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泳者溺。
自以为是的安全永远伴随着疏忽大意,对于刺杀者而言,当目标刚刚从危险中生还,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小憩片刻时,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而伊比斯·英卡纳就是这样一位优秀的刺客。所以明明是无风的静谧夜晚,他还是突兀而习惯性地睁开了眼。适应微弱的月光后,他很快就发现了静静坐在地板上的人影。
是妮芙丝。她居然没有睡着,而是不知什么时候盘腿坐起了身。伊比斯小心地眯起眼不让她发现自己已经醒转,准备看她要弄出什么花样来。
少女的双手双脚都被数根铁链锁住,只要动作的幅度稍微大些就会发出清脆的金属相撞声,那样就一定会把敏锐的青年惊醒。能够不发出任何声音地从地板上坐起来,明显是极为蓄意的举动。要说这是为了不打扰到主人的休息而刻意小心,这种蹩脚的理由并不能让人信服。
此刻,妮芙丝正静静地握住了绑住她手脚的铁链中的一根,神色紧张地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是想要把它扯断吗?伊比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大病初愈的少女应该没有那样的力气,如果说那全是她的演技,也太过令人惊悚了。
但妮芙丝就只是无比专注地僵坐在那里,好像真的在驱使病躯全力和铁链较劲。
沉默的旁观者窥视了好一会儿,仍然没看出什么别的动机来。先是用力扭,然后扯,最后换成绞与错,不知道尝试了多少种姿势后,已经流满头是汗的妮芙丝放弃一般地松开了毫发无损的铁链,长吁了一口气。
真是可怜,伊比斯在心中摇头。回想起睡前与她的对话,这女孩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但心中的反抗情绪应该还没完全消失,所以才会再度试图逃跑。
等到她一遍遍的失败后,总该会放弃这无用的尝试,安心接受性奴的新身份吧。
看起来是心灰意冷了,准备重新躺下的妮芙丝却不小心被脚链绊了一下,以一个极为滑稽的姿势迎面磕在铺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青年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甚至还想干脆起身好好嘲弄她一番。但他最终选择了相反的处置方法——装作自己已经睡死,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疼痛与惊吓的表情在妮芙丝的小脸上逗留了一会儿。她死死地捂住铁链,仔细盯紧了床上纹丝不动的人影,见到并没有吵醒同屋人后,脸上便露出了思考着什么的迟疑与犹豫,终于化为了果决。
她伸出双手再度握住了脚链,“啪”地一声,就像折断树枝一样,粗实的链子毫无阻碍地被卸了一边下来。
咦?
少女又故技重施地握住脚链的另一头,仍然是随着一声沉闷而短促的断裂声,整根铁链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拧了下来。随后,伴随着间歇发出的短暂闷响,所有困住她的铁链都被如法炮制地轻易拆除。
伊比斯终于意识到妮芙丝刚刚在做什么了。
她是个优秀的工匠,自然能找到对付这种简单束缚的窍门。之前那看起来试图将其拉断的无用功,实际上是在将整根链条处理为只需要轻轻一拉就会断裂的损坏状态,等到时机成熟就能快速拆除。
恐怕她一直在之前的日子里偷偷对这些铁链动手脚,今天本该完成最后的处理工作后见机行事,而当她发现意外的响声都没能惊动自己后,就顺势一口气破坏了所有的铁链。
接下来,她应该就要逃跑了。
拆下来的铁链被少女无声地塞进了铺盖里——不,还有一根仍留在少女手中。
她紧握着这根粗实的链子,屏息凝神地悄悄靠近床铺,静静立在了一直“安稳熟睡”的青年身前。
所以,是准备要先杀我再离开吗?
伊比斯在心底露出了无声的冷笑。那是许久未曾涌现的怒火再临,默默地在胸腔中动荡着。
尽管早就知道妮芙丝的心中会有怨恨,但没想到那却埋得这么深。几日来两人的相处其实相当愉快,下流举动虽然会让她很困扰,但逐渐正常的对话交流却是毫无阻碍地破了冰。本以为这是个良好的开端,没想到那或许根本是连自己都瞒过了的伪装,刻意将仇恨埋藏在了处处编织好的小动作中,用暗示营造出了逐渐敞开心扉却仍有警惕的完美形象——真是做的好,自己可是完全上当了啊。
即使怒火中烧,静躺着的青年却连呼吸频率都没有一丝波动。那是为了等待少女凑近的瞬间出手,以雷霆一击将其制服。然后——调教计划或许要更改。倘若她真有这样永不屈服的钢铁意志,那就只能用些手段破坏掉碍事的理性,做成寿命短暂的愚痴玩具……
半晌过去了,可是妮芙丝仍然保持着矗立的姿势,捧着铁链僵在那里。
她在想什么?还是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装睡,用这种疑兵之计来引出破绽?警觉的伊比斯思考着局势,耐心地推演着接下来假想的战斗变化。
他等来的并非是饱含杀意的扑击,而是一声幽幽的轻叹。
黯淡的月光模糊了少女的容颜,令人难以察觉她的真心。究竟为何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迟疑呢?擅长揣摩人心的伊比斯能够在心中列出许多可能性,可他现在并不想起身询问妮芙丝。
他只是保持着静默,看着放弃行凶的白发少女尽力掩盖行动的声响,缓慢而坚决地翻过窗台,随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真是被看扁了啊。”
终于,伊比斯睁开了“眼”。
仅剩的月光也从视界中消失,然而某种愈加炽烈的东西正倒映在眼帘上。白热的光团无比耀眼地点缀在无边的黑暗中,而其中正在缓缓移动的某个存在更是特为明显。
久违地使用这个能力的感觉并不好,大脑像是在烧起来一样滚烫无比。曾经想过不在必要时就不进入这种状态,但不久之后发现那会让这份技能慢慢退化,差点就完全忘记如何开启“眼”。所以,偶尔练习成为了必要。
此时此刻,他在锻炼之余再度确定了一件事:妮芙丝果然不是什么平凡的女孩。
她在不认识的路口停下,回头确认身后不存在追兵,怦怦直跳的心脏总算安定了不少。随后,是劫后余生般的怅然。
用金属疲劳的方法解决掉碍事的铁链,靠笨拙的无声行动摆脱贴身监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要离开镇子,渺无人迹的野外到处都是藏身的处所,晚上塞进肚子里的食物也能撑上一段时间。曾经被迫锻炼出的野外求生能力应该还没忘记,那样就能确保安全了。
身体还很虚弱,对付野兽已不成问题。就是什么都没带……再次确认一遍,除了套在身上的葛布粗衣,完全就是光溜溜啥都没有的状态——哦,还有一根被那家伙硬绑在头上的缎带。
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了扎起头发的新奇感觉。龙的文化里当然不会有与体毛有关的习惯,倒是角与鳞片的保养贯穿了历史。平时除了认真清洁,总是在头发变长后用匕首随意将其割短的少女并不能理解头发对于女人的必要性。某种意义上说,她的自我性别认同倒是模糊得可疑。
抚摸着短马尾,妮芙丝回忆起了刚刚的失态。明明是争分夺秒的逃亡时间,却冒着暴露的风险呆立在那里,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倘若认为是什么一见钟情,那就是十足的恋爱小说入脑。
那么,为什么那时不动手杀掉那家伙呢?只要将铁链捆在脖子上,无疑只是个普通人类的青年很快就会死掉。若是说为了谨慎也说得过去,但内心深处却隐隐传来了否定声。
这几日相处的记忆闪过眼前,如果割裂掉之前的所为,这位叫做伊比斯的人类无疑算是个相处起来非常轻松的友人……除了偶尔会色心大发动手动脚。和之前那个傲慢而暴戾的精灵统帅比起来,能够友好沟通的敌人总是让人更安心些—
—沟通,意味着稳定的意图传递与行动预期。尽管不确定这幅平和的模样是否是他的伪装,但那确实收获了一定的好感。
然后是……那个吻。
她已非不谙人事的无知少女——尽管经验的来源是强暴与轮奸这种事听上去就很可怜,幸而半龙小姐是个从不感伤过去的现实主义者,也能找到足够的理论来自我开解心理阴影。但是,对于接吻这个行为,她仍然会感到迷惘:明明只是将嘴唇相合,身体不知为何就会灼热起来,力气也像被抽走一般,整个人都绵软下来。那时接完吻后懵懂的状态不是演技,而是确确实实的不知所措。
深深呼吸后,妮芙丝吐出了一口浊气。
不管再怎么回忆,已经发生的事不会改变。安慰地想,既然已经从他手中跑了出来,以后想必很难再有交集。只要小心点不要再被抓到,就可以远离这些令人不快的古怪体验了。
——虽然不得不承认性交的感觉很舒服,这种无法掌握自己肉体的濒临失控感还是太过危险了。
思绪万千,现实中的脚步停留只有一瞬。即使不熟悉道路,动起来也比原地等待浪费时间要好。只是,黑暗夜空笼罩下的蜜蜂岭小镇气氛有些奇怪,本以为到了夜间居民们都会睡着,此时却好像能隐约听见人们四下活动的声音在寂寥的秋夜回响。
没有错,随着距离的缩短,那些人声便愈加清晰。妮芙丝的动作顿时变得谨慎小心起来,轻巧无声地在小镇里躲藏穿行。避开有人的主干道,通过小巷时,原本前方正在远离的脚步声突然折返靠近。少女惊讶了一瞬,意识到来不及转身返回,便侧倒缩在了巷口处的杂物后。
坚实的撞击感让她吃痛,意志力却克服了痛喊出声的欲望。从抚摸的手感和纹路来看,这是劈开堆好的原木,应该是某户人家储备用过冬的柴火……不对不对,现在根本不是思考发散的时间,迫近而来的危机就在眼前,倘若被当地居民发现——虽然不一定会有坏事发生,语言不通也很麻烦就是了。
吵嚷的,夹杂着能够听懂的问候家人脏字的精灵语愈来愈近,细心倾听,在那之前有一阵小跑的脚步声急促地嗒嗒作响。是在追逐吗?不管是追捕小偷还是欺压良民,无论怎样都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掺和的事。
期望着这些人赶紧从甬道里跑过,结果却仍然是事与愿违。伴随着被绊倒时女声的惊叫,撞上了柴堆的逃跑者砸在了妮芙丝身上。
“呜……好痛…咦?”
是个说着精灵语的年轻精灵女子——虽说不太明白精灵对年龄的定义,背光处昏暗的月光下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庞,但少女还是从清脆的吃惊声上大致下达了判断。
妮芙丝沉默不语,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思考着对策。而肇事者正怔怔地看着白发的龙女,为她奇异的体征感到讶异,甚至忘了身后还有追兵——直到面容阴沉的男人们将两人团团围住,大眼瞪小眼半天了的精灵女子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
之后的变化则完全出乎了妮芙丝的意料之外。
一翻身站起的精灵女子气势汹汹地双手叉腰,指着其中一位追兵的鼻子吐出一串脏到极点的垃圾话。就像点燃了火药桶一样,一场骂战就这么爆发了。
叽叽喳喳的男声与女声在龙女的耳边交替响起,明明只有一个人,但这位精灵女子却丝毫没落下风,顶着十几位男性的火力却反而在音量上压过了一头。一直被指着鼻子压制的领头男精灵语气悲愤地说了些什么,立刻就被女子更加高昂的声音打断骂倒。
作为局外人的妮芙丝无语地看着骂架不断升级。在场诸人明显都看到了奇特的不速之客,但他们的注意力实在没法从存在感超强的精灵女子身上挪开。满头黑线的少女默默移动身体,想要悄悄地从巷子后面溜走,可随后发生的事情让她无法再度挪动脚步。
那个男精灵终于放弃了打嘴仗,强硬地扭住女子的手迫使她动弹不得。局势瞬间逆转,依靠口舌建立起来的优势荡然无存,女子凌人的势头就像干瘪的气球一样泄了下去。
但是一直挨骂的男子明显并不准备到此为止。他高高扬起的另一只手已经紧握成拳,伴随着发泄般的怒吼将要砸下。
下一刻,坚实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激起了一片尘埃。回心转意的男子没有继续使用暴力,表情在夜中也模糊不定,但绷紧的肌肉显示着他还未平静的内心。
然后,在女高音惊慌的尖叫声中,他撕破了女子的衣衫。一对洁白的乳兔刚刚蹦出束缚,便立刻被男子贪婪地握在了掌中。避无可避的受害者拼命扭动身躯试图躲闪,可是寻常女性的力量在成年男性的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只能被迫与他纠缠成一团。
男子的舌头舔上女子欣长的脖颈,贪婪地寻觅着她细腻的肌肤。他的双手也没有老实下来,而是迫不及待地撕扯遮蔽下身的衣物。围观的其他男人们无动于衷地看着强暴的发生,不仅没有丝毫阻止凶手的意图,反而四散开去自顾自地闲聊了起来,完全没把发生的暴行当回事。
直到一声沉重的闷声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冲上来的妮芙丝掷出半根柴木,砸在了正在专心猥亵的男子背上。这一下并不痛,但遇袭受惊还是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回头看去,紧接而来的就是一记恐怖的重踹,使他惨叫着捂住大腿倒了下去。
抓住衣衫不整的精灵女子,感到有些后悔的少女紧张地环顾了一圈。反应过来的其他人已经骚动着围了过来,而身边刚刚获救的受害者却是呆若木鸡没有动弹,像是失了魂一般吃惊地望着倒地的男子。
不应该管闲事的。尽管理智这么告诉自己,但身体还是在意志的驱使下作出了行动。与其选择会带来自责的决定,这样不管不顾地冲出来的行动才能让郁结了许久的烦闷情绪发泄出来。
“快跑!”
也不管呆滞的精灵女子能不能听懂,妮芙丝径自拉住了她的手。即使虚弱也远超普通男性的半龙巨力拖动着惊呆了的女子,使她不得不迈动脚步跟随上来。
身后愤懑的男人们怒号着簇拥而上,再度开启了第二场追逐。
********************
刚和青梅竹马结婚了不到半年的卡特里娜仍然觉得自己是个少女,可是每天早上都要扎起来的头发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已为人妇的现实。
婚姻的新鲜劲过去后,身份变换的错乱感留下的后遗症却没有消散,自小养成的野性子使她总会做出些不符合新婚少妇身份的令人惊骇的事情来。
比如说,像现在这样和刚刚在自己眼前揍了丈夫一顿的神秘女孩一起逃亡。
“呼,呼……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
好不容易在急促的呼吸节奏中拼出一丝力气发问,得到的却是沉默。卡特里娜的内心焦躁了起来。这个小姑娘手劲大得惊人,就像一对铁钳一样死死锁住了自己的右手无法挣脱,真不知道会被她拽到哪里去。
身后的追击虽然被甩出了一段距离,男人们却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真是的,非要追得那么紧干嘛,平时和丈夫吵架的时候都会劝,这时候又都站在他那一边去了……说起丈夫,之前的惨叫声让卡特里娜又担心起他来,要是把腿伤到了,地里的农活可怎么办啊。
只是,一想起他带着亲戚们拦住自己不让出去寻乐,少妇的心又忿忿不平起来。明明其他姐妹都能这么快乐,为什么偏偏自己就得被困在家里不能出门啊!
虽然他是个能干活的好小伙,亲手做好了一屋子的新家具,还能用树叶吹出好听的曲调,但是……唉,早知道在结婚前就该和他去草垛里滚一滚的,谁知道那么优秀的帅小伙居然那么短那么快啊!
她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那里一次,但是逃跑的目的地似乎并不能被自己所决定。这个小姑娘像头怒牛一样横冲直撞,还听不进任何话语,尾巴一甩一甩地就自顾自往前跑。
圆耳朵,竖眼睛,白头发,黑尾巴,怎么看都完全不像是精灵。从未离开过蜜蜂岭的卡特里娜从没有见过长相这么古怪的女孩,心里也不由得感到害怕。少女的小手冰凉得可怕,令她产生了各种不好的联想。然而,些许阴霾很快便随着迫近的危机而烟消云散——离开了空旷的场所后,对地形的生疏明显拖慢了少女行动的速度,而这也让快被抛下的追兵们大幅缩短了距离。
眼见她就要拐入难以行路的小道,卡特里娜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拼了命地高喊起来。
“不要过去!向树那边跑!向左,左!”
喊到最后时,女孩终于听懂了。她灵巧地转了个弯,向着正确的方向继续狂奔。又像这样指挥了几次后,卡特里娜找到了诀窍:复杂的话她听不懂,只有使用“左”或“右”这样简单的词语才能起到效果。
就这样,勉强交流起来的两人总算和追兵拉开了些距离。很快,追逐战就来到了终点——那是一处平坦的空地,离散地堆着大量的干草垛。像森中小屋一般立在草垛林深处的,则是一栋木制的大型建筑物。
谷仓,用于贮藏食物的处所,代表了农业社会的财富积蓄。而如此形制的独特谷仓则暗示了另一个事实——合作农业与村社形式的萌芽。
一闪而过的灵感还未被妮芙丝所捕捉深虑,眼前所见的冲击性场景却让她目瞪口呆:明明应当是夜深人静之时,谷仓前的空地却聚集了大量的人影。难怪靠近这里时会听见密集的人声。
更为令人讶异的,是两两靠在草垛边的居民们此刻的行为。不用上前确认,耳边传来的阵阵靡音就已经足以让妮芙丝面红耳赤了。原本的打算是隐秘行动,却偏偏惹上了麻烦,最后还撞上了数十位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的乱交大会,只是驻足了一瞬的龙女立刻准备拔腿离开,身后的女性却突然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精灵少妇欣喜地迈着跃动的步伐奔向赤裸的人群,热情而开心地挥手高呼,马上就有几位男女迎了上来。正当她与全裸的女性友人拥抱之时,一直尾随其后的汉子们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卡特里娜轻蔑地瞥了一眼这些累得张舌吐气的老实人,随后艳羡地看了看站在姐妹身边的精壮小伙们。难怪她们晚上都不愿意回家,换作是自己,也不愿意和力竭气衰的丈夫共枕。
熟练地往好友的身后一躲,也不用她出面,赤身裸体的年轻姑娘们就大大咧咧地站了出来——她们可不认为这样面对丈夫们会有羞耻感,反而开始理直气壮地指责起来。
毫无疑问,这是女方的大获全胜。无论是吵架还是推搡,明明应当在力量上占据优势的男人们却根本不是女人们的对手,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当然了,本就是他们犯错越界在先,跨过了划定好的边界线。
目睹丧家犬们的背影消失,已经忍了许久的卡特里娜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轻盈的脚步也滴溜溜地转向了一位看起来刚刚成年的高个头大男孩。属于年轻人寻欢作乐的时光再度继续,就在这时,留在场中的白发女孩终于引起了注意。
“喂,你是谁?”
轻佻的男青年挺着半勃的肉棍就凑了上去,大大咧咧地和少女搭话。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女并没有回应,而是抱住了衣衫单薄的身躯,靠着草垛低头喘息。
裸男裸女们很快就注意到了少女的古怪体征,以及她手脚腕处垂着一小截链子的铁镣铐。
比起对于身份的疑惑,炙热的欲望更是赶走脑中的理智占了上风。已经有大胆的青年走上前去,试图捉住少女的小臂。
“你也要来参加聚会吗?我们这儿还有——哇啊!”
即使伸出的手被拍落,他还是无视了少女的拒绝,试图直接将这位娇小的女孩揽入怀中。厌恶被动手动脚的妮芙丝索性扭住男青年的右臂,将他扔出摔在了地上。
随着咚的落地闷声响起,少女一直昏昏沉沉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些。
不对劲。
从刚刚开始,身体就灼热得像在燃烧。与发烧时的状态不同,除了意识有些恍惚外,湿润的下身更是早已秘出了粘稠的液体。是因为好不容易压制的睡前被勾起的情欲随着所见的淫乱场景而再度激活了吗?
紧咬银牙的少女奋力起身,准备赶紧离开,可是现场的情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不知什么时候,她成为了现场的焦点,已经有不少男女放弃交合凑了上来。
拜刚刚那一下投摔所赐,她并没有给众人留下多好的印象。
“怎么回事啊,这家伙是哪里来的?怎么还打人啊?”
“这么个漂亮小姑娘怎么凶巴巴的……喂!阿泽,你没事吧!”
“臭娘们…嘶……喂,把她围住,不要让她跑了!”
看这气氛,要打架了是吗。
若是放在平时,她并不会把一群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放在眼里。除了力量上的鸿沟,天生就要快一截的反应速度极大地弥补了龙女战斗经验不足的缺陷。
但她现在不光行动迟缓,四肢无力,意识也钝得像在泥浆里搅动。以这种状态,能不能安稳突围都要成问题了。
——再说,她是个死硬的和平主义者,就连玩角色扮演游戏都要零伤亡纯谈判通关。就算现在的气氛正向着不妙的方向倾斜,还是得尽努力挽救一下。
妮芙丝举起双手直至耳边,向外张开,通过示意自己并没有握着武器来表达善意。虽然沟通有些困难,但是肢体语言总是通用的吧……
“她在骂我们『薄耳朵的短小男』!”
“妈的,给这个圆耳朵点颜色看看!”
这时候应该要补充个微笑吗?总之不知道为什么,局面反而更加恶化了。摩拳擦掌的男人们凑了上来,有的甚至还脱掉了刚刚穿上的裤子,淫邪的笑容完全不掩饰溢出的恶意。
大难当前,妮芙丝却闭上了眼。
这并非不知所措的逃避,而是为了回归理性的镇静。
如何才能制止即将爆发的多数暴力?
群体采取统一行动的诱因是跟风与欺弱。那么,尽快传递一个果决与明确的威胁信号是制止滚雪球的最好方法。具体到现在的情况,就是……杀鸡儆猴。
但是,真有必要这么做吗?
散发着恶意的男人们正在逼近。被他们抓住的话,大概…或许…也就是受点苦。但如果真选择了暴力反抗,把握不住力道的话可能会死人。
伤人……为了从这里离开,伤害无辜的镇民是合理的吗?可是在这里放弃的话,万一拖延时间太久被抓住,此后还能有像今天这样完美的机会出逃吗?
龙女终于睁开了湛蓝色的爬虫之瞳,直直盯住了走在最前的男人。
没有意识到杀气的受害者仍然不知死活地靠近过来,试图制服这个古怪的小妞。
“都住手!”
下一刻,突然响起的喝止声让妮芙丝惊得几乎要跳起。即使是精灵语,可这熟悉的音色几天以来实在听得太多,让她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松开拳头,举目望向身后。
以及,一直爬在背脊上的担忧与恐惧终于成为了现实。
她逃亡的尝试,已然宣告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