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翎和云梦雪来到段府大门外,段翎抬眸望去,只见身着明黄色锦绣华贵宫裙的何青青正紧张不安地来回踱着步,一头青丝随风轻舞,簪一支双蝶戏云白玉钗,两股发丝沿着鬓角垂落而下,颇有几分俏丽的风情。
她脖颈间裸露的雪白肌肤在阳光照射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稍紧的宫裙将一双不大的椒乳竟也凸显出曼妙的弧度,来回行步间尽显风姿秀曼,顾盼生辉。
只可惜英气逼人的黛眉紧紧蹙起,嫣红的双唇微微开合,不知在喃喃低语着什么,似是有些焦躁不安,她抬起一只小脚搓着地面,带起一阵灰土,星眸流转间,就见段翎领着云梦雪缓缓走来,她瞧了一眼云梦雪那微红的双颊,轻哼一声,玉指向天,带着些微怒气,急声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在那磨蹭,快随我上车。”
虽疑惑段翎为何带着云梦雪一同前去,不过,父皇如今奄奄一息,已然到了弥留之际,时间不等人,她已没了再去询问的心思。
看着何青青那焦急的眼神,段翎点点头,几人默不作声的上了马车,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大周皇宫。
段翎早年跟随段伟峰已多次进入过皇宫,对此地并不陌生,倒是首次来到大周皇宫的云梦雪颇感好奇,她来自玄武王朝,虽说对玄武皇宫极为熟悉,但大周皇宫的风格又有所不同,入目所见,皇宫的建筑大气磅礴,金砖地板在晨间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目的华辉,看得段翎和云梦雪都有些眼花缭乱。
宏大的宫殿群中,四处都有隐于暗处的暗卫,段翎知晓皇宫之中定有不少宇文康的安排的探子,不过,他并不未在意,既然来了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何青青领着两人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一处处廊道,所过之处,正忙碌的侍卫和宫女们无不向着这位唯一的大周公主下跪行礼。
不多时,三人已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微风撩动他们的秀发,扫过殿前花园里槐树的枝叶,迎着路边池塘中送来的缕缕自然清香,似是感受到何青青此刻不宁的心绪,飘落的树叶与水中落叶亦有了一丝颤动,唯留轻微荡漾的水面。
象征着吉祥昌瑞的槐树立于纷繁碎密的落叶中,轻风划过枝头带下一群飞舞飘散着的绿雨,风动叶落,铺地数层,唯见殿前如绿雪初降,甚是清丽。
“父皇就在这间寝殿里。”
不知何时,何青青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传来,可听在段翎的耳中似有几分悲伤之意,段翎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一脸平静地安慰道:“会没事的,我们进去吧。”
虽不知何青青何故如此,但见其紧张的神色,他也大概猜得出,皇帝此时的病情是有多严重。
“嗯。”
她微转螓首,眸光落在自己肩头的大手上,淡淡回应。
何青青在前领路,带着二人向着寝殿深处行去,才到皇帝的卧房前,便听得其内一声瓷器摔碎的声响,随之传出虚弱中带着一丝威严霸气的声音:“咳咳……滚!都滚出去!不要再让朕看到你们这两个逆子!”
“父皇,您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是啊,父皇,我们俩不管谁继位,都比大哥要好得多啊,有传言,大哥与妖族和魔门勾结,企图强行夺取皇位,虽是传言,但也不可不防啊!”
“滚!咳咳咳……”
房门忽然打开,从中先后走出两道身影,迎面而来的男子年约二十六七岁,身材中等,长相很是风雅,眸色清亮,似对方才房内的争吵毫不在意,他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和熙微笑,而他的后方,则跟着一个身形消瘦,年纪隐约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子,此人长相清秀,目光灼灼,眼角下挑,长相却不似青年,显得很是老成。
此二人便是二皇子宇文政和三皇子宇文兴,他们得知皇帝病危后,急忙赶来逼宫,谁知皇帝宇文德仍旧强撑着一口气在,让他们无功而返,至于四皇子宇文铭,因早年触怒帝心,被贬去锦安城所在的人妖战场,从此杳无音信。
瞧见二人的身影,何青青忍不住指着为首的宇文政怒声道:“平日里父皇待你二人不薄,如今危在旦夕,你们身为皇子,不但不想办法医治,反而来此逼宫,你们的良心何在?”
何青青蹙起英眉,大声怒斥。
宇文政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满脸笑意地摆摆手:“皇妹此言差矣,我们看望父皇龙体,又怎能说是逼宫呢,要说逼宫,哪及得上大哥的手段呐。”
身后的宇文兴走上前来,附和道:“皇妹,二哥说的没错,父皇龙体欠安,大哥都不来看望一下,相比而言,还是我们兄弟俩孝顺些。”
察觉到何青青身后站着的云梦雪和段翎,宇文政和宇文兴皆都全身一震,面露痴迷之色,宇文政回过神来,惊诧道:“段翎?!诶?这位仙子是?”
宇文兴一撩头发,做出一副潇洒的姿态,笑着道:“不知仙子怎么称呼?来自哪里?”
段翎早年经常出入皇宫,宇文政和宇文兴自然认识他,早就听闻他去往赤霄宗修行,而今突然在此地见到他,不得不令两兄弟讶然,立于段翎身旁的云梦雪,在两兄弟眼里就如一朵清纯亮洁的白莲花般清丽动人。
云梦雪初入皇宫,为免失礼而未戴面纱,被兄弟俩瞧去真容,她轻轻转眸,看向两人的眸光带着深深的鄙夷,这种淫邪的目光她自从出宗后,见了太多太多,虽早就不以为意,却是极为厌恶,她悠悠地道:“看什么看,别以为披着人皮就能掩盖你们身为动物的本质,滚开,不要污了本仙子的眼。”
“你!竟敢骂我!”
“贱人,给脸不要脸!”
他们没料到此女相貌绝美,出口却毫不留情,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中,宇文政身为皇子,玩过的女人自不会少,何曾受过一名女子的辱骂,他伸出手掌,便向云梦雪抓去,一旁的段翎轻轻摇头,窥元境圆满的元气猛然释放,一只大手忽然伸出,迅捷的掐住了宇文政的脖颈,一把就将他提了起来。
“唔……”
宇文政脸色胀红,口中发不出半个字,仅有窥元境三级的宇文兴被他所散发出的元气波动所慑而不敢动弹,颤声道:“段翎!放开他!这里是皇宫……你……你别乱来!”
段翎不屑一笑,开口道:“好啊。”
说着,他手臂一挥,宇文政就如一袋沙包般急飞而出,狠狠撞在寝殿的墙壁上,一声巨响后,砂石翻飞,墙壁出现了一个浅坑。
“二哥!”
宇文兴惊喊一声,跑上前去,焦急地扶起了头破血流的宇文政,朝着段翎喝道:“段翎,你公然在皇宫行凶,你这是在找死!”
“呵呵,找死?”
段翎一声嗤笑,正欲上前补上几脚,何青青拦住了他,忧心忡忡地劝道:“段翎,算了,快随我进去吧。”
时间无多,何青青不愿在此事上多作纠缠,父皇如今奄奄一息,眼看离驾崩已是不远,她多方寻医皆未找到诊治之法,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才急忙拉来段翎施救。
云梦雪眸波如水,看向段翎的目光已有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心道:这个男人的霸道,某些时候还是很可靠的嘛,至少还会护着我这个徒弟。
言罢,何青青拉起他的衣袖向内行去,身后跟随的云梦雪回头朝着狼狈不堪的宇文政喊道:“你们回去记得好好刷牙,嘴别再这么臭了。”
看着三人消失的背影,宇文兴低声喃喃:“段翎!贱女人!你们等着,再过不久,你们就会后悔!”
宇文政坐在地上,许久才缓过气来,他的眸色通红,带着一丝禁忌的异芒,低低冷笑:“还有皇妹,她迟早也会被我们按在身下的。”
三人才入卧房几步,总管太监皇甫正,便匆匆迎向了何青青,他微微行礼,恭声道:“奴才皇甫正给公主殿下请安,公主殿下万福!”
皇甫正的举动令段翎眉头轻皱,暗忖:“这太监以前从未见过,语气虽然恭敬,却不下跪行礼,也未表现出太监应有的礼仪,怎么看都很奇怪啊。”
“嗯。”
何青青冷淡应声,带着段翎和云梦雪径直向内走去,段翎从未来过皇帝的卧房,只觉宽大奢华,相较他的婚房都要大上不少,在他左右张望之际,何青青稍稍沉默,声音幽幽:“自从父皇卧病不起后,便再没出过这间寝殿,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早已无法主持国事,四哥又被发配到人妖战场,至今生死不知,三位皇兄不但不替父皇分忧,还囤积高手和兵力,以此胁迫父皇让位,类似今日之事,我已见过太多次了……”
段翎一声轻叹,不必细想也知她的苦楚,他忽而伸出双手,扶住她的双肩,让其看向自己,柔声安慰:“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好吗?”
虽然段翎已将紫灵丹诀牢记于心,但紫灵丹诀博大精深,其内不但涵盖炼丹技巧,还包含诸多病症的特征和治疗方法,记载的某些病症根本不似此方天地可有,他初涉炼丹一道,对于治疗皇帝的病症并没太大把握,为了让何青青安心,他只得如此出言。
“嗯,我信你。”
对上段翎温柔的目光,何青青徐徐点头,她轻转美眸,躲过段翎眸中的柔色,却见云梦雪正微蹙秀眉,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她心乱如麻地应了一声,挣脱段翎的双手,继续向前走去。
云梦雪心里暗叹,不由想到:此人如此多情,恐怕在外的红颜知己绝不会少,十四岁便已入星岚绝色榜的阮清瑶自不必说,连那苏元芷的相貌都不在自己之下,身材更是胜过自己,加上那何青青似乎都与他不清不楚,而自己不但越陷越深,而且还稀里糊涂的做了他的徒弟,不过,以他在大周的身份和俊美的长相,想不吸引女子都难,自己不就是被他……云梦雪胡思乱想间,三人已绕过了一个宽大的屏风,见到了正倚靠在龙榻上的大周王朝当今皇帝宇文德。
段翎犹自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不说他已达锻元境一级的修为和皇宫里无数灵丹妙药的供养,就算是一个没修炼过的普通人,以他五十多岁的年纪,也不该显出如此老态,段翎眼前的宇文德满脸皱纹,面色蜡黄,须发斑白,目光浑浊,身体瘦如干柴,好似一位杖朝之年的八十岁老人。
段翎迅速比对紫灵丹诀记载的病症特征,须臾,他秀眉一动,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渐渐形成……
“父皇……”
看到宇文德咳出血块,何青青脚步微顿,而后小跑至榻前,紧张地问道:“父皇,我走之前你还没这么严重,怎么……”
“不碍事的……”
宇文德用手里的丝巾擦拭掉嘴角的血迹,慈爱地看着何青青,眸中满是祥和之色:“朕还撑得住。”
忽而看向何青青身后站立的两人,浑浊的目光好似清明了一瞬,讶然道:“你是……段翎?”
段翎上前两步,恭敬行礼:“晚辈段翎,拜见皇上。”
宇文德仔细打量着段翎,斟酌了一下,才颔首笑道:“很不错,早些年见你时,尚且无法修炼,眼下再见你,不但修为不俗,且更加英俊不凡了,咳咳……不知段卿家的身体是否恢复了?”
宇文德知晓段伟峰受伤一事,只不过,如今的皇城几乎都被三位皇子暗中控制,即便宇文德身为皇帝,有些事亦无法得知。
段翎长睫微动,轻然一笑:“皇上谬赞了,在下只不过是有点奇遇而已,家父还在养伤中,劳烦皇上挂心了。”
“段翎,咳……你不给朕介绍一下吗?”
宇文德老眸稍转,看向云梦雪,笑着道。
段翎摸了摸鼻子,淡笑道:“这位是我的徒弟,云梦雪。”
云梦雪白了他一眼,拱手道:“玄宝宗云梦雪,拜见皇上。”
“你是玄宝宗弟子,又是段翎的徒弟……咳……就不必多礼了。”
宇文德摆了摆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暗叹此女之美,尤胜自家闺女,想必此女在玄宝宗地位不低,也不知段翎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此天之娇女甘愿做他的徒弟。
段翎身旁的何青青若有所思地回看了他一眼,不知这两人在搞什么鬼,才一日时间便已师徒相称,她懒得多问,而是向着宇文德试探问道:“儿臣寻遍大周神医和丹师,没有一人能查出父皇的病因,段翎得高人指点,对丹道和医术有着独到的见解,还请允许段翎为父皇诊治。”
段翎微一思虑,肃然道:“我会尽力一试。”
“好,你的这份心意,朕无法拒绝,不过……咳咳……朕需要让你知道,朕身上的顽疾恐怕涉及丹田和神魂,朕也是一名修士,对这点还是有所察觉的……咳咳……若是无法诊断,也不用介怀,朕不会怪罪于你。”
奢华的龙榻上,传来宇文德重重的叹息,随之温声道。
他并未拒绝段翎的好意,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自从她出生起,便亏欠她太多太多,对何青青的多加照顾、赐予她公主之名以及军机院统领一职,也只不过是稍稍安抚他愧疚的心罢了,反倒是何青青为了朝中安定和他的病情四下奔波,这更让他于心难安。
他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一旦驾崩,大周动乱必起,何青青的下场定然凄惨,她今日带着段翎前来,本就出于孝心和好意,他又怎忍心拒绝。
“皇上,请让我看下脉象吧。”
宇文德的状态令段翎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他来到宇文德身前,按照紫灵丹诀中的医道手法,左手指尖点在了宇文德的手腕上,细细感知起来。
何青青强忍住害怕和不安,不敢出声,云梦雪双手抱胸,站在段翎的身后,似在思索着什么。
约莫十息后,段翎收回手指,面色一片凝重,淡淡开口:“皇上,我需以元力探查你全身,请勿抗拒。”
“咳咳咳……无妨,你尽管施为便是。”宇文德缓缓点头。
段翎不再迟疑,再次将手指点在宇文德的手腕上,元力释放少许,不到片刻就探遍他的全身各处,接着伸出食指,缓缓点在他的额间,少顷,段翎神色大变,急忙将元力收回。
“如何?”
何青青担忧地抬起螓首,赶忙问道。
段翎的诊断时间还不足三十息,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就算有再大本事,想必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看出什么端倪,段翎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他整理了一下措词,开口道:“皇上,结合您的症状及神魂状态来看,您是中了一种毒,之所以一直未能查出病因,是因这种毒不但无色无味,一旦侵染丹田和神魂后并不会表现出任何异状,即使您身为锻元境都无法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