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匪患

土路蜿蜒,一双破草鞋扬起阵阵尘泥,带来一串惊恐至极的嘶哑叫喊。

“兵灾!有兵灾!兵灾来啦——!”

黑黑瘦瘦的少年狂奔不止,仿佛身后跟着一只无形巨兽,已对他张开血盆大口。

破落茅屋外,正用枯草喂驴的宋清儿听到喊声,吓得浑身一抖,忙不迭蹲下,从地上抠了一团黑泥,将本就快不见皮肉的脸抹得更加污糟。

她又想了想,另挖出一块拿在手里,一脚踢开房门,对着里面大喊:“虹儿!过来,我给你再抹抹脸!”

她的手抖得厉害,心中的惶恐,浓到宛如乌云蔽日。

乌云确实未散,久久才盼来的一场细雨,今早刚停。

小田庄这些百姓,才正要强打精神,去补上已经耽误太久的耕种活计。

战乱不断,监天司名存实亡,这些边远地区的农户,连德启十一年应不应当置闰都不知道。春耕与否,全看老天爷脸色。

然而,寒食节前,蝗群过境,方圆百里新苗十不存一,其后至今七十余日,大半个获郡不曾落下一滴雨水,连养活徙州军民多年的饮马河,在汊口镇北的支流都快要看得见河底泥。

中原动荡,边防不稳,化外北狄趁虚而入,据说,先锋已到了饮马河畔。

时局内忧外患,百姓挣扎求存,只盼着土里多刨些食,觉能睡得安危。

那少年扯着嗓子一路兵灾喊过来,宋家姐妹俩瑟瑟发抖在屋里抱成一团,本地这些小田庄的农户,却都是一脸木然。

这地界曾经也住着百户千人,北行数里,还能看到当年多个村子定期互通有无的市集残骸。

而如今,村中只剩下了百余个老弱病残,掺杂着稀稀拉拉几十妇孺,真去播下种子,都不知还有没有命活到收成。

连那喊着兵灾飞奔而来的男孩,若非疯疯傻傻不堪一用,怕也早被抓到汊口镇,给杆木枪,发去北方抗敌了。

宋清儿放眼一望,仅有的青壮,皆是如她们姐妹两个一般,从西北逃难来的流民。

宋家本是大户,据说祖上有过军功。

德启年间天下初乱,家中长辈便请来江湖男女做师父,为家里年轻一代教授武学,女子强身健体以防不测,男子勤学苦练从军报国。

年前风声越发不妙,宋家还仗义疏财,笼络了一批能人,同时募集乡勇,发放刀枪,妄图保住一方平安。

而此刻宋清儿带着妹妹,靠一辆驴车跋涉至此,足以说明宋家的结果。

没死的都逃了,慌不择路。

那之后每一晚,宋清儿都会梦到,骑着马的巨汉拖刀而行,拎着她大哥血淋林的头颅放声大笑。

她与家人失散了。只有几个很近的同辈亲戚,这会儿也在小田庄。

他们已经逃出很远,到了获郡东南。

郡城和汊口镇都不准流民入内,他们便打算在此处歇息两日,等等宋清儿有事暂离的师父,商量一下该如何寻找失散的家人,找到后该逃往何处。

哪知道才睡了一个安稳觉,就又听到兵灾的消息。

宋清儿看向不远处一个较年长的族叔,想过去问问,要不要这就上路,继续逃亡。

要是连汊口镇这样的重地都闹起兵灾失守,郡城只怕也难逃一劫,这中北六州,传闻中本朝的龙兴之地,应当是待不得了。

她才抬起发软的脚,那黑瘦少年后面,又跟着跑来一个矮矮壮壮的妇人。

那妇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跟上少年,就从脚上摘下满是烂泥的布鞋,啪啪狠狠抽了他两下,怒吼:“喊你娘的屄!喊你娘的屄!”

那少年哇哇叫着缩成一团,在地上打了个滚,不吭气了。

那妇人抬起沾满泥巴的脚,扶着旁边的歪脖子树,一边套鞋,一边大喘了几口,理顺气,大声说:“都甭慌,不是兵灾,是咱们大光汉的爷们。”

围拢过来的村民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拄着木杖的老头颤巍巍走了出来,白花花的眉毛皱成一团,盯着地上哆嗦的少年,道:“张二嫂,黑娃咋能让咱自个儿的兵吓成这样?”

张二嫂往黑娃身上啐了一口浓痰,又踢了他一脚,嚷嚷道:“跟他爹一样是个孬货,见了骑马带刀的,裤裆都骚了。奶奶的腿,怂得没长鸡巴似的。田大爷,甭慌,俺昨儿个在汊口西的小集上听人说咧,汊口大不一样咯,朝廷派了个厉害的郡主娘娘,带着精兵强将来了,杀得北狄蛮子血流成河。郡城那边儿的军爷一下有了卵子,敢杀出去了。有个小贩儿打那边来,俺滴亲奶奶哟,说那边到处都是死马死人,血喇嘛胡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呐。”

周围村民都是一哆嗦,宋清儿更是心头一震,吓得快站不稳,忙往后退去,靠着墙,躲在了驴后。

宋虹儿倒是听得格外带劲,顶着满是黑泥的脸,跟着自家族叔凑到跟前。

张二嫂说得起了性,厚实的嘴皮子上下翻飞,不时带出几点飞沫。地上还在呜咽的黑娃,却没人理会了。

田大爷听了一阵,满脸纳闷,抬抬拐杖,打断道:“等等,你稍等等,二嫂,老头子当年也是读过几年诗书的,那要是咱自个儿的兵,咋就往南边来了?该不会……又是来征粮的吧?”

这话一出,周围人人变色,几个声音交头接耳,低低咒骂起来。

张二嫂满是茧子的巴掌打横一挥,“那不能,绝不能。俺都打听咧,郡主娘娘的亲兵,可不是那帮土匪似的鳖孙。俺听集上人说,这几天郡主娘娘发了凤威,勒令下头人剿匪哩。还张榜来着,叫啥……安定后方。”

田大爷捋了捋下巴上的稀疏胡须,眉头更紧,“可……咱汊口往南连个深山老林都莫有,近来,没听闻闹过匪患。十里八乡的后生都被征用了,剩咱这种老弱妇孺,想去劫道,也没那个本事啊。”

“俺听说是有人动了兵粮……”

宋清儿满心烦躁不安。

她拉住毛驴的缰绳,想着不如这就套车往南,尽快离开。

可她师父说去找江湖朋友帮忙,约好在这个村里等她,这么一走了之,将来天高地阔,再也见不到面,她和妹妹该依靠何人才好?

她正犹豫不定,就见村北尘烟骤起,蹄声大作,几十匹高头大马,踏过尚未播种的田地,疾驰而来。

小田庄村口空地并不太大,众人连忙分开让到两边,免得被马冲撞践踏。

兵爷爷的战马值钱得很,只踏死草民还罢,若崴到蹄子,饶不了整个村子都要跟着赔进去。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看着,不多时,三十余个兵卒策马而来,呼喝着停在众人之间。

三十来个披甲的跟着一个壮硕头领抬脚下马,噔噔噔在地上踏起一片泥水。

头领阴沉沉的眼睛环视一扫,哑声道:“谁是这儿的里正?”

先前的田大爷蹒跚上前两步,陪笑道:“回军爷的话,本是我那不成器的娃。他还有把子力气,去年腊月从军报国去了。这村儿里的大小事,现今都是老头子我看着。我读过几年书,老眼不算太昏花,来个告示啥的,还能给大家读读。”

头领呛的一声把刀抽在手里,冷冷道:“这附近闹土匪的事,你可知道?”

“军爷息怒,草民确实不知。今年又是蝗灾又是旱,庄稼人整天发愁怎么土里刨食儿,顾不上打听外头的事儿。俺们一个个都想着,早点把田种上,甭误了进秋给军爷们上缴口粮。”

“这次被劫的就是口粮。”头领哼了一声,看向人群里几个青壮男女,道,“怎么这些人,不像吃不饱的样子啊。”

宋家那个族叔赶忙上前行礼,道:“军爷,我们是打西北边逃难过来的,郡城和汊口不给进,才在这儿叨扰了一宿。我们都不是村里的人。”

头领眼睛一翻,嘿嘿冷笑,“不是村里的人,那谁知道你们几个,是鬼还是匪啊?来啊,先给我把他们绑了。”

逃难至此的诸人脸色大变,宋清儿更是吓得一缩,躲在了驴车下头。

“军爷,冤枉啊军爷!”

结伴而行的十几个男女一起高声央求,纷纷看向周围村民。

田大爷低头叹了口气,先前口沫横飞的张二嫂,也缩着脖子站在树后。

人皆木然,宛如泥雕。

转眼十余人都被粗麻索绑成一串,这些兵显然不是头一次做类似的事,专挑出了身量足够的青壮,逃难者中的老幼,也都视而不见。

头领在人串旁侧走了一遭,挥刀轻拍大腿,冷冷道:“你们若不是土匪,到了汊口自然会还你们清白。世道不太平,到时候你们愿意,就从军做个民夫,男的出力气,女的洗衣做饭,也算是个营生。不愿意,再走不迟。”

宋家叔叔哭丧着脸道:“军爷,一行老的小的,全指望我们这十来个人照应,这一走,他们……”

“少他娘的废话!”一个甲士怒喝一声,刀锋一晃,就在他面上割了一道,皮肉翻开,鲜血淋漓,“不敢去,就都是土匪!”

宋清儿双手紧紧捂着嘴巴,不敢探头往外看,也不敢作声。只盼着这群骑兵一走,就马上套车逃命。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让她通体发寒如坠冰窟的一声哭喊。

她妹妹宋虹儿一路多得族叔照应,这会儿看他脸上皮开肉绽,竟哭哭啼啼跑了过去,抱着那甲士的腿,嚎啕道:“阿叔不是土匪,阿叔真的不是土匪!哇啊啊啊……”

褴褛男装,满面尘泥,却掩不住这哭喊娇娇软软,一听便是少女。

那甲士果然眼前一亮,弯腰低头,一把揪住宋虹儿的头发,扯起来盯着她的脸,皱眉看了看,忽然解下腰间水袋,拇指挑开塞子,咕咚咕咚倒在她脸上。

“哟,好俊的小娘皮。哼,还说你们不是土匪,这穷乡僻壤,养得起这水灵灵的娃儿么?”

那甲士单手拎起瘦小少女,挥刀拍了拍她的脸,笑道,“说,你是不是这班土匪抢来的压寨夫人?”

宋清儿一把握住腰间藏着的护身匕首,想要爬出去。可才挪挪胳膊,就听到一声惨叫。

她看过去,竟是族叔已被砍倒在地,右腿血流如注,疼得在泥里哀嚎。

跟着,头领将染血腰刀狠狠砍在旁边树上,吼道:“都给我绑了!这村子有古怪,需得仔细审问。哪个不从,格杀勿论!”

宋清儿浑身一紧,急忙从驴车下往后倒爬,趁着还有许多腿挡在前面,匆匆钻进茅屋边的干草垛,连眼睛也不敢露,屏住气息缩成一团。

一阵嘈杂之后,声音渐渐平息。

总在村头讨吃讨喝的癞皮瘦犬跑来吠叫不休,被一刀斩做两段。

顷刻,村头空地便只剩下宋虹儿的抽泣和宋家族叔越发虚弱的痛苦呻吟。

宋虹儿被扛在肩上,擦擦眼泪,看着地上快要死去的男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哭喊:“阿叔……呜呜……救救阿叔……”

“我看,这人兴许就是匪首。”头领绕着被绑起来的村民走了一圈,忽然指着地上的族叔道,“砍了,带回去换赏钱。”

逃难同伴纷纷开口央求,有几个人更是扑通跪在地上。

但跪着的人第一个头刚磕下去,噗的一声,痛苦的呻吟,戛然而止。

甲士在宋叔叔的后背衣服上擦擦血,弯腰拎起滚落在旁的脑袋,把头发绑在马鞍旁。

头领冷冷道:“匪首已经伏诛,你们这些帮凶,还要嘴硬不肯交代么?”

田大爷看着手上绳索,喃喃道:“军爷,这……这是要杀良冒功?”

“嗬,看来,这也是个老匪头了。”

话音未落,旁边甲士手起刀落,田大爷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想来是老头子的脑袋不容易骗过去,这颗白发苍苍的首级,总算留在了尸身之上。

头领持刀巡视,虎目森寒,缓缓道:“已是五月,你们不耕田不播种,还自称流民,我瞧着,怕不是已成了匪窝!”

村民顿时纷纷跪倒,连声高呼冤枉。

头领不为所动,冷哼一声,道:“这功劳我不与兄弟们抢,该怎么做,大家心里有数。”

说罢,他伸手将哆哆嗦嗦的宋虹儿抢过,狞笑着走到一旁树下,将她往地上狠狠一掼。

宋虹儿一头撞在又糙又硬的老树根上,哀鸣一声捂住额角,缩成一团。

头领解开裤带往下一褪,钢刀插在旁边,弯腰提起她不如巴掌长的小巧双脚,揪住布裤一阵乱扯。

宋虹儿双腿乱踢,尖叫挣扎。这时,就听惨叫连连,血腥四散,她哆哆嗦嗦抬头一望,被绑着连成一团的百十号人中,已被砍死了大片。

首级一个接一个绑在马鞍两侧,双目难瞑。

宋虹儿骇得呆住,只剩双腿本能蹬了两下。

头领不耐,一掌挥出,热辣辣扇在她脸上,打得她脖颈一歪,几乎晕死过去。

他连喘粗气,往乱蓬蓬的阴毛中握住粗胀鸡巴,抹口唾沫在鸭蛋大的龟头上,把宋虹儿细长白净的腿分开一压,顶住屄缝就是一挺。

宋虹儿比姐姐还小两岁,身量初成,私处毛发都未长齐,腥臊臊红嫩嫩一条缝儿,看着连指头也塞不进去。

可那超过二指宽的阳物,没有丝毫留情,瞬息之间便将处子童贞撕裂,撑成了圆滚滚血淋淋一个肉洞。

“嘎啊啊——!”宋虹儿尖声哀鸣,凄厉惨叫,双手在压过来的甲胄上胡抓乱挠,指甲都劈了几个。

头领从郡主到了便没什么机会开荤,此刻压着瘦弱纤小的美娇娘,兽性勃发,抓住少女双腕往两边一压,低头咬住她冰凉嘴唇就是一阵啃吮。

“呜唔——!呜呜呜!呜!呜嗯嗯——!”

宋虹儿下体如被刀砍斧凿,痛不欲生。

她嘴巴被咬破了皮,口鼻之中到处都是血腥之气,泪流满面视野一片模糊,叫她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是尚在人间,还是已下了十八层地狱。

头领肏得欢畅,属下杀得痛快,不到一刻功夫,村头已倒下无数尸体,只余几个呆若木鸡的女子,或跪或坐,眼里没了半分神采。

能当做土匪交差的都被斩首,头不能用的,他们爱惜刀锋,便都留下全尸,只是死得慢些,哀嚎不绝于耳。

并不是女的就都能活命。

黑娃被砍头的时候,张二嫂已被两刀砍死,开膛破肚。

官兵瞧不上眼的女人,一样被杀了个干净。

剩下几个,都是年轻些,模样多少能看的。

留她们活着,自然不是为了上头这张口。

头领这边泄了精,喘着粗气站起来,擦擦汗提上裤子,走向战马,摆手道:“别耽搁太久,郡主派的副将是个多事婆娘,少惹麻烦。”

“是!”

这话甲士们都听得明白,顿时疯虎一样扑向专门留下的几个女子,和仍赤着下身躺在树根边的宋虹儿。

宋虹儿的处子牝户惨遭蹂躏,已破败不成样子,阴门撕裂伤处狰狞,几近与后庭豁开连上,小巧肉唇内外嫩壁尽是擦伤,如已死的鱼嘴,大张着洞口,露出里面还在缓缓流淌的污秽浓精。

可一来她大户出身皮肤细嫩,白白净净比娼寮的婊子还勾人,模样生得又随母亲,尚未完全长成,眉眼鼻唇就已有了几分艳冠边塞的风韵;二来,这帮如狼似虎的带甲人对女色早就饿极,粗陋村妇都留下几个,更别说这小美人不过是被头领开苞破瓜而已。

他们仗一起打,娘们,自然也不介意一起上。

四个地位较高的甲士脱掉裤子围在宋虹儿身旁,互望一眼,心照不宣,两两结对划拳,转眼分出了胜负先后。

赢的那个也不磨蹭,蹲下把宋虹儿双腿一抱,趁着残精浊液将她胯下染得滑溜无比,挺腰一撞,夹着屁股肏到了底。

宋虹儿抽泣着扭开头,只恨自己为何还不死掉。

那甲士日得极快,一边猛挺,一边撕烂她的上衣,双手攥住小如鸽脯的酥乳,转眼就将她半悬在空的屁股拍打得一片通红。

另一边留下的活口也都被剥光按倒,甲士们三五成群,轮流泄欲。

流民中剩下的两个女子从哀求到惨叫,再变成抽抽搭搭的饮泣。

但哭哭啼啼的,只有她们和宋虹儿。

那几个村里剩下的,直到此刻趴在地上狗一样撅着屁股,心知被肏完之后免不了还是要死,却仍一脸木然,神情呆滞。

好似对她们来说,活着,死了,怎么活着,如何死掉,都已没有太大的分别。

宋虹儿肌肤雪白,容貌甚美,身子又稚气未脱小巧玲珑,即便血流如注皮肉开裂,深处仍紧凑得很,不是总干粗活的女人可比。

所以过来凌辱她的,出精也都快些。

农妇那边第一轮的甲士还没尽兴,老树根旁的臭鸡巴,都已经换到第四根。

又一个甲士喘息着耸动屁股,射得头皮发麻。等他抽身起来,那小小的肉洞里,几乎是喷涌出一大片带血的精。

宋虹儿的奶头一边被掐得肿如红豆,乳肉尽是牙印,另一边则被一个性起的甲士齐根咬掉,只余个比铜钱略小的血疤。

她半边脸肿了,哭喊也停了。

她离阴曹地府已经不远,甚至在想,孟婆汤是什么滋味,要喝多少,才能忘掉死前经历的这些。

可一切仍未结束。

这里轮转的快,便有其他几处的甲士,淫笑着续了过来。

那娇嫩的私处伤口破了又肿,肿了又破,染在一根根阳物上的血,都已渐渐发黄。

当一个甲士捏开嘴巴,用石头试图敲掉碍事的牙时,濒死的少女终于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呻吟着说出了此前一直强撑着不说的话。

“姐姐……救我……救救……我……”

握着石头的甲士一怔,霍然站起,转头大喊:“大哥,这小娘们还有个姐姐!”

清点人头的,在一条条大腿上割肉的,用长矛挨个捅尸体确保不剩活口的,和用撕下来的肉皮喂马的,齐刷刷停住了动作。

已经上马的头领面色一寒,又跳了下来,沉声道:“给我搜!”

听到这句话,草垛里的宋清儿浑身一阵虚脱,摸出匕首,颤巍巍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可是,她不想死。

她竭尽全力活着逃到这里,她才十六岁,她哪里拿得出自裁的勇气。

她忽然怨恨起了妹妹,接着悲恸地发觉,直到此刻,她都不敢去恨真正该恨的人。

那一柄柄锋利的钢刀,仿佛已砍碎了她作为人的某种东西。

驴车周围的痕迹太过明显,很快,草垛就被掀翻,瘫软的宋清儿,被拖到了那群甲士之中。

他们有一小半都还没穿裤子,露着毛茸茸的大腿和粘着污秽的阳物。

宋清儿的匕首掉了,也吓得尿了。

但她看了一眼树下已经没有气息,死不瞑目的妹妹,还是强撑着趴下,跪着,央求:“不……不要杀我,我……我什么都……都愿意做……”

头领哼了一声,抬腿上马,问道:“还有没快活过的么?”

五个甲士一起抬手。旁边一个离得近的压低声音道:“这看着还是个雏儿,便宜他们么?”

头领对郡主派的副将似乎有些畏惧,道:“雏儿不雏儿,一样是个骚屄肉套子。你们几个赶紧,其他人找些柴过来,这村子没必要留着,走之前,连死人一起烧了。”

他的话刚说完,附近房顶上忽然发出一声清啸,如龙吟般破空而起。

甲士纷纷拔出兵刃,围在头领身旁,举目四望。

宋清儿也颤巍巍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一个面容俊秀白净,又不失英气的青年站在屋顶,身穿灰布长衫,负手而立。

方才的啸声便是他昂首发出。

转眼之间,十余个劲装短打的男女飞檐走壁越过院墙屋顶,匆匆赶至。

发出啸声的青年垂目环视,颇为痛心道:“咱们还是来迟了一步。丁姑娘,你的徒儿,是否已遭不测?”

宋清儿大喜过望,连滚带爬跑向那群人中的黑衣女子,叫道:“师父!师父救命!”

那手持利剑的女子,便是寄住在宋家,指点过她武学的江湖侠女。

她不知师父本名,只知道别人都叫她丁小妖,说因为她师父的师父,是武林中颇为有名的的水妖剑郑涟。

头领抽刀在手,喝道:“我等奉郡主之命清剿匪患,你们是什么人?也是这群匪徒的同党不成!”

丁小妖一路护着宋家人逃难至此,不觉已把清儿虹儿视作自己的妹妹,更何况清儿还是她名义上的徒弟,江湖之中,师徒便是至亲。

她一眼望见宋虹儿不成人形的赤裸尸身,双目一片赤红,展开轻功径直冲去,怒喝道:“我是什么人?老娘是你们祖奶奶!”

行走江湖义字当先,丁小妖怒极杀上,一道前来的同伴也只能跟着出手,无暇再去顾及原本聚集于此的目的。

那头领眼见来的都是武林中人,暗叫一声不好,调转马头,喝道:“把他们拦住!我去通报敌情!”

他刚一刀拍在马屁股上,就听一声冷哼,从身后传来。

胯下战马长声嘶鸣,竟未能冲出半步。

头领骇然回望,就见先前屋顶上那个俊秀青年,不知何时竟鬼魅般到了他的马后,此刻伸出一掌,捏着马儿一条后腿,正一脸肃杀盯着他。

周围甲士一愣,赶忙挥刀斩下,连声怒喝。

那青年一脚踏下,吐气开声,单掌横拨,猛然发力。

足有近千斤的披甲战马长鸣一声,竟被他当做武器一样横扫抡出,将周围甲士尽数击倒,旋即抛开,连着不及脱开马蹬的头领一起,轰然砸在数丈外的屋墙之上。

随丁小妖一起过来的武林中人不过是二流高手,对付久经操练的带甲将兵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们又都怀着几分袭击朝廷军官的忌惮,交上手后,本应难解难分。

哪知道灰衫青年武功高绝,一招出手,就让甲士大乱,江湖同道士气顿时便是一振。

不过徙州当初是因徙边流放刑徒而得名,此地北防将兵大都悍不惧死,有股令人生畏的凶气。

眼见头领被马压断骨头,起身不得,剩余甲士无一溃逃,纷纷三五结群,避开灰衣青年,专找看着不强的其余武人围杀过去。

这一看,便都是想着杀一个不亏,杀两个有赚的亡命之徒。

可惜,有灰衣青年在,这班凶神恶煞,便再也赚不走一条人命。

他身形一晃,穿隙而过,都未见他如何出手,背后便倒下数个甲士,口鼻冒血,当场毙命。

不过片刻,三十多个甲士,就只剩一人还活着——那被马压着腿的头领。

负伤的几人寻个干净角落包扎,惊魂未定的宋清儿紧紧跟着师父,一起随那青年走到了头领身旁。

“你说,是郡主下令叫你们出来剿匪。那郡主,可是福安郡主闵佳?铁壁王独孤胜麾下头号猛将,北防柱石闵烈的女儿?”

那头领勉力抽了抽腿,拔不出来,疼得黑脸发白,强撑道:“既然知道我们是为闵郡主办事,还敢动手,看来你们不是土匪同党,而是……兴兵作乱的叛贼!”

“闵佳破格受封郡主,还给了兵权,我当是何等英明神武。原来,也不过是个御下不严,放任部属杀良冒功的废物。”

灰衣青年长叹一声,口吻颇为失望。

“大胆!”那头领怒喝道,“对郡主不敬,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到时候也叫你死无全尸!”

“聒噪。”灰衣青年摇了摇头,抬脚踏下,走路般踩上那头领胸口。

咔嚓嚓一串闷响,这一脚竟犹如穿胸而过,断骨入体,把前后两层皮,直直踩在地上。

头领张大嘴巴,咔的一声,咳出一片裹挟脏腑碎块的猩红,当场毙命。

他在马尸上蹭了蹭靴子沾染的血迹,转身看向丁小妖,微笑道:“丁姑娘,你张罗人手,是想帮闵郡主查军粮被劫的案子吧?”

丁小妖张了张嘴,长叹一声,道:“这其中……应当有什么误会。闵郡主我虽不曾直接见过,但她的属下我确实认得几个。她绝不是放纵兵卒做出这等恶行的人。”

“那,咱们是不是该去找郡主真正的部下,说明此地发生的事?我相信丁姑娘的眼力,我也觉得,闵佳若是如此无能,北方战事吃紧,闵王爷应当不会把她安排在汊口镇。”

丁小妖点了点头,搂紧身边仍在发抖的宋清儿,凤目含泪,“我还要为这里的死者,向郡主讨个公道。啊,对了,袁兄,这便是我先前提起过的那个徒儿。她天赋颇为不错,无奈我技艺不精,耽误了她。她姓宋,名叫宋清儿。清儿,这是袁大哥。”

“宋姑娘,在下是丁姑娘的朋友。敝姓袁,名忠义,表字智信。”

袁忠义微笑抬手,如大哥般轻轻抚了抚宋清儿的头,柔声道,“有我在,今后,不会再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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