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刀枪无眼

小月将弓箭瞄准他,“老娘姓我名祖宗!”

赵野道:“小月姑娘,你特地拦路,不是为占这点口头便宜吧?”

小月蹙眉道:“你不怕我?我能溜出宋家庄院,半道拦人,现有武器在握,轻易便能杀你。”

赵野道:“正因姑娘占尽上风,我怕也不管用。”

他面对箭矢相向,坦然承认受制于人,一派潇洒,且丰神俊美,寻常衣装骑在普通骡子上,置身幽林中,都好似哪路神仙山妖下凡尘,绮丽出尘。

小月固然恼他坏事,又隐约觉得栽在这等人手里还不算太憋屈。

赵野又道:“你我恩怨与骡夫大哥无关,还请高抬贵手放他走。”

一旁骡夫频频点头,伸腿等着开溜,小月道:“刀枪无眼,站住别动!我可没那么蠢,放人讨救兵。”

骡夫只得缩回腿木立,小月又道:“赵野,你见我在此,虽然诧异,却未大惊小怪,难道在昨晚事发之前便怀疑我了?”

“不错。”

“我哪儿做的不好,露了破绽?”

“那是因为小月姑娘……敢问姑娘姓名,究竟如何称呼?”

小月拉满弓弦,“你当老娘三岁小孩,想套出我底细?少作春梦,快说,老娘破绽在哪儿?”

赵野道:“姑娘唱念作打俱佳,演绎坚毅柔弱孤女一角,令人生怜生敬,但是……”

小月得他“夸奖”,面色稍霁,紧接着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败在淤青一节。”

“淤青怎么了?”

“淤青是假伤。”

小月像猝不及防教针刺了一下,双眼瞪大,“哪里假了?”

“你伤处肿起,皮肤有青赤伤痕,经过冰水濡湿,不曾稍褪颜色,看似真伤,可惜赵徽揭了你的底。”

“关那混蛋什么事?”

“他自告奋勇帮你揉手,脱口赞叹‘好软’。”

“他帮我揉手……”小月动起脑筋,不多时面上变色,恨恨说了两字:“‘好软’!”

赵野道:“淤青伤处凝聚淤血,僵硬成块,如何软得了?”是以当晚他答应赵徽邀约对酌,借机向对方求证,猜出小月假造伤痕。

他又道:“想来姑娘用了巴豆和榉柳叶涂抹肌肤,令肌肤肿起,造出青赤伤痕⒈。”

小月铁青脸道:“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出身北里欢场,也懂这等造假伎俩。”

赵野微扯嘴角一笑,北里岂止是欢场。那地界汇集来自五湖四海的三教九流,天南地北的坑人勾当他从小听了满耳朵。

他道:“我因此怀疑你品性可疑,在荟锦院故作可怜,造假欺骗,必存图谋。细数荟锦院住客,薄翁夫妇家贫无利可图,地位微小,欺害他们犯不着暗中设计。其余人里,你和杜翁、叶翁鲜少往来;对赵徽敬而远之;对我倒是热衷套近乎,人前频繁亲近。我据此推断,你拣中我下手,意图制造儿女私情暧昧假象设局,说白了,搞仙人跳。”

小月恍然大悟:“你和赵徽换房并非偶然,是存心防范我纠缠!”

赵野答道:“对。”

事实上他换房原由不止于此。

早在杜长春提醒他赵徽向邻院文人编派自己之前,薄翁夫妇已从该院仆人那儿听到风声。

老夫妇俩感激这位小赵画师素来礼敬自己,便一五一十告知。

当时赵野隐忍不发,和赵徽相安无事,不过姑且假意周旋,伺机反击。

与此同时,他洞穿小月心怀鬼胎,思量荟锦院另有住客,而他自身仔细避嫌,旁人想搞仙人跳,只好趁夜深人静,并且他神智不清之际——比如熟睡昏醉,乃至于被药迷倒——方好下手。

他原本夜里警醒防范小月作怪,那日听赵徽抱怨东厢冷,想到对方很将东厢尊贵意味当回事,遂计上心来。

他对赵徽提及时气越冷,自己夜里越好眠,但更喜欢西厢,早晨天光充足,利于作画。

如此这般不动声色慢慢引导,让赵徽“自行”想出并提议秘密换房。

赵野假意推托几下才答允,往后每夜悄悄住进西厢,高枕无忧。

赵徽沾沾自喜自己占了赵野大便宜,将住东厢的面子,以及住西厢的里子全拿在手,殊不知教赵野利用,行金蝉脱壳之计,将祸水东引。

倘使小月不谋害赵野,大家太平无事,一旦下手,她不但要铩羽而归,还要帮上赵野一把,将赵徽泼他“行止不检”的脏水泼回去。

如此这般,赵野一石二岛,同时算计小月和赵徽,将这两个诬蔑自己的人变成既是击杀对方的石,也是受击杀的鸟……

小月胀红脸,“不识抬举,你可知道多少人想亲近我?”

赵野气定神闲道:“这话我比你更有资格问。”

小月噎住,她再好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赵野美貌相差悬殊。

事实上,昨晚漆黑中,她将赵徽误认成赵野,若非无法忍受对方薰人酒气,想到赵野那相貌体魄,都有几分心猿意马……

旋即她怒由心生,再度拉满弓弦,“操,你害老娘白陪赵徽躺一遭!”

赵野道:“你不害我,什么事也没有。”

小月再度噎住,唯嘴上不肯服输,“卑鄙小人,要是我真心爱慕你,以身相许呢?岂不教你害了,阴错阳差委身给赵徽?”

“男人昏醉,那话儿硬不了,天王老子想委身他都没门儿。”

“那还不是教你害得和男人同床了?你害人终身,真恶毒!”

赵野与小月对口本来平静,因她蛮不讲理,作贼喊捉贼,沉下脸冷笑。

“那么我的终身又如何?谁有私心,我就该任她趁人之危设计委身,从此纠缠不清,名声扫地?不管你真情假意,行事和赵徽一般私心藏奸,拿真情妆点,只有更可恶!”

他发话之间,先想起当年生母坑害一事,再想到人在京城四喜胡同家里的原婉然。

他孤家寡人时候,教人诬陷了,百口莫辩也不打紧。前途无路,大不了封笔转行;受千夫所指,也不妨一笑置之。

可如今他有了小婉婉,夫妻同命,荣辱祸福与共。

前时他𨱍铛入狱,连累妻子甚多,这回小月诡计果真得逞,惹出的话柄在往后数十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教人提及。

旧事重提一回,他的婉婉便要无辜蒙羞,为他烦恼伤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此节,赵野俊丽面孔戾气大盛。

小月所在居高临下,又抢得先机,张弓稳稳挟制住赵野,本来胆气充沛,此刻与对方阴狠眼神一触,后颈莫名微凉。

她前来原为厘清昨晚疑团,如今得解,便道:“这回老娘栽了,若再狭路相逢,走着瞧。”说完吹了声口哨,一匹马由林中一角奔来。

她收箭背弓,手吊树干逐枝往下跃,相好时机要跳上座骑。说时迟那时快,咻地一道黑影射来,她急忙闪避,乱中双脚踩空,摔落地上。

那边厢赵野左手附于右前臂,隔衣扣准衣内袖箭机括,将箭矢对准小月。

小月狼狈坐起,又惊又怒,“你……”

赵野援用她先前要胁话语,冷冷道:“刀枪无眼,坐好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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