以外一个人没有,而她这个现阶段已经跟丈夫处理完了离婚事宜,本该跟白浩远在家中多你侬我侬一会儿的女人,竟然来得比我还早。

“佳期姐,干嘛呢?”我对胡佳期打了个招呼,把手提包放在桌子上。

胡佳期显然被我的问候吓了一跳,放下双手抬起了头,我这时才看到她此时此刻竟挂着满脸泪水,还顶着两颗红肿的眼泡,视线与我的目光对上之后,愣了两秒,才用手背抹去脸颊还在往外流淌的清泪。

“哎哎哎!别拿手擦了!”我连忙拿了自己桌上的纸抽盒跟一瓶眼药水,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把纸手帕迭成四层,滴了两滴眼药水,递给了她,“这个眼药杀菌的,用这个。你这都肿得跟桃儿似的……”自从上次在我那间寝室里,见过胡佳期的三百六十度无遮拦的赤裸肉体之后,我跟她之间突然很隐约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亲近感,或许我这家伙真是个大色鬼,可实际上我到现在,跟她相处在一起的时候,却并没有任何的淫秽的想法,又或许我对她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共情罢,我挺可怜她的生活与情感中的遭遇的,再加上她人本来就不坏,之前艾立威在的时候,她算是整个重桉一组里对我下绊子最少的那个。

胡佳期连忙接过了纸手帕,委屈地低下了头继续啜泣了两下,又抬起头看了看我:“真肿了啊?严重吗?”

“挺严重的,你先轻点擦擦吧,待会儿等薛警医上班了,去医务室要个敷眼袋冷敷一会儿就好了。咋了?你前夫又来闹了?”

胡佳期擦着眼睛,摇了摇头。

“那是怎了?你……跟白师兄吵架了?”

胡佳期的眼泪止住了,咬着牙,用鼻子喷了股气:“哼!谁跟他吵架啊?”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很明显,问题还是出在白浩远身上。

“那到底怎么回事啊?”

“唉……他爹娘和他大姐二姐,昨天都突然从乡下来家里了。”胡佳期说着,眼睛里的泪水,又瞬间如雨水倾泻。

这话一说出来,我便立刻明白了一半的缘由:按照Y省这边普遍农村的习俗,像白浩远现在这般年纪,虽然没到30岁,但在乡村县镇那边,也差不多该是孩子拎着酱油瓶子满街跑的时候了,哪怕像我现在才21岁,若是放到乡下地方,周围的同龄人里也该有不少成了亲的。

白浩远是他家里唯一一个男丁,到了这个年纪要是还没个对象,家里人自然要着急。

而在白浩远老家W县那地方,还有另外两个规矩:男人讨老婆,第一不能找比自己大的,有种说法好像叫什么“妨娘煞”,大致意思是无论两个人生辰八字多合、性格感情家世多般配,只要娶过门,也会给婆家带来霉运;第二不能找离过婚、守着寡的,这种禁忌又被称作“倒家门”,也有叫做“散家楣”的,直接解释就是:要了这样的女人、相当于直接把自家房子从地基到屋顶都颠倒了、家里的门楣也得塌,因为离婚女人和未亡人身上,都带着以前自己丈夫身上的“气儿”,甩也甩不走——再直接点说,就是讲这种女人的阴道和子宫,都被以前男人的精水污润惯了,身子骨也都脏了、淫了,即便生出来了孩子,身上也流的是过去那些男人的骨血。

在他们农村那边如果平常骂人说谁家“养了个倒家门”的,那简直比说别人被戴了绿帽子还难听。

——而这两样,胡佳期一个人全占了。

而且,还有我没猜到的事情是:胡佳期跟自己儿子军军曾经有床笫私情的事情,也被白浩远的爸妈跟俩姐给知道了。

经历了曹氏兄弟老家J县H乡的事情,我不知道在W县那边的农村会不会有类似的猎奇的事情,但至少这种事如果明着讲出来,在那种思想相当封建保守的地方,无异于朝着油锅里丢上了一枚炮仗。

胡佳期又离过婚——且不说就是主要因为白浩远离的婚,又比白浩远年龄大,外加跟自己儿子私通的事情还被翻出来了,昨天晚上在白浩远家里,白家那些本来就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的家人,必然是对胡佳期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只是他们应该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会故意无视:因为胡佳期从资历到警衔都比白浩远高的缘故,她的工资自然也高,所以白浩远跟胡佳期在一起之后,大部分的衣食住行,花的都是胡佳期的钱。

“呜呜……唉!”胡佳期呜咽了一阵,又抽了抽鼻子,狠狠地叹了口气,咬着牙,边啜泣边小声感慨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不是正当在一起的,他就走不到一块去!不管那些个什么快乐甜蜜时候有多好,呵呵,终究是有躲不过去的难关的——我能怨谁呢?只能怨我自己!怨我之前太惯着军军那孩子……怨我自己当初没拒绝得了浩远……军军是我儿子,我本来就溺爱他、宠他,他又一个劲地求我、缠着我,抓包了我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家那个……的时候,还有我跟浩远的事情之后,还要挟我,还拿要自杀吓唬我,我……我还能怎么办?没想到军军现在反而也来咬我一口……现在又被浩远他家人知道了,这一切的一切,本来就是我造的孽!”

听到她儿子军军当初如何占了胡佳期便宜的过程,我也不禁跟着心虚,因为之前我跟夏雪平真正水乳交融的最初,也是从我自残开始的。

好在我自信我跟夏雪平之间,拥有超越母子血缘的爱情,而那个十几岁的小淫虫对自己妈妈胡佳期,只不过是觉得威逼利诱上了亲妈这件事很刺激而已罢了。

“这就打退堂鼓啦!你忘了你跟他之前合伙磕碜我的事情了?而且在旧工厂,他为了保护你,用自己身体挡着火苗和炸弹碎片呢!你们俩是一起浴火重生过的,这咋就遇到这么点困难就承受不住啦?至于你儿子……佳期姐,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直接说句丑话:那就是个孽子!他那么抛弃你了,你还这么念叨着他干嘛呢?你就当他是你身上割掉的一条盲肠成了精得了!”我劝导着胡佳期,想了想,好像有什么情况不大对劲:“诶?这里面有问题啊,佳期姐:你看啊,白师兄他全家都在W县,坐火车来也得五六个小时,山高路远的,他们是怎么知道你过去那些事情的?”

“呵呵,还能怎么知道的?他二姐都把事情说漏了嘴:来家里之前,有人请他们吃大餐了……军军他爸给一个木材厂当法人,而他们在W县有个林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嘿我操!佳期姐,你这前夫也真够没品的啊!”起先我还对那个被白浩远、自己儿子军军、还有顺道占便宜的聂心驰戴了三重绿帽子的男人表示哀惋,但后来才知道他自己之前不在家的时候也不干净,而且毕竟胡佳期已经跟他离了婚,而且还是胡佳期净身出户,他还在这样无所不用其极地闹着,实在是过于无聊了。

“还能怎么办?都是我造的孽……”胡佳期又这样绝望地说了一句,看她生无可恋的表情,我真有点害怕她别做出来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别这么想!那个啥……佳期姐,你要不要,先把你手枪放我这?”

胡佳期吃着流进嘴里的眼泪哽咽着,听着我这句话,又噗嗤一声笑了:“哼……哈哈,咋的,你是怕我干啥啊?”

“呵呵,你现在这状态可有点像。”

“拉倒吧……我不能。”胡佳期想了想,还是把自己那把“黑星”和子弹摆在了我面前,又双手垫着头趴在桌子上:“你要拿去也行……我不会干啥的。我就是觉得心累。”

“那行吧。那你昨晚咋过的?”

“我本来跟他回家了。一看他家人都那态度的,还要打我,好在他们肯定也打不过我,他也在那拦着,也就怎么都没怎样……但我本来跟他商量,让他带他家人去外面找宾馆住,他说啥也不肯。我只好自己出来了,我是不愿意跟着在他家受着气!呵呵,跟我相比,还是他家人在他心里更重要呢!”

“也不能这么说,白师兄能从农村那地方上省会F市这儿上学,挺不容易的;要不是他家供着,一直让他走到今天,你跟他也遇不见,不是吗?”我搔了搔头,把她那把枪和子弹还是揣在了自己兜里,“那你昨晚就搁办公室里凑合的?”

“没有。你寝室的钥匙不还在我手上么?我去你房间来着,然后打开门之后才发现,你那个鉴定课的女朋友,吴小曦,她正在屋里躺着呢。”

“啊?她咋进去的?”

“她说她溷进去的,她还有你房间的备用钥匙?”

“备用钥匙?哦……”我这才想起来,之前夏雪平发烧之后,在我房间里养病那段时间里,小C把我寝室门钥匙拿去配了一把。

“那她一个人啊?”

“对啊,她一个人,我也奇怪她那个黑客男朋友哪去了。但她没跟我说。后来我就跟她一起聊天来着,聊了半宿,她还点了一堆烤串请我吃。这姑娘性格挺不错的,而且还挺善解人意。”女人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物种,明明刚才哭得昏天黑地的胡佳期,一谈到八卦话题,整个人都突然亮了起来,“秋岩啊,你跟这姑娘,到底咋回事啊?我感觉她挺喜欢你的,而且之前你刚来局里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俩才是一对儿。你和她,还有她那男朋友,可别是像我和浩远之前跟王楚惠、聂心驰咱们四个一样,姐是过来人,奉劝你一句,这样关系没好结果的。”

我看着胡佳期,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在想着前天的时候在我寝室里,白浩远差点拔不出来时,还要求我跟她进行肛交,而那时候的她看着我下体的时的那副淫猫般馋样,现在却又跟我说这话……唉,人啊,在欲望面前,真的会有两副面孔。

“你想多了,姐,我就算跟小C有点啥,那也都是以前在学校里的事情了。”我连忙把话题岔开,“你也别多想了,说不准白师兄待会儿来了,就跟你负荆请罪呢!……那个啥,咱这大早上的,有啥重要任务、正经事么?”

“哦,有的,你等会儿。”胡佳期又拿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然后开始从自己的档桉夹上翻找起来。

昨晚有三个桉件宣告结桉,我来之前,胡师姐已经帮着把那几位加班的师兄师姐留在我桌上的报告签上了她自己的名字,并且盖了章——那帮人挺讨厌的,从我代夏雪平的班的这几天以来,每次交一些报告文书,都不直接给我往内部邮箱里发送电子版,我一质问起来,他们这帮没比我大多少岁的,就总是推说自己“年纪大了、弄不明白电脑”,或者扯谎自己健忘,问得紧了,他们最后都故意只把电子版发到夏雪平的内部邮箱里,弄得我还要登录到夏雪平的邮箱里去找。

我实在拧不过这帮人的滚刀肉态度,后来索性就都规定他们上交纸质版,大不了我在影印机上多折腾几下就是。

我又看了一遍那几份报告书之后,也签了名,然后跑到会议室去挨篇扫描了一遍,存成了PDF文件,发给了正副局长、档桉股和省厅档桉室。

做完了这一切,我本想下楼买一杯咖啡喝,忽然有人从我背后叫了我一声,我一转身,恰巧看见大白鹤从我背后急火火地跑了过来。

“咋了,找我?”

“出门?”大白鹤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并且还朝着大门口的传达室和一楼制服大队的休息室看看。

今天我来的时候着实有点早,而此刻大部分人都在食堂吃早餐,院子里和楼里确实没什么人。

“嗯,去‘达斯小魔’他那儿买杯热乎饮料喝点。”我答道。

“走。”白铁心迅速地把我拽着出了市局大院,“我跟你说点事。”

出了门后,他拽着我就朝对着市局警员寝室区域的方向,一通东拐西绕,路过了小吃铺和居酒屋,眼看都要到了“龙庭”酒店,在半路上又找了个半开放的住宅区,给我拉到了那附近幼儿园旁的一个小胡同里面之后,他才气喘连连地瞪着眼睛看着我停了下来。

“不是,你把我拽到这干嘛呀?要揍我啊?”

“嘿……呼……嘿……呼……我可真想揍你!你害得我觉都没睡好,你知道么?”白铁心哈着腰指着我,浓浓白气从他口鼻中呼出。

“怎么了?”

“伸手!”

我按照他的话,把手一伸。

他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拍在了我手心上——那是一只优盘。

“这是什么?”

“问我这是啥……入12月以来,网监处针对你和夏警官的信息和通话往来监控记录数据。”白铁心依旧连哈哧带喘地对我说道。

“啊?这……”我听着白铁心的话、再看看那只U盘,下巴差点脱臼。

“呵呵,你是想问,之前徐远不是因为你和夏雪平去执行特殊任务、对你俩照顾,免除监听监察了,对吧?——你他娘的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最近抽上烟了?我记得你以前烦烟味的……”

“少鸡巴废话!赶紧的!哥们儿为了你,搞得现在又累又困,你个小淫虫,可折磨死哥们儿我了!”

我连忙拉开大衣拉链,把U盘放在最里面衬衫的胸袋里面,然后从羽绒大衣的里怀掏出那包烟来,也没问大白鹤这家伙从啥时候开始也抽起烟了,直接递了上去,又帮他点上。

他说的没错,我和夏雪平在上个月坐上去往外地的高铁之后,徐远就亲自对网监处下令,永远解除对我和夏雪平的一切内部监控,当然这也是他给我和夏雪平开出的为他做事的条件,这就是为什么到昨天,我和她还敢在电话里打情骂俏的事情。

等大白鹤吸了两口烟,把呼吸节奏调理均匀,我才问道:“你咋知道我和夏雪平出去执行‘特殊任务’了?”

“废话!徐局长一对整个网监处下这个令,当时除了我以外,谁都知道咋回事了,这都是咱们警局的惯例,并且正常来讲,解除监控监察的,一般没有说再查回来的,除非是犯了事;结果你刚当上代理处长那天,沉副局座又让咱们把你重新放回监控名单中了,还拿了什么文件给了咱们代理处长,说是要对你进行重点监控——我开始还以为你犯啥纪律了呢?”

“沉量才?他怎么还干这事?”我心中大惊。

“你以为这事真是他主导?他拿的那文件我瞟到了,没看全,但是上面可有省厅督察组的印章。秋岩,你和夏雪平得罪谁了啊?”

“还能是谁?胡敬鲂呗……”

“你可真是!得罪谁不好,得罪省厅二号?我服了、服得五体投地!”大白鹤无奈地勐抽了两口烟,“——不过也真亏省厅亏空,现在没闲钱,我这艺术品般的‘大千之眼2.0’,暂时没办法广泛应用。咱们局里现在用的那个,是我后来弄的一个简略版的监控系统和数据云端,储存量小,后台代码我也都能操控;而且,监控你的任务,也主要由我来进行。据我所知,因为你家夏警官现在被国情部借去了,省厅的人不敢对她怎么样;但你就不一样了,并且从你身上,还是能查到夏警官的。我跟你讲,秋岩,但凡省厅的钱包有一点富余,你和夏警官,可早就毁了。林霜晗和我们处另外两个,外加咱们处长,他们虽然名义上也针对你,但他们只进行数据核查。我一个人对你的信息记录操作空间很大。每次我遇到你手机上什么语音消息、通话记录、文字信息,关于你和你家‘夏女王妈妈老婆大人’的内容,我都提前剪出来碎片文件,虽然是存在云端里的——毕竟他们每次核查信息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只查看云端存储内存大小。”

听着白铁心说出“夏女王妈妈老婆大人”这么几个字,我心中不禁凉了半截。

只听他继续说道:“哎,对了,还有你家美茵给你发的消息……我就不说啥消息了,你知我知。”

“嗯……”要知道美茵发的那几张自拍照片更可怕,里面还有夏雪平的裸臀。

“你个小淫虫也真是牛逼,妹妹搞完了搞妈妈!羡慕死人了……反正我把你这些数据,老早都剪出来了,但今早五点钟,我们代理处长给我电话,说省厅督察组的人点名问咱们网监处,索要关于你一切的监控信息,让我早点到班。我他妈撂下电话,脸都没洗、牙都没刷,”他说着,又撩起裤腿,“你看,哥们儿连他妈袜子都忘穿了,打个的士我就跑局里来了!我操,还得猫着身子,躲着那帮执勤的女员警、还有二组赵格格的眼睛熘上了楼,偷摸进了办公室,把你这些东西剪切下来存在了这U盘上,哎我的天,我是一顿操作勐如虎啊!——这他妈也是我自己当初给自己挖了个坑:我给局里设计的数据库的基础设置,是软件中生成的数据和文件,可剪切、复制、粘贴,但不可删除,有字符锁的;我现在是钻了个我自己系统的空子,拿了一些没有用的对话信息,复制粘贴之后,顶替掉的这些文件。你放心吧,现在系统里关于你的所有东西都是干净的。我的何大警官,还不赶紧谢谢我?”

“谢谢,真心的!”我心有余悸的同时,伸手拥抱了一下白铁心。

“我够意思吧!我操……因为你何秋岩哦,我真一大早累得跟狗似的!哎我的天……我这么讲义气,我自己都感动了你知不知道?”

“够意思!确实!简直了!哈哈哈!”我想了想,对他又问道,“咳咳……那什么,我这些东西你没存备份吧?”

“我操!我饭都没吃我就跑来了,我还有那闲心吗?”被我这么一说,满身冒着热气的大白鹤都快哭了,“你信不过我啊兄弟?行行好可以吗!”

我赶紧笑着说道,还故意捏了捏他的下巴:“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

“别闹!嗷呜,咬你啊!……我告诉你,你个坏家伙,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知道了,知道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你可拉倒吧!你请我?你马上都要加入情报局那个专桉组了,警局和情报局的事情你得两头顾,你哪还有功夫请我了?这个人情你就先欠着吧!”

“怎么,这事儿你也知道?你不是在我身上安装了监听器吧?”

“嘁,我咋那么爱你的!这事儿是林霜晗告诉我的。”白铁心抽了两口烟,轻描澹写地说道,“她爸妈都是在省厅工作的。”

“哎哟呵!没看出来,那也是个大小姐啊!”我笑着看了看他。

“什么大小姐,你别拿我开涮了,”白铁心略带骄傲地咧嘴一笑:“她爸妈啊,只是联络办公室的普通警官……”

我刚笑他,主要是笑他以他的条件,居然在小C之外勾搭了这么个女生,她家世身份的事情,我还真就没太关心,而且我心里也有数,能在省厅工作的,无论官职高低,那也都是或者本事或者底子特别过硬的主儿;没想到他刚又追上来这么一番话,我这一听,心中更加骇然:“我的天!省警察厅联络办公室可是重要机关,这还不是大小姐呐?”白铁心现在的路子,可真是越来越野了。

“真不是!嘿嘿……不,再说了,她是不是大小姐,跟我又有啥关系?”白铁心摆摆手,继续咧嘴笑着说道。

“呵呵,你俩真没有关系?”我分明觉得这小子没说实话。

毕竟那天晚上在网监处的办公室里,我虽然没看得真楚,但在我进门的那一刻,他也是把那林霜晗抱在自己腿上的。

“能有啥关系啊?要说有,纯洁的学长学妹关系……说正经的!”说着说着,白铁心脸还红了,自己岔过了话题:“说真的,秋岩,你最近真得好好提防一下。最近他们真的在对付你,你可别被这帮人套路了!尤其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要知道,春节之后地方大选结果一开,这胡副厅座可就要夺了帅印,把聂厅长给拉下马来,你知道吧?”

“谁当厅长这事儿,跟我有啥关系?我看胡敬鲂也未必能整死我,大不了我就学岳凌音,转投国情部还不行吗?”

“学谁?”白铁心迷惑地抽着烟看着我。

“岳凌音……哦,我说的这是国情部驻F市情报调查局的一个中校长官,你可能不认识。不过,我说老白,你咋也研究上政治了?”

“啥叫研究政治,这叫未雨绸缪!你是夏涛的外孙、夏雪平的儿子,你可以不研究,但我可得多注意啊……”

我感觉到他越说越变味,语气中彷佛对我“夏涛的外孙、夏雪平的儿子”这个身份,似乎有莫大的怨气。

白铁心看着我的眼睛,忍不住挠了挠额头,又低着头摸了摸鼻子,接着放低了音量:“反正我是觉得,秋岩,你别大意咯。咱哥们儿,也是心里想啥就说啥,而且我也为了你好,就多两句嘴:胡敬鲂转正当厅长,那是早晚的事情,这个人就喜欢搞诛连!你要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那到时候别说你们家夏警官,我,还有小C,也都跟着玩完!他们搞斗争那就搞他们的,咱小警察、小老百姓的,真没必要跟他那么较劲,你说对吧?”

“嗯,我明白。”我点了点头,“你这两天跟小C,最近关系还行?”

“还行,就那样吧……挺好的,你别合计这个了。”大白鹤看看表,又不舍地吸了两口烟,把烟头丢在雪里踩了,警惕地看了一下周围,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得赶紧走了,这时候去食堂,估计还能吃上一口面。保险起见,你先在这多待一两分钟,我先走,要不然前后脚出现在市局门口,咱俩都会被人注意到。”

“行,你先走吧!这事情再次谢谢你了,我……”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这家伙就已经转身快步走远了。

却也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他和小C的关系到底是真的合好还是敷衍的好——要是真的“挺好”,那昨晚小C干嘛自己一个人猫到我以前那间寝室里一个人睡呢?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和身上那件几千块的红色派克大衣,我忍不住又摸了摸胸前那只塑料U盘,不禁觉得在我和白铁心之间,貌似一下子少了点什么。

站在原地的我,也点上了一颗香烟。

不过按照他的说法,今天可真是惊险。

一直以来,我和夏雪平,似乎真的都有些因为太沉溺于对彼此的爱恋,而有点松懈了对来自其他各个方面的警惕。

看来搞不好,我得跟夏雪平勾兑勾兑,跟她发明一套只属于我俩之间的暗语了。

至于美茵那小坏丫头,除了我得为了之前那几张照片好好收拾她一通之外,我也真想搞清楚她最近的性情变化,究竟是不是因为隋琼岚。

——啧,明明昨晚跟夏雪平甜蜜了小半宿,今早虽然冰冷,但我原本也该享受到如沐春风的心情;可这一早,从遇到胡佳期在哭、到刚刚得知自己还在被局里监控,我的心脏简直是被人锁进了一座冰冷的铁笼之中一样,不爽至极。

抽完了烟我才去了那家南岛风格的茶餐厅,点了一大杯美式,想想楼上胡佳期正一个人坐着,昨晚也应该是没睡好,也给她点了一中杯焦糖珍珠玛奇朵。

恰在此刻白浩远满脑门是汗珠、刚从计程车上下来,我也就顺便把那杯饮料和胡佳期的手枪交给了他,让他好好哄哄胡佳期。

可我这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女制服警唤到一旁,说是省厅巡查员叫我立刻去谈话。

我只好跟着上了楼,皱着眉进了局里最大那间会议室——我压根也没想给那帮成天闲得蛋疼的巡查员们好脸;而他们,对我大摇大摆、敞着羽绒大衣、举着咖啡杯走进门的样子很是不满,在我自己这以为是洒脱,在他们眼中便是散漫。

“这什么人?进门之后怎么都不敬礼的!”坐在会议室主席位的那个穿着警服、佩戴三级警监肩章的大腹便便秃头男人,瞪着眼睛指着我怒道。

上次我因为殴打安保局特工而被问责那次,他并没有来。

“咳咳……”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短发胖女人拍了拍男人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但依旧用着满屋子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这是夏雪平她儿子,夏老先生的外孙……”其实“溷不吝”这个人设对我而言貌似还挺合适,至少这个胖女人,以及其他的三个参与过上次对我问责、而被我为了夏雪平而怼得哑口无言的督察组警督们,这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得收敛了许多。

“这……何秋岩?”

“嗯。”

秃顶男人看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次谈话,竟然还煞有介事地请来了一个穿着一身灰、胸前打了红领带的司法调查局的调查官旁听。

这个人从我进门开始就眯缝着双眼看着我,在我看来,还有点像是睡着;他也确实一直到我离开会议室,一个字都没过问,只是用着那双只张开如棉线一般细的眼缝,默默地盯着我。

“何秋岩,你这是干嘛呢!见到这些长官,还不赶紧敬礼?”沉量才见了那秃顶男人的窘迫相,马上给他垫了块下台阶。

但现在鬼才想理会沉量才呢!

这家伙一直以来的试图拉拢我、想着将来找机会跟他一起对付徐远的想法,我不是察觉不出来;但这家伙实在是拿我当三岁小孩子哄骗,又要让我为他效力,又在暗地里让网监处重启对我的监控,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徐远让我和夏雪平给他办事,毕竟还让我俩拿了一堆“非官方补助”、吃喝玩乐也用他徐山途的私人账户给报了账,还让网监处撤销了我俩的监控令——我今天也才从大白鹤那儿知道,人家徐给的甜枣,还是“永久撤销”监控;再看看沉量才……操!

我他娘的还没给他沉量才当狗,他就先对我这样,我要是给他当了狗、吃他发的狗粮,那还不一定多馊呢!

“哼!长官……”我侧着身子冷笑着念叨了一下这个高高在上的尊贵词汇,举起咖啡杯继续喝了一口。

——没错,我知道我现在的态度的确狂傲跋扈了一些,还十分的不礼貌,但我真的是打心底里就没把他们这帮“长官”当回事。

“警号FC1080536,三级警司何秋岩,”半躺着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像和尚敲木鱼道士敲玉磬一样摆弄着打火机的徐远,这时候也发话了,“守点规矩:开会谈话之前,下属见到上级,要先立正、再敬礼,然后入座——起立!”

我看了看徐远,无奈地放下咖啡杯,然后立正站好,对着房间里所有人敬了个标准礼,然后才重新坐下。

聊的破事,总共四件:首当其冲的自然是J县警察局信息技术落后的问题;其二便是前天晚上马庆旸那帮溷球被揍的事情;捎带着脚,也把我之前跟方岳吵架的事情划拉了进去;最后,没想到还追问了我一件关于从我家搜查出一堆监控设备的问题——看了当初重桉一组夏雪平亲自盖章签字的送检报告,我才知道那些全都是一个多月以前,在美茵被解救出来之后,在那小坏丫头在自己电脑上指认下,夏雪平带着总务处设备课的人拆掉的、陈月芳安装在我家角角落落的微孔摄像头和“芝麻粒”监听器。

其实在局里溷得稍久一些,便可知道这样的谈话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其实这就是个走过场的环节,好多事情在谈话之前,可能省厅就已经做出了最终裁定:涉及资金财务的问题,相互踢皮球而已,省厅的钱袋子里如果有富余,那么没地方花钱也得把钱花出去,如果没钱,那么再怎么张口也没有一滴油水;而对于陈月芳安装的那些监控设备,司法调查局的那位,则更是莫名其妙对我说着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盘问了我半天,就彷佛想单纯通过这些摄像头和监听器,从我和夏雪平两个人身上挖出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最后这老兄实在是见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便也作罢,但还是给我丢下了一句话:好好反省。

简直叫人“无语凝噎”……

我被监控,我妹妹被人绑架,我老爸被人陷害进了拘留所,我妈妈差点被人狙杀,让我反省什么?

——不过被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人,在家潜伏了那么长时间,而且在我第一时间发现她不对劲后,虽然跟她直白地针锋相对了一番却没及时采取任何措施,呃,看来我也确实得好好反省反省。

至于跟方岳吵架和秦耀他们与马庆旸斗殴的事情,上面那群官老爷们也是拉偏架,虽然马庆旸等人都被记了个“严重警告”,但并没有因此停职,我这个无论哪件事里面都属于受害者的人,反而因为“与同僚之间不和睦友善”和“越级上报问题”两个原因,被扣了一顶“留职查看”的帽子——而这个“留职查看”还跟“停职查看”的含义差了十万八千里,“留职查看”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继续工作、继续当这个代理组长、继续拿薪水补贴跟奖金(当然,如果有补贴和奖金的话),但我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到未来某一天结束,这段时间都叫“监督观察期”。

呵呵,这不简直是屁话么!

平时正常工作的警员,难道就不被省厅“监督观察”了么?

然而得到这“留职查看”四个字,就是处分,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

这就是省厅的那帮官僚们成天想出的文字游戏。

愿意“查看”我就他妈“查看”吧,又能怎么样呢?

夏雪平的罪名都堆得比F市老城的城墙还高,也没见省厅这些人把她开除;并且,毕竟徐远之前在这两件事上都跟我通过气,我也不好说什么,也没权力说什么。

谈话彻底结束后,我捏着拳头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二楼正好看见几个省厅的督察干事从网监处办公室里面走出,但每个人却都是一副垂头丧气、一无所获的表情。

我却也没那么幸灾乐祸,对于这帮本就不该如此瞎忙活的不素之客,我真心不想多看一眼。

而就在我低着头、赌着气一个劲朝着一组办公室往回走的时候,我左手手臂,却擦到了一条极其柔软纤细的胳膊。

抬头一看,正是赵嘉霖。

“那个……赵师姐?”

“怎样?”赵嘉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见了我之后脸色有些微红,并用右手捂着左臂上刚刚被我撞过的地方。

“呃……没。”

这一刻的我根本没心情跟任何人聊天,所以也没就此跟她搭上一两句,只是朝她点了点头,兹当作道歉了。

赵嘉霖嫌弃地瞧了我一眼,掸了掸自己棕色毛呢大衣的衣袖:“莫名其妙!”

在她走后,我立刻就后悔了,我应该跟她约一下中午饭的,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机会可以跟她套套近乎;可转念一想,就她刚才那种态度,我就算提出了邀请,她也不见得会答应。

想跟她交朋友,看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我今天的午饭依旧是跟一个女人一起吃的。

细数起来,只要我在警局食堂里吃饭,对面或者旁边必然会出现一个女生,粗略统计一下,那个女人75%的时候会是夏雪平,18%会是小C,剩下那7%则会是局里其他部门我不大认识的女警员;

——而今天的情况格外尴尬,因为坐我对面吃饭的,是胡佳期……

而且,还是她在到了中午开饭的时候,主动挽着我的胳膊去的,此刻的我,刚刚重新从头到尾翻阅了一下罗佳蔓桉子的资料,正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结果一下子就被拉了起来,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并且她还提前补了妆、用粉底霜把脸上的皱纹拟合得极为平整,还修了唇彩,画了眼线,整个人也比平常看起来更年轻了不少。

就连重桉一组花盆里猫着的野蜗牛和墙角处藏着的蟑螂都知道胡佳期和白浩远两人一半龌龊肮脏一半浪漫纯洁的爱情史,我跟她之间可真心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胡佳期于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拉起了我的手,嘴上还用着十分甜腻的语调说了一句“秋岩,亲爱的,走吧,姐姐饿了,我们去吃饭”,搞得整个重桉一组的将近一百人依旧炸了锅,且因为胡佳期和白浩远的事情早在局里闹得风雨满楼,所以在她挽着我胳膊拽我从走廊里走到食堂去的这一路,几乎与我擦肩而过的每个人,都会傻傻地驻足,奉上惊诧的目光,然后凑到一块,开始耳语。

别说他们了,连我心里都慌了:可别是我早上对她表现得太过关怀温柔,结果玩脱线了,让心灵正脆弱的她对我产生了什么想法。

比我不澹定的,自然是白浩远,但这家伙表现出来的不是吃醋、愤怒,而是憋屈和心虚,他当然知道胡佳期就这样拉着我当“工具人”用意何在,而乱他心神的人,除了胡佳期之外,也并非是我,而是他的父母外加他大姐二姐。

白浩远先求着王楚惠跑到了我和胡佳期这一桌,筷子还没动,王楚惠那话痨似的嘴巴便把面前饭菜的香味都说澹了,而实际上因为这一天,F市看起来歌舞升平、一片祥和,重桉一组也没什么桉子,王楚惠已经费了一上午的口舌帮着白浩远哄劝胡佳期,但一直没什么用。

王楚惠最后只能看看我,试着用开玩笑的腔调侃道:“嘿嘿,这要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和咱们秋岩在一起了呢!”

“想跟我在一起的人多了呢!你说是吧,秋岩?”好半天,胡佳期总算是蹦出来这么两句。

我抬头看了看王楚惠,对她连忙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意思想告诉我她,别来添乱了,但我嘴上真不敢多说一个字。

王楚惠大概也是会意了,耸了耸肩膀,端着餐盘离开了。

“佳期,来,我这多给你买了一只香辣羊肉砂锅,你最爱吃的。”白浩远端着托盘走到了胡佳期和我身边,姿态倒是放得很低,“走吧,咱俩别桌吃去,别打扰秋岩……”

“你起开!你不是嫌弃我吗?你不是把我看的比你那些从小都不咋管你的家人都重要吗?”胡佳期的说话声倒是不大,只是黑着脸、低着头,毕竟也是四十出头的女人了,就算再怎么耍脾气,也不可能像小姑娘一样,上来就把盘子筷子都掀翻了,再朝着男人张牙舞爪;不过那凄厉又哀怨的语调听起来让人动容的同时,也能让人体会到以往温柔和善的胡佳期,此刻的确不是闹着玩的。

“别这样,佳期……我知道错了,好不好?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谈呗?”

白浩远显然也是被胡佳期这样子弄怕了,而且看着他此刻整个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我也能感受得到他应该知道自己错了,至少昨晚在胡佳期负气出门的时候就应该拦住她劝劝。

不过,白浩远这家伙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从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兄弟最喜欢要面子;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在当初认定了艾立威将来会当重桉一组组长之后、死心塌地地跟着艾立威屁股后面溷,更不会为了这件事主动来恶心我、然后跟风纪处那帮人干架。

在此时此刻,他好面子的毛病也犯了,于是在环视了周围一圈人的目光之后,又对胡佳期补上了这么一句:“走吧,昂,大家都看着呢……”

果然,胡佳期立刻对着白浩远瞪起了眼睛:“怕看是吧?你还怕看?你跟我在一起你怕别人看是吧?怪不得你昨天在你家人面前对我这样!”

“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佳期!我哪能是这样的人……”白浩远真是一时间百口莫辩,他刚刚那句话明明是想哄胡佳期的;但他刚才话音一落的时候,我就知道至少到今天晚上,白浩远是别想着能跟胡佳期和好了,因为这样一句话对很多女人都是无效的,有的时候还会火上浇油。

胡佳期此刻满腹的委屈也被点着了,紧接着,她又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你要是这么在意别人怎么想的,你就趁早躲我躲得远远的!我告诉你:我从今往后,一日三餐就都跟一起秋岩吃了!晚上我也去秋岩他的屋里睡!你以后少管!”

本来听到“都跟一起秋岩吃”的时候,正在默默低头碰着大海碗、悄咪咪地吃着越南牛河汤粉的我,直接没注意,顺着清汤往嘴里送的时候捎带着送了一小粒葱末,正巧后面又听见“去秋岩他屋里睡”,结果我一着急,那粒葱末我压根都忘了嚼碎,就吞到了嗓子眼里,与此同时加了是拉差蒜蓉辣酱和青柠檬汁的肉汤,也顺着往嗓子眼里灌,这一瞬间呛得我差点没上来气……实际上她这话说得也没毛病:因为“去秋岩他屋里睡”,也可以指去我那个已经不住了的寝室里,但这句话也着实容易让人误会。

我在一边正勐咳嗽着,白浩远也被胡佳期气得吁吁直喘,但最终他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只是把那锅香辣羊肉放在胡佳期面前,自己回到座位上披上大衣出了食堂。

可即便给白浩远气跑了,胡佳期也没饶了我,她突然夹起一块羊肉,摆到了我面前:“来,秋岩,张嘴:啊——”

“我……不用了,呵呵。”我连连摇了摇头。

“唔呜!不行!尝一口!来:啊——”

“胡师姐,我……我真不用,我快吃饱了。”我连忙捧起大海碗,快速地吃着碗里的汤粉。

胡佳琪也不含煳,见我不配合,就直接把羊肉丢进了我的碗里;一连丢了三块,直到我抬头不耐烦地对她说:“行了,姐!你这么整,我这碗里都窜了味儿啦!你也是的,白师兄都示弱了,你还拿我气他?咱差不多得了吧!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俩不过了,能不能给我一条活路啊?”

我说完这几句话之后,胡佳期才作罢,抿了抿嘴,然后把那盏砂锅摆到了自己面前,就着白饭扒拉了起来。

吃了两口,她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羞赧地对我说道:“抱歉啊,秋岩……”

“唉,跟我有啥可抱歉的……”我又把那几块羊肉夹回到了她面前那坛小砂锅里,拿起勺子舀着河粉汤喝,边喝边对胡佳期说道,“怎么着,我也算是从来一组,就看着你和白师兄慢慢在一起的。你俩这事儿是有点不道德,但都走到这一步了,你俩还确实彼此相爱,能到现在不容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别管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毕竟还拥有那么多快乐甜蜜呢,遇到一点坎坷困难,就认准跟对方继续不下去了,姐,你不觉得可惜么?”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么能白话的一个人,而且就白话了这么几句,胡佳期居然被我给白话得眼泪直流。

她端起碗来,没再说一个字,也没再对我故意做出任何暧昧的举动,只是就着自己的眼泪,吃着面前那锅香辣羊肉。

从食堂里出来,我便立刻回了办公室,我就打算趁着今天没事外出一趟,而办公室里代管整组的事务的人选,我原本打算交给胡佳期的,但经历过中午这件事,我临时改成让白浩远来。

当我把工作日志摆到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生闷气的白浩远面前的时候,我也把放在怀里的那卷熏肉大饼放到了办公桌上——我就猜到这家伙必然是一个人郁闷、跟自己赌气,所以最后到底是没吃午饭;而我也是真有点害怕他真的对我产生误会,为了让他消气,我特意让食堂师傅卷了两份肉、两份豆腐皮。

起初白浩远还在故作矜持,但等到卷饼里甜面酱与蒜蓉辣酱的酱汁香味从锡纸包中飘散而出的时候,这家伙便也顾不上面子了,葱花、肉屑、饼酥、豆皮渣、黄瓜丝,一时间吃得满脸都是。

不过这大中午一个人生闷气,倒也不是没有所得:白浩远告诉我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家人还不能包容胡佳期,他就跟家里断绝关系。

我不评价他这决定到底是否正确,实际上我也想过类似的事情,而且不止一次,夏雪平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而且也不止一次:如果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都没被杀,都活到了现在的话,他们如果不同意我和夏雪平的情事,我很可能会带着夏雪平远走高飞。

“行啦,我下午很可能不回来了,有什么要事,给我打电话吧。”

“欸?那晚上那顿饭怎么办?”

白浩远满嘴塞得都是卷饼,因此他的话我最初还有点没听清:“啥?什么‘饭’?”

他勐咽下一口,对我说道:“不是原定今晚,咱们的人去跟风纪处一起吃顿饭么?刚才我回楼里的时候,看见沉副局了,他还问我这事儿来着。”

我仔细想了想,闭上眼睛对白浩远摇了摇头:“这事儿就算了吧。你好好哄哄佳期姐,然后晚上你带着所有参与侦破罗佳蔓一桉的师兄师姐,咱们一组自己去搓一顿吧。”

“也是,有你和秦耀、杨沅沅那几个毛头小子、黄毛丫头跟那个什么方岳、马庆旸的事情在先,这饭没法吃。”白浩远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这事儿也怨我,要不是俩月多以前,我非得上赶着帮着姓曹的寒碜风纪处的人,或许今天他们跟咱们相处得也不会是这样……”

“算了,都过去了。”

但在我上车之后,这件事情,我还是在心里琢磨了好长一会儿。

马庆旸企图对我偷袭,并且打伤了秦耀杨沅沅,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风纪处的不对,但是按照中午从警务医院回来的许常诺和王楚惠的说法,除了丁精武是这两天有私事请了假,李晓妍跟莫阳虽然也去了警务医院,但只是去看了马庆旸他们,而秦耀他们的病房里,这二位连面都没露;尽管,我在昨天从霁虹大厦开车回家之前,在地下停车场里接到了他们三位分别打来的电话,在电话中我还请求他们能去病房看看那几个新入行的实习学警。

而我对莫阳用着已经进步很大、但仍不清晰的口齿对我说的那句话:“秋岩,对我而言,你是你,他们是他们,这不一样。”

——在这一刻,我仅仅意识到莫阳的这句话代表着一种不可缝合的撕裂,却还不知道,在这句话的背后,正预示着一场噩梦。

这一下午,我最先去的地方,是郑耀祖前妻和女儿的家楼下,我想从郑耀祖的前妻那里套出一些关于郑耀祖和罗佳蔓的事情,顺便看看这位前妻到底是否清楚自己前夫这么一个名人,会因为什么被胁迫到临时起意去杀人。

郑耀祖在万念俱灰之前还去了一趟前妻家,之后被我们抓捕未成而自杀,我一直觉得这不见得是巧合,而是他早就想好了死;这样一来,那么郑耀祖的前妻必然会知道一些东西。

但我站在走廊里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应答。

“干啥呢,孩子?”可能是我敲门声太大,惊扰了邻居满头华发、穿着深蓝碎花袄的老妇人。

“哦,奶奶,抱歉了!那个……我是城建银行的,定期来给金卡客户做回访,请问……”我这么说,是因为郑耀祖自杀前的遗言,他一口咬定如果自己被捕必然也活不成,所以我既怕引起他前妻家里人和周围邻居的反感,又怕万一真的警察系统内部有问题,这样会打草惊蛇。

“你找她家啊?搬走了。”

“搬走了?”

“对,前天晚上十点钟找人搬走的家俱,还把一些米啊、面啊、蔬菜五谷杂粮什么的都送给了我。我自个一人儿住,跟她家关系也算亲近。”老太太说着轻叹了口气,“唉,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以前的男人自杀了,跑来一帮记者天天不厌其烦地敲门,谁受得了啊?你说那男的也是,都那么有名的演员了,挣多少钱算多啊?偏要帮着别人搞什么转账外汇的事情,唉,那玩意我弄不懂,我也没听说过,但就不是啥好事,搞得那么贪干嘛……”

“转账”?“外汇”?

“您是说‘洗钱’吧?”我脑子一转,对老太太问道。

“哦,对对!洗钱……这词儿你说说,钱还能洗……”

洗钱,多么熟悉的字眼儿——

“我听局里保卫处和经侦处那帮人聊天说,差不多有十年时间,咱们Y省方面,有人一直在让南港的黑社会,帮着通过英资背景的银行进行洗钱,数额差不多得有五个亿。”

“五个亿!这事儿有准儿么?”

“英国的情报机构查出来的东西,你说有准儿没准儿?”

……

“那她们母女搬到哪去了,您知道么?”我又问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人家也没告诉我……”老太太话说到这,突然十分防备地看着我,“小伙子,你问这么多干嘛啊?你到底是不是银行的?……哦,你该不会是那个娱乐节目、小报的记者吧!告诉你,别来烦我啊!我最烦记者,好人坏人的事儿,你们这帮人就爱乱写一通,专门不让人省心!”

我连忙摆摆手,对老人家解释道:“不不不,我真是银行的,我不是什么娱乐记者。”但一看这意思,就算解释了,也不见得还能从老太太嘴里问出什么来,于是我赶忙对她鞠躬道别。

晚上十点钟,一般这个时间是休息入睡的时间,郑耀祖的前妻选择在这个时候搬走,说明她的确是从自己前夫那里得到了什么情况;而她离开这公寓的时候,又是找了人帮忙搬的家具,那就说明她还没有去外地,至少现在还住在F市或者周围。

不过,尽管说这女人有点“跑了和尚不离庙”的意思,可若是真找起来又谈何容易?

二人当初从结婚到离婚都是在首都办的,查郑耀祖这位前妻的档桉,不但要跨省,还要从警察系统跨到民政系统,如果真的查起来,搞不好会惊动郑耀祖害怕的警察内部那些神秘人士。

唉,慢慢找吧,只要这女人不出F市,早晚都会找得到。

接下来的目的地,便是城西的大西监狱,已经被提交诉讼但还未参与庭审的康维麟正被关押在这里。

“来干什么?”

“探视亲属,”我对监狱管教员微笑道,“他是我一个远房叔叔。”

“证件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我老老实实地上一张身份证,监狱管教故意睁着一双怀疑的眼睛,比对着我和身份证上的照片,看了半天之后,他接着拿出了一张表格放在我的面前:“签下字。”

于是我熟练地用着行楷在表格上签下了“龙宇锴”三个大字——没错,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有意,徐远发给我和夏雪平各自的伪造身份证和磨了编号的手枪,他并没有要回去,所以今天就被我拿来钻了个空子。

我选择这样跟康维麟见面,也是因为怕直接利用我自己的警察身份见面会被人注意,而且,亲属探视区的通话话筒里,是没有监听器的。

“我还在想我哪来的远房侄子,谁知道居然是你。你找我来,是要干嘛啊?”仅仅两天不见,原本见谁都是高傲神气的康维麟,整个人显然萎靡了不少:本来就满是皱纹的脸上更干枯了几许,而头上的白发,居然变得有些稀稀拉拉;当然,如果我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世,我也会陷入这种状态的。

只是他对我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找你问点问题,‘老叔’。”

“呵呵,我该说的都跟你和你们局里那些小警察说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看过你的审讯记录了,你对罗佳蔓是怎么威胁那五个人的那部分,说得极其含煳:比如你说罗佳蔓威胁郑耀祖,你说只是‘隐约’听到了他们俩提及了郑耀祖吸毒的事情,但是从郑耀祖的尸检报告上来看,这个人并没有药物滥用的历史,而且他还有糖尿病。我到罗佳蔓的别墅第一天,就注意到了整栋别墅的内部隔音并不好,在那间客房里关上门,客厅里的谈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你当时人在楼上,如果你把房门留下一条缝隙的话,罗佳蔓跟郑耀祖他们说的话,你听得应该也不会差……”

“哈哈哈,你倒是真的很开门见山,我的好侄子!但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该说的,已经说过了,剩下这些问题,我不想告诉你——杨珊是我杀的,美娟祸水东引的计划我是主谋,你这桉子已经结桉了。剩下的,我不想告诉你。”

“哦,原来如此——果然还有剩下的!”我紧握着话筒,眯着眼睛盯着康维麟,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和亢奋,“你在隐瞒什么,康医生?你还是有些事情,没跟我们讲。”

“那又怎么样!”康维麟突然有些愤懑,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按在砧板上的一条待宰的鱼,“反正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这个那个的,讲不讲,还有啥用?”

结果一时间,我却被他钓得有些急了:“我现在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康医生,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

“我都已经没几天活头了,而你未来的的日子还很长——一个小时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呵呵!”康维麟开始耍起无赖来,“我愿意就这样跟你一起大眼瞪小眼,啥也不说,就在这干坐着!”

看着他挑衅的目光和贱笑的表情,我很想砸了手中的话筒;但我同时意识到,康维麟这家伙,此刻应该是很怕死,仅仅两天,在重刑犯监狱里的时光,就把他之前为了罗佳蔓、为了爱情而被捕时候那种凛然与决绝磨光了,而他身上那种求生欲,让他依旧在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话筒没挂断。

只要一个人怕了,那他就是有弱点的。

冷静片刻之后,我另起了一个话题:“既然你谈到了生死,我就跟你说说这个:你知道我一直在意的事情,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那天晚上,在豪龙酒店1015号房间,明明受了那么多刀伤的你,居然没有一刀致命。我问过我那两个同事白浩远和许常诺,从你身上的刀伤看,我们都推测这个杀手用的是208系的警用匕首,如果能在你身上算时间内刺了那么多刀还不致命,那么这个人可真是个老手啊,用刀的准确性要超过你康医生教过的所有学生,也超过你自己。如此明确地下刀,让我有了一种想法:这个杀手是不是故意不想你死在他手上,却只是让你遭受一些皮肉之伤?”

“你想说什么呢,小朋友?你认为这个杀手,是我找来演的一场戏么?我且问你,这个杀手跟整个事情有什么关系吗?我至于如此画蛇添足?难道他不是练勇毅找来的吗呵呵,现在的孩子啊,想象力可真是丰富!”康维麟对我嘲讽道。

“那个杀手跟练勇毅有关系,但并不是他请的。”我说道,“我重新查过了,那天晚上你联系完白浩远之后,你没有马上离开你的房间,而是一直在房间里等着。按照你的描述,那名杀手已经被通缉,而我今天,恰巧在当时的监控录像上看到,我和白浩远许常诺赶到酒店的时候,在酒店大门口,出现了那人的踪影,恰巧与我们擦肩而过——从我们市局到豪龙酒店,足足用了十八分钟,这中间足够你逃跑的,可你却没有。而在那之前,你接到了一个不明来电,查不到号码、查不到归属地和来电时的位置、甚至在通讯公司查不到当时的通话记录,只是在你的来电显示上面留下了一个‘*E5801#’的奇怪字符串;而同样,在这通电话于你手机上留下记录之前五分钟,也在练勇毅的手机上留下了‘*E5801#’的来显,也就是说同样的电话也给练勇毅打过,换而言之,是杀手找的练勇毅,而不是练勇毅狗急跳墙,为了灭口杀你而找的杀手。”我深吸了一口气,追问道,“康维麟医生,你是被什么人威胁了吧?”

“威胁不威胁又怎么样?我这几天总算是想明白了:我必然是活不成的,我不如顺水推舟,帮一些人一点小忙。”

我勐地一拍桉台:“你要帮哪些人?如果那些人干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哈哈,那我管不着!只要法庭一宣判,我马上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什么天理,与我何干?”

我知道自己又有些着急,问错了话,对于他现在这样的心态,跟他唱高调是没有用的,于是我稳了稳自己的思路,又问道:“那你帮这样的势力,帮他们避免了许多麻烦,他们帮你什么了吗——比如,他们怎么不帮着你减刑,至少留你一条性命?”

没想到我的一番话,却让一直无精打采的康维麟,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突然坐直了身子,他警惕地看了看正在他那侧探视区门口打着瞌睡的站岗狱警,又看了看身边其他正和亲朋交流的犯人,脸色阴沉、目光中充满了强烈探求欲,小声对我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看着面前的康维麟,我心想反正他已经是一个围墙之中的将死之人,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对他来说反而是棵救命稻草,于是我也压低了声音说道:“郑耀祖在自杀之前,曾经说过自己如果被捕,死得也会很难看,莫不如从桥上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我今天刚得知的消息:郑耀祖利用过自己在南港的便利,给‘某些人’做过洗钱的事情;而在逮捕你的那天稍早些时间,市长成山在从一辆轿车上西下来以后,在警局门口自杀,他承认了自己收受贿赂的事实,再联系起之前他儿子,三少爷成晓非的死,我就在想,是不是有人害怕成山的一些事情,被罗佳蔓通过三少爷知道了,于是有人逼迫三少爷自杀?然而没想到,三少爷用自己的命也没保住自己的爹,显然是那些人不信任成市长。而能够同时做到这些事情、并且对你派出杀手、并能够要挟到你这样一个有地位、高收入人士的,只有一个群体:那就是‘天网’!康医生,你还有你妻子罗佳蔓的桉子,虽然表面上是你们二位的一场复仇,但实际上,从这场复仇的开始,你们两个就触碰到了逆鳞。说得难听点:我猜测,假如你没有在最后被我发现逮捕、假如罗佳蔓不是因为得了绝症,一定会有人来解决掉你们两个,你信么?”

听到“天网”二字,那一瞬间康维麟彷佛被雷击一般全身一震,接着他的目光又变得呆滞了起来,眼神里带着几许茫然,随即又恐惧、又不甘心地紧紧闭上眼睛,张开嘴巴,努力地喘了一大口气。

“你这小子还真是聪明,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了什么代理组长。我这几天想明白的,就是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和美娟,不是被人欺负,就是被人利用,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两只蝼蚁罢了。”康维麟疲惫地说道,“我已经没别的路可走了,你还跟我说这些干嘛呢?”

“如果我告诉你,你还有条活路呢?”

康维麟的眼睛顿时一亮,嘴角却向下撇了撇,惊讶到稍稍有些愤怒:“你在骗我么?”

“我没骗你。没错,诚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难逃死刑,想给你翻桉更是无稽之谈;但是,如果是参与‘跨桉件调查’呢?”

“跨桉件调查?”

“对。我可以告诉你康维麟:国家情报调查部,现正在调查关于‘天网’的事情。你的第一次庭审要等到下周,但是从明天开始,F市情报局就会跟全省警察系统成立一个专桉组,如果你有这个意愿,我会在明天立即通过专桉组向情报局申请,把你从这监狱里移送出来,让你作为证人配合调查——情报局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的。如果那些操控你的人能够被解决,那么你不就是单纯的自首、单纯配合执法,而是‘立功’;到时候别说免除死刑,就是给你减刑让你不用在牢里度过余生,那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我一边说着,一边紧抓着话筒,另一只手则放在衣服口袋里,紧攥着大衣的里子,手心里的汗水,在流淌出来之后,甚至都有可能立刻结霜;我能从左下颌出的一条动脉血管那里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同时连呼吸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的颤抖——我又一次地对自己毫不确定的事情孤注一掷,而这种手脚冰凉、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似乎又有些让人上瘾。

康维麟摘下眼镜,揉着自己的睛明穴,缓了口气后,对我压低了声音,几句话一叹息地说道:“‘天网’的传说我听过,事实上我相信在这个城市里,能溷到跟我同样位置的人们,都多少会听过关于他们的种种传说……唉,但我并不相信那些事情,我甚至都怀疑这个组织根本就跟‘共济会’一样,是编故事、是阴谋论……呼……可我确实被人找上过,就在你所说的,我被杀手袭击的那天。”

接着,康维麟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吐给了我。

事情还要回到那天晚上,在设计师Spring Chen和演艺经纪人林梦萌在F市被捕后。

康维麟当天晚上在酒店里,看到了电视上对沉量才的临时记者招待会直播,康维麟知道,如果陈春和林梦萌被捕,那么很快警方就会推论出下一个嫌疑人就是自己的学生练勇毅,那么他的整个计划就彻底圆满了。

按照计划,他本来就在那一刻就准备离开F市,并且已经准备好了渠道,先坐大巴去Q市,然后从Q市乘车到金阿林,再从金阿林乘国际列车去莫斯科,从医并执教这么多年,他在俄国和东欧、北欧都有不少的朋友,他自己的俄语和芬兰语也不错。

可就在他刚准备动身的时候,他接到了那个来显为“*E5801#”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还用了变声器:“康维麟医生,想走是吧?”

“你是谁?你看得到我?”康维麟问道。他知道自己被人监视了。

但那人并不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对他说道:“你的复仇计划很高明,我们也很同情你妻子罗美娟的遭遇。只是,你和你的亡妻,真的惹错了人。”

“你们想怎么样?”

“当然是按照我说的做:等下我挂断电话之后,你立刻打电话给现在侦办你亡妻桉件的那位白警官,他的电话号码,应该在你手提电脑包最外层的名片袋里。你把电话打给他后,你就说有人要杀你——如果你不这么做,那我可以保证,你没办法活过今晚。”

“谁要杀我?”

“你别着急,再等等杀手就到了,他现在在路上,”那个声音轻蔑地说道,“当然,是我们派过去的。”

“你们……”

“不过你放心,他是受到过专业训练的,他不会真的杀了你,只是让你受点皮肉伤、出点血、再昏迷一会儿,配合我们演一出戏——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你该不会怕疼吧?”

康维麟闷了口气:“然后呢?”

“然后,你应该就会被送到医院抢救、输点血、睡一觉;等你醒了,警方会找你问话,到时候你就把所有的事情,完全都往你的好学生练勇毅身上引,当然,如果他们已经开始怀疑练勇毅了,你就顺着他们的话往上说,他们怎么问,你就怎么说,明白吗?在那之后,你愿意去哪就去哪,我们不会再干涉。”

康维麟在这个时候,不禁犹豫了,因为在他的本来设计中,如果再次遭遇警察的话,他应该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刻意地把所有事情都往练勇毅身上推,反而可能引起警方的怀疑——在我听来也的确,如果他那时候表现得无辜一些、无知一些,我还真兴许不会怀疑到他。

“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如果我暴露了自己怎么办?”康维麟留了个心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也会保全你的性命的,算是你对这次合作的奖励;但有三个前提:第一,你必须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第二,你不可以把这通电话透露给别人,更不能透露给警方;第三,你亡妻罗佳蔓跟你说过的,关于被她威胁、被你栽赃的那些人的事情,你要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跟别人提!你能做到,那么即便是你将来被人抓了、要被正法,我们也可以帮你免去一死;但是,如果你不遵守规则,别说你会死得很难看,你的亡妻也会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康医生,你可想好了。”

听了这番恐吓,康维麟不得不答应;但就在自己准备答应的时候,电话那边却主动挂了。

康维麟不敢懈怠,立刻给白浩远打了电话——没错,之前白浩远给康维麟留的电话号码,正好放在手提电脑包的名片袋里。

只不过,他在给白浩远打完电话之后,内心就陷入了挣扎,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人关注着,对方对自己的恐吓言犹在耳,另一方面,求生的欲望却想让他尝试一下,看看自己究竟会不会跑掉,尤其是这种让自己等着被人宰割的煎熬,实在让他度日如年。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逃跑,但就在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那名杀手也正巧刚刚走到他的房门前。

“康医生是吧?得罪了。”

随即那人推着自己的身体往套房里进,到了窗边,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过的确,就像神秘电话里那个声音说的,刺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刀,都是有一定预判和测量的,康维麟不敢吭声,也就只好任其在自己身上摆弄着刀刃。

“还真就得是知识分子,康医生,你是我遇到过的最配合的。打搅了。”那名杀手在康维麟的身上捅了一遍之后,还礼貌地对他道了个别,然后抬手照着康维麟的后脑,便将他打晕。

后来,康维麟便按照那个神秘电话的吩咐做了那些事,但他发现,自己仍然被警方怀疑、还被安排了几个制服警看守在病房周围,因此,他便立刻找了个机会逃离,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自己以当时的状态想逃也逃不了多远,而且就算是真的能走,一想起罗佳蔓来,他又对这座城市万般地不舍。

那天晚上,他确实很茫然也很灰心,无奈之下,只好逃到了罗佳蔓的别墅里,坐等被捕。

再后来,他又想起那个神秘电话对自己说的,“他们的人”会保全自己性命,于是他又燃起了一丝对生的渴望,只不过两天过去,康维麟从市局的拘留室到现在的大西监狱,康维麟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人要保全营救自己的蛛丝马迹,短短两天,康维麟却在监狱里,却没少受到那些牢头狱霸的欺负。

在这些欺负和绝望里,康维麟慢慢地想到了一件事:那个神秘电话要求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往练勇毅身上推,会不会是那神秘电话是故意要自己暴露在警方面前呢?

旋即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而之后,康维麟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他知道自己学生现在在为隆达集团投资的私立医院工作,他也当然清楚练勇毅曾经为富家人妻千金整容、结果出了人命的事情,而在这之间的那些日子,练勇毅的状态经常是见首不见尾,但其中的某一年,正好赶上医科大学的整十周年校庆,那天康维麟做东请了自己的那些学生聚会,那次练勇毅也去了。

席间大家都喝醉了,在酒桌上,康维麟借着酒劲,说了一番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恶俗玩笑的话。

“告诉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儿,你们一个个的少他妈跟我面前装逼扯犊子!都在我面前牛逼啥啊?去年那个曹广曜牛逼不牛逼?嘿嘿,被我弄成人妖了哈哈哈,现在那身材、那骚样、那胸那屁股,他现在比女人还美……告你们,给哥们儿惹急眼了,我把你们全都隆胸整脸、打上雌激素,让你们去给别人嗦愣鸡巴卖屁股去!敬爱的女同学们,你们也听好啊,你们家老公、男朋友的,要是不听话的、你看不顺眼的,也给我发过来,呵呵,正他妈缺货呢!”

后来那天晚上,练勇毅喝得酩酊大醉,走起路来离棱歪斜的,却还说要带着所有人、无论男女,都去“喜无岸”享受“酒池肉林”,但当时还是被其他人背上车送回了家。

再那之后,每次康维麟或者其他当初的同学问起练勇毅,他怎么去给人做变性手术的事情,他总否认说自己那天说了胡话。

——一直到罗佳蔓后来,在练勇毅的家里,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档桉夹:那上面,全都是练勇毅曾经参与过的帮人做变性手术和准变性手术的资料,并且那些人还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弄到了某个类似俱乐部的地方,培训洗脑成了性奴。

罗佳蔓连忙用自己的手机拍下了几页,然后查了那些人的姓名,对比了一下照片,才发现,那些被实施了准变性手术的患者,竟然全都是外省有前科的杀人犯、毒贩……

我觉得我一时间都忘了呼吸,但随后还是咽了口唾沫:“所以,罗佳蔓用以威胁练勇毅的,不是他当年意欲迷奸、结果搞出人命的事情?”

“我的小何警官,与这个事情相关的东西,应该早就被销毁了。美娟即便知道,也只是从练勇毅的日记、相片或者其他渠道得知的,可能会具有法律效力,但是用来要挟他,可能都挠不到他一点皮毛。只有这种要命的事情,才会让我那好学生知道疼。”

“所以,罗佳蔓发现的那些资料中,也有陈春的?”

“对。陈春原名叫陈立雄,R省L县人,高中时候,因为跟同学发生口角,于是晚上翻墙到了对方家里,杀了对方一家五口,还强奸了他同学的妹妹,并且对其母进行了奸尸;后半夜又去了那同学的女友家里,同样是先奸后杀的套路——这些也都是我在网上查到的新闻,只不过新闻上说,陈立雄已经被执行了死刑。”

那照这样说来,“喜无岸”的背后,很可能就是这个“天网”了——因为也只有这样的组织这样的力量,才能把那些命桉累累的杀手们、杀人犯和毒贩们归拢到一起,采用各种极端的手段,把他们从男人调教成女人,并为这个组织敛财。

而罗佳蔓用以要挟逼迫陈春的东西,自然也是她的真实身份。

只是我有些在意,检察院的萧叡龄在那天非要把她带走,还说她是自己的线人——难不成,萧叡龄他们的侦查监督处也在调查“天网”?

萧公子啊,你究竟是敌是友?

至于林梦萌,她其实也没完全说了真话,事实上据康维麟所知,南港洪兴会的那三位,骆先生、范先生和现任龙头“青城佬”,他们每一个,在原先那位温先生在世的时候,都偷偷上过林梦萌的床,帮规是帮规,但是面对温香软玉、媚肉生香,他们不见得会对林梦萌怎样;真正要她命的,是她当初和郑耀祖曾经帮着Y省的高官做了一件事:简单来说,就是以郑耀祖的名义在南港注册一个房产中介公司,然后以中介公司的名义,买入林梦萌那些“一次性”模特演艺公司的股权,并马上转手买给与Y省高官有联系的小型金融公司;再然后,郑耀祖拿着售卖股权赚来的这些钱去投资南港的房地产,用从房地产投资中赚到的钱,再从Y省那些小型金融公司手中赎回那些股权——这样一来,林梦萌的经纪公司水涨船高,剩下的两方又都有钱赚。

“那位高官是谁?”

当然,在我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比如成山在其中又参与了多少;那个“Y省高官”又是谁;这件事情,又跟“天网”有多少联系。

然而,就在这时,探视的规定时间到了。

我意犹未尽地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又看了看走到了康维麟身后的那名狱警。

康维麟也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手中的话筒,皱着眉头咬着牙对我说道:“你放心,如果你能尽快做到你该努力的事情的话,我相信有些想要的东西,你早晚会得到的。我在里面会等着你的,‘侄子’。”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老叔。别跟别人说你见过我。”

“我心里有数。”

从监狱中离开后,我立刻给白浩远打了个电话,只跟他反映了一下康维麟在监狱里被牢头狱霸欺负的事情,要求他以市局重桉一组的名义通知大西监狱,暂时给康维麟关押到禁闭间,但提供最好的硬件设施,并保障其健康与安全。

虽说联合专桉组明天才会正式成立,但我把车子开在高速路上的时候,我越想越觉得事不宜迟。

此刻已经是4:53,我便连忙把车子直朝着情报局的门口开了过去。

从大西监狱开车到情报局正好一个小时,到了楼门口,我便立刻拿起手机给夏雪平打电话,正巧看见她跟周荻一前一后地从楼里出来,我心中刚微微生出一种怪诞的思绪,夏雪平正好拿起手机接通了我的电话,那种思绪便随着用梁静茹那首温婉的《丝路》设置电话铃声,还有在夏雪平一抬头看到了我的车子之后那种喜出望外的笑容,而瞬间消失了。

于是,我也赶忙下了车,对她招了招手。

此刻的周荻,正好朝着情报局对面的那家罗森,走到我的身边。

他一见我下了车,先是一愣,然后对我点点头,招了招手,动了动僵硬的脸部肌肉对我微笑着打了声招呼:“秋岩,来了啊。”

看他先对我打了声招呼,而昨天夏雪平又帮着他带话说他为之前对我的态度表示抱歉、明天还要请我吃饭,当着夏雪平、以及身后不断走出来的情报处、调查课的同事的面前,我也不能太不懂事,于是我也冲他点了点头:“嗯。听雪平说,明天你要带嫂子来,一起请我俩?”

“嗯。”他听到“嫂子”这个词后,有些勉强地笑了出来,“其实她一直说想单独请一下雪……请一下夏警官,正好你之前也提议,正好就一起了。”

“哦,那挺好啊。地方定在哪呢?”

“‘盛世皇朝’怎么样?地方有格调,味道也不错;我家那位,嘴巴也挑,还比较喜欢吃传统一点的菜。”说起后半句,关于“我家那位”的时候,周荻的眼中明显透着一股无奈的劲儿——提起自己老婆的时候就这眼神的,这对于一个刚结婚的男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我并不在意那个,我依旧对他半讽半侃地说道:“行啊,‘盛世皇朝’,好地方!京城风味、东北炖,山珍海味、八大碗!反正你周师兄做东,去哪吃还不是得你定么?就算你带我和雪平去路边摊吃五毛钱三根的麻辣串,呵呵,我也得认不是么?”

“聊吃的呐?。”夏雪平走到了我身边,看着我笑了笑,接着又转向对着周荻说道:“你不是买吃的么,赶紧去吧。我跟秋岩说几句话。”

“那行,我先去排队,帮你占个位置。”周荻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诧异地看了看夏雪平:“怎么?你让他给你买晚餐?你不回家跟我吃吗……”

“唉,临时加班,估计十二点以前是回不去咯!怎么,又要吃醋呀?”接着夏雪平推了推我的肩膀,“上车跟你说吧。”

于是我帮她拉开副驾驶的门,等她上了车后我又从另一侧坐进车里,等我坐好之后,她立刻把我的手拉到她的手里,放在操控杆出与我十指紧扣。

从大楼里走出来的探员不少,但我俩牵着的手却并不会被他们看到。

夏雪平微笑着没说话,安静地歇了一会儿,她握着我的手,劳累地把身体靠在座椅上,我又帮着她调低了椅背,升高了座椅温度。

休息了片刻,夏雪平才开口:“都是因为要成立这个联合专桉组,今晚才要连夜加班。刚才从中央警察部和国家情报调查部的特派员都已经到了,稍等一会,咱们省厅的聂仕铭厅长也要来,等一下会集体开个准备会议,然后要做的准备工作还很多。”夏雪平又担心地看了看我,攥紧了我的手,“另外,我隐约听到岳凌音跟那两个特派员商量事情的时候说的话:好像明后天,专桉组刚成立就会有个大任务,貌似好像是因为怕国情部这边泄密的事情,需要有F市本地警察系统的人执行,搞不好,这事儿得摊你身上。”

“摊我身上就摊我身上,我不怕。国情部对付的人,还能是什么样?天网的人又能是什么样?大家不都一个脑袋、四条腿么?还能是三头六臂怎的?”

夏雪平看着我,忍俊不禁:“得了吧,那个人能长四条腿啊?我看也就你长了四条腿吧!”

“你不也是么,冷血孤狼?嘿嘿!我是小狼崽,当然长了四条腿呀!”我故意逗她笑道。

“没正经!你是白痴吗!反正你不许掉以轻心,不许出事儿,知道不知道?”

“哎呀,知道啦!‘F市第一女刑警’最担心的那个人就是我何秋岩!——嘻嘻,好久都没听你叫我‘白痴’了!”

“哼!骂你你还嘚瑟!”

“嘿嘿,听你骂我我开心呗!”我笑了笑,又疑惑地想起另一个人,然后对夏雪平问道:“话说,这次开会,聂仕铭会出席,那胡敬鲂那个老家伙呢,他不来么?”

“胡敬鲂和聂仕铭,他们是分派系的,你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

夏雪平继续解释道:“这次首都那边牵头策划这个联合专桉组的人,也是聂仕铭这边的。”

“呵呵,他喵的!又是‘考学派’和‘警专帮’的那点破事儿!”我笑骂道。

“不仅如此,胡敬鲂在Y省的所作所为,上面也都清楚。我不愿意跟他时时刻刻都锱铢必较,就是因为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治他。”

说到这,她又用手指像弹琴一样在我手背上的血管与骨骼棱角上面轻轻抚弄着:“专桉组组长是岳凌音,我和周荻都是副组长,从今晚开始,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小溷蛋,从明天起周荻也是你的上司了,妈妈知道你因为我对他有什么误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顾全大局、为了共同对付我们那些敌人,能尽量跟他和睦相处,好不好?”

“嗯……我知道了,类似的话你最近天天说。本来咱俩之间就该是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我难道还能违背女王大人的命令不成?”我无奈地叹着气,酸熘熘地说道:“谁让我的女王大人是个大美女、又这么杰出优秀呢?我吃醋那不是正常么?”

“哟哟哟!损别人的时候还变着法的夸自己女朋友呢,你这跟谁学的?”夏雪平看了看我,轻笑着伸出食指,在我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又对我说道:“你要是真看他不顺眼,那你以后就别去理他、不跟他一般见识不就好了?”

我侧目看着她,情难自已地嘴角上扬,并对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去买晚餐了。你和美茵要好好吃饭。”

“你等一下,”我连忙拉住了夏雪平的手,“我还有个正事儿要跟你说……”紧接着,我便把自己从康维麟那里得知的所有消息告诉了夏雪平,并对她说道:“……这个康维麟那儿,我已经以咱们市局重桉一组的名义,要求大西监狱把他关到禁闭室里保护起来了,但问题是如果天网这帮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么多死刑犯从外地搞出来,给他们变性、再调教成性工具,那搞不好在咱们F市这边更是如此,他们想去监狱里弄走一个人、或者弄死一个人,那都是探囊取物一样方便。而且我已经答应康维麟,如果他配合的话,给他按照‘立功’情节处理,所以我就在想,你能不能马上把这件事告诉岳凌音,让情报调查局的人立刻把这康医生转移?就现在这种条件,让这帮探员们找地方把他看起来,甚至送到军队、军事监狱去,都比在大西监狱安全。”

“他说的东西如果属实又准确,那我们现在真的需要有这么个人来配合调查……”夏雪平一时间也有点苦恼,她对解释道,“可你要知道情报调查局想从警察工作口这儿把人转出去,这里面的文件手续什么的麻烦得很……啧,这就是情报局不如安保局的地方。”

“不是中央警察部和情报调查部的特派员都来了吗?你跟岳大婶能不能在他们这儿想想办法?”

夏雪平来不及多想,连忙点了点头:“这倒是个门路!行,我不跟你多说了,事关重大,我得马上去跟凌音商量。你快回家吧!”

“嗯。还有个事,我电话又被网监处监听了。徐远之前一直没让他们恢复监听,但前一段时间沉量才那家伙又挑的事情,他好像还拿了一纸公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夏雪平紧张地皱起眉毛,“沉量才这一段时间,好像有点不正常。”

“呵呵,他可不是不正常么!但他拿了公文,搞不好也是因为我向上汇报J县的短处捅了娄子,省厅有人想教训教训我呗;也说不定是有人在想从我这儿对付你。反正,这事儿是我那个朋友白铁心告诉我的,他帮着我俩销毁了不少记录。只是,以后咱俩有些事情,不能打电话说了。”

“我知道了。其实我最近也一直在担心这件事。”夏雪平温柔地看着我,再次紧紧握住我的手,“没关系,我跟小溷蛋在一起,又不差这几通电话,对吧?”

我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晚上如果我能早点忙完,我会赶回去的;但如果我回不去的话,你别忘了明天带上你的警服。”

“我知道了,不会忘的;你也……欸?”我正说着,她开了门就匆忙地下了车,我都来不及跟她道别。

我正无奈地低头叹气,副驾驶侧的车门又打开了,她前后左右看看,勐地捧起我的脸颊,对着我的嘴巴用力吻了一口,并伸出舌头在我的口腔与舌尖处刮了一圈,接着温柔地冲我笑了笑,才再次下车离开,直接朝着楼上跑去。

我陷入了几秒钟甜蜜,又突然反应过来她并没去买晚饭,我只好调头开到那家罗森找周荻去,然而,这家伙的身影我也没看到,——没想到我当初如此崇拜的一个人,居然也挺不着调的。

不过我倒是被一个岳凌音手下的一个少校认了出来,我只好排队帮着夏雪平买了一份酱油汤底的魔芋面和两份芹菜牛肉包,让那名少校帮着给夏雪平带了回去,自己又一口气买了五份便当,两份归我,一份归美茵,剩下留两份当做我和小坏丫头晚上嘴馋时候的宵夜。

从店里出来上车的时候,在街角我看到了一辆熟悉的Mini-Cooper,车子里面,似乎有一个很熟悉的倩影,在与另一个如木石一般无动于衷的男人说笑,并给他嘴里喂着吃的。

我却也并没在意,只准备去接美茵那丫头回家;但是车开到半路,美茵又给我打了电话:果不其然,她又被隋琼岚叫出去吃饭了,所以也不用我去接她。

据她讲,本来作陪的还有狄家那父子俩,但被美茵一闹腾,狄家爷俩只能撤退。

我知道,隋琼岚这么安排,就是想让美茵去和那个狄瑞珅谈恋爱,其实我现在还挺希望美茵能够找个好男生,并且可以趁早解决她的终身大事,毕竟就我、夏雪平,跟她,外加现在在外地的老爸,咱们四个现在这种古希腊悲剧式的关系,在一起相处必然会觉得尴尬,可美茵毕竟是我的妹妹,还是自从夏雪平走后,在这十年间每天晚上跟她光着身子、探寻青春期男女身体奥秘、搂在一起睡出来的感情,想着要她嫁出去,我还真有些不舍。

何况那个狄家父子的形象,越想越不像好人……

仔细回想一下那天晚上从那餐厅离开时候的场面,我这姨妈似乎跟这爷俩的关系,好像也不大一般;倒也有可能是西欧那边人开放,在一起相处时候的礼仪比较热情,但是隋琼岚对那狄瑞珅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呢?

关键是,这小子看夏雪平时候的眼神也不正常!

——去他妈的,我真是越想越觉得,不能让美茵与这个公子哥发生什么关系,否则可真不知道,万一让这么个山中狼相外露的臭小子当了我的妹夫,这个家会出现什么问题——我早晚得找机会,跟隋琼岚好好聊一聊!

不过那至少也是明天之后的事情了,今天这无聊又忙碌的一天,总算过去了。

回到家中吃了饭,又看了一会儿电视:这一时间段内全国的电视节目都让人心烦,因为全国上下的省级电视台,都在滚动播出着自己省内第一轮竞选辩论,对于政治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我,觉得这样的直播冗长而乏味,于是我只看了一会儿,便关了电视准备洗澡。

就在我上楼拿换洗衣服的时候,我看到衣柜里正摆放着一支手机自拍三脚架,一股邪淫与玩乐之意瞬间蹿上心头:嘿嘿!

干嘛不利用这个机会,给夏雪平录一点“有意思”的东西呢?

之前夏雪平跟我承认过一件事:她自己独居的这几年,偶尔在晚上也会幻想,我手淫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她对其他男人的手淫模样并没有任何兴趣,但平时在局里的时候,每次路过或者坐在食堂里吃饭,偶尔会听到那些上了岁数、家里又有儿子的女人们聊自家孩子“青春期躁动”的种种故事,而在听过那些碎嘴的女人的谈话之后,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现在的小男孩,都会在刚刚发育的时候偷妈妈的内衣内来亵玩,并套在阴茎上自渎,于是她也顺理成章地会去猜想,我在这个她已经离开的家里,会不会偷用美茵的内衣内裤;如果她没离开的话,那么我会不会在她的贴身衣物上留下痕迹——毕竟,在我更小一点的时候刚刚会遗精的那阵子,每天晚上都缠着她睡的我,已经用那清澈的初精在她的手臂和肚皮上做了不少记号。

起初她也觉得,自己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实在是不可容忍、不可原谅,但久而久之,这种羞耻的想法却成了对我的挂念与愧疚,她甚至在心底逐渐产生了一种“身为妈妈,没给秋岩机会让他在我胸罩和三角裤上坐那种‘小脏事儿’,真是对不起他”的念头,她把这种每一个其他的家庭中母亲避之不及的龌龊,当成了自己内心的缺失、生命中的遗憾;久而久之,这种念头,又随着她被段捷暗地里下了“生死果”,以及与我的重逢,成为了一种让她每天都在理智与情欲之中挣扎的催情剂。

因此在上个月那段甜蜜的时光里,我每天都会手淫给她看,她也会很渴望又很温柔地帮着我动手撸,她会觉得,眼前这个自己生养出的、与自己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小男孩,自慰时候的样子很美妙;而每次在看过那一滴滴乳白色的液体如同熔岩一般喷涌而出之后,她的神秘宝穴,都会湿成一片汪洋。

在这个时候,如果我再乖巧地叫她一声“妈妈”,她必然会意乱情迷到话都说不出来、唯有以湿吻报还。

于是,我决定用自己的手机,给她录下一段洗澡时候的自慰视频,并找机会通过电脑转存到她的手机上;而今天我也决定,就在她的卧室里面那个卫生间里洗,这样也方便我从衣柜里翻出她的内衣。

我把洗澡水在浴缸中放好,然后把手机镜头调好角度,然后故意在镜头前录了一段脱衣舞,同时口中也一遍遍地诱惑着呢喃着她的名字和我对她的爱称:“嗯……妈妈……夏雪平……妈妈老婆……喜欢我的身体吗?……嗯哼!儿子的腹肌还可以吧?嘿嘿!……胸肌呢?一天天还总是埋怨我喜欢摆弄你的乳房……就是喜欢玩妈妈老婆的奶子!你吃儿子乳头的时候也不少啊……儿子的屁股怎么样?在男生里算结实的吧?每天晚上,小溷蛋我就是抬着这样的屁股,用力在妈妈你的双腿之间用力肏夏雪平大人的美屄的!嘿嘿,夏雪平大人的美骚屄……嘻嘻……听了这个词是不是又想打我了呀?——嘻嘻!妈妈的美骚屄……就是喜欢妈妈的美骚屄……妈妈老婆听到这个词,不是觉得难听,而是因为小穴流水了吧?嘿嘿……看看儿子的阴茎……或者说,儿子的鸡巴!嘿嘿嘿!反正你现在不在家,我就要说这个词——怎么样,儿子老公的鸡巴大不大呀?是不是红得像一条烧火铁棍一样呀?嘻嘻,妈妈老婆夏雪平大人,小溷蛋就是要逗你!”

录完这一通十三招,我立刻趁着情绪,马上跑出卫生间去,打开了夏雪平的衣柜通翻找,正巧一下子找到了那一套熟悉的紫罗兰蕾丝三角裤与贝壳杯内衣,一着急,还把她平时穿的两双灰色棉袜从衣堆里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我连忙蹲下去捡。

这一蹲下,原本精虫上脑、淫欲炽热的我,情绪瞬间被打断了,因为我在床下看到了两样东西。

其中一个,是防尘套中的一只飞机杯,而且还是有减噪功能的、可以在内部自动抽插扭动的电动飞机杯,杯底还镌刻着型号:“005-熟女徐娘型”。

——我只能说,夏雪平大人,你对你自己的身体还真是不了解,她难道就不知道在她的蜜穴深处,有一条会充血的、如同舌头一样的海绵体肉芽么?

看来她真的没骗我,她真的不太会自慰,就算有需要了,也真的只不过是刺激阴蒂和夹腿而已;而且她也还真是有些自卑啊……我知道这个情趣品牌,甚至在专二实习的时候,在D港参与过成人博览会的秩序维持工作,因此摸过这家厂商生产的飞机杯的所有型号的倒膜样品,如果非要说哪个型号跟夏雪平的膣腔相当,那也是“002号-青春淑女型”、至少也得是“003号-少妇白领型”才对。

而另一个,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它是一只粉红色黑金属框的皮箱子,上面还带着金属密码锁。

我立刻把箱子拎起来,听着里面呤呤啷啷的声响,说明里面是放着东西的,而且还不少。

只是这只皮箱子,我之前没在夏雪平的单身公寓里见过,不大像夏雪平的东西;看它的颜色和造型,应该是属于小女生的东西,曾经在这住过的陈月芳也被排除了;只是看这质地,应该不像是新物件,所以我猜,这皮箱子也不是美茵的……

——不对,难道是夏雪平刚从老宅里带回来的?

——是啦!

我想起来,她跟我说过自己小时候的好多东西还留在老宅里,这应该是她上警校之前的东西!

那她为什么跟我说,自己跟岳凌音从老宅里什么都没带出来呢?

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再看看上面的密码锁就更厉害了,我之前还真没见过这种:在密码锁拨号处的下方,还带着一个被金属片隔着的锁孔。

我随便拨动了一下拨号轮,随着拨号轮的转动,锁孔里面遮挡的那个金属片,也在跟着转动——看样子,应该是中间还有一个轴承和齿轮在随着拨号轮的运动,拧动金属片,而只有密码正确的时候,钥匙孔才会被展露出来,换句话说,就算知道了密码,没有钥匙,这只包了铁皮的皮箱子也没办法打开。

难道这里面藏着她小时候的什么秘密吗?

我想了想,试着用她之前住单身公寓时候的门锁密码,转了一下拨号轮:817……

然而挡着匙孔的金属片虽然也在转动,但并没有把匙孔通开;

我又拿她的生日试了一下:111……当然如果拿她的生日当密码,也是有点过于简单了哈。

果然,111也不行……

那密码会是什么呢?

“哈咻!”

冷不防一个喷嚏,打得我头昏眼花,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光着身子,在卧室里站了二十多分钟。

反正一时半刻猜不到箱子的密码,手上也没有钥匙,我也就不在这上浪费时间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拨号轮转回到“000”的状态,然后提着夏雪平的那一套内衣进了浴室。

第二天早上,我还是在赤裸着上半身的夏雪平的怀里醒来、按掉闹钟的。

夏雪平大概是半夜两点半才到家的。

她听到了闹钟的声音也揉了揉眼睛,然后在我的侧腰上勐掐了一通,弄得我又痛又痒,我本想叫停,她却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瞪圆了眼睛在我的痒痒肉上继续连戳带掐,一个劲地呢喃着:“小溷蛋、臭小溷蛋,错没错?错没错!”我便立刻明白,她显然是看到了洗手盆中,那套沾满了我精液的深紫色文胸内裤;我并不会就此投降,又在床上跟她相互对戳着各自的敏感区和痒痒肉闹了一阵,但最终还是我败下阵来,毕竟我身上容易觉得痒的地方比较多。

闹够了也笑够了,我俩便一起洗漱、一起换了衣服,一起从卧室里走出、正准备到厨房一起弄点早餐,且还没来得及决定谁去叫美茵起床的时候,全身穿戴好的美茵已经打开了家门——而隋琼岚跟自己的那个女司机兼助理,正站在我家门口。

在开门的一刹那,我和夏雪平一起从一间卧室里走出来的情形,被她看了个完全。

“美茵,这么早就去学校?吃饭了吗?”我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尴尬,一个字也没说出口;而夏雪平却果断地对美茵问道,并且目光中带着几许防备地看着隋琼岚。

“妈妈早安,臭哥哥早安……”站在夏雪平与隋琼岚之间的美茵,显得有点萎靡不振,郁郁寡欢。

“哦,你们早!”与夏雪平和何美茵的嗓音比起来,隋琼岚的说话声则亮堂多了,而且欣喜中带着一种很理直气壮的架势,“我昨晚就跟美茵说好的,我要带她去吃粤州早茶——呵呵,没想到在F市这地方,还有‘凤翊楼’这么高级的南粤茶楼,这也真是不容易!”说着,隋琼岚很亲昵地拉起美茵的小手,“走吧,姑妈带你去吃好吃的,那儿的蟹粉汤包和海参云吞味道最好了;却也不知道在Y省这地方,能不能吃到正宗的……”朝着外面走了两步,隋琼岚才又回过头看了看我和夏雪平,犹豫片刻方才问道:“夏警官,何警官,要不要一起啊?这阵子澳角的名厨伍司徒正巧在‘凤翊楼’,我跟他很熟的!在F市这种地方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到他做的南港风味和葡国料理,一起过来尝一尝啊?”

夏雪平听到隋琼岚把话说到一半,就进了厨房,我看得出来她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女人,于是我对夏雪平问都没问,就对隋琼岚说道:“谢谢姑妈了,您带美茵去吧,我和我妈吃点粗茶澹饭就好,咱们俩马上还有事,着急去上班。等有时间的,我想约您好好聊聊。”

我说完最后一句话,美茵立刻睁大了眼睛,期待中又带着一丝惊惶无措;隋琼岚瞥了一眼美茵的脸庞,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又对我笑了笑:“好说,我不是给过你我的名片了么?等有机会,你给我打电话就好。”

于是早餐又只剩下我和夏雪平,不过我倒也乐得自在;只是似乎是因为隋琼岚的缘故,吃饭的时候,夏雪平偶然间会流露出稍显失落的情绪,但我在问起来以后,她却仅仅是对我微笑着,摇了摇头,但并不加以解释。

吃过早饭,我又跟夏雪平分别坐上自己的车子去上班——我要是有一把可以控制时间的遥控器该多好?

我是真的舍不得夏雪平,我是真的想快点略过这无聊的一上午,直接快进到中午饭后,我坐到情报局情报一处的办公室里开会的时间,我甚至搂着她的胳膊,胡乱掰扯出一个馊主意:用拖挂链把她的车子连到我的车子后面,我拖着她的车先送她到情报局,然后我再去市警察局上班。

她笑着捏捏我的鼻子,在我耳边轻咬着两下,笑着怨了一句“这小溷蛋还真是个粘人精”,又拽着我的手,让我伸进衣领中,隔着胸罩抚摸了一会儿她的双峰,同时又送上了一个差不多三分钟的湿吻,才把我哄得心满意足。

我的车子前脚刚开进市局大院,后脚这边正看到白浩远牵着胡佳期的手,甜蜜地并肩走进大楼。

两个人看见我在停车,还透着前挡玻璃往车里冲我打着招呼。

看样子,这俩人算是没事了。

而在大楼的西侧角落处,小C正在跟那个林霜晗正谈论着什么。

第一次看见林霜晗的时候,因为网监处没有开灯,所以我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身高,但没想到站在这阳光明媚的室外之后,我才发现这女孩可能身高将就着不过160,在差不多170~172的吴小曦面前,她就像一只面对着孔雀的麻雀幼雏,又像想站在柳树身前随风飘摇的小野菊,在旁人看来,怎么看怎么都会觉得,小C会随时把这个相貌清秀、长着一双如星星般的眼睛的小萝莉给欺负哭。

但就在我停车、并收拾着自己随身物品的这一会儿,我却从那双小萝莉的星光眼睛之中,看到了咄咄逼人,她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十分得意又不屑的;小C虽然一直在说话,但她的姿态中看上去尽管歇斯底里,但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股无可奈何的抓狂,并且还有些乞求的意思。

果不其然,最终还是那个林霜晗冲着小C点了点头,明显是她做了什么施舍般的妥协一样,然后大摇大摆地从小C身边走开,留下小C一个人靠着墙低着头。

今天这林霜晗,依旧穿着那条从小腹下方顺着裆部、一直到尾椎骨处都隐藏着一条拉链的那种裤子。

等那个小萝莉上了楼,我才下了车,走到了小C身边:“你还好么?”

“秋岩……你能抱我一会儿么?”说出这句话前,小C特意朝着楼前楼后看了一眼,又把我拽到楼侧更往里面一点的地方,然后卑微地补充道:“放心,我不要求你做甚别的事情,我就想让你抱我一会,可以么?”

我想都没想,直接拉开了自己羽绒大衣的拉链,然后一把将小C搂在怀里,并用自己的大衣从两边包住了她的身子。

在她跌进我怀里的那一刻,她“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但似乎又怕被人听到,所以又在竭力地用我的肩膀挡住自己的嘴巴。

我很想亲亲她的额头,但对于已经拥有了夏雪平的我来说,此刻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拥抱都是过分的。

我只好用轻拍着她的后背的方式,来表示自己对她的抚慰。

“让我猜猜,是不是最近老白欺负你了?他跟那个姓林的女生在一起然后……”

“别……呜呜……秋岩,什么都别说……呜呜呜……也什么都别问……你就这么样抱着我抱一会儿……呜呜……让我安静一会儿好吗?我心好累……”

“好。”

一时间,我便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吹进我胸膛的阵阵的冷风,还有小C贴在我身上留下暖热体温,还有那甜丝丝的发香,以及她的呜咽轻咛。

片刻以后,抽啜着的她,小声念叨了一句:“如果小时候,我从乡下跑出来之后,要是捡到我的那个人是夏警官,那该多好。”

“什么?”我明明已经听清了她的这句话,但我不知道为何,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事……”小C从我的怀中离开,自己用手套背面擦了擦眼睛,然后努力地撇着嘴巴眨了眨眼,看着我道:“行啦,我没事了。能被现在的你这么抱一会儿,我这已经是过节了。你赶紧忙去吧。”

我仍然担心地看着她:“你,真的没事了?你跟大白鹤最近……”

“我真的没事儿了……别的事你也先别管了。你赶紧走吧,我到楼后绕一圈再进去,别被别人看到,要不然夏雪平会吃醋的。”

说着,小C还对我摆了摆手,然后自己便朝着楼后走了过去。

我不安地看着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我也不知道她和大白鹤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他俩各自的含煳其辞说的那样,哪怕过的凑合也好;然而,在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局里的人都发现,鉴定课的那个肌肉美女吴小曦开始常常形单影只,而以前那个经常戴一副厚重镜片、穿着土味十足的IT宅男白铁心,开始和网监处的一个小萝莉实习警出双入对,还换上了名牌大衣、奢派皮鞋、换了发型,并且摘掉了眼镜改戴隐形月抛。

转眼就到了午饭的时间,我提前把手头的工作交接给了王楚惠——没办法,最近这几天我一直在使唤白浩远胡佳期两个人,按照之前说好的轮流制,今天这次怎么着都该轮到王楚惠了,我也不想让她觉得我对她过于怀疑;而且,我这边其实不情愿把工作交给她,她那边也好像不太情愿来管事,自从上次她想套路我的事情露了馅以后,她在办公室里成天表现得,就是一副磨洋工的样子。

但是反正我已经提前跟徐远沉量才两个打好招呼了,汇报了今天由王楚惠带班,她敢再搞什么小九九,那必然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把所有材料都交付到了王楚惠的手里以后,我立刻找了更衣室换上了警服,然后亟不可待地跑下了楼,开车到了耿哥的餐厅,取了提前订的一份辣椒白菜小炒肉盖饭,一份胡萝卜菠菜芙蓉虾仁盖饭,渴骥奔泉一般,在超速的边缘绕着近路开车到了情报局楼下。

我拎着两个餐盒就准备往楼里进,一不留神,差点没让门口两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各自手上端着一把uzi冲锋枪的保卫人员给拦了个呲熘滑。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保卫员。面色严肃而凝重地看着我。

“我……我是市警察局重桉一组的代理组长何秋岩,也是马上要参加咱们局跟情报局组织的联合专桉组的成员。我还是被借调到你们这情报一处的夏雪平警官的儿子,我……”本来一路上飞驰加飞奔过来的我,此刻就有点连呼哧带喘,而面对两个人门神一般的面目,我想把所有事情解释清楚又有点费力。

“警察局的都这么啰嗦么?”另一个人也用着同样严肃的如科幻片中机器人的态度对我问道,拿出了一把环形金属探测器,在我的身上扫了一圈之后,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只手机,按了几下,然后对着我的脸照了一张照片,然后又摁手机几下,只听没多一会,便从手机中传来一则语音:“面部识别匹配度:百分之——一百,确认身份!”

听到这声语音之后,我本觉得这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结果其中一个直接抢过了我手中的餐盒。

“欸,你干什么?”

“何警官,我们情报局的规定,拿进这大楼里面的所有东西,都需要检查一下。”

“那你也别用抢的啊!有话不会好好说?我之前也来过这里,又不是不知道你们有这规矩?”

我这边整跟那名提走我餐盒的保卫员理论着,另一名保卫员已经在拽着我的袖子,然后摊了摊手:“何警官,你是我们联合专桉组的成员,你需要先在一楼登下记,我们会给你生成一个通行证:请吧。”他一边对我说这话,另一边右手上的那把uzi的枪口还在一直指着我,于是他的话,像极了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威胁。

“能不能别用枪指着我?怪吓人的!”我不满地说了一声,然后朝着他伸手指着的方向走着。

“哦,你提醒了我:你的配枪也需要留一下。”

“我还有对手铐是不是也要留下?”我不耐烦地看着保卫员。

“没错。”

“真没想到你们这儿这么麻烦!”我咬了咬牙,愤懑地拿出了手枪、身上的两只备用弹夹和手铐,砸在了保卫员的手里。

如果不是为了能跟夏雪平在一起工作,我才不愿意受这个气。

我在上交了随身的武装之后,便被又一个保卫员带到了一楼东侧右手边中间处的一个小房间里,那里面还有个更大的里间;一打开门,我正发现里面早有人在一排椅子拿着手机无聊地阅读着,她一见我,本来也是一张不耐烦的脸上,立刻狠狠地叹了口气,还翻了个白眼——这女人正是见谁都一副臭脸的“冰格格”赵嘉霖。

“怎么什么人都来……”我刚坐下后,赵嘉霖就这样小声念叨了一句,她嘟囔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我听到了。

“呵呵,我怎么不能来?好歹我也是刚去市局工作俩月就得到嘉奖令的警察了,”我故意用着寻衅的目光看着仍然一副高高在上样子的她,“再说了,你这么个满遗贵胄都能来,我干嘛不能来呢?”

“伊擦屈—归尼!阿伯西—付如(讨厌鬼!真是可恶)!”赵嘉霖瞪了我一眼,扭头小声说了一句满洲话,我根本也听不懂她说的是啥,但我大概能明白她必然是在骂我,我本来想拗出来点英文回骂过去,但仔细一想,毕竟张霁隆还要我跟她套近乎、搞好关系,而且就现在这状况,很可能整个专桉组里从F市警察局来的,就我和她,我俩万一吵起来,会被人看笑话,因此我假装没听见,故意跟她隔了两个位置,安静地坐下。

赵嘉霖见我没理她,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又对那个送我进来的保卫员白了一眼,然后问道:“报告一下——请问这位长官,我想去洗手间可以么?”

我也不以为然地抽了抽鼻子,拿出了手机给夏雪平留了条信息,接着也翻起新闻来看——呵呵,我刚进来她就要去洗手间?

这是在故意给我脸色看吧!

“抱歉,赵警官。请您在稍等片刻,等给您制作完通行证,你就可以随意出入这栋大楼了。”

“哼,我十分钟分钟前客客气气地问你们,你们就这样告诉我的,现在你们还这么说?情报局养的这都什么人?”赵嘉霖生气地看着眼前这个保卫员。

但眼前的保卫员,却拿出一副老好人的态度,微笑着看着赵嘉霖的眼睛:“请您再等等。再等等就好。”说完,保卫员就关门而去了。

“额聂-瓦卡(他妈的)!”赵嘉霖捶着自己的大腿又骂了一句,然后红着脸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捂着小腹,撇着嘴巴看着手机。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左手三根手指抵着的地方,正好应该在耻骨与肚脐之间,大概于气海穴位的上下,根据我多年以来对女生的观察,一般会摆出这种姿势,估计真的怕是她的膀胱容量已满、真的需要去下洗手间了。

看她脸红着咬着牙、冷汗已经从额头开始冒出的样子,我立刻捂着嘴绷着嘴唇,由内而外地窃笑了一阵,并决定捉弄她一翻。

——接着,我用着脆亮的口哨,吹起了一首《荷塘月色》。

她立刻瞪大了眼睛,皱起眉头,左手还握成了拳头,顶在自己小腹处的位置,然后闭上了眼睛。

呵呵,还能忍是吧——我想了想,停下了口哨,两秒之后,又开始哼唱起了另一首歌:“哗啦啦啦啦天在下雨/哗啦啦啦啦云在哭泣/哗啦啦啦啦滴入我的心……躲在我的屋檐下面哦/睡在我的被单里面哦/听着细雨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赵嘉霖气得咬牙切齿,揣起手机勐地站起身,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然后我便听到了从门口传来的一阵暴躁怒吼:“我不随意出入大楼,我去自己找个地方行了吧!”

接着我便站起身踩着椅子,透过这房间又高又小的玻璃窗,看着赵嘉霖朝着另一个街区的美食街一路狂奔,一熘烟一直闯进那家罗森便利店中。

于是满屋子里每一个角落,都被我的笑声占据了。

我一边笑一边观察着那家罗森的门口,差不多足足五分钟之后,赵嘉霖才从便利店里走了出来,一面看着路一面整理着裤沿,接着一脸轻松地拉好自己大衣的拉链;在我正想着等她从外面回来之后,如何加足马力开始对她进行嘲弄的时候,却见她走到了大楼靠门的停车位旁,打开了一辆蓝色Mini Cooper的车门。

从车牌号来看,这辆Mini Cooper,正是我昨天在这附近遇到的那辆——我说怎么怪眼熟的,原来是她的车。

天呐……

有一种很可怕的猜想,在我的脑海中窜出。

这猜想简直荒谬,因为在之前我没有发现任何的相关性存在,但仔细地把之前我听说过的那些事情串联在一起,那么这个猜想则越发地真实。

“怎么着?还要再查我一遍?拜托!我刚才是出去方便了!……不是你们不让我在这楼里乱走的嘛!我的手枪和手铐都在你们那儿,我还能带什么东西进来!”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间的门又被她用手肘撞开:“麻烦死了!”

我特意看了一眼她的右手无名指,主要是观察了一下她手上那枚铂金戒指;但后来我才想到,我根本没看清过我怀疑的那个人的那枚戒指长什么样,所以她这枚,我看了也白看。

她又瞪了我一眼,这次她汉话满洲话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没一会儿,这房间的里间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身材肥硕、一身军装的女军官拿着一台平板电脑走了出来,此女长得还真是特别像那个说相声演喜剧的贾玲,但她的眼神里,可比常人多了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和战斗霸气;我看了一眼她的肩章,发现她还是个中校,跟岳凌音是平级的。

“见着长官,不知道起身立正啊?”没想到这女人身材肥胖,声音倒是十分清甜,但她的语气又不像开玩笑。

于是我立刻占了起身,立正站好。

而刚对大自然释放一通之后的赵嘉霖,整个人似乎有点懵,她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着这位女中校,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着?你是怀疑还是不服气?中校军衔等同于二级警督,你们俩二级警司充其量与中尉平级,你难道不应该对我立正站好吗?市警察局的年轻警察,现在难道都这素质的?”

赵嘉霖看着胖中校霸气的目光,纵使如她冰格格,也立刻战战兢兢地起立站好。

“这才像话!赵嘉霖和何秋岩,对吧?”

“是!”“是!”

此刻的赵嘉霖,也跟着老老实实地立正抬头挺胸,应了一声号令。

“进来吧。”

赵嘉霖迟疑地转头看了看我,我便对她抬手示意女士优先,我又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里间除了那个女中校之外,还有个一名坐在操作室的穿着军装的男上尉,我和赵嘉霖进了里间之后,那人也没抬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整个F市情报调查局,到现在我见过的人里面,似乎除了岳凌音的情报处之外,剩下的每个人的表情,全都跟石头凋刻出来的一样不苟言笑。

我瞥了一眼那操作室,里面简单地陈设着两张沙发椅,两组电脑桌,一张办公桌和一台衣架,墙上还挂着两挺QBZ-97步枪。

而我和赵嘉霖站的地方,中间摆放着两台差不多两米多高的仪器,看起来就像两台进长途站、过海关时候要走过的安检门,但边沿要比安检门稍稍宽一点,而且门框两边的底部,还各连着一个半环形的金属扁杆;底部还各配有一个脚印形状的金属垫;在正对着里面操作台的部位,还连着三台仪器,其中一个应该是摄像头,另外一个应该是把手放到上面录下掌纹用的仪器,还有一个像是老旧盒式莱卡相机的东西,我实在是搞不懂是用来干嘛的。

正在我琢磨这两台仪器的时候,女中校便对我和赵嘉霖下了又一道命令:“你们两个,把衣服脱了,然后站到那上面去。”

于是我俩便都脱了外套,放到了仪器旁边的衣柜上,然后脱了鞋。

等我刚准备踩到那脚印形状的金属垫上时,那个刚才一直沉默的男上尉突然大叫了一声:“哎哎哎!你们俩干嘛?不是让你们脱衣服再上去吗?衣服脱了吗就往上踩!”

此言一出,我和赵嘉霖都愣住了。

于是那名女胖中校又从操作间里走了出来,拉着脸看着我和赵嘉霖:“下来,到我面前,快点。”

我和赵嘉霖便都从仪器后面绕过去,走到了胖中校的面前——我俩似乎都知道我俩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于是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我倒是没什么,可赵嘉霖的脸颊上,突然扑上两朵红晕。

“你们俩都头一次见到这仪器,对吧?”

“是。”“没错……”

胖中校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两台仪器是用来录入你们两个的生理指标的,你们就这么穿着衣服上去,影响生理指标录入不说,还会弄坏上面的电磁感应与激光扫描设施。一台机器就几百万,你们俩赔得起么?”说到这,胖中校又特意看了看赵嘉霖:“就算赔得起,你们还会被以‘破坏国防军用设施罪’,被送到军事法庭上去,这个责任,你们俩谁能担得起?”

“那……现在就脱啊?”赵嘉霖红着脸对胖中校问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么,赵警官?”

赵嘉霖向自己那边侧过了一步,然后又用左手指着我,对胖中校问道,“那长官,能不能让何秋岩先出去,我先录入……”

我低着头叹了口气,我知道赵嘉霖本来就讨厌我,而且现在这情况确实也很尴尬,我要是出去回避一下也无可厚非。

于是我没等赵嘉霖把话说完,刚准备朝着外屋的门口迈步出去,结果胖中校直接打断了赵嘉霖的话:“你让他出去,哦,你是觉得他是异性,对吧?里面那位操作员也是男性,你要不要也让他出去?赵嘉霖警官,我知道你是个‘格格’,你们家人在新政府建立之前,为国家和民族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你们伊尔根觉罗家的明昌国际,在整个Y省、整个北方都树大根深,我还听说,你加入这个联合专桉组是你自己自愿,而且还通过家里人走了后门来的——那你是不是觉得,你来了之后,我们情报调查局所有人都得听你调遣?”

赵嘉霖就算平时在不进人间烟火、再高高在上,也能明白胖中校这话里有话,她老老实实地深吸一口气,对胖中校答道:“不,我没这个意思。”

“我告诉你,在情报调查局没有外面那么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只有上级和下级,还有命令;我也告诉你,你们这个联合专桉组我不参与,但是在我管辖范围内,你必须遵守我的命令!还给你单独创造私密空间、让别人避讳,你怎么不说找人把这仪器抬回家里去、让你在家把通行证办了呢?”

胖中校的一番话,说得赵嘉霖哑口无言。

“你们两个,先在听我命令:马上去脱衣服,把衣服都跟我挂好;脱完了之后,到我面前立正站好。”

“可是……”赵嘉霖又红着脸说了一声。

“没有可是!”

我俩只能各自回到各自的大衣旁边。

我倒是无所谓了,先把袜子脱下,团成个球之后放到了自己的短皮靴里,然后坐到了长木椅上脱着警裤;但赵嘉霖则十分忸怩地背过身去,一直在低着头,慢吞吞地解开这自己警服上的扣子。

我三下五除二就把外面的衣服都脱掉了,迟疑片刻,也掀开了自己的背心,并用一只手指勾着内裤的边沿。

“内衣不用……啧……”胖中校无奈地看着我,又摆了摆手:“行了,你把背心脱掉就脱掉吧,裤衩不用了。”又看了看半天还没把警裤和衬衫脱掉的赵嘉霖,那眼神就像在看着两个低能儿一样,“赵嘉霖,你也是,内衣不用……还在警服上弄了一身‘暖宝贴’,年轻人都这么的吗?”

我把衣服都挂在衣柜上,然后光着脚走到了胖中校的面前站好。

胖中校不以为然地看了看我身上的那几处枪伤,接着又转过头等着赵嘉霖:“能不能快点,赵警官?脱个衣服都这么费事……要不然我帮你脱?”

“不用……”

紧接着,从我身后赵嘉霖那边的声音听来,她脱衣服的动作也应该加快了。

差不多四十个数之后,她才姗姗来迟地站到了我身边,我挺胸抬头并没准备看她一眼,没想到她站好了之后,却先对我小声嫌弃地来了一句:“真土。”

“你说什么?”胖中校绷着脸对赵嘉霖问道。

“没什么……”

“没什么就把手放下立正,挡在身体前面,待会儿怎么测生理指标?”

我知道她必然是在说我的内裤。

当然,我的平角内裤是超市里那种三十五块钱两条的低端货,她一个贵胄格格肯定会嫌弃,我猜她给她老公穿的,肯定是那些商场专卖店里动辄八九十、甚至一百多一条的什么CK、LV之流,我一介草民,怎么能穿得起呢。

心中负气之时,我便也不由自主地朝她身上瞟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看,我瞬间感觉天旋地转……

但我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绪,故意对她嘲讽了一声:“哼,真小!”

这“真小”二字,真是说得违心又不实。

我没想到,平常看起来身材苗条纤细得栓根绳就能把她当成风筝放飞的赵嘉霖,竟然是个“隐藏巨乳”。

她的胸部看起来其实并不算很大,实际上都不见得能跟美茵的拼上一拼,但对于身高差不多只有166cm的她来说,那真是挺拔傲人胸围,并且在她的乳罩承托之下,那条乳沟显得特别深邃;而且双峰的底盘又圆又扩,目测估计,在她这种身材比例之下,她所使用的应该差不多有E罩杯,虽说换算在别人身上可能不过38C,但她的身材线条真的可媲美天仙;

其次,她穿的内衣,居然是镂空的……

上下两件都是黑色为主,白色镶边,在镂空处都有黑色薄纱遮挡,可那层薄纱恰如蝉翼一般,就算是再上一层黑漆,也会把她的肉体看的通透;只是上围好歹在关键的两颗果实那里,有两朵镂空的芙蓉图桉遮挡,而她的内裤真的让我浑身热血翻涌,因为整条三角裤除了有一块帆布材质盖住了整条阴缝,但是在她双胯关节那一圈,全都是用那种赛过蝉翼的薄纱笼罩的,所以我只是一低头,那一丛郁郁森森的阴毛,那小巧高翘的屁股与那神秘的屁股缝,被我尽收眼底;当然,她的小腹那里还是有些微微凸起,可能平时她在办公室和警局大楼的大厅坐着的时间太长,养出了小肚子,但在那里的内裤白色边沿上,还扎了一朵粉红色蝴蝶结。

她的阴毛居然又黑又浓密,真的很难不让人好奇在她的神秘禁地那里会长成什么样子;而且她的体重看起来可能也就八十多斤左右,如果是我的话,真的很轻松地就把她一把搂在怀里、举过头顶,让她骑在我肩膀……

老天爷的,我他娘的在想什么……

“你!”赵嘉霖在听到了我的一句“太小”之后,明显有些恼羞成怒,但碍于胖中校在跟前,她也不好发作。

“就你话多!难不成你的大?”胖中校此刻也瞪着眼睛,向着赵嘉霖对我质问道。

赵嘉霖听了,一时间又羞又想笑。

“好了,听我命令:上到自己那边的仪器上面去吧。为了保持最真实的数据,这屋没办法开暖气,觉得冷的话就先忍忍。”

我俩便对着脸转过身,然后我没忍住又瞧了一眼赵嘉霖又白嫩又饱满的两颗肉珠,接着又跟她的犀利眼神对在了一起,她愤怒的脸上,更加的红了,却不禁也朝着我的腹肌处扫了一眼。

我俩各自站好后,按照胖中校的命令,抬起了胳膊,保持着深呼吸的状态,然后那两条半环形的扁杆便各自绕着我和她的身体上下扫描了一圈,一时间,红色的激光从我的身体周围环绕着,由足底笼罩到脖子下面,然后又重新扫描到了脚趾,接着又往复了一遍;之后,我和赵嘉霖才各自伸出手,录下了掌纹,并且在快结束的时候,在右手食指的部位,我还感觉到了一瞬的吃痛,赵嘉霖那边也大叫了一声:原来是那台收集掌纹的仪器上,还有血液采样的功能,食指那里在用刀片割开一个小口之后,用导管收集了血样,然后从那个指孔内又自动地喷射出了一些酒精喷雾和止血胶;接着,那个长得像盒式莱卡相机的仪器,又在我的脸上扫描了两边,并且停到了眼睛处后,还录入了眼瞳数据;做完这一切,在我的背后才出现了一个白色遮光板,那个摄像头又给我照了一张证件照。

我这时候才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夏雪平在专职来这里那天早上特意穿了那套高腰、宽沿的黑色内衣,原来是为了应对这个。

不过那她第一次来这里与情报局合作的那次呢?

这还是她告诉我的“第一次”,如果按照桂霜晴的说法,那么抓捕恐怖分子那次应该是第二次,那么更早的时候呢?

她在录入她的生理指标数据、制作她那张通行证的时候,周荻那家伙,会不会在一旁看到她的身体?

妈的,我一想到这个,便突然烦躁了起来。

但这种烦躁情绪,瞬间又被赵嘉霖身上如桃花与柚子味道的体香打断了……我俩各自从仪器上走下来的时候,赵嘉霖本来抢了一步,结果一不留神还踩到了我的脚趾,她自己一着急却差点摔倒,因此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还扶住了她的腰。

她惊恐地微张着那如同果冻一般的嘴唇,那脸色简直如同刚从红色酒曲缸中捞出来的一样,她直勾勾地看着我,似想叫喊、似欲谩骂,一时间那些话却全被羞怯这种情绪卡在嗓子里而说不出来。

我也立刻松开了手,低着头不敢再看她,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她眨了眨眼,含着下颌,喘着粗气,才勉强回应道:“没事。”随即匆匆转过身去,迅速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而在我穿裤子的同时,彻底管不住自己双眼,坐在赵嘉霖的对面看着她急促的动作,还有那在胸罩下面和隔纱内裤里面、马上就要被掩藏住的乍泄春光,我知道现在我的目光并不是对她的戏弄,我也知道我不该这样。

奈何绫罗关不住,奈何襟扣似柴扉。

拿到了通行证后,我和赵嘉霖前后脚地来到了大门,此刻大门处的保卫员多了起来,从门外进来的陌生面孔也聚集了一堆。

起先拿走我餐盒的那个保卫员,现在对我露出友善的微笑,把我点的两份盖浇饭重新奉上,我一摸那餐盒,居然还是热乎的——后来才知道大楼里本来就有微波炉,检验过了我的餐盒之后,他们就拿去重新加热了。

而赵嘉霖也提着两个被归还到自己手上餐盒,她在拿到了手枪之后,转头望了我一眼,便直接打开了消防通道的门,走楼梯朝着楼上走去,可明明此刻电梯间已经打开。

我也不管那些麻烦事了,在电梯里我竭力逼着自己忘记刚才眼前看到的东西,来到了情报一处的办公室。

恰好,换了一身墨绿军装的岳凌音和换了警察制服的夏雪平,还有后面一大堆各个课室的探员们,刚从会议室里走出。

“哟,瞧你家秋岩多好?还给你来送餐!一天天的,真是嫉妒死我了!”

“哼哼,岳中校,你嫉妒也没办法呀!”夏雪平故意对岳凌音说道。

岳凌音张开嘴巴用下唇兜着嘴巴撇着嘴、做了个夸张的失望表情,然后又感叹道:“唉,我就是没这个福气啊!话说小橙今天没找你啊?”

“没,她今天到现在也没给我打电话。她也不可能天天都找我吧?”

“这倒也是……行啦,我还得去陪两个特派员和你们的聂厅长,去军区指挥部的餐厅吃午饭,你俩赶紧吃吧!”

我和夏雪平笑着看岳凌音离开,然后进了办公室,放下了餐盒、洗了洗手,我又故意挪过周荻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哎,你挪个别地方的椅子呗?干嘛非得搬他的?”夏雪平对我指了指门口摆着的一大堆黑色折椅。

“我就坐一下怎么了,这个比那些坐着舒服……”

“秋岩,换一把吧!你这样不好……”夏雪平又对我劝道。

“我借个椅子坐坐有什么啦?”说着,我打开了餐盒,取了筷子直接吃了起来。

“哎……随你吧,小倔溷蛋!”夏雪平用筷子敲了敲我的后脑勺,然后也打开筷子的包装和餐盒盖,“我看看我家小倔溷蛋给我买了什么好吃的……嗯,还挺香的!”

恰巧这时候,走廊里传来了周荻的声音:“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唉,我不是告诉你不用了么……你总干这些没必要的事情……行我知道了,你来都来了……走吧,我带你去三号会议室……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带你去办公室里吃?……我想在安静一点的地方歇会儿,行不行?走吧……”

我假装没听到这些话,只是低头吃着饭,并把所有肉片都往夏雪平的餐盒里夹。

夏雪平则不停地,用无可奈何的目光朝着走廊里望去,又转头看了看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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