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紫之雾

我们混在那些逃得比较慢的人群当中，轻轻松松就从都市里逃出来了。

正如我预料般的，这座城市的战力并不足够与魔族对抗。

除了一部分对自己有自信的骑士与佣兵之外，几乎没有人留下了。

或者该这样说，就只有决定要与这座城市……与故乡共存亡的人还留在此地。

总之，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城市中逃出了。

“德拉斯特大人想往哪走呢？”

在拐出大道，逃往深山小径之后我们聊了很多。

『再来的目的地』

『喜欢的食物』

『做什么最开心』

『下次做爱的时候，要玩什么好』

只要能聊的，我们无所不聊。

就在话题渐渐快干掉之际，德拉斯特开始吐出自己的心里话。

有关遇到我之前的事、有关战斗、有关那些女人。

有关把我监禁起来之后的想法、有关内心深处另一个他……

一切种种。

在听了这些之后，我才察觉到。

“……我们彼此应该要多交流的”

“真的”

假如当初有把话讲开，德拉斯特他就不会一个人胡思乱想，我也会再花更多功夫在他身上了。

现在仔细想想，早知道当初就不要一个人闷着烦恼了。

可是呢，就算我们间的关系是如此扭曲，我也还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他了。

总觉得不是因为爱情魔药，而是我那份『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想法所促成的。

但相对的，我也开始讨厌起这个世界来了。

明明是他们要德拉斯特上战场的，却不但什么支援也不给他，反而还帮倒忙。

不是全力替他加油，而是把责任强压在他身上，让他陷入绝望之中。

在从城里逃出的过程中，我听到大家都在不满地问着：“勇者到底在干什么！？”

语气中充满了愤恨。

因为他很强、因为他有才能、因为他是正义的伙伴。

你们就什么都推给勇者搞定就好啦！

可是呢，勇者他也是活生生的人类啊。

他并不是机械。

一旦没了战斗的理由，他就无法战斗下去了。

比什么都还要重要的爱人被人夺走的话，他就动不了了。

伤痕累累的他为了不想再被夺走宝物，也是会去干些伤天害理之事的。

……就是因为他这份凡夫俗子般的懦弱，让我喜欢上了他。

“……”

一瞬间……我回了头。

此处是不容易被发现的葱郁森林深处。

我们正走在未经铺设的崎岖山路上。

这种怪路一般人是不会来走的。

没有看到人影。

但是……

“怎么了吗？”

“……没事。我们再走个一下下，就该歇息了”

『虽然想再多走一点，但太阳都快下山了』

『是不是该准备过夜了呢』

我在对话中营造出如此的气氛。

“我知道了。来找能过夜的地方吧”

“有小屋在这真是太好了呢”

非常凑巧的，我们找到了一间小屋。

虽然是间年久失修的破烂小屋，但要抵挡风雨并不成问题。

是猎人还是隐居者之类的在住的吗……虽然不晓得是谁盖在这的，总之帮了大忙。

“那么，德拉斯特大人，我这就来去找柴了”

“我也来帮忙吧”

“不用不用。德拉斯特大人您就好好地在这歇息就好”

“可是……”

“德拉斯特大人，请您跟我保证，在我回来之前请绝对不要到外面去”

“……”

“拜托您了”

“……我知道了”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被我的说词给蒙骗了，总之德拉斯特还是勉强答应了。

我在屋里放好行李后，就来到了屋外。

或许山中的气候就是那么的诡谲多变吧，外面已经一副乌云密布快要下雨的样子了。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拜托它不要下吧。

但现在的我真巴不得能赶快下雨。

“……”

我根本就没有去捡柴，而是尽量远离了小屋，找了一块坡度比较和缓的地方。

……这里的话应该就行了吧。

我边拔出收纳在腰间的小太刀，边这么说道：“在那边的那位，请不用再躲了”

在离开城市来到山路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

单纯只是运气好吗？

我居然能察觉到就连德拉斯特也无法察觉到的对象。

还是说……因为德拉斯特无法把这个对象当作是敌人看待呢？

“什么嘛～～～被察觉到了呀？”

这位对象有着银色的头发与血色的红瞳。

还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给人冰冷印象的白色肌肤。

其身材之娇小虽和我近乎雷同，但唯独在胸部的大小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这位外表看似吸血鬼，带着巨大镰刀的少女现身了。

“……魔族的大人物——吸血姬露米娜，单枪匹马跑来这种深山里是有何贵干呢”

在那些可能会遇到的敌人当中，最棘手的家伙出现了。

说真的，若是遇到其他两位的话，说不定多少还可以应付得来，但这家伙可不同。

我虽然在内心已经冷汗直流了，但态度上却仍装作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你知道露米娜呀？是葛格跟你说的吗～？”

“德拉斯特大人他从来就没有提到过你的名字”

这是事实。

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些女人的名字从德拉斯特的口中说出来过，就连一次也没有。

那是因为那些曾经是他最珍视之人的名字，总是被他含糊带过。

也许光是提到名字就会让他回忆起不好的往事吧。

尽管没有提过，但我却知道这个人。

当然我这边所指的『知道』，并不是仅止于『背叛人类的魔女』这种等级的情报而已。

我就连『这位被德拉斯特当作妹妹百般疼爱的露米娜为什么会背叛？』都清楚。

虽然与本人实际面对面说话，就仅止于我来到这个世界首日的那一下下而已。

但是我相信大家只要亲眼目睹我至今所看到的一切，也会跟我一样，会把游戏中的那些剧情当作是实际在过去所发生的事。

吸血姬露米娜。

她并不是被魔王的魅惑之力所影响，才恶堕成吸血鬼的。

而是她天生具有的弑虐心被魔王所利用了。

正因为在以她作为第一人称的回忆当中有这些描写，我才得以在此时此刻还能记得这些。

“圣女的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呀～？”

“圣女……是吗”

“嗯！……是叫菲莉亚吗？魔王大人他说，他想把菲莉亚从葛格身边夺去享用唷～真是个麻烦的魔王大人耶！你说对吧～”

……下三烂到了极点的家伙。

德拉斯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他夺走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当然，我是不会让他成功的。

一来是因为一旦被抓到，我就会当场自尽。

再来是能给予这由神所造的肉身快感的，就只有德拉斯特一个人而已。

那种堕落于快感之中的粪展开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最根本的理由……是我不认为眼前的这家伙能把『掳走』这种事给办妥。

“说是这么说，其实你是为了吸我的血而来的吧？”

“对呀！不管葛格也好菲莉亚也好，没有露馅的话杀掉也不会怎样～”

这样看来……至少就命令上来看，魔王似乎没有要杀掉我们。

魔王对全军下达的命令，应该是『去把菲莉亚和德拉斯特给我捉来』吧。

不过这样的话，就和她所钟爱的『杀人』抵触了。

『那只要不会留下证据的话……』

她应该是这么思考的吧。

难怪身边一个部下也看不到

……真的疯了。

“然后你听我说哦～因为战场上到处都找不到你们，露米娜就在想是不是在躲我们呢，就跑去安全的地方再找找，结果还真的就找到你们，然后一不小心就追上来了～”

我不晓得我被监禁起来了多久。

但我知道，这段时日其实并不短。

想必魔王军在这段期间里，一直都在找寻勇者与圣女吧。

可是，他们是不可能找到的。

其中一部份的原因，单纯就只是因为德拉斯特选了一个相对来讲比较安全的地方。

只要离战场越远，那些跟着军团移动的魔族就越难找到。

更何况只要跟这次一样，在大军来袭之前就逃跑，他们就再怎么找也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所以她才会把寻找的目标转移到难民之中吧。

“好奇怪唷？为什么菲莉亚你们要逃跑呀～？”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真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会被敌方拿来问。

我自己也知道，就只是一味逃跑，迟早还是会走向悲伤的结局的。

既然这样，那又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不去战斗呢？

并不是因为害怕。

也并不是因为不想战斗。

而是因为德拉斯特的缘故。

就算这个选择是错误的、是不正确的。

在德拉斯特能够自己大声说出『我要为了明天而战』之前；在他找到下个目标之前。

我都会一直让他逃避下去。

“你还是喜欢德拉斯特大人对吧？”

“嗯！露米娜最喜欢葛格了～”

没错，露米娜这位少女她并不讨厌德拉斯特。

就算是与魔王勾结了、宣誓效忠了、背叛他了，这点也没有改变。

对德拉斯特怀抱的特殊情感与爱恋之心肯定都还在吧。

“那既然这样，可以放过我们吗？”

“嗯——不行～”

“只要不追来的话，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再与魔族作对，也不会与其战斗。人类这种生物要死就放他们自己去死吧，我们再也不会插手。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就是不行～”

对有办法说出『最喜欢了』的对象，为什么会想要杀害他呢？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优先顺序不同吧。

露米娜是吸血鬼。

虽然她并不是天生就是这个种族，但她的天性中有着对鲜血的渴求。

她喜欢生物的血液，特别是那种强大个体的血。

之所以会倒戈到魔王那边，就是因为魔王接受了拥有如此天性的她。

魔王利用了自己可以将这种特殊天性引导至快感的能力。

让她对魔王产生了比起德拉斯特还要更加强烈的爱恋之心。

这样……她就有办法下手杀掉身为勇者的德拉斯特了。

德拉斯特很强。

绝对是超越世上所有人的强。

对这么长久的时间以来，一直在近距离看着德拉斯特的她来说，这个感受更是强烈吧。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杀掉这位世界上最强的生物，吸到他的血。

就各方面来说，比起待在人类这边，去魔族那边反而还比较不会碍手碍脚吧。

说实在的，这想法实在太过于疯狂，令我难以理解。但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想也是”

“菲莉亚你太笨了吧～魔族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

我其实知道。

这种愚蠢的交易，他们是不可能会答应的。

但就算这样，也只能把能用的手段都拿出来试了。

“那如果我的条件是『把德拉斯特交给我』，你们会和我交易吗？”

“菲莉亚你就那么想要葛格吗？”

“是的，到想把他关起来养的程度呢～”

虽然实际上被监禁起来的是我就是了……

但心情上的确是这样没错。

『如果能让德拉斯特就此安心过活的话，就算与身为敌方的魔族暗中交易也无所谓』

甚至已经病入膏肓到产生这种想法了。

然而执念因为过于强烈被当作弱点拿来利用，进而被寝取……

这种展开好像也挺常见的嘛。

虽然这种事是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的。

“那如果露米娜说『好～』呢？你会拿什么作为交换？”

“我想想哦……呵呵，这样如何？接下来我会把举目所及的所有人类全都杀了，以浑身是血的姿态降服于魔王军之下”

说实在的，我并不是全然没有这样想过。

但我要是真的这样干了，德拉斯特想必是不会原谅我的。

别看他虽然病到会去把女孩子监禁起来，但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大好人。

不如……到时候就反过来把厌恶我的德拉斯特给监禁起来强暴……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呢～

“嗯——听起来是很有趣，不过还是不行啦～”

……开玩笑的。

我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自己在德拉斯特心中的评价为何，我还是很在乎的。

不过我还真的无法保证……她如果『好哦！』点头答应了，我还有办法毫不动摇。

另外，其实也有部分是因为已经预料到对方会拒绝了。

不过，被一个疯子用『这个家伙脑袋还好吧？』的眼神看着，实在令我很不服气就是了。

“……菲莉亚，该不会你……其实是披着圣女外皮的恶魔，或是堕天使之类的吧～？”

真没想到会被投敌的家伙这么说耶……

不过话虽如此，会被说成是恶魔或是堕天使我也能理解，确实是一点圣女的样子也没有。

让勇者不再投身战斗这种事，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根本就是恶魔的行为吧。

……但其实在我的心中，根本就不想管这些了，人类和恶魔都随他们便吧。

“因为葛格是真的很强唷？如果是那些不怎么样的魔族，就算全部一起上也赢不了”

“……也是呢”

“居然想要把这么强的葛格给独占……菲莉亚你也想要加入毁灭人类的这方吗？”

『根本就不想管他们死活』

就算我明知道这样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不便，但我还是不禁这么想。

我真的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呢。

这样的话，那就这么回答她吧。

“『邪恶』，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我自认为现在的我很适合这个形容词”

我不想要让名字和『魔』沾上边。

这样会显得我好像是魔族的同伙一样。

但另一方面来讲，有人类同伴感觉的『天使』这个称号感觉也蛮微妙的。

所以……是『邪恶』。

诱骗勇者远离前线的邪恶存在。

虽然我自己是觉得这个词还形容得不错，但她怎么想呢？

我思考着这些，看向吸血姬。

“呐……菲莉亚”

气氛变了。

看来是不打算回答我了。

『无聊的寒暄就到此结束吧』

——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要是惨死了，你觉得葛格他会生气吗？”

“……谁知道呢”

如果他会为我暴怒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但尽管如此，我可不能那么轻易就死在这里。

要死也得要死在德拉斯特的怀中。

“总之就先来瞧瞧——菲莉亚的血吧！”

银发的吸血鬼在一瞬间就拉近了距离。

就如同她的主人一样渴求着鲜血似地，手中的巨大镰刀猛劈了下来。

“呜……”

我反射性地用手中的小太刀扛住了。

……小太刀这种武器在性质上天生就比较弱势，缠斗下去的话一定是我方不利。

但这可是神赐给我的武器，我相信它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坏掉的！

“——！？”

可是，相较于我方的毫无余裕，对方也好不到哪去。

只见方才持巨镰与我互击的露米娜，身子有些向后仰了。

我见机不可失……死撑着自己的身体，硬是让手动了起来。

“……”

金属与金属之间在剧烈的撞击之下，迸出了火花。

虽然瞄准的是身体，但镰刀的把柄把这记攻击挡了下来。

“哦～～菲莉亚你比之前强了耶……是和葛格去修行了吗？”

露米娜露出一副陶醉的样子，这么说道。

敌人越强，她就会越兴奋。

她就是拥有这种性癖的家伙。

不过……比以前强？

这怎么可能。

你知道我被监禁了多少天吗。

在那段期间里不但一次也没摸到武器，还整天跟个猴子一样做个不停。

不变弱就不错了，还变强？

况且就算真的变强，我也没有义务要告诉你。

“……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

我在怒吼中挥下了小太刀。

——莫名其妙，我浑身充满了莫名的力量。

——难以理解，我的动作顺到自己都不敢相信。

攻击不是被我挡下，就是被我闪开，而每一次的攻击都换来了我一次次的回击。

按理来讲，我是不可能那么强的。

“可以杀你，好开心哦！”

“这是你自己的性癖，请不要把我牵扯进来！”

谁理你！要自慰就给我滚去我不知道的地方！

“Feather Charge！”

身体在魔法的加持下，变得身轻如燕。

但我不但咏唱咒语的速度变快了，就连效果也比起先前讨伐魔物的时候，大幅增强了许多。

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

莫非是一味逃跑的我在突然之间觉醒了什么特异功能之类的事发生了吗？

……不对，并不是那样的。

我把目光朝向在我手中任我使唤的小太刀上。

一定是这把武器强化我的。

——战斗能力将随着你对德拉斯特的爱慕之情而强化。

神确实有这样说过。

原来如此，看来我喜欢德拉斯特的程度之深，已经足以让我能与吸血姬露米娜一战了。

怎么说呢……这让我不由地感到非常开心。

就像取得了神所颁发的证明一样，这让我感到十分得意。

一想到这份心意可以成为力量，力量就源源不绝地涌出。

但虽说如此，我也没有强到可以轻易获胜。

“唔……”

巨镰划破了我的肌肤，让我鲜血直流。

“菲莉亚的血，闻起来好香哦～”

……这句话让我超火大的。

被这个家伙拿来助兴，被人当作自慰用配菜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还用说吗，能让我献上这副身体的人，就仅仅只有『那一位』而已。

那怕只有一滴血被亵渎也好，我也不愿意。

我顺着内心那满腔的愤怒，朝着兴奋不已的吸血姬砍了下去。

“……！”

我让身子以贴地滑斩的方式，利用了目标体型很小的这点砍了上去。

没有力量的我，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那些对德拉斯特的好感。

如今那份情感被我毫不保留地灌注在这把刀刃之中。

“好痛哦－！可是……呵.呵哈哈～……”

说真的，这幕光景骇人到让我几乎快要看不下去了。

不对，要看是有办法看，但真的非常令我不舒服。

要说为什么……

她那与人类、与魔族都不同的紫色鲜血，明明就不断地从由我制造出来的伤口中流出，但她却像发生了什么开心事似的，满脸都是笑容。

就一般来说，我的小太刀造成的伤口，已经深到她就算哭了也不奇怪的地步了。

但如今她的脸上却露出了极其开心的笑容。

“果然还是露米娜的血最美味了～”

——慕吸血鬼癖。

生前的记忆突然苏醒。

虽然我已经忘了这是自己从哪学来的知识，但在现代医学的领域中这种病是确实存在的。

这个女孩的症状，与该病的重症患者的症状相当类似。

单就这点来讲……不，是就我的感性上而言，让我变得无法再对她抱有完全的厌恶感了。

“就问你一个问题”

但是，就算是如此，也改变不了她背叛了德拉斯特的这个事实。

将别人的信赖践踏在脚下的家伙最恶劣了。

所以她是我的敌人。

“好哦～”

“你有想过吗？德拉斯特大人的心情”

……我很想知道。

会做出『在喜欢一个人的状态下去背叛他』这种事的家伙的真正想法。

“有唷～露米娜当初以为只要让葛格知道我是认真要杀掉他的话，他就会气到拿出真本事，结果没想到反而变得好弱喔～”

瞬间，我感觉到血液沸腾了起来。

杀意再起。

果然我还是打从心里厌恶这个家伙。

我不再犹豫了，如今的我就算杀掉她也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

多说无益。

这家伙也好……所有会让德拉斯特不幸的一切，都由我来动手铲除。

“阿勒？生气了？菲莉亚生气了～～”

语气相当嘲讽。

接下我小太刀斩击的吸血姬，在回嘴之际还不忘用怪力挥舞着巨镰招呼我。

而我也同样又再一次地以小太刀将那被砍到可不得了的攻击卸下，同时回击回去。

她说得没错，我生气了。

而且还超越愤怒，到达萌生杀意的境界了。

自己居然可以憎恨别人到这种程度……就连我自己都吓到了。

但就算是这样，我仍愿意全盘接受这份感情。

“……给我去死！”

杀意渐渐吞噬了我的意识。

不断驱使德拉斯特走上战斗之路的正是这个世界。

这种会有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女孩子来索命的狗屁世界，有什么资格命令德拉斯特去战斗。

到底把德拉斯特当成什么了！

他明明就自己忍下所有的一切了，明明就为了让世界更好付出那么多了，为什么一定要否定他的一切。

他那充满了绝望、悲伤、憎恨的空虚心灵，已经就连今后该何去何从都不知道了。

这样的人，居然还不肯放过他吗！

追追追，到底要追到什么时候。

永远地一直追下去吗！一直追到他死了为止吗！

……这种事！！！

神啊～小太刀啊～

随着我对德拉斯特的用情越深，这把武器就可以赐予我越强的力量对吧？

那么，我要厌恶这个世界。

带着满满的憎恨之情，无止尽地厌恶这个世界下去。

而相对的，我对这个世界有多恨，对德拉斯特的用情就会有多深。

我要将爱情、灵魂、身体，所有的一切全都献给他。

所以，请赐予我更多的力量吧！

“——感谢”

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小声说着。

祈求得到了回应。

从小太刀那涌出的力量包住了全身。

这股异常的力量让我所有的能力都提升了。

我也知道这股力量的来源一点也不正向。

它并不是由光明面，而是借由黑暗面的负面情绪来推动的。

但就算是这样，力量就是力量。

对能赐予我『可以杀死眼前的敌人的力量』这件事，我充满了感谢。

……眼里的世界正逐渐黯淡了下来。

从瞳孔中所倒映出的一切色彩，在我看来都是污浊、肮脏的。

但我无所谓。

因为我知道，我并没有失去所有的鲜艳色彩。

只要有他在，我就还能战斗下去。

为了他，我可以舍命而战。

“……我要杀了你”

我举起小太刀，指向正因双方的鲜血而兴奋不已的吸血姬，这么宣言道。

或许这家伙在德拉斯特心目中还仍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或许把她杀掉并不是正确的选择。

但是，既然她会对德拉斯特造成危害，我就不能留她。

我要从这个世界的手中，保护好德拉斯特。

“不要搞错了唷～会被杀死的……是菲莉亚你呀！”

一瞬间，白刃相接。

这记攻击有着『仿佛先前的那些都不过是儿戏罢了』的速度、力气、技巧。

如果是砍向先前的我，我现在就算正倒卧在血泊当中也不奇怪吧。

先前的我和这家伙的实力差距就是有那么大。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能与其一战了。

“啊哈哈！又变强了耶！”

“……”

我不断地挥着小太刀，但却一直抓不到一刀毙命机会。

既然这样不行，那就转以轻攻击制造小伤吧。

但尽管如此，致命的巨镰攻击仍不时地会穿插在细微的破绽当中，袭击而来。

识破、闪避、架开、卸劲、回击。

双方你来我往。

“……还不够”

这样下去是打不赢的。

吸血姬露米娜就是有强到这种程度。

一直逃个不停的我，单靠普通的战法是打不赢她的。

彼此不相上下的情况下……不，单就力量来看，我甚至还占上风。

但就算占了上风却还赢不了，我想原因就在于我的经验压倒性的不足。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弥补经验鸿沟的战法。

那么……

“Regeneration Healing！”

这是我所持有的回复法术。

和德拉斯特所使用的招数不同，这魔法并不怎么好用。

它的效果是『在一段固定的时间内，会持续不断地慢慢回复体力』。

使用这招的话……

“呜……！”

鲜血从肩膀上被巨镰划破的伤口中喷了出来。

虽然实在是痛到想在地上打滚，但我还是勉强站稳了。

使用这招的话……我就能无视那些不会构成致命伤的攻击，进而抓到破绽了。

“好痛唷！！哈～啊哈哈～～”

血花四溅。

喷出的红色与紫色鲜血，仿佛血雾一般。

她看见了这幕，感受了，兴奋了，笑起来了。

而我则是收敛起所有的情感，倾力于下一记攻击上。

“……”

好痛。

真的好痛。

被斩、被刨、被敲。

好痛、好痛，痛到快死掉了。

但我不能输。

我怎么能输。

这些家伙全都该死，我讨厌他们、不能原谅他们。

“菲莉亚你好棒唷～嘿！”

我当然并不是将所有的攻击都照单全收。

而是边闪躲边寻找破绽。

“该不会有死过吧～？”

……有过。

或许这对她来说只是个玩笑话，又或者是看到我那疯狂战法的随口乱猜而已。

但是，她并没有猜错。

我曾死过一次。

被人单方面误以为我是他的仇人，一见面就拿刀在我身上猛刺个不停。

虽然本身是可笑的误会，但我就是死在那种状况下。

“要是我说『没错』呢！”

“居然真的死过吗！？”

吸血姬开心地问着。

这家伙似乎真的很喜欢『死亡』这回事。

“告诉人家啦！『死』是什么感觉！？”

还用说吗，肯定是不舒服到了极点吧。

带着什么也做不到的遗憾含怨而死，等回过神来又跟我说我的灵魂有裂痕。

但尽管是这样，这么残破不堪的心灵却仍相信着自己能够拯救某个人。

结果，我却是这副德性。

心中满是仇恨，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战。

看来我就算转生了，也还是个只会干蠢事的笨蛋加白痴。

可是啊，我好喜欢德拉斯特。

我最喜欢他了。

虽然我原本是男的，但那根本就无所谓。

只要是为了德拉斯特，我可以献上我的一切。

说实在的，我并不讨厌产生这种奇怪想法的自己。

“哈－……哈－……”

呛鼻的血臭味弥漫在周遭的空气当中。

我已经分不出是自己的血味，还是敌人的血臭味了。

虽然还留有意识，但在不断失血下，脚步开始蹒跚起来。

但我不能死在这。

要是我死了，德拉斯特该怎么办。

他不就要与那些他曾爱过的人们交手了吗？

唯独这种事……我绝不允许！

“……！”

我将力量灌注到全身。

虽然已经抱着承受攻击的打算，钻了进去……

“糟－-”

但等我察觉到吸血姬的那把凶刃将会砍在我的致命部位上的时候，为时已晚。

思考瞬间停止。

视野里的一切……皆失去了色彩。

一想到自己就要在这里退场，就会觉得自己实在没用到了极点。

还说什么要拯救德拉斯特，我只不过是个只会在神面前说漂亮话的蠢蛋而已。

最后什么也没改变到。

被这记攻击砍到就会死。

要闪躲已经太迟了。

不，真的要闪还是可以闪开，但下一记攻击就一定不可能了。

如果早死晚死都是死的话，那根本就没有差别。

可是……我的攻击也将是致命伤。

毫无疑问地它将会贯穿心脏。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抱着必死的觉悟，将手中握住的小太刀给握得更紧。

眼前的笑容转化为困惑。

哈哈，既然要死了。

反正『杀人』是你最爱的不是吗？就当作是我送你的饯别礼，一起死吧。

“——不准你把菲莉亚带走！”

……咦？

一瞬间，眼前……

露米娜的胸口被金属物——被剑给贯穿了。

巨镰的斩迹偏离了致命处。

再加上……我倾注了所有力量，往心脏的一击。

“嘎哈－……”

小太刀贯穿了心脏，紫色鲜血不断地从刺入的地方扩散开来。

只见露米娜露出了放弃般的笑容。

“咳－咳－……唉～还以为可以杀到菲莉亚的说……”

在知道露米娜还活着后，我立刻与她拉开了距离。

这是刻印在这副身体当中的自然反应。

“……德拉斯特大人？”

比起敌人的死活，我更在意的是眼前的德拉斯特。

啊……我在想什么，是战斗太过于激烈以致于脑袋都不灵光了吧。

当初为了硬把德拉斯特留在山中小屋独自前来的那套说词，本来就破绽百出了。

『菲莉亚怎么可能会去捡柴呢？』

就常理来思考，会这样子怀疑一点也不奇怪吧。

“阿勒……”

我除了站也站不稳之外。

在冷静下来之后，头也开始晕眩了。

……这是贫血的症状。

虽说是为了弥补欠缺的实力，但失血量还是过多了。

“菲莉亚！”

要不是德拉斯特即时把肩膀借我靠，我差一点就要倒下了。

这时我才想起，敌人还在。

虽说贯穿了心脏，但敌人可不是人类。

无法成为致命伤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不用那么警戒也没关系唷……露米娜已经要死了……”

重物倒下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让我切实地感受到，她真的被打倒了。

但是……她果然已经不是人类了啊。

人类是不可能心脏被贯穿之后还有办法讲个不停的。

她的模样看起来相当凄惨。

会满身伤痕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们才全力互搏过而已。

自己所拥有的紫色血液，以及我所溅出的红色血液，也将她的身体染得又红又紫。

另外，根本分不清楚是谁的液体，还大量附着在她银色的头发上。

可是，她却毫不在意似地开口说道：

“葛格。反正我就要死了，就当作是背叛你的补偿，跟你说吧”

“……”

因为我正被他扶着的关系，我知道德拉斯特正在颤抖着。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曾被自己当作宝贝的妹妹看待，最喜欢的女孩子就要死在眼前了。

以德拉斯特的个性来讲，要他断然割舍那份感情是很难的。

“不论是魔王大人还是姐姐她们……都一直跟在后面唷，她们那些人最喜欢看到别人的不幸了”

我想这也是。

虽说现在已经不是了，但这个世界曾是NTR游戏里的世界。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对扮演间男的魔王来说，这是对他非常有利的世界。

而且那些和魔王搞在一起的女孩们，还成了德拉斯特的敌人。

只要他们还在这个世上，真正的幸福结局就不会到来。

*译注：“间男”

把别人老婆或是女朋友睡走的家伙，又称奸夫、隔壁老王、金毛。

“咳－……果然还是露米娜自己的血最好喝了……呐～菲莉亚”

我被咳出大量鲜血的露米娜叫到了名字。

虽然一度犹豫……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回应她。

“什么事？”

“……『死亡』，很开心哦～”

……她毕竟也是女主角之一。

这句能引人一探死亡究竟的话语中，有着魔性般的感染力。

当然，它同时也蕴藏着令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疯狂。

作为临终的遗言，也很符合曾经杀死那么多人的她吧。

又或者，对最喜欢杀人的她来说，就连自己的死亡对她来说也是件开心的事也说不定。

“葛格～最喜欢你了唷……掰掰……”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吸血姬露米娜就断气了。

我并不清楚她所谓的『最喜欢你』所指的意思是『想要杀你』，还是在讲背叛之前的那份感情。

她似乎有着我所不明白的魅力。

但我还是讨厌她。

肉体也好、心灵也好，只要会伤害到德拉斯特的所有存在我都讨厌。

可以的话，不光只是她，就连其他人我也希望他们不得好死。

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不是也成了伤害德拉斯特的一份子了呢？

我在德拉斯特的眼前，把对他来说最珍爱的妹妹杀掉了。

我明明早就知道这么做会伤害到他了。

“……”

由于失血过多的关系，意识开始变模糊了。

身体轻飘飘的，但心脏『噗通、噗通』的声音却吵得要死。

而且皮肤上的那些汗水，也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似乎持续回复的效果在各方面来说都不太够啊。

搞不好会出现『因为失血过多而打成平手』这种结局呢。

悲剧与其要拉的又臭又长，还不如挑个最好的时机就把它结束掉。

……如果真的是到此为止，那就在这把该说的都说一说吧。

“……德拉斯特大人”

“菲莉亚？怎么了？”

“如果我再也睁不开眼睛的话，就请您别管我，自己一个人逃走吧……”

“什……”

渐渐地，就连说话的余力都快没有了。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一定要说完它……

“……我也好、她们也好、其他人也好，您的人生不会因为少了我们的陪伴就停下。可是，永远都别忘了……说不定还有一场更美好的邂逅在等着您……”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要离开。

但是，这一睡下去会不会醒来，我实在不敢保证。

所以不把该说的说一说可不行。

该说的……

“……所以努力……活下去……”

结果，我的意识还是在把话讲完之前就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