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骆茕。
看起来比现在的骆茕小一点,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
少年的额头被遥控器分量感十足的硬塑料外壳击中,脚下踉跄两步,额角温热的暖流便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但他感觉不到那是什么,甚至没有感觉到疼,只是终于明白他第一眼看见骆茕时那种难以言状的熟悉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那个时候应该是周成再婚不久后的事情。
虽然当时两人刚结婚不久,但夫妻俩关系并不太好,偶尔两个人之间要说点什么话,哪怕双方都在家里,继母也很少会选择直接去和周成说,更多的时候是让周季然代为传达。
周季然当时也只有十二三岁,正在准备小升初,但已经对联姻的利害关系有了了解,明白了结婚也不一定就是为了爱情的道理。
为了不让继母不快,他哪怕知道有的时候贸然的去打扰周成一定会被训斥,依旧只能硬着头皮应允下来。
那天是一个下午,继母住在月子中心调理身体,打电话回来让周成给她送东西过去。
她其实根本不缺东西,就是看不得周成舒舒服服的在家里闲着罢了。
周季然既不敢顶撞继母又不敢打扰周成,急得团团转了半天,总算还是鼓起勇气上楼去找爸爸。
他不知道周成在哪里,只能把他可能在的地方都敲门问一次,但那次周成也不知怎的,平时最常在的书房没有,卧室没有,娱乐室也没有,到最后找到家庭影院,周季然总算在门口听见一点动静。
“爸爸,妈妈让你给她送点东西过去……”
小小的少年敲门敲得极为小心,生怕触怒了里面喜怒无常的男人。好在那天周成也不知为何,心情不错,过来开门的时候面色还算温和。
“知道了,你先去帮我找,我去换衣服。”
里面的影片已经被周成暂停,周季然点点头,余光却从周成的身侧望见了屏幕上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年纪应该比他小个两三岁,被男人压在身下,小脸布满泪水,满脸惊惶与恐惧让有些模糊的定格画面格外具有冲击力。
“看什么,”周成察觉到少年的视线,顿时面露不快,抬手直接关闭了投影,睨了周季然一眼:“还不快去?”
周季然被周成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了一跳,连忙点头转身跑开了。
比起那个衣衫不整的女孩,周季然在那个当下的瞬间当然更在意的是周成的情绪。
这件事转眼就被他忘在了忙碌之后,可那个女孩子无助又悲戚的表情却在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藏进了他的脑海深处,直到现在才终于开启了尘封的记忆。
当时他只看着投影上的定格画面并不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但现在周季然很清楚,周成在看另外一个男人猥亵骆茕,并且津津有味,沉迷其中。
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他的脑海中就像是一部坏掉的放映器,不断地重播着那天骆茕在电话那头跟他说起“那个人”时悲伤又绝望的语气。
少年木讷地看着房中的一切,过了许久,有些崩溃地蹲下身去。
他为骆茕的往事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是真实的,他甚至在那一瞬间想过要去替骆茕杀了那个人渣,让她能够放下心中的芥蒂从此好好生活下去。
但那个人为什么偏偏就是周成呢。
周季然简直难以想象那天他追问骆茕那个人的身份,然后她在慌乱之下挂断电话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也难以想象骆茕在知道他就是那个人的儿子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用那样别扭的温柔对待他,还能取下他的墨镜告诉他“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适应啊”。
她一开始的惧怕,后来的暴躁和抵触,最后是逃避。
周季然把自己带入骆茕的角度,每一步都恨不得手刃自己而后快,但她却没有,她真的把他当做了朋友,甚至剖开了自己的伤口却到最后关头忍住没有把那个人就是周成的事实告诉他。
想象到她每一次的痛苦与挣扎都让周季然心疼得几欲落泪,然而这种心疼又催生出一种极度的自厌,他蹲在地上不停地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偏偏就是周成的养子。
到底为什么。
这样的问题注定不会有结果,周季然在房间坐到天光大亮也依旧没有把自己从情绪的漩涡中抽离出来。
但他和骆茕约好见面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他不得不起身去换外出的衣服。
就在他站起身来的同时,房门被打开,周成站在门外,表情平静得好像只是在吩咐他去帮他准备早餐。
“今天你去把骆茕带回来。”
“……你在说什么?”周季然仿佛听见天方夜谭,“爸,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还想对骆茕做什么!?”
“这个是迷药。”男人打断他的惊愕,把一小瓶药扔在周季然房间的沙发上,“今天和她见面了之后放在她的饮料里,把她带回来。”
周季然几乎要崩溃:“你到底想干什么!爸,你别疯了行吗,骆茕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
“你懂个屁,你看到的那些都是我爱她的方式!”
周成也猛地拔高了音量,一只手扯住了少年的领口,注视着周季然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包括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