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愿被暴肏子宫的侦探小姐

“每人分一点吧。”

范凯琳扭过头去,轻声招呼前面赶车的男人。

路旁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正挣扎着纷纷爬起身来,枯槁皱缩的手捧着外面脏兮兮,里面却舔得一干二净的碗盆,两眼发亮地拥向她的马车。

车夫搁下马鞭,解开身旁的布袋,伸手掏出一摞灰黄的面饼。

饥民们更加奋力地向前挤着,争先恐后地伸出手来。

他赶紧把布袋抱到怀里,一只手高高举起那叠饼子,“不许抢!一人一份!”

他用略有点尖细的刺耳嗓门喊叫着。

“比以前多了。”

范凯琳侧坐在盖着篷布的箱子顶上,俯视着底下稍微恢复秩序的人群,在心里低语着。

在她的记忆里,逃荒和乞讨者任何时候都没从西维尔消失过,不过以前,她对这些人的数量可能没有如今这样直观的感受——在父亲做行政官的年代,他好歹会让他们进城去,而不会这样聚在城外的路边。

她细心聆听了一下他们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可能是从西边些的地方来的,那算是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不少地方年景不佳,好消息是西维尔依然还不错。

领到饼的逃荒者一边挤出人群,一边急不可耐地把东西填进嘴里,人群渐渐散开,但还有好些依依不舍地站在车旁,伸着脖子望着袋子里余下的几张饼,车夫转过身来,仰头用眯缝的眼睛望向她,指头戳了戳空下去的布袋。

“给孩子多分一份。”她抬高了声音,让车夫和乞丐们都能听见。

马车沿着护城河边的石子路,继续颠簸着驶向城门,多雨的夏日过去还不久,河水满盈,同十五年前一样青翠,她举目凝望着对岸的城墙,石块看上去似乎更黯淡发黑了,杂草和藤蔓在石缝里蓬勃,好些箭垛已经坍塌了。

三百年的岁月太长,即便石头也无法永傲风雨,在那个地狱之焰肆虐人间的世代,每个像西维尔这样的北地城镇都垒起了自己城墙,但如今,地狱之门已闭,内地小城的城墙似乎可有可无,虽然圣哲的经文上明明地记着:“魔鬼好像觅食的狮子,你永不可掉以轻心。”

但无论领主还是平民,对维持这些旧时的工事大都兴味寡然。

西维尔的城墙算是不错的,父亲在这的时候,立下了保护它们的规条,还组织过几次修缮,而在范凯琳去过的不少地方,城墙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用去建领主的宅邸或是农户的新房了。

车夫拨转马头,驶上护城河上的吊桥,马蹄踏过木板的笃笃声清脆悦耳。

桥依然是以前那座,虽然看上去黑旧了不少,但还算结实,范凯琳更担心那些生锈的铁链,是否还能把这张钢铁与硬木拼就的沉重板子拉动起来——它看起来已经很久没真正成为一座“吊”桥了。

她抬起头,不远处的城门清晰可见,这一瞬让她觉得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纷乱的色彩从记忆的池底沸腾而起,心在胸腔里飞快地砰砰搏动,兴奋?

紧张?

还是伤感?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几个穿着简陋皮铠的士兵在城门前值守,其中一个把他的长枪横过来,挡在马车前边,头盔底下的那张脸摆出一付严肃吓人的表情:“城主大人的命令,所有入城的货物都要检查!”

“唉,果然还是得靠这破玩意呢。”

车顶上的范凯琳鼓起腮帮子吁了口气,从裤兜里抽出一块巴掌大小的薄板,俯身递给卫兵。

那是两片包着银边的黑色木板,通过铰链对折在一起。

卫兵有点困惑地接过那块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才打开它,范凯琳没指望他能识字,他只要能认得教廷和国王的印章就行了。

但这家伙似乎比她想象的要中用一点,他有点缓慢地仔细看着那些刻在木板上的文字,时不时抬起头来盯着她看几眼,像是要努力才能把这两者联系起来一样。

范凯琳饶有兴趣地端详着他的表情,从困惑慢慢变成狐疑,再变成讶异,他伸手招呼同伴一起过来看,三颗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最后他转过身来,恍然大悟似的换上蜜糖般的笑容,用不太优美但敬意十足的姿势朝她连鞠了两个躬:“真是……抱歉,尊贵的小姐,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范凯琳朝他微笑了一下,伸手接过那份文牒,放回口袋里,车夫抖动缰绳,马儿继续迈开步子。

当马车快要全部钻进城门的阴影里时,她回头望向依然瞪大眼睛盯着她的卫兵,高声问了一句:“圣庙还是在城东头吗?”

这一次,她用的是西维尔的土话。当卫兵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向她点头时,她扭过头去,抿着嘴偷笑了起来。

她理解他的心情,非常理解,如果换成她站在那个位置,她觉得自己的表现也会差不多的——在洛瑟兰的东西南北,在信奉尊神威玛和他圣哲的众多王国,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猎魔人,但当他第一次意识到,一个活生生的猎魔人站在自己眼前时,每个人的表现都会差不多的。

她还记得那些故事,当她坐在壁炉边或是躺在床上时,年老的女仆边钉着刺绣边讲的那些故事。

许多故事里都有猎魔人,在某些故事里,他们穿着黑色的皮衣,戴着宽沿的黑帽子,罩在长长的黑斗篷里;而在另一些故事里,他们有着苍白的头发,苍白的皮肤和在夜里发光的红色眼睛;甚至有些故事说,他们会用小孩的鲜血,哦,有时是处女的鲜血,或者死人的头发乌鸦的指甲蚊子的鼻涕什么的,来强化武器或是自己的力量……

啊,管它是什么呢,反正那时候她经常被这类的故事吓得拿被子蒙着半张脸瑟瑟发抖,之所以只蒙半张则是因为她得在伊莫面前显得勇敢些,伊莫在这种时候一般会把整个身子都缩进被子里去,把脑袋埋到她的胳肢窝底下,但当下次讲故事的时候,他又会不长记性地瞪大眼睛凑过来。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但笑完之后,她觉得有点淡淡的失落——那些日子都过去了,现在伊莫已经快要娶妻生子,而她,自己成了恐怖故事的主角。

——和那些故事都不一样的主角。

不同的故事里有着不同的猎魔人,但从没有一个故事里的猎魔人,是像她现在一样穿着和农夫一样的衬衣和背带裤,坐在吱嘎作响的破马车上的。

所以她对那种困惑和讶异的表情早已经司空见惯了,而一个操着本地口音的猎魔人?

那无疑让这种讶异变得越发夸张和滑稽了。

她原本还有个问题要问的,但一来她想品尝下自己揭晓答案的兴奋,二来,她有点害怕听到和期望不同的答案,最后她作罢了。

马车已经穿过城门,西维尔的街巷与楼阁涌入眼帘,淡淡的烤面包香味弥漫在空气里,是进城门的路右边第三家店门,不用看就猜得到,她使劲吸着鼻子,想要分清那香味和十五年前有什么差别。

马车从面包坊门前踏过时,她朝柜台里面张望了下,老乔布还在,只是不再戴着他的白帽子了——那时他还只是秃顶,现在已经一点头发都没了。

而小乔布戴上了那样的白帽子,他看上去比小时候胖多了,鼻子和下巴都显得圆乎乎的,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把刚出炉的面包码在柜台上,垒成一座方塔。

他抬头瞟了一眼马车,但无疑没能认出她来。

“第三个路口往右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孩子般的兴奋和一丝向导般的骄傲——去揭晓答案的时候到了。

“圣庙的牧师还是柯尔特吗?”

还没望见西维尔城墙的时候,她就急着想要了解这个问题。

在影响她生命的人里,除开父母以外,排最前的也许就是柯尔特了。

她曾经思考过许多次——如果她不是在西维尔长大,如果她从小认识的牧师不是柯尔特,而是个和她见过的绝大多数一样的家伙,她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走上侍奉威玛的道路,更不会成为猎魔人的。

马车拐了弯,沿着有点幽暗的街道往东走。

圣职者每到一城,应当先拜谒圣庙与牧者,这是尊神威玛订立千年的规条,许多时候,这条律法让范凯琳觉得头疼,她不喜欢那些拉拉杂杂的繁文缛节,不喜欢那些老头儿们比老鹰更犀利的挑刺眼光,更不喜欢料不准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的教义争论——圣哲迦穆兰三百年前行走人间的时候,诋毁他的人就已数不胜数,即便他最终献身殉道,将洛瑟兰从地狱的灾厄下救赎,时至今日,依然有许多人拒绝信奉他的教诲,光是这项分歧就带来了够多的争斗甚至流血,而在新教与老教的范畴之下,还有着无以计数的纷繁派别,虽然尼西亚会议勉强维持了教廷的一统,但……

你没法堵住每个信徒的嘴让他们不吵架的。

柯尔特是个例外。

牧师常被比作严父,但柯尔特更像是一位长兄,从年纪或是性情上来说都是如此。

和那些古板的家伙不一样,他看起来永远朝气蓬勃,带着清朗的笑,他不会纠缠于那些繁复的规条,只在乎能否给别人带去欢乐。

虽然经书上记着:“牧养灵魂的,可以收取奉养肉身之物。”

但他似乎从没用过这项权力,他自己种地,养牲口,把多余的送给穷人——那是他最看重的事,他花了许多的时间和穷人在一起,同他们一起干活,一起谈笑,带他们唱诗,教他们识字。

他也极少露出严厉,尤其是对孩子,他的妻子一直没能给他生孩子,但他对每个孩子都很好,在范凯琳的记忆里,他曾经许多次笑呵呵地在父亲面前表扬她,为她那些顽皮的恶行开脱……

就像经书里使徒帕劳所说的那样:“我活着就是圣哲活着” ,那时候,年幼的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圣哲在世的时候,一定就是像柯尔特这个样子的。

石片铺就的街道向前延伸,范凯琳不停地四下张望着。

“戛西,”她俯下身去,拍拍前面的车夫,另一只手指着前头:“西维尔最好的酒铺就在前边往左拐的巷子里,等事情完了以后一定带你去见识下。”

车夫布满粗短胡渣的瘦削脸颊堆起了褶子,故意夸张地咂巴着嘴:“哈,那我可真等不及了。”

但等得更久的人是她,十五年,她许多次在梦里回来过,她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巷子,每一个店面:玛丽安的糖果店在下一个路口往北,苏菲的裁缝铺在前面一点的右边,老甘达尔住在酒店的阁楼上,每天早上挑着他的剃头摊出门,但他现在八成不在了……

这个念头让她好像突然醒悟过来,是啊,不在了,许多东西都不在了,那个岁月远方的西维尔仍然还在她的脑海深处,但眼前的这个,已经不再一样了。

戛西并不是此行唯一的随从,她的队伍有十多人,他们在城外扎营了。

她不想引人注目——隐蔽而低调是猎魔人的行事作风,所以他们绝不会像故事里说的那样,有着一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装束——当然,她的确有另一套行头,一套更适合打架的行头,它们现在正躺在屁股底下的大箱子里。

许多事情,在野外的营地里说或是做,比在人多眼杂的市镇里要方便得多。

而且,她也不希望在拜访每位故人的时候,都带着一群容易惹麻烦的随从。

不过也有些东西是这身农妇似的装束掩藏不住的:亮金色的头发,光滑的皮肤,精致而棱角分明的五官,这一切都和身上的粗陋衣服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明眼人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看出她的贵族血统。

所以许多时候,这身装束与其说是为了隐蔽行踪,倒不如说是一种习惯,一种态度——那也许也是柯尔特教给她的吧。

马车爬上一段上坡路,圣庙的尖顶就在前方了。

早秋的院子依然翠绿,空气里飘荡着茉莉和丹桂的香味儿,红色或黄色的果实点缀在枝叶之间,她走过铺着石板的前庭,绕过大殿,轻轻走近那个弯腰锄土的瘦削身影,她停下脚步,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记忆和判断,然后叫出了那个许多年没叫过的名字。

“柯尔特先生?”

男人仓促地转过身来,他依然留着半寸长的短发,但发色已经变得斑白,不算深的皱纹纵横在清瘦的脸上,他朝两位不请自来的访客走过来,凹陷的眼眶里带着些许迷惑,但突然,他的眼睛睁大了,手里的锄头落在了地上。

“你是……凯莉?”

“哈哈,好多年没人这么叫过我了。”她使劲地微笑着,不想让发酸的鼻子破坏重逢的喜悦。

“喔!小调皮鬼现在变成淑女啦!”

牧师咧开嘴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感谢威玛,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你……霍,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她扑上去抱住他,把淌出来的眼泪偷偷擦在他的衣服上。

过去,她捅了篓子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干,躲在柯尔特身后,抓着他的衣角,战战兢兢地偷瞄着怒不可遏的老爸。

那时候,她只够得到他的腰间,但当她第一次把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时,那种温暖和安全的感觉似乎从来未曾改变。

牧师倒是有点尴尬起来,轻拍着她的肩膀:“好啦好啦,好姑娘,走,去屋里坐着再聊。”

柯尔特的住处是大殿的偏房,两间不大的屋子,油灯把墙壁和天花板熏上了一层黄黑色,但除此之外,一切都收拾得干净整洁,他们在桌边坐下,柯尔特拎着水壶把三个陶碗里倒上清水:“说说吧,卡莉,是什么风儿把你吹回来了?”

“我现在是效命教廷的猎魔人。”

柯尔特的脸上写满欣喜,却并没像她预计的一样惊讶:“知道吗?感谢威玛,我早就料想你会成为圣职者的,我还在祈祷的时候提过许多次呢……现在我终于知道,他垂听了我的呼求。”

“您早就料到了?为什么?”

“因为许多事情,比如……还记得吗?你偷过家里的钱给了瑞秋?”

“记得,那时候我还跑到您这来躲打呢。”范凯琳的脸颊红了起来:“不过,偷窃不是违背诫命的事吗?”

“不。”

牧师微笑着摇摇头:“经上不是有说么,怜悯胜于献祭;圣哲还说过,善事行在我最小的弟兄身上,就是行在神身上。偷窃虽然不好,但你是为了助人而做的,威玛会记念你的心。”

“哈,柯尔特先生,这就是我喜欢您的原因。”

她像许多年前那个受表扬的孩子一样笑了起来:“您不像其他的祭司一样,总是‘啊,你这样是犯罪!’‘啊,你那样是要受罚的!’‘啊!威玛会管教你的!’”她歪着头,耸了耸肩膀。

“喔,你这样说可不太对,我并不是不指责罪行,那样的话就是纵容了。”

牧师把胳膊撑在桌上,继续微笑着:“我只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错失就忽视他好的一面。”

“嗯!对,就是您说的这样……其实,我也一直在努力这样做呢。”

“感谢威玛,我觉得一个圣职者理当如此,不过,猎魔人也许更关注邪恶多一些?”

他给戛西的杯子里添了点水:“话说回来,这次的事情真是挺闹腾的,整个城里都人心惶惶,我也听说领主写信请了猎魔人来,不过……实在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对教廷来说,派我来是最合适的吧。”

“凡事皆有神的美意,我觉得,是威玛差遣你回来的——既然他带领你来了,也一定会带领你成就他的旨意的。”

“但愿如您所说……对了,师母出门了吗?”

“她已经安睡主怀,”他扭头望了望窗外,笑容依然还在,但看起来却不那么自然:“好几年了。”

那一刻范凯琳觉得自己的心猛烈地抽动起来,像要挣脱什么压在上面的东西。

为什么?

为什么柯尔特这样的人,没有得到尊神该有的赐福?

为什么最后连唯一陪伴他的人也要夺去?

她呆呆地凝视着他灰白的鬓角——柯尔特老了,虽然只比她大十几岁,但他真的已经老了,更糟糕的是,他还得一个人这样孤零零地老下去,想到这个,那种扑面而来的凉意让她觉得像要窒息。

“抱歉,我没想到……”

“没什么。”他回过头来,朝她笑了笑:“能脱离世界的缠累归回威玛,是件好事,我迟早也要往她那儿去的。”

接下来的谈话因为这个而变得压抑起来了,他们稍微聊了聊西维尔这些年的情况,范凯琳小心地不去谈论关于柯尔特自己的事情,她害怕再触碰到什么令人不快的东西——不论对她自己还是对柯尔特。

临行前,她把一小袋金币留在了柯尔特的桌上,但柯尔特很快发现了那个,他气喘嘘嘘地追出来,把袋子塞回到她手里:“谢谢你的好意,凯莉,愿威玛赐福于你。但我并不缺什么,他的恩典够我用的,把这个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她叹了口气,拎着口袋转过身去,小跑着穿过前院和圣所的门廊,把钱币倒进祭坛前的捐款箱里,回头朝有点无奈的牧师微笑着:“让威玛来决定吧,再说,你也比我更清楚谁需要帮助。”

在圣庙的院门前,他们再一次挥手道别,她轻巧地翻上马车,扬了扬手:

“右边走,我还有位朋友要拜访一下。”

——她还记得卡娅家的老房子,就在北门旁边的城墙下,挨着织布工场,空气里总是飘着棉绒和染料的气味,以及车马的嘈杂声,多数时候又热又潮湿,但她喜欢那儿,尤其喜欢卡娅母亲做的甜点,她能用麦芽和碎玉米变出浓浓的糖浆——每年只做一小罐,因为粮食总是宝贵。

但在烙饼或是面包里掺上一点儿,再加上喷香的花生酱,每次都能让她口水直流。

当然,她更喜欢的是和卡娅一起疯上疯下。

她四岁时跟着父亲来到西维尔,卡娅是她在这儿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到她十二岁离开时,她们已经一起钻遍了西维尔的城里城外。

如果要从父亲的行政官生涯找出什么劣迹的话,那就是她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了——她从来不是个乖巧的孩子,没有一点和血统相称的优雅端庄,甚至比许多男孩更淘气、更喜欢恶作剧。

隔三差五就会有愤怒的受害者到父亲的官邸告发她的种种劣迹:惊吓老乔布的鸭子,让它们在窝里来回踩踏弄烂了所有的蛋;爬上皮革店的屋顶,用鱼竿钓隔壁院子里的香肠;用自制的水枪隔着墙把桑葚汁喷进丝绸店的院子里;把汤普森扔到格莱姆家门口,在格莱姆太太反应过来之前它像闪电一样叼走了旺吉……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事儿都是她干的,但她总是喜欢把伙伴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她是行政官的女儿,别人没法拿她怎么样。

不过,考虑到还有不少损失轻微的受害者没好意思特地登门来告状,所以总数量大体上还是合乎实际的。

在很大一部分的杰作里,卡娅都扮演了她的帮凶,她们总是形影不离,包括到城外的那些山岭和丛林里探险的时候也是。

她也不会忘记安缇,安缇只比她大三岁,却显得比她的年龄成熟许多,她的父母都不在了,虽然她热爱加入她们的队伍,不过她很多时候要帮姑妈干活。

而她最不能忘记的是,当她的脚被水草缠在夏日的河底,在恐惧里惊慌地挣扎时,有只手抓住了她,那是安缇,她递来了一支能伸到水面上呼吸的麦秆,又往水底下钻了四五次才解开她的腿。

还有尖耳朵肖恩、胖子杜比、红发格里尔……

她记得那每一张红扑扑又脏兮兮的脸。

对了,还有汤普森,它是只猫,一只大猫,比一些狗儿还大,作为整座城里最优雅的猎手与窃贼,它从不失手。

范凯琳喜欢看它捕猎,那闪电般的身姿总会让她不由自主地兴奋,而古怪的是,大猫也喜欢和她打交道,让她抱着去实施那些血腥的坏点子——很久以后,她想明白了:从骨子里,她们的秉性是一样的。

父亲对她光火却又无奈,他无数次地说教、斥责,甚至动用暴力,但都没法从根本上阻止范凯琳的捣蛋爱好,后来他或许是失去信心了,很少再大发雷霆,但他们的关系也变得冷淡起来。

那时候,范凯琳觉得,在父亲眼中,她就是家族的耻辱,如果能给他回到过去的机会,他一定会选择不要让这个混蛋降生的。

所以她才格外喜欢卡娅的家,虽然那儿简陋又湿热,但卡娅的父母似乎从不对儿女多加苛责,也不介意他们的淘气,他们总是满脸笑容地看着孩子们嬉闹,而不会像父亲一样常常冰冷而严肃——范凯琳并不讨厌父亲,他是个正直而可敬的人,但他总是带着一种令人拘谨压抑的气氛,让她一见面就像嘴唇被缝住了一样吐不出词来。

这样的情形在她十四岁时开始发生改变。

当政敌的刺客潜入城堡时,她杀了他,用一把十字弓,让他仆倒在父亲的卧房里。

也许就是从那一夜开始,在他难得的惊愕表情后面,父亲开始醒悟到,如果有朝一日,需要有一个人来用武力维护斯特恩家族的荣誉与利益,那只能是这个让他不省心的女儿——赫洛天生体弱,巴特利热心于经商,伊莫年事尚幼,倒是看起来纤瘦的范凯琳,比男孩们更像是个战士。

自那以后,她有了专门的格斗教练,再后来她进入了军事学校,和男人们一样穿着铠甲在烈日下挥砍,在蛮力上她没法和那些壮汉们相比,但她的射术和战斗技巧都相当出色。

而随着年纪与身高的增长,她的顽劣习气也褪去了许多,变得像个真正的军人。

她喜欢父亲看着她晒得发黑的脸庞时那份奇怪的表情,有怜爱,也有嘉许,还有一丝儿无奈,他刻意把这些都掩盖在冷峻的脸孔下面,却又没法藏住。

当她还给他一个露出牙齿的笑时,那感觉有几分像儿时恶作剧之后的兴奋——只是没有玩伴来分享她的喜悦。

自从父亲返回家乡继承封地与爵位,她一直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到西维尔了,那儿的山与水,街道与城墙,还有糊着草末和泥灰的稚气笑脸,只留在她的梦里。

但她终究还是回来了,为了未曾料到的缘由,只是她变了许多,西维尔也变了许多。

她问过柯尔特了,卡娅早已经出嫁,不再住在那座她所熟悉的小房子,她现在的住处在城东北角,离圣庙不算远。

马车沿着街道朝北驰去,居民区百味混杂的肮脏气息在空气里愈来愈浓厚,夏季的炎热尚未褪去,倒在街边和水沟里的秽物很快腐败,大多数城镇都笼罩在这样臭气里,而西维尔的条件算得上是优越,父亲在的那些年一直在修建下水道,只是到他离开时,这项工程也还只能惠及城市的一部分,但它足以改变西维尔的格局,在之后的年日里,富人和商铺朝有下水道的街区慢慢迁移着,仍然留在脏臭中的基本都是平民们的陋室。

卡娅的房子并不难找,柯尔特说门前种着花的就是了,她没费什么工夫就注意到了那些花儿,它们挤在路边一小绺狭窄的泥地里,小小的白色和黄色点缀在繁茂的叶子间,只是普通的野花,但在灰暗单调的街道上却分外显眼。

她轻敲着那扇画满笨拙好笑的小人儿的门,里边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个七八岁的男孩,一边吸着鼻涕,一边仰着脸疑惑地望着她,紧接着女主人也跑了过来,她的眼神犹豫了几秒,但马上她就发疯似地扑上来,紧紧搂住她的脖子,一个劲地亲着她的脸颊。

“凯莉!凯莉!凯莉回来啦!”她边蹦跳边高声嚷嚷着,差点要把她推倒在地上。

这回的会晤比在圣庙里要轻松多了,卡娅的丈夫是个鞋匠,眼下去了铺子里,他们在城外还有块地,相比许多人,他们的日子还不错。

三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喊叫着在屋里屋外追赶打闹,范凯琳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们:“卡娅,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就是这幅样子。”

“嗯!”

女主人使劲点了点头:“恐怕比他们还要调皮呢,尤其是你!”

她伸出手指,故意摆出一副教育孩子的严肃表情,但立刻就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了。

她们聊了许多事情,关于那些曾经熟悉的人,那些带来过欢乐或惊奇的故事,十五年过去,懵懂无忧的孩子们都已各有家室,有的已经一朝腾达,也有的日子窘迫。

但最遗憾的是没有安缇的消息,她嫁去了外地,再后来她姑父一家也搬走了,再也没有过她的音信。

汤普森也已经很久没见了,十五年对一只猫来说也许是长了点,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也不算销声匿迹,因为现在城里还有好几只和它模样差不离的野猫,只是全都没有它那么大。

卡娅也变了不少,不仅仅是从孩子变成大人——虽然她们都是二十七岁,但卡娅看上去比她要显老许多,过去纤瘦的身子已经发了福,黝黑的脸上也有了细微的皱纹。

那让她突然意识到,虽然坐在一张桌前,但她们的世界依然相隔遥遥。

不过还有一样事情让她觉得宽慰:她们的手上都有茧子,卡娅的来自农具,而她的来自刀枪与弓弩。

那标示着她和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终究是不一样的,虽然生在贵族之家,但她似乎永远也融不进贵族们的那个圈子。

她觉得自己渴望的,也许是汤普森那样的生活,浪迹天涯,无拘无束,永远不用在意权位与名利——那也算是她选择离开舒适的庭院,成为猎魔人的缘由之一吧。

道别之前,她从衣服里衬里掏出了一把银色的发梳:“我记得你喜欢这个的,那时候,看到玛琳戴这个的时候,你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啦。”

她咧开嘴笑着,把发梳凑到卡娅眼前,像在炫耀她从护城河里捞起来的大鱼一样:“上面的花儿是我亲手打的,练了好久呢。”

她绕到一脸兴奋和惊奇的玩伴身后,把那枚发梳别在她有点干枯的头发里,退后了几步,仔细端详了一下,微笑着拍着手:“嗯!漂亮极啦,和你很配!”

在门口她们再一次拥抱亲吻,她还依次亲了亲凑过来向她说再会的三个小鬼。“替我向你丈夫问好。事情完了之后,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她转身跳上马车,随意地打了个响指:“好了,该做讨厌的……正事了。”

********************

当她坐在男爵的会议厅里时,已经是午饭后了。

午宴颇为丰盛,但她没吃多少,口味清淡也算是圣职者的习惯之一,何况在城门外遍布饥民的时刻大吃大喝也让她觉得不太自在。

眼下,胖乎乎的波利——巴斯克鲁泽男爵,西维尔城之主——正歪着身子坐在她正对面的宽厚椅子上,座位绕着大厅中央的圆地毯围成一圈,男爵那边坐着西维尔城的行政官、治安官、商会代表,男爵的管家和卫队长,以及几个范凯琳没能记清楚的角色,他们正用一种审慎而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她的随从们,她已经很熟悉这种眼神了——以她这支队伍的形象,如果说他们是拦路剪草的匪帮,绝对比说他们是效命教廷的修士更能让人相信。

男爵用一只胖胳膊撑着脸颊,倚在扶手上,等着所有人都到齐。

他能继承爵位倒是在范凯琳的意料之外,她原本一直以为新男爵会是波利哥哥的,在她的印象里他比波利要精明不少。

可惜他前些年病死了,刚才在饭桌上波利已经表达了一番哀思,她倒是不怀疑这件事情的真确性,波利虽然不算聪明,但也算不上恶毒,为了继承权而害死兄长之类的事,在贵族们的肮脏历史里虽然不少,但她觉得波利应该没那种心思。

等最后一位宾客匆匆入座,男爵坐正身子,咳嗽了一下:“好了各位,刚才午宴的时候都已经介绍过,我们也不再啰嗦了,斯特恩小姐也不喜欢。直接说正题吧,各位应该都知道召集你们是为啥了,那些万恶的可怕谋杀!喏,大前天又有一起,再这样下去西维尔的老百姓全都要四散逃难了……万幸的是斯特恩小姐来得及时,各位把有关的事情都说说吧。”

他朝一旁的治安官扬了扬手:“你先来吧,席罗德先生。”

额上有道伤疤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分别朝男爵和猎魔人微微鞠躬,坐回他的椅子上开始陈说:

“是从年初的时候开始的……”

范凯琳仔细聆听他的每一句话,她的书记员路德则在纸上飞快地舞着笔。

席罗德给她的印象不错,言辞的条理和细节都很清楚,无疑是个办事干练的角色,但她也听得出他的沮丧无奈之情——半年多里一共十三人遇害,场面血腥可怖,尸体支离破碎,整个城市都在恐慌之中,平民不断逃离,而他完全无能为力。

治安官汇报完最后一件案情,再一次向城主和宾客致意,靠在椅背上恢复沉默。

接着轮到其他人,行政官说了些对案情的猜测,卫队长补充了几项他觉得值得注意的情节。

其余的话都不太有价值了,大都是痛陈案件带来的损失,情绪丰富地描绘受害人的惨状,央求一定要尽快查明真相,以及一些奉承斯特恩家的废话之类,一开始他们还保持着秩序,但后来就变成七嘴八舌的喧哗,范凯琳在座位上微微皱着眉,祈祷着威玛能让他们快点消停下来。

最后波利的拍手声终结了嘈杂,现在许多双眼睛都望向范凯琳,期望从她那里得到能让人放心的答案。

她站起身来,礼节性地微笑了一下:“容我代表我的队伍和威玛的教会,感谢波利大人的盛情和诸君的信赖。根据各位所说的情形来看,此事有很大可能与恶魔相关,但最终结论仍要实地查看过才能知晓。各位不要太过忧心,比这更糟糕更棘手的我也处理过,威玛在上,他必鉴明隐秘之事,眷顾无辜之人,而我的职责亦在于此。我们会倾尽所能,尽快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她望向治安官:“席罗德先生,请把在座各位的住址给我一份,有需要的时候我再登门拜访。我们先回营地作些准备,正式调查从明天一早开始,我会去警局找您的。还有,伊卜林先生,我需要一份城市地图,改天去您的公所拿。”

男爵朝治安官点头:“这段时间你就听从斯特恩小姐的安排吧。”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感谢斯特恩小姐,感谢各位的支持,愿威玛护佑。没其他事的话,散会。”

范凯琳立在门边,目送宾客们一个个离去。

斯特恩小姐?

其实这个称呼并不完全正确。

她已经出嫁过了,在十九岁的时候,作为一项政治联姻许配给巴塔赫家的四子,但婚礼后的第二周,倒霉的巴塔赫公爵就因为涉嫌通敌而被查处,这让父亲恼怒万分,但他仍然当机立断地和他撇清了一切关系,派士兵连夜把女儿接回了家。

她朝雪上加霜的夫君表达了十二万分的悲痛和遗憾,心里却已经巴不得跳起来向威玛高唱赞歌了,事实上她对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一点好感都没有。

虽然顶着离异女人的名头,但不论她的容貌还是斯特恩家的权位,都足够吸引络绎不绝的求亲者。

自然,她把他们全推却了,而有了上一次的糟糕事实,父亲也没法再采取什么强硬态度。

那段时间她沉浸在重获自由的喜悦里,但没多久,失落与迷惘便如藤蔓滋生开来。

一年多以后,黑袍主教尤利西斯造访府第,在晚宴间,她提出了那个让在座人大吃一惊的请求:加入威玛之手,成为一名猎魔人——地狱之门关闭已三百年,恶魔的威胁却未消逝,许多恶魔没能返回地狱,而且地狱的力量仍能透过灵魂与巫术影响人间,圣哲在生之时便已预见,他亲自组建威玛之手,在他逝去后抗争地狱的污秽,直至今日。

黑夜之旅由此而始,她的队伍可谓独一无二,那并非她本意,当在迦穆兰之堡的课程和跟随导师的实习期都已结束,分给她的是一支由军队中的问题角色组成的队伍。

她知道那是父亲的授意,他希望她知难而退,回到自己身旁。

而现在,她站在男爵议事厅的门口,双臂抱在胸前,扫视着那些粗犷乃至带点狰狞的脸庞,她的声音清脆铿锵:“列队!妖怪们等着我们呢!”

********************

范凯琳戴着口罩和软皮手套,蹲在地上轻轻翻弄着那具开膛破肚的死尸。

那就是男爵所说的大前天案件的受害者,也是唯一尚未下葬的一具。

秋暑之下,尸体已经开始肿胀腐败,恶臭充满了整个屋子。

那是个住在自己小房子里的老单身汉,脖子被扭断了,脑袋软趴趴地歪在一边,半张脸已经完全稀烂,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剩下的半张脸上则残存着惊恐和绝望的神情。

尸身上下到处是被撕咬得七零八落的血肉和衣物,肚皮被掀在两边,大部分的内脏都不知所踪。

布满黄牙的嘴依然是张着的,却没有任何人听到过他的喊叫。

这是所有案件的共性,无声无息,左邻右舍全不知情,甚至有个商人在自己的卧房被害,他的仆人就睡在隔壁,却到次日早上才发现。

而且找不到凶手的任何痕迹,门窗乃至烟囱都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也没有连向室外的血迹,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

“你怎么看?”

她用手指掏弄着死尸大腿上被撕开的长长裂口,一边问身边穿白袍的男人——本杰明,她的随行医师,以前是个军医,被指控在手术中谋害伤员,虽然没有确证,但加上多次在斗殴中伤人,于是就被派到她这来了。

“咬痕和人类的齿形吻合。”

“嗯,人类……或者曾经是人类。”她略微点了点头“凶手力量巨大。”他指了指断掉的脖颈:“基本没有反抗。”

房间里的确没有多少打斗的痕迹,可怜的家伙应该是从睡梦中惊醒,想要夺路而逃,然后死在了床边。

范凯琳站起身来,仰头在屋子里上下打量了一圈,轻轻吸着鼻子:“还有什么异样吗?”

医官也跟着吸了吸鼻子:“的确有点不正常,尸体的外观和气味对不上,好像……不止死掉三天的味道。”

“嗯……很好,麻烦采集下样本吧,医生。”

本杰明从他的皮箱里掏出了瓷勺和吸管,开始从死尸手臂上的牙印里挤出液体,装进小玻璃瓶里。

范凯琳转向一旁的治安官:“席罗德先生,墓地还是在西郊吗?”

“啊,是,但也不全在那……您要亲自去送死者下葬吗?”

“不。”她莞尔一笑:“我需要检查城市周围所有的坟地。”

接下来两天的工作重点都是这个,由席罗德带路,逐一检视城外所有的坟墓,包括两个集中的墓地,还有根据户籍官的资料所找到的每个散葬点。

根据先前尸检的情况,小队成员基本上公认杀手是某种尸鬼——用恶魔邪术复活死尸所制造的怪物,而他们期望找到尸体的来源。

案件的疑点非常之多,但眼下只有先从这条线索入手了。

当然,即使尸鬼的确存在,那也只是喽啰,必定有个幕后的主使者复活和操纵了它们。

而来去无痕的情况让范凯琳尤为担心,尸鬼自己绝对做不到这样,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参与了谋杀,能完成这诡秘的行动,它要么诡诈非凡,要么拥有可怕的法术,或者……

二者兼备。

然而检查的结果令人失望,绝大部分坟墓都完好无损,除了极少几座被盗墓者挖开,但其中的尸体都还在。

小队讨论了尸鬼来自更远地域的可能性,范凯琳觉得这种可能并不大,因为在已知的记录里,长途跋涉的尸鬼自地狱之门关闭以后就再没有过。

但总而言之,侦查无奈地失去了头绪,在营地里召开会议商讨之后,范凯琳把调查方向转向了凶手的踪迹方面。

而这一次,她有所斩获:在案发地附近的下水道里,他们发现了些许血迹。

小队和男爵的士兵旋即对整个城市下水道展开了搜查,在好些地方都找到了残存的血迹。

范凯琳现在能大致推断出事件的轮廓:有某种魔物和尸鬼一同从下水道进入城市,来到挑选好的谋杀地附近,用法术把尸鬼送进室内,残杀受害人后再用法术离开。

在迦穆兰堡的典籍里,她有看到过关于这类法术的记载,在大灾难时代,甚至有过整支军队的传送,但这次,谋杀案中的施法者看起来能力有限,没法穿过太远的距离,因此必须先通过下水道接近作案地点才行——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但算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猜测。

接下来他们检查了下水道通向城外的出口,但意义不大,水流日复一日地汇入护城河,最终与黑杉河相通,要从漫长而杂草丛生的河岸上找到有用的线索是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第二条路也断了。

“我说,队长小姐,您确定尸鬼真的不会走远路?”在夜间的例会上,参谋官胡林再次提到这个疑问。

“按照目前的理论,它们没法离开坟墓太远,除非我们遇到了几百年没有过的新品种。”

“嘿,其实我并不是质疑您,我的意思是……如果您的说法是对的,那也许还有一种可能。”

“嗯?”她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也许还有别的坟墓存在,但席罗德不知道,或者……他故意装作不知道。”

“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她轻揉着下巴思索了几秒:“也许,我应该考虑下从‘非官方’的途径搜集下情报?”

“得是个熟悉城郊又信得过的人才行。”她在心里补充说。

当她敲响卡娅家的门时,已经是深夜了,窗口亮起了灯光,里面传来卡娅有点怯生生的声音:“是谁?”

“我,凯莉。”

门开了,卡娅举着风灯站在门口,她喘了口气:“喔,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那些怪物找上门来了。”

“你这应该很安全,它们通过下水道行动,你丈夫选了个好地方盖房子呐。”她钻进屋里,顺手把门拴上。

“是凯莉。”她朝里屋打招呼。孩子们已经醒了,光着身子跳下床,在卧房的门口好奇地探着脑袋。

“不过,这大半夜的,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她顽皮地晃着脸蛋。

“嗯,其实是有点正事——我知道你这家伙最喜欢到处乱跑的,所以想打听下,城外哪些地方有坟地?”

“喔,现在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到处探险啦。不过,我知道的全都可以告诉你。”

她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地说了一长串地方,但遗憾得很,她的答案和席罗德并没什么二致。

“再想想?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偏僻地方?”她有点不甘心地追问着。

但一旁的男孩突然喊了起来:“我知道个地方!”

所有的眼睛刷地望向了他。

“在城西头!快到山底下了,我看见过的,那些难民把死人抬到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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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凯琳半躺在湿乎乎的土坑里,身下的碎石让她觉得咯人,浓浓的腐臭味依然弥漫在身畔,上下左右一片漆黑,只有淅淅的小雨从天飘落,她轻轻擦了擦沿着额前乱发滚落到眼帘上的水滴,放缓呼吸,仔细聆听着黑暗中的声响,西风吹过树梢,雨滴敲打落叶,还有些老鼠和昆虫的声响,但那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另一只手按在十字弓的托柄上,食指摩挲着弓弦与箭矢,一共三发,都上好了弦。

那是特制的抓捕弹,箭头是装满麻痹毒药的针管,命中时的冲力会触发弹簧,把毒素注入目标的身体。

这是守候的第三夜,没有通知西维尔的任何人,她向男爵谎称在邻城有了新的发现,需要暂时离开西维尔几天。

卡娅的孩子说对了,在城西的丘陵脚下,密林之侧,因为近年的饥民才出现的乱葬岗上,有着空空的墓穴与破碎的裹尸布,土壤中还散发着奇怪药剂的气味。

她辞行时波利还焦急万分地吐露了新情况:上月的一个遇害者是个梭摩小贵族,梭摩军队早已在边境蠢蠢欲动,觊觎西维尔城了,现在正是借题发挥的良机,他们送来了通牒,一月内如果不能交出凶手,就将出兵索仇。

时间越发紧迫了,而对对手来说也是一样。

那些被掘开的浅坟有的还非常新,在明知猎魔人已经介入的情况下,敌人仍然在行动。

有理由认为这是一种狂傲的挑衅,但范凯琳觉得更可能是它们急于要达成什么目标,而如果这场守株待兔并没有暴露的话,她相信那个家伙还会来到这里。

胡林带了几个人化装成难民,去检视了那些纷乱芜杂的足迹,其中并没有什么明显非人类的迹象,那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件事情一定有活人的参与。

所以范凯琳特意带上了毒矢——只要能抓住那个复活死尸的家伙,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这个蹲守方案,作为补充措施,同时也为掩人耳目,她分了些人继续执行正常的调查。

现在在这的一共六个人,谁也没法肯定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以及有多强大,除她以外,其他队员都正儿八经地全副武装,埋伏在周围的土坑里。

没有月光也没有星辰,没东西辨别时间,她只能凭感觉推断已经到了下半夜。

雨开始越下越大了,水带着寒意渗进锁子甲的缝里,把里边的衣裳糊在肌肤上。

也好,这样好歹不用担心其它坑里的家伙打瞌睡了,而且,如果把她换到对手的位置上,这样的雨夜正是绝佳的行动时机。

微弱的啪嗒声。

来自雨幕深处,丘陵的方向。她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

她把精神全集中在耳朵上,那声音还远,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踏过带水的泥地,响了几声之后,声音又沉寂下去。

但过了几分钟,它又响了起来,而且明显越来越近了。

她不确定其他人有没有听到,她小心地保持着静止的姿势,放缓自己的呼吸,免得发出任何响动。

那声音已经可以听得真切了,有点匆忙,几乎可以确定是人的脚步,只有一双脚,听起来并不沉重——绝不会是背尸人。

那声音走一小段就会停顿片刻,似乎在窥探情形,最后,当靠近到大约几十码的距离时,它再一次停了下来,范凯琳能确定它已经进入了坟地的范围。

她撮起嘴唇,发出一声猫头鹰的鸣叫。与此同时,她抓起十字弓,一手按住坑沿,纵身冲出墓穴。

砰的闷响,来自右边的土坑,磷光弹凌空而起,天空霎时间被火光照亮,所有人看到了坟包旁那个蹲着的人影。

这突入其来的情况无疑让他惊愕了两秒,但他马上醒悟过来,拔腿向着树林飞奔。

开尔文和霍登已经抽出剑追了上去,伊斯端起了他的十字弓。“抓活的!”

她一边高喊,一边单膝跪地,把托柄顶在肩头,第二发照明弹升起了,雨让光辉变得朦胧,她扣动扳机,射出了第一箭,但目标没有停下。

那看起来像个……女人?

并不强壮,但她跑得不慢,穿着盔甲的士兵要追赶她反倒显得吃力了。

现在范凯琳是唯一的轻装者,她朝目标狂奔着,把随从甩在身后。

她的速度更快,距离正在接近,但目标已经快跑到树林边缘了。

不,绝不能让她从视野里消失。

她急停下来,再一次蹲下,弹道、风速、力度,在她的脑子里飞掠而过,她停顿了几秒,在第三发照明弹的隐约光辉下,她再一次扣下扳机。

目标猛地抖动了一下,继续向前奔跑着,但速度迅速慢了下来,步子变得踉跄,最后跌倒在泥里。

开尔文已经追了上去,把目标死死按在地上,范凯琳紧跟在他后边。

她点亮了火把,躬下身去,在橙黄的光辉下,她看清了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那一刻,她觉得脑子像被雷霆击中般一片空白。

“安缇?”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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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帐篷里的木箱上,油灯黯淡的火苗在一旁跳动着,队员们差不多都在,雨仍在滴落,隔着油布传来细细的哗啦声,她双手撑在箱子上,跷起一条腿轻轻晃荡着,依然是那副大大咧咧的动作,但紧抿的嘴唇和静止的视线里却透着压抑。

“队长,我觉得应该着手刑讯了,即使我们能等,梭摩人也不会等下去的。”

“我明白,胡林……但你明白吗?面对曾经救过我命的人,我没法那么做,威玛的诫命上明明地写着:有恩于你之人,你不可亏负于他。”

“唔,小姐……这可不太像你平时的作风呐。”副官用带着点笑意的眼神盯着她,她的眼神却依然凝滞着。

“不。”

她轻轻地摇着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次你错了,你们眼中和心中的那个我,并不是我的全部。”

她仰起脸来,抬起一只手指向天穹,语调轻柔却坚定:“威玛在上,他鉴证我心,我不是个死守清规戒律的人,但我爱他话语的精义:正直、怜悯、公义、爱……若不能行在他的旨意里,我所作之工,便全是虚空。”

“我明白,小姐。”副官的声音也变得郑重:“但有时候,伤害一个人可以使更多的人免受伤害,圣哲不也认同这个么?”

“咦?”他的话让她的嘴角重新浮起一点笑容:“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读经书了?”

“像你说的一样。”胡林耸了耸肩:“你所看到的我,也不是我的全部。”

她再一次沉默下去,整个帐篷重归沉寂,差不多一刻钟后,她站起身来,把湿漉漉的头发拢到耳后:“梅索,准备好你的东西。其他人,除了轮值放哨的以外,都休息吧。”

她穿过蒙蒙雨雾,走进另一张帐篷,那个女人被绑在帐篷一侧的铁架子上,表情如冰般平静,乌黑的眼睛似乎冻结在那里,完全没有朝她看一眼。

她的脸显得枯槁,却依然美丽。

霍登在坟地里捡到了她逃跑前扔掉的药剂,她什么也不肯说,也不承认认识她。

但范凯琳永远不会认不出她,她的容貌,她的神情,眼睛里的淡淡忧愁,还有颈侧的那颗小小黑痣,都和许多年前那个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的女孩重叠在了一起。

刑讯员梅索拖着他的大箱子走进帐篷,她转过身来打量着他:“你还需要一副刑架。”

在他迷惑的眼神里,她解开腰带,然后是胸前的纽扣,长裤和衬衣从柔润的肌肤上滑下,然后是束腰,衬裙和胸衣,不太大却坚挺细嫩的乳房在灯光下微微摇曳着,她把衣物扔到一旁,转脸望向对面的年轻女人:“这样,我才不亏负于你。”

梅索的声音显得有点震惊而发颤:“抱歉……队长……你疯了吗?我不能……”

“这是命令。我一直对你很有信心,不论忠心还是技艺,我也相信你不会加害于我,但我必须遵从威玛的教诲。而且,我也不希望安缇受到严重的伤害,所以我要你把要用的刑罚,都同样在我身上试过。”

她举起一条腿,把最后的里裤也褪下,露出白皙整洁的私处,她站直了身子,曲线曼妙的影子在布墙上轻舞,她的声音平静而决绝。

“只有如此,于威玛,于友情,于职责,我三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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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粗大铁框立在了帐篷中间,正对着安缇的那副,已经一丝不挂的范凯琳走到它的中间,高高举起双手,任由梅索的镣铐把它们拷在横梁上,接着她迟疑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把修长的双腿向两边分开,让脚掌挨着两侧的立柱,梅索用铁链缠了几匝,把她的脚踝和铁柱捆在一起。

而在她的对面,安缇的衣物也已经被脱尽,用同样的姿势锁在了铁架上,她的身材和以前一样消瘦,乳房却圆润丰腴,只略略有一点儿下垂,深褐的乳晕覆盖在峰顶上,透着一股成熟的美感。

她仰着脸,紧闭着眼帘,似乎要刻意避免和她对视一样。

“小姐,呃,我得预先声明一下。”

梅索已经打开了他的箱子,那些恶毒而古怪的刑具在灯火中闪着光芒:“我想你也明白的,你不想你的老朋友受到伤害,但女人身上最不伤筋动骨的地方,也就是最私密的地方了。”

“没关系,我已经考虑过这点了。”

“那……我就冒犯了,您以后可不能公报私仇喔!”

行刑者有点羞涩地笑了起来,他把嘴凑到她的耳边,手掌一边轻轻挤压她耸立的乳峰,粗糙的皮肤摩擦着敏感的乳头,带来一股酥麻的快感,她能感觉到乳头正在本能地挺立起来:

“其实,我觉得我也是在受刑呐,两个赤条条的美人儿摆在眼前,我却只能摸摸而已。”

她神色自若地微笑起来:“你要是能把任务完成好的话,我陪你睡几晚也没关系。”

她的确是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家伙,自从第一次的短暂婚姻之后,既然不用再考虑童贞的问题,她也愈加放纵骨子里的野性。

她和队里的好些人都上过床,这看起来是种维系团结的特别手段,但她自己明白,问题的实质不在于肉体,而在于心。

她的下属们原本都是些被人厌恶的角色,斯特恩公爵的女儿却将他们视作挚友,珍视他们的才能,关心他们的生活,甚至愿同他们分享自己漂亮高贵的身体,这原本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宽容与尊重,那是柯尔特教会她的东西,也是她能紧紧掌控住这支看起来粗鄙凶恶的队伍的诀窍所在。

梅索继续揉弄着她粉色的乳头,像是在调情一样,但他的另一只手伸向了箱子里细长闪亮的银针:“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了的话,一定要早点说出来,我可是很担心把你玩坏了,公爵怪罪下来要掉脑袋呢。”

“没事,我可是很信任你的技巧的,不过,我觉得你是怕玩坏了以后睡起来不那么爽了?”

她故作镇定地说笑着,眼角的余光瞟着那根一点点靠近自己乳头的长针,针尖顶上了柔嫩的表皮,把乳头顶得向里微微凹陷进去,她咬紧了牙,但当血肉被穿透的那一刹那,她还是轻轻叫唤了出来,但她觉得不完全是因为疼痛,还有一点无法压抑的刺激感。

麦秆粗细的银针向那团柔软的嫩肉里一点点突破进去,穿透深处的血肉,她觉得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疼,她甚至有点让自己感到都难为情的期待感——就像是小时候去山里探险时,那种对神秘而危险的未知之物的期待一样。

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了,第二根针猛地扎在了同一颗乳头上,这一次是完全粗暴的刺入,梅索故意把针朝着一侧用力,让针尖恶毒地划拉着乳房里的嫩肉,这一次针尖一直顶到了底,她甚至能感觉到它穿透了肋骨间的肌肉,剧痛让她的身子开始抖动起来,她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只是使劲地深呼吸着。

一根接一根的银针刺进了娇小的乳头里,让乳房变得如同长着一簇银色苇草的山丘,乳头的尺寸也被撑大了,变得有两根手指那么粗,强烈的撕裂感让她觉得乳头下一秒就要爆炸开了一样。

她开始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准备充分,一丝恐惧在心底里滋生着,如果这还只是个开始,谁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可怕痛苦?

也许自己真的会被“玩坏”掉?

那真的只是个开始,当她的整颗乳头里已经被刺入了十多根粗长的金属,梅索用双掌夹住了那簇苇草,用疯狂的速度揉搓和捣弄起来,所有的针尖在乳房深处一齐肆虐着,像要把那团嫩肉捣成血肉的浆糊一样。

这一回,她再也无法抑制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从喉咙里脱缰而出。

梅索无情地持续着他的酷刑,她的惨叫很快变得上气不接下气,夹带着杂乱的喘息和咳嗽。

最后,当折磨已经持续了快十分钟时,行刑者放慢了速度,最后一次使劲,把整簇钢针揉了几个圈,在她嘶哑力竭的嚎叫声里,把整个乳房扭得像蛋糕上螺旋状的奶油尖塔。

他停下手,猛地抽出所有的钢针,夹带着肉末的血浆像红丝线一样喷涌而出。

“怎么样?小姐。”他使劲甩着针上的血滴:“可以颁发使用许可了么?”

她的脸色看起来就像大病了一场,但她依然喘息着挤出一个微笑:“我想你可以继续。”

现在目标转换了,梅索把银针在药剂里洗净,转身走向对面的安缇,带着坏笑开始挑弄她深色的乳头,她微微皱着眉,露出有点紧张和抗拒的神情,乳头却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勃起,变成圆润坚挺的小肉球。

梅索攫起那颗肉粒,使劲掐了一下,她的身子也猛地颤动了一下。

“喔,很敏感啊女士,我真诚地建议您还是早点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不然好戏还在后头哪,也免得队长小姐跟你一起受苦了。”

但他的话似乎起到的是反效果,安缇清瘦的脸变回了冰冷的平静,依然一语不发,当针尖刺穿乳头的嫩肉时,她也只是微微紧绷了一下身体。

但那并没持续太久,意志力终究敌不过人类的本能,当梅索把十来根钢针全刺进乳头里,然后搓动她如同蜂窝的乳头上耸立的针簇时,她也骤然凄厉地喊叫起来,整个身子都在猛烈地抖动,像是要甩掉那团带来痛苦的血肉。

范凯琳觉得那似乎比自己受刑的时候还痛苦,每一声惨叫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心上——那是种微妙的情感,她甚至觉得有种让自己来担当所有刑罚就好了的期盼似的。

安缇似乎的确比她更怕痛,但也许是梅索对她要更心狠几分,没多久,她的泪水已经在哭喊中夺眶而出,和额上淌下的汗珠混在一起,嘶哑的嚎叫似乎要把内脏都呕吐出来一样。

但她始终没有投降,除了喊叫,她的嘴里没吐出任何别的东西。

梅索似乎有一点儿失落,他转过身来对着范凯琳:“呃,抱歉,队长,您的朋友似乎比想象的要难缠一点,我们得慢慢来了。怎么样,准备好试试下一关了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感到自己似乎正在变得奇怪,好像她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刻,让痛苦快点回到身上来一样。

梅索从罐子里拿出了另一捆更短更细的针,有着珠子样的圆头儿,但更可怖的是上面像枝桠般纵横的短刺,让每根针都显得像荆棘的茎干。

她无法否认自己在害怕,但却并不想要抗拒,似乎有那么一点类似好奇的情绪在心底萌动着,想要试试从来没经历过的刺激。

梅索捏起了她另一侧的乳头,很奇怪,她早已经完全挺立了起来,行刑人把第一根针使劲捅进那枚娇嫩诱人的樱桃里,因为那些横生的小刺,他得多用一点儿力气,但对范凯琳来说,她得多用上远不止一点儿的忍受力,她紧咬着嘴唇,眼珠在眼眶里打着颤,直到两吋长的针体全部捅进乳头里,只留下圆头露在外面,像一颗点缀在乳头上的小珍珠。

梅索娴熟地继续着,直到把整颗乳头都扎满那恶毒的荆棘,银色的珠子已经盖满了乳头的表面,不过还没完,他继续把针零星地刺进乳晕和乳肉里,让整只乳房看起来像是一件奇怪的工艺品。

直到最后一根针用完,范凯琳的脸色已经如雪一样惨白,然而,正戏才刚刚开始。

梅索宽大的手掌一把握住了那颗缀满珍珠的乳房,像和面团一样猛力地揉捏起来,无以计数的尖刺在乳头和乳肉里搅弄着,那感觉就好像整个乳房正在被疯狂地撕碎掉。

她再一次疯狂地喊叫起来,但她觉得在痛苦的驱使以外,似乎还有一种宣泄的畅快,那种不需要约束情感,不需要考虑矜持的畅快。

当她快要翻着白眼昏阙过去的时候,梅索终于停下了手,她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仿佛什么东西都被尖锐的痛楚烧尽了,她花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

“梅索……有你的……”她大口地喘着气。

当同样的刑罚轮到安缇时,范凯琳能看出她眼睛里遮掩不住的恐惧,但当针尖开始刺进血肉时,恐惧反倒消失了,痛苦让她很快开始边惨叫边哭泣,鼻涕和眼泪在脸庞上纵横一片。

而当梅索开始揉搓她扎满针刺的乳房时,她的身子像鳗鱼一样无意识地乱扭着,脸孔也因为紧绷而显得扭曲,嘴颤抖着一张一合——但她依然拒绝屈服,就像从未学会说话的哑巴一样,即使痛苦万分也不说出一个字来。

“真糟糕。”梅索停下来抚着掌:“美丽的小姐们,稍微休息一下,一会我们来点更带劲的招数。”

他开始在帐篷另一边生起炉子,把一壶水搁在了通红的炭火上。

他用似笑非笑的神情扫视着两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先作点儿准备工作,队长,你自己要求先来的话,可得让你那张迷死人的小嘴准备好了,哦,我说下面那张。”

该来的迟早要来的,当她允许男人把自己赤条条地绑在铁架子上时,她就已经把所有的防线都撤走了,当她看着自己本应私密的双乳被扎满银针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抛却掉了所有的羞耻和隐私。

现在她就像是个玩具,一个自愿的玩具,那让她有种诡秘的新奇感,平时在性爱时,她几乎总是站在强势的位置上,带着指挥官的高傲,而现在,当她第一次把肉体的主动权完全交在别人手上,而且是以这种强烈而畸形的方式时,她甚至觉得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

梅索从箱子里拿出了新的器械,那是一副银色的像百合花蕾般的东西,有半尺长,手腕粗细,一头带着可以旋转的手柄。

她认识那东西,她并不是没旁观过梅索审讯女人,她们的下身被那东西撑成吓人的巨大血洞时的惨叫盘旋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忍不住有点瑟瑟发抖起来。

“放松点,队长,现在它没比阳具粗多少,不过等会就不一样了。”

梅索在她的两腿间蹲下了身子,仰脸审视着她光洁白皙的私处,阴阜上那簇细软的毛发和她的头发一样金黄,梅索的手指挑逗地掀开她阴核上的软皮,轻轻碰触那粒晶莹的红豆,她知道那只是风暴前的宁静,但本能的快感还是让她无法否认,并拢的花瓣被掀开了,红润的花心正被粗糙的手指抚摸,那让她想起性爱前调情的时刻。

然而等着她的将不是欢愉,而是可怕的痛苦。

银色的器械撑开了玫瑰般的穴口,慢慢突入她最私密的部位里,冰冷而坚硬,比她接纳过的任何阳具都粗大,她的阴道本能地紧缩着,每次阳具插进来的时候她都这样,力道十足,让每个和她上床的男人赞不绝口。

那支东西一直没入到根部,尖尖的前端顶到了她的子宫颈。

“这下好了,连里面都要被看得一清二楚了。”她在心里自嘲着,梅索说得没错,也许我的确是疯了?

而接下来却是她没预料到的地方,梅索往另一副刑具上刷上油脂,对准了她下身的另一个孔穴,滑腻的尖锥挤开了那朵紧窄的雏菊。

见鬼,那儿还没男人进去过!

她觉得有点撕扯的疼痛,她尽量放松那儿的肌肉,好让膨大的花蕾滑进肠管里,几乎整个儿没入进去,现在她的下身只余下两支手柄挺立在外面,冰冷的金属挤压着阴道和直肠间那层薄薄的肉壁,让她隐隐生痛。

她曾经幻想过被两个男人一起上的场面,但从没付诸实施过,而现在,最后的那点矜持也破灭了。

那反倒让她觉得有点儿兴奋,那有点像小时候恶作剧时的兴奋,那种破坏规矩和教养的兴奋。

现在,那些器具真正工作的时候来临了,梅索一只手握住阴道里那朵花儿的低部,另一只手缓缓旋转着手柄,在巧妙的机械联动下,花瓣在身体里张开了,她能感觉到里面的嫩肉像皮筋一样被拉伸开来。

在这之前,她的阴户里还从没进去过比阳具大的东西,而后庭里压根什么都没进去过,肉穴很快就达到了她能承受的正常尺寸,但那朵花儿还在继续扩展着,把阴道渐渐变成巨大的空腔,那种血肉要被生生扯断似的感觉让她再一次呻吟起来。

“不行了的话就叫停。”梅索似乎有点不太放心,但她否认了他的想法:“没事,继续吧。”

那层潮湿的肉壁被越拉越宽,越来越薄,直到有股可怕的剧痛突然袭来,她感觉到有液体沿着阴道流淌着,一直流出穴口,沿着大腿往下淌。

那是血,里面已经裂开了,她开始害怕,但却不愿意让梅索停下来,她觉得自己还没到完全受不了的时候。

她记得小时候去山洞里探险的情形,越往深处走,黑暗越让她害怕,但她却还是选择继续往里走,像是要追寻一个极限一样。

而现在似乎也一样,她开始好奇自己身体的极限,甚至快要忘了原本的目的,剧痛让她浑身的肌肉都在紧张得发抖,但她却还期盼着它继续下去。

她自己都为自己的疯狂感到讶异了,她觉得自己的思维正在混乱,几乎没法思考。

我这是怎么了?

她在心里问。

那朵花儿几乎已经张开到了极限,她能望见自己的肚皮都稍微挺起来了些,隐约露出花瓣的轮廓,刑具的底部已经张开成了一个几乎有拳头大的圆环,卡在她的穴口上,让里面的一切都一览无余,而实际上里面的空腔还要更大。

她联想起了女人们分娩的时刻。

其实也没什么,生孩子时也和这差不多吧?

她寻思着。

而梅索已经把手换到了另一把器械上,她屁眼里的那把,那儿比阴道更紧窄,更未尝人事,她甚至想起了初夜的时分,那是个糟透了的夜晚,她到现在还懊恼把第一次给了那样个讨厌的家伙。

但她那时候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自愿被挂在刑架上,当着儿时好友的面,让一个下属用工具把自己的屁眼掰得比拳头还大。

肛肉的褶皱很快就被完全拉平,并且比阴道更快地破裂出血了,但她已经不那么害怕,只是像冷颤一样发着抖。

威玛的造物真是奇妙,为什么要把女人的血肉造得如此柔韧?

只用来放一根阳具或者是排泄的话,还真是有点浪费呢……

当两朵银色的花儿都已经完全绽开,她的下身也沾满了鲜血流过的痕迹。

梅索紧紧抓住一支手柄,像从地里拔出萝卜一样把它往外拔,从里向外缓缓撑开她最敏感也最紧缩的穴口部分,直到花儿最粗的部位正好卡在穴口上,光滑的花瓣上沾满了血点儿,显得愈发奇异美丽。

而当他把屁眼里那朵花儿也往外抽时,她真正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达到极限了,硬硬的金属已经隔着血肉顶到了她前后的骨骼,最后,当梅索停下手时,她无法看见自己的下身,但她能够想象那里的模样:两个像小碗一样的肉窟窿匪夷所思地敞开在白皙的肌肤中间,紧紧地包裹着银色花瓣组成的刑具,连最深处的血肉也一清二楚。

她开始有点期盼能有面镜子让她看个清楚,毕竟这样的时候不常有,如果错过了……见鬼,我为什么会觉得可惜?

但她很快就从另一个意义上实现了希望。

梅索开始用同样的器械扩开安缇的下体,但她看上去似乎还不如她痛苦,她的阴道显得更宽松一些,她突然想起来,她应该已经生过孩子了,但即便如此,当那朵恐怖的金属花展开到更大的尺度时,她的穴口里依然渗出了鲜血。

而后庭的开垦对她们两个来说是公平的,在安缇羞耻而愤怒的表情和带着哭腔的叫声里,那朵紧缩着的肛花也和她一样鲜血淋漓地绽放了。

她能隐约看见她完全敞开的阴户和肛门里挣扎的嫩肉,那夸张的血腥画面让她觉得恶心却又漂亮,而一想到自己的下身也是同样的模样,她甚至觉得有点兴奋起来了。

如梅索所说的,这只是准备工作而已。

现在那壶水已经咕噜作响着冒出腾腾热气了,他拿出了一根和阳具差不多粗细的圆头铜管,扭开一头的盖子,把沸水倒进管子里,他用一块棉布握住它,走回到下体洞开的女人们身旁,用那根管子轻轻地敲了下范凯琳还淌着血丝的乳房。

突如其来的灼痛让她猛地抽搐,但那接触只是一瞬间,皮肤没有被烫伤,只是传递着短暂而疯狂的疼痛。

好戏开始了,行刑人坏笑着,把管子从银花底部的圆环里探向范凯琳那张被撕扯得不像样的蜜穴,滚烫的金属接触到嫩肉的一瞬,她再一次剧烈地抽搐起来。

梅索飞速地用那根管子在蜜穴里来回敲打着,每次只和血肉接触一秒就弹开,那可真是个好把戏,她能明显地感觉到那比持续而粗暴的疼痛更难熬,精神在紧张与松弛间不断地疯狂跃动,那种担心灼痛下一瞬就会突然降临的本能恐惧让她几乎要崩溃掉。

梅索很快就嫌这样还不够尽兴了,他索性再灌了一根管子的沸水,一前一后地玩弄她的阴道和后庭,随着铜管愈来愈往肉穴深处炙烫进去,她的惨叫声随着痛苦的起伏而像疯子一样断断续续,当管子的圆头触碰到最深处的宫颈时,梅索故意让接触持续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让她更充分地感受嫩肉儿要被烫熟似的感觉,每一次触碰的时候,她的腹腔都本能地抽动着,把子宫往上缩,似乎那样就能躲开滚烫的刑具一样,但那是不可能的,铜管也会跟着往上顶,让那个通往孕育生命器官的小眼儿在灼热面前无助地战栗。

——但有件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的事情发生了:她的阴道正在渗出液体,她拼命地想拒绝相信这一点,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黏黏滑滑的感觉正从敞开的肉洞里慢慢淌到穴口和大腿上。

在这疯狂而屈辱的虐刑面前,她的性器居然在兴奋。

她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抛却了羞耻心的,但那是因为她认为这一切都是被动的,是为了威玛和友情的牺牲,而当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这样想,而且那种表现被男人看得一清二楚时,她的脸似乎比那根铜管还要滚热。

而梅索的话更让这种羞赧感达到了顶点:“喔,队长小姐,你的宫颈在动哪,就喝水的鱼儿一样。”

她使劲闭紧眼睛,想要让那声音从耳边滚开,让自己在黑暗中与整个世界隔绝,但那是不可能的。

梅索的手开始玩弄她的阴核,那让她阴道里的液体分泌得更加汹涌,夹带着血丝一起汩汩而出。

但让她舒服无疑并不是他的目的,他的手指在她的宫颈上按压抚摸了几下,然后掏出了一把狭长的古怪钳子。

在她惊恐疑惑而又羞涩的眼神里,他把那根钳子深深探进她下身的肉洞里,直顶到最深处那个颤动着的圆圆小鼓包上,她能感觉到钳子的尖头伸进了中央的小孔,一点点往里延伸,剧痛再一次涨溢起来,她的身体本能地想要抽搐,但她却努力抑制住那种冲动,似乎想要让那根东西更顺利地伸进自己最深处的神圣器官里。

尖锐的感觉已经触碰到了子宫壁上,她开始说服自己去接受身体的反应。

我的骨子里一直都是个狂野的疯女人不是吗?

而现在,我只是发现自己比以前更疯一点罢了……

当梅索捏动钳子的握把时,鹤嘴般的钳嘴开始张开了,把硬实窄小的宫颈口一点点掰开,空气灌进了从未打开过的子宫里,带来一丝寒意,在无力的哭叫声里,她最后的底线彻底崩溃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实际上喜欢这种体验,虽然从理性上讲那痛苦可怕到极点,但她的内心却有着古怪的自豪和满足感,好像自己私密的器官本来就应该这样被折磨一样。

梅索还在一下下捏动着那把带弹簧的钳子,让她的宫颈口在剧痛中来回伸缩,变得越来越柔软松弛,最后,他用手指摸了摸那根装着水的铜管:“嗯,现在没那么烫了,应该不会伤到你。”

他抽出钳子,把管子往宫颈中央刚被开垦过的小洞里捅去,滚烫的热度让宫颈口的粘膜顷刻就变得干燥,失去润滑的表皮在铜管的刮擦下撕裂了,带血的组织直接暴露在灼烫之下,那感觉让她觉得整个肚腹都燃烧起来了。

管子一直顶到最深处的子宫壁上,梅索松开手,铜管就由宫颈紧裹着留在敞开的蜜洞里,像一枚嵌在肉环里的蜡烛。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叫喊着,晶莹的液体却沿着发抖的腿缓缓流淌。

合拢的钳子接着钻进她下身最后也是最小的一个肉洞里,她似乎已经慢慢习惯那种撕裂的疼痛了,当膀胱口和宫颈一样被钳子挤开,微黄的尿液带着血喷洒出来,她的眼球不由自主地上翻着,露出颤动的眼白,视野也变得昏暗,呻吟声像是语无伦次的梦呓。

被刑具撑开的屄洞和屁眼里,鲜红色的蜜肉在拼命地痉挛,牵带着插在宫颈中央的滚热铜管也来回晃动。

最后,梅索把另一根铜管也像阳具一样捅进她已经破裂的尿道里,塞住了她下身的最后一个眼儿。

她有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那是作为女人的所有私密全被彻底征服的屈辱,却也因为对自己那吓人的畸形情欲的恼恨——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明明是地狱般的噩梦,却会让自己觉得兴奋?

梅索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她,那让她突然清醒过来,努力恢复到冷静的神态。

梅索一脸坏笑地走开了,转向安缇去实施同样的凌虐,留下她在下身的灼热和疼痛中继续挣扎呻吟。

但她还在观察着安缇的表现,安缇看起来更害怕那滚烫的铜管,努力地挣扎着身子想要躲开它,每一次碰触都让她好像要弹跳起来一样,她一边呜咽一边间歇地尖叫着,但范凯琳清楚明白地注意到了一点:她的下身并没有变湿。

那最终证明了一样事实:那是她独有的反应,只有她是个会在受刑的时候变得淫荡的贱货。

她的心乱成一团,虽然她承认,从某种意义上讲自己一直算是个小淫妇,但她从来没预料到,自己的欲望会这么匪夷所思。

她盼望着安缇能屈服,能让她们两个人共同的噩梦快点结束,但在她心底里还有另一缕渴望,渴望刑罚能继续下去。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画面在她的脑子里无法控制地乱舞着:肉洞被一刀刀割碎,子宫被灌满粪尿,在城市的广场上和每个路过的人交媾,尖尖的木桩从阴道里一直穿到喉咙……

那让她感到如寒冬般的惊恐,她使劲地甩着头,拼命地想要摆脱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摆脱那些让她忍不住胆颤心惊的场景,可她越是想要甩掉它们,它们却愈加疯狂,当下身的每一股剧痛传来,那些变态的想法就跟着如飞而出,就像是地狱的魔盒被打开,你却再也没法把它关上一样。

凌虐还在继续,梅索掏出了一大把如同图钉的钢针,一颗颗按进她那所有皱褶都已经被拉平的蜜肉里,让她血肉模糊的阴道和肛门里布满冰冷的光泽。

最敏感的阴核当然也逃不过,她已经肿胀得像颗小豌豆了,足够扎上好几根钢针。

最后剩下的全钉在了她圆润洁白的阴户周围,排成一个银色的圈。

梅索抽出了刑具,肉穴如释重负地回缩了,挤出一汪淫水与血浆混杂的泡沫,松弛下来的嫩肉儿甚至鼓出了穴口,几乎一吋之多,显得令人咋舌地淫靡。

但那只有几秒的放松而已,梅索的皮靴猛地踢在她已经没法完全收拢的下体上,所有的钢针猛地冲击着血肉,她歇斯底里地呼号起来,痛苦和愉悦厮杀在一起,她的神志开始变得模糊了,被炽烈的感官冲击所冲垮。

她甚至没法看清梅索拿出的新东西,没看清他把细管子塞进她的下体和乳房上的针孔,但她闻到了辛辣刺鼻的味道,那让她咳嗽起来,梅索推动着活塞,把那灼人的液体注入她的身体,渗进那些残破的血肉里,让她从里到外都如同烈焰燃烧。

而当液体最后流进子宫时,她在战栗中昏了过去。

********************

当她睁开双眼时,她依然能感觉到血肉深处着火般的疼痛,她正躺在行军床上,阳光已经透过帘子照进帐篷,本杰明带着戏谑的笑意坐在旁边,梅索也在,带着一副无辜的表情:“队长,你吓坏我了,我一直害怕我的脑袋就要搬家了呢!”

她试着挪了下身子,阴道和乳房上都有股凉凉粘粘的感觉,医生肯定已经给她上过药了,见鬼,看来所有的东西全都被他看过了,好吧,不只是看过,还亲手摸过……

算了,反正有梅索在前头,也不差他一个。

“安缇怎么样了?”

“我觉得她的情况可能比你还要好一点。”医生撇了撇嘴。

“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梅索紧接着他的话茬。

她重新转过脸去,望向帐篷的尖顶。

该死,这算是她低估了安缇还是高估了自己?

把自己的尊严和羞耻丢尽了却什么也没得到,这该算是整个生涯里最糟糕的一次抉择么?

她无奈地苦笑起来。

好吧,倒也不算一无所获,起码认清了自己到底是个有多下贱的小荡妇?

但现在可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梭摩人的骑兵就在东面几十里的隘口等着命令,他们烧杀掳虐的场景在她的眼里闪过。

不,必须有别的方法,威玛在上,唯有你参透万事,愿你全知全智的圣灵指引我吧……

她再次闭上眼帘,在心中默祷着。

几分钟后,她睁开眼睛,有点吃力地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帮我备马。”

威玛的声音只有那些最伟大的先见能够听闻,但也许还有人能替他带来启示。在西维尔,她知道那个曾给过她最多教诲的人是谁。

当她再一次踏进圣庙的院门时,正是晌午时分,虽然是圣日,但早祭的人群已经散去,院里依然空旷,她在圣殿里找到了柯尔特,他正躬身在象征圣哲的长明灯下,擦拭着案台。

“柯尔特先生,威玛能指示愿意寻求他旨意的人,是这样吗?”她的声音还有点虚弱,却有着一股冰川似的宁静。

“当然,寻找的就寻见,叩门的,就给他开门,这是他应许过的。”

“那么,我想知道一件事:是什么,能让一个软弱的人,忍受最可怕的痛苦?”

牧师有点困惑地皱了皱眉,但他很快微笑起来:“这对每个人也许不一样,你觉得,对你来说,什么能让你这样做?在你的生命中,什么是你最贵重的珍宝?”

“当然是我主的救恩。”

“喔,感谢威玛赐给你这样的信心。不过,除这以外呢?”

她考虑了几秒,抬起头望向柯尔特微笑的眼神:“是我的家人,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无论我身在何方,我的思念永远在他们身上。”

牧师有点俏皮地扬了扬眉毛:“哈,说得不错,凯莉。不过,你终究还是个小姑娘哪,等你有一天成家立业了,我想你还会理解得更深的。”

她盯着他的眼睛,像要从里面寻索些什么,最后,她点了点头:“谢谢你,柯尔特先生。”

她回转身去,想要离开,但柯尔特叫住了她。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庄重:

“凯莉,我想你遇到了麻烦,我明白,你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但威玛在上,你所求的,他都知道,他能指引你走出死荫的幽谷,你相信吗?”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祷告吧。”

牧师掀起袍子,在长明灯前跪下,她犹豫了两秒,也跟着屈膝在他身旁。

********************

当范凯琳走进安缇的帐篷时,她的双手依然被铁链拴在床角上,疼痛让她的身子还间歇地微微抖动。

开尔文在一旁看守着她,范凯琳示意他先出去。

安缇的脸色依然苍白而冰冷,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她的存在与否。

她走过去,在她的脚旁坐下。

也许是威玛的启示,也许是柯尔特的话,她想到了些什么,没法肯定,但她必须试一试。

她本想说些歉意的话,但她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好,她觉得那些话都意义不大了,安缇并不会听那些的。

“安缇,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孩子。”她最终选择了开门见山。

她能看到安缇凝固的眼睛那一丝微弱的闪动,那让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是个好母亲,值得孩子为你自豪的好母亲,我没法责怪你什么。我想,如果我的母亲站在和你一样的处境下,也会和你一样做的。”

她停顿了一下,盯着安缇的眼睛,注意着她的睫毛与眉宇:“但你这样做,不可能救他。”

她叹了口气,稍稍侧过头去,不那么直视安缇的眼睛,但她仍然看见了她眼帘微微的抖动。她想用眨眼来掩饰,却让表情变得更加显眼。

“我做猎魔人快六年了,虽然不长,但我已经见得够多——够多善良的人以为恶魔会兑现它们的承诺,最后得到的却是最悲惨的结局。前年,在安维兰顿,恶魔侵入了一个孩子的身子,他的父母隐瞒了情况,因为恶魔威胁如果他们说出去,就杀了孩子,几天后,恶魔完全占据了那孩子,把他变成了怪物,他杀了所有的家人,强暴了母亲和姐姐,活活剥了她们的皮,还把她们的手脚锯下来,塞进对方的下体里……去年,在伊斯塔,有个女孩儿得了怪病,恶魔的声音找上了她母亲,它应允能医治孩子,只要她找齐所需要的祭品,她照做了,甚至最后一件祭品是她丈夫的心,她也照做了,当仪式最终完成的时候,恶魔的化身降临现世,是的,它真的兑现了承诺,女孩的病好了,接着那魔物就在她母亲面前强暴了她,她还只有十一岁,半个身子都被活活地撕开了,魔物扯下她小小的子宫,逼那惊恐的母亲吞下去,最后把女孩的头颅扭下来,直塞到母亲的子宫里,它毁了整个村子,只有几个人活下来……”

她停下来,安缇原本紧绷的嘴唇微微发着抖,凝滞的表情里带着一丝惊惧,她紧盯着她的眼睛:“这样的故事还有许多,你还想要听吗?或者,你也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吗?”

安缇依然没有作声,但她偏过头去,想要避开她的眼神。

她把一只手轻轻搭上安缇的肩膀,像是在那些远去的日子里她经常做的那样,而安缇没有避让她。

她让声音重新恢复柔和:“作为一个猎魔人,我渴望每一个魔鬼捆缚之下的人都能得救。而作为朋友,我和你一样,渴望你的孩子能够平安,但我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做到。”

那张憔悴的脸抬了起来,她们的眼神再一次相接时,她能看见她眼睛里闪烁的泪花。

“真的吗?你真的能够救希穆吗?”她的声音发着抖。

“我保证,安缇。”她郑重地点头,举起右臂:“威玛作证。”

安缇低下头去,牙齿咬着下嘴唇,像在经历艰难的挣扎,最后,她张开嘴,声音依然虚弱:“在城东面的树林里,沿着路走三里,再往北走到山下。”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你去过的,我还记得,那时我们一起。往山上一点,翻过第一道山梁,有个小山谷,那个人就在那里把药剂交给我,告诉我怎么做。”

“那个人?是谁?”

“抱歉,凯莉,我只知道这么多,真的……每次都在晚上,而且他蒙着脸。”

从她急切的眼神来看,范凯琳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谢谢你,安缇,谢谢你的答案,更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

安缇突然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她的平静似乎在一刹那间消逝了,呼吸显得急促而恐惧,手心一片冰凉:“求求你……求求你……凯莉,求求你,一定要把希穆带回来,只要他活着,我就安心了,我没别的东西留下,只有他,求求你,救救他。”

她突然停下来,再一次恢复雕像般的凝滞,双手依然紧抓着猎魔人的手腕,眼睛里写满哀求和期盼。

她伸手捧住她冰凉的脸:“一定,安缇,一定。”

********************

行动依然定在夜间,范凯琳不希望大张旗鼓,那样只会让目标提前跑得无影无踪。

她也不确定那个幕后的主使者在他的仆从被捕后是否还会继续他的阴谋,她决定先进行一次侦察,毫无疑问,由她自己领头,那儿的山林是她曾经熟悉之地。

在商议之后,她选择了霍登同行,他是个山地人,比其他人更适应丛林。

虽然胡林一再要求陪同她前往,但她没答应。

她并非不信任副手,恰恰相反,她没说出来的关键原因是:一旦她有什么闪失,队伍依然能有个指挥者。

日头西斜,霞光盖满天际,血红的色泽洒遍原野。

范凯琳蹲在帐篷口,最后一次检视所有的装备,没有叮叮当当的铠甲,只有一身束紧的黑衣,匕首、长剑、十字弓、矢弹、火种、药剂……

她确认它们都在该在的地方,然后系好每一根绳索和皮带。

最后她站起身来,招呼一旁的霍登:“走吧,我们去看看答案。”

但有个声音打断了她,是本杰明,他正从营地里匆匆跑过来,他的语调和往常一样平稳,却带着点让人不安的气息:“队长,我想你应该来看看,你的朋友情况有点……奇怪。”

她跟着医师跑进安缇的帐篷时,马上能听见剧烈的喘息和撞击声。

安缇的手脚已经被绑住了,但依然在使劲挣扎,整张床都跟着晃动。

她全身的皮肤都泛着吓人的猩红,眼睛大睁着,里面看不见眼珠,只有翻起的白色,带着血丝颤动着。

“刚发作不久,镇静剂和退烧药都不起作用。”医生说:“还好我早点拿了绳子,否则现在我可能抓不住她了。”

“怎么了?安缇?”她伸手摸她的额头,如火炉一般滚烫。

她的声音似乎让挣扎的女人稍微平静了一点,她的嘴颤动着,喉咙里吐出低沉而沙哑的咕噜声,像要说点什么,范凯琳把耳朵凑近她的脸旁:“我在听,安缇。”

“希穆……救……救……希穆……求……你……”

她的整个身子突然猛烈的抖动,重重地撞在床板上,血正从她的眼睛和鼻孔里渗出来。

“不,安缇,不!”范凯琳朝她喊着,几乎要哭出声来:“你能挺住的,希穆还等着妈妈呢!”

疯狂的颤抖,青筋凸现在她红色的肌肤上,如同蜿蜒的毒蛇,她的呓语停下了,但只是几秒,紧接着是尖利而骇人的嚎叫。

“混蛋!”猎魔人猛地从床边跳起,剑如闪电出鞘,挥向女人的咽喉。

迟了。

绳索如丝线般断裂,一支扭曲的手猛地挡开了她的剑,紧接着的另一击把她撞得踉跄着后退。

“武装!”她冲向帐篷门口,高喊着:“准备战斗!”

在她的身后,木床已经在暴怒的一击下变得粉碎,那只曾经是安缇的魔物屹立在烟尘中,它依然保持着类似女人的面容,但扭曲盘旋的犄角取代了头发,溃败的脓疮散布在十呎高的黄绿色躯体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它轻蔑地挥动巨爪,整个帐篷像纸片一样破碎飞舞。

魔物咆哮着扑过来,刀刃般的爪子挟着风呼啸而下,她试着用剑挡住那一击,但那根本不可能,强大的冲击力把她的整个身子都推飞出去,手腕几乎要折断一般疼痛。

她努力抓住剑,翻滚着躲开紧接的一击。

霍登是除她以外唯一装备在身的人,他也已经赶过来,但他们都是轻装,只能勉强闪避着拖延时间而已。

魔物试着冲向其他的帐篷,想要解决那些没来得及穿盔带甲的敌人,范凯琳冲上去从背后给了它的腿一剑,那远不足以打垮它,但能迫使它回过头来继续正视眼前的对手。

他们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和那家伙对峙,但那依然没法长久,魔物突然冲刺后的一击把霍登掀飞出去,他倒在地上,腿似乎受了伤。

魔物紧跟上去,想要给他最后一下。

但有人侧面冲了上去,是戛西,没有护具,只来得及拿他的矛,但这次,魔物没有再疏忽。

飞速的转身挥击折断了长枪,巨钳撞上血肉,惨叫声紧跟着骨头断裂的声音。

另一支刃爪紧跟而来。

“不!”范凯琳高喊着。戛西的表情在刹那间凝固,眼里带着始料未及的讶异,骨质的刀刃穿透胸膛,从他的后背突刺而出。

“混蛋!你这婊子和公猪生的杂种!”

她朝那庞然大物疯狂地咆哮,她的脑海里只剩下血,安缇的血,戛西的血,而她自己的血似乎要从血管里喷涌而出。

魔物轻蔑地踢开戛西的躯体,转过身来狰狞地笑着,她疾奔着迎上去,牙齿咯咯作响,向前的翻滚躲过了迎头砸下的一击,侧身避开第二击,她喊叫着,把所有的力量倾注在手臂上,剑锋刺穿了丑恶的皮肉,刺进魔物的肚腹里,它嚎叫着,她没来得及躲开它扬起的蹄子,那一击把她撞倒在地,从几乎晕阙的昏暗视线里,她望见刃爪高高举起。

金属的轰响,盾牌挡下了那一刺,开尔文已经穿齐了他的板甲,那一下让他有点趔趄,但并没倒下,他重新摆好姿势,朝那怪物唾老了一口,拿钉锤砰砰敲打着塔盾——那是带有支撑架的特制品,专门用来抵挡巨怪的冲击。

队员大都已经披挂整齐,开始包围目标,浸过驱魔药的弩箭嘶响着划过空气,魔物在痛苦中嚎叫着。

和往日面对过的某些家伙相比,这一只并不算多强大。

持盾的队员在最前排和它游斗着,其他人试图从侧翼进行骚扰,但依然得小心它的冲刺。

魔物的动作渐渐失去章法,变成杂乱的狂挥乱舞,一条条伤口流着恶臭的浓汁,包围圈在缩小,它只是困兽之斗。

但突然,它猛地跳跃,庞大的身躯凌空而起,朝站在最前的加尔文猛扑下来,他想要闪开,但已经慢了,魔物将他扑倒在身下,但他的盾依然挡在身前,那颗狰狞的头颅猛撞下来,把塔盾撞得凹陷下去,犄角刺穿了盾牌,差一点点就挨到喉咙,他拼命挡住那张布满利齿的嘴:“快!就是现在!”

范凯琳再一次握紧了剑,那剑身浸满鲜血,拔自戛西的剑鞘,她猛冲上去,魔物的爪子挥来,但它已变得迟缓,她轻巧地侧身避开,把剑举过头顶,朝那绿色的脖颈猛挥下去,脓血喷涌,硕大的头颅随之滚落。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剑从手中跌落。夕阳已逝,生者与死者,皆没入黯淡余晖,她砰然跪倒,十指深深掐进泥土,泪水扑簌而下。

********************

次日清晨,他们把那具丑陋的尸身摆在了议事厅门前,在簇动的人潮面前,范凯琳举起那颗头颅,把它扔给梭摩的使者,她宣称那就是事件的元凶,无人质疑她,他们的脸上有诧异,欣喜,或兴奋,但无人看见她心中的泪滴——那双眼睛没有闭上,残暴已从眼眶里逝去,余下的只有悲伤与祈求,与安缇挣扎着吐出最后遗言时,并无二致。

戛西的葬礼在下午举行,就在城郊的公墓。

按他生前所愿: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死于何处,便葬于何处。

送别的只有他的队友,再未邀他人。

伴他入殓的是那个旧瓷瓶,从范凯琳认识他时起,就相伴在他身侧。

范凯琳在里面灌满了红木桶酒馆的甜酒,她把瓶子轻放在他的腰旁:“西维尔最好的酒,我答应过你的。”

她向男爵辞行,拒绝了一切报酬,车队碌碌离开,西维尔的城墙再一次在身后远去,她和往常一样骑马走在队伍最前,但却一语不发,在淡淡的尘烟里,他们踏过长路,黄叶自路边的树上飘落,和她一样寂然无声。

他们走了快二十哩,直到西维尔的影像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落日的残晖已再度照耀,同昨日一样。

她停下马蹄,举起一只手,整支队伍在她的身后停下。

“霍登,我们出发。胡林,替我照看好队伍。”

“队长小姐,我仍然建议您不要用这么冒险的方案。”

她拨转马头,缓缓走到副官身侧:“没办法的办法,我所要的不是一场大张旗鼓的战役,而是一个孩子的生命,他是我的恩人,我的挚友,留在这世界的最后一点希望。”

副官沉吟了一下:“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愿威玛与你同在。”

他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你总是这样,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佩服你的。”

她微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副官的肩膀:“多谢厚爱。如果我明天早上还没回来,就向总部求援吧。”

********************

他们花了两个钟头,在夜色里穿过草地和树林,绕过西维尔城,抵达安缇口中所说的那片山丘。

这里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那正是昔日她们常来的地方。

她,安缇,卡娅,在烈日肆虐的盛夏,躺在这里的树荫下,嚼着四下搜罗来的野果,惬意地享受威玛馈赠的阴凉。

十五年过去了,有些树倒下,有些树长高,黑夜笼罩了树林,她没法找到当年刻在树干上的文字,系在树枝上的红绸,但她仍然能闻到熟悉的味道,花、草、泥土、树叶,在秋夜的余热里所混杂的芬芳——然而有些东西不在了,永远不在了。

他们尽量安静地穿过树林,秋夜的哗哗风声提供了绝好的掩护,山丘并不陡峭,她边往上爬边留意着空气里的气息,尸鬼会有气味,许多恶魔以及药物也会有,但眼下除了森林平常的味道,似乎还没什么异样。

没用太久,他们抵达了山梁的最顶端,她往下面的山谷仔细眺望,除了月色染白的树冠,别无光亮。

那个幕后的主使者在吗?

安缇的孩子在吗?

她并不能肯定目标每晚都会出现,但她依然觉得有什么力量在驱使着她前来,是威玛的指引,还是自己心中的期盼?

她不清楚。

下山并不算难,但对她来说每走一步都会更紧张一分,谷底一点点近了,但依然没发现什么异常。

当他们终于抵达最深处时,她爬上一棵粗壮的树,试着再一次环视周围,但这一次,她注意到了点东西——在大约半哩远的地方,有一片似乎没有树木的空地。

他们躬下身子,借着灌木和草丛的遮掩,一点点靠近那地方,不住地停下来听声音,但与期望的相反,离那儿越近,似乎反倒显得更加寂静了。

最终,透过树干的间隙,那片空地就在眼前了,月光从树冠环绕的空洞里照下来,映在平整的地面上,有座石台,隐约能看见,但没有什么活动的东西。

看来目标今晚没有来。她忍不住失望之情,而更令她担忧的是希穆的下落,如果他不在这儿,他们会把他带去哪?怎么才能找的到他?

但眼下别无它法,唯一的线索就在眼前,无论如何,必须去看个究竟。

他们走出了树林,踏上那片空地,她注意到地上没有草,似乎被烧过一遍,那座石台孤零零地躺在当中,似乎并未经过修凿,而是一整块天然的巨石,有一张床那么大,而当她慢慢走向中央时,她终于注意到了地上的东西,那让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是刻入地面的沟痕,不算宽,也不算深,所以并不显眼,但却足以让猎魔人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它们在地上盘绕着,绘就一张巨大而诡秘的圆形图案。

安缇没说谎,这的确是秘密仪式的场所,那个把自己出卖给恶魔的家伙,一切凶杀的幕后主谋,就是在这儿策动他的阴谋。

但他现在在哪?

她犹豫了几秒,选择了继续向前迈步,走向那块长方形的石头,它看起来光滑而平坦,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石面上的花纹。

但在离石头还有几吋远时,她的手停住了,不,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它挡住了她。那似乎并不坚硬,而是柔软温热,像是……

“该死!”她猛地抽回手,铮然拔剑,转过身去朝向阴鸷的树林。

“我一直在等你,凯莉。”

那声音近在咫尺,平和,温柔,无比熟悉。

幻境如潮水退去,低吼的尸鬼遍满整块空地。

那个清瘦的身影就站在她前面几码的地方,穿着黑色的长袍,月光洒在他的短发上,把它染成几乎全白。

在他的肩旁,一只有着长尾与蝙蝠翅膀的东西飞在空中,看起来像一只会飞的无毛猿猴——一只巫灵,地狱的意志在人间的投影,禁秘之术的传信者。

现在可以解释那些诡异的凶杀是如何发生的了,就是它操控着尸鬼,带它们穿过下水道,把它们传送到室内,撕碎那些可怜的受害者。

应该也是它制造了覆盖整个空地甚至周围树林的幻象,遮掩了一切身形、音响乃至气味——她之前从未听说,更未料到过这样的巫术。

她也看清了刚才她触摸到的东西:一个赤裸的男孩躺在石床上,约摸十岁上下,被铁链捆得严严实实。

他闭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在熟睡——她明白那张脸像谁。

她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她希望这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她奋力寻访着答案,但当答案终于揭明时,她觉得那没有任何喜悦与兴奋,只有更深的苦楚。

“为什么?”从荒谬的惊愕中平复过来,她终于开口问道。

“这是地狱的意愿。”柯尔特的声音与往常一样,悦耳,柔和,那是曾带给她温暖与安慰的声音:“它选择了你,并且努力引你前来。”

“所以你故意让安缇被抓住?”

“是的,她一定会说,而你也一定会来。”

“但为什么还要杀了她?”她愤怒地高喊:“不是只要我来就够了吗?”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牧师的脸如同石碑漠然:“她立过誓言不吐露秘密,而她违背了。”

她再次呆立在那里,安缇自己知道的,当她吐出答案的那一刻,她面对的是自己的死亡,但她依然选择了相信她,选择了把自己的生命和孩子的生命都交托她手。

“为什么?”苦痛让她的声音变得无力:“柯尔特,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当威玛不能护佑他的羊群,我唯有依靠自己。”

“那是什么意思?”

“抱歉,你无需知晓,你只需要放下武器。”

“如果你想找的是我,那么放霍登和希穆走。”

“你现在没有权力谈条件。”

柯尔特轻轻摇头:“不过,我从没打算要你的生命,只是今天的仪式需要你的配合罢了,仪式之后,你和你的部下都可以离开——但希穆不能,他是今天的祭品。”

“柯尔特,这是你第一次让我觉得寒冷。”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尸鬼嚎叫着围上来,霍登轻挥着他的剑:“怎么样,队长,杀个痛快?和你死一块儿也算是我的荣幸哪,去见威玛的路上也许还能陪你来一发。”

她瞪了他一眼:“把剑扔了。”

霍登耸了耸肩,把剑丢在地上:“好吧,您一直都这么为我着想,今天要是没了命,可是少了几十年的女人哪。”

有个大块头拿着绳子从柯尔特身后走了过来,那不是尸鬼,是个活人,范凯琳想起了他,他是柯尔特收养的孩子,叫于勒,生来是个哑巴,不过,他现在的身板倒是够壮实。

他把霍登的手反在身后,从上到下绑了个结实。

“好了,凯莉,请把衣服脱掉,所有的。”

她楞了一下,但接着照做了,把所有的武器扔到一边,然后解开腰带和扣子,一件件褪下衣物。

她淡然地解开束胸,坚挺的乳房裸露出来,梅索留下的伤疤还在,结了小小的红痂,整个乳房都因为充血而微微发紫。

接着她脱下衬裙和里裤,露出还沾着血迹和药膏的下体。

她把那片布轻蔑地抛到一边,站直身子,挺起胸膛,带着每次和男人上床时的那份火辣与傲气:“然后呢?”

大块头沉默地走过来,似乎根本不关注她的身体,他捡起地上的东西,用一只胳膊搂着,另一只胳膊把霍登轻松地扛到肩上,往树林里走去。

“他不会有事,只要你好好配合。”柯尔特依然平静地说。

巫灵飞向了更高的空中,扑动着翅膀,眼里涌出绿色的荧光,她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好像被抓住了,身体从地面缓缓上升。

她的腿在无形的力量下弯曲起来,向两边张开,白皙而狼藉的下体毫无私密地全然敞开,红肿的花唇间,粉色的嫩滑媚肉若隐若现。

尸鬼蹒跚着围拢来,她能注意到它们两腿间悬吊着摇来晃去的东西,有她的手腕那么粗,那只是尚未勃起的尺寸,而当它慢慢挺立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在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

巫灵那条长长的尾巴扭动着,末端却如同蝎子的毒钩,它飞向她的身下,尾尖钻向粉红的花蕊,还带着酷刑伤痕的阴道再一次张开了,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那种疼痛,但突入起来的灼热刺痛还是让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尾针肯定已经刺进了她的嫩肉里,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被注入进去了,但那还没够,尾巴继续往阴道里深入,第二针扎在了她那还带着烫伤的水泡的宫颈上,接着在剧痛中再一次撑开那道小小的孔洞,在她的子宫壁上也来了一针。

最后,它抽出尾巴,把最后一针扎在她小小的阴核上。

她没法看到自己身体里在发生什么,只能感觉到奇异的灼热、胀痛和酥痒,但阴核上的变化却是清晰可见的,她正在一点点膨大起来,撑裂了覆在表面上的皮肉,变得像一颗圆润鲜红的红杏。

巫灵轻轻来回触碰着她,那就足以让她的身子无法压抑地疯狂乱颤,心跳在加速,像发疯一样搏动,血液飞速地冲过头脑,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而很快,她也能感觉到阴道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起来,传来让她发抖的感觉,就像是在里面多出了一颗阴核一样,而且更大,更敏感,它在往外慢慢凸出来,挤压和摩擦着穴肉,带来双份的快感。

她最终突然醒悟到,那是她自己的宫颈。

她开始觉得害怕,恶魔的毒素并不是简单的药物,而是混合着魔力的媒介,它甚至能让死尸复活,那它到底要在自己身上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但她又忍不住有一丝兴奋,受刑时的那种诡异的放荡感又重新燃了起来,私密之处的畸变带给她强烈的屈辱和羞耻感,但那却让她激动,何况这样的畸变更多的是快感,而不是疼痛。

第一只尸鬼行动了,她悬浮的高度正好能让私处对准它那小腿粗细的阳具,她咬着牙关,紧缩着眉头,瑟瑟发抖着,硕大而恶臭的龟头一点点撑开合苞的花蕾,把她胀成薄薄的粉色肉膜,最后完全滑进蜜穴里,穴口柔软地收缩着,含紧粗大的肉棒,肉壁本能地蠕动吮吸着里面的龟头。

她能感觉到阳具只插入一点点就已经顶到了膨大畸变的宫颈上,她明显离穴口比以前近了许多,而被龟头碰撞摩擦带来的快感更让她无法自已。

最后她再也把持不住,喘息着吐出了第一声放浪的呻吟。

那意味着心理防线的解除,她抛却了维持矜持的企图,放任自己慢慢变回小淫妇的状态——既然没法反抗,为什么不好好品尝一下呢?

一呎多长的粗大肉棒在肉洞里捣弄着,每一次都试图继续往里深入,把整个宫颈和子宫都顶向腹腔深处,让她觉得内脏快要被压扁一样。

她能感觉到肿胀的宫颈口随着冲击一点点张开,慢慢裹住那颗想要往里冲刺的肉球,尸鬼腥臭溃烂的粘滑肌肤紧贴着她的身体,让她觉得无比恶心,但那种反差却让快感更加剧烈,自那次受刑之后,她已经想清了自己的独特之处:越是表现得下贱,越是表现得无耻,就越会让她感到刺激。

现在,机会再次来临了,她已经开始感到沉迷,她期待着巨大的肉棒快点完全撞开那道肉孔,直插到她的最深处。

她开始试图蠕动自己的器官和血肉去配合它的冲刺,最后,随着再一次猛力的突刺和她自己呻吟着的用力挤压,宫颈的屏障终于被突破了,就像初夜时阳具第一次挤进还不太湿的小穴里一样,这一次,更深的门庭松开了,比初夜大上十倍的尺寸,闯进了更为私密的器官里。

宫颈传来的快感前所未有地炽烈,就和整个阴核都在被揉搓的感觉一样。

她颤抖着,额上布满汗珠,仔细品味着尚未孕育过生命的子宫紧裹着比拳头更大的龟头的感觉,那毒素无疑让子宫也变化了,在摩擦下带着阵阵酥麻,而且富有弹性。

梅索的刑具虽然进入过一次,但那毕竟只有一吋多粗,在那时候她就忍不住憧憬过,如果男人的阳具插进去会是什么感受,而现在,愿景实现了,并且比想象的还要夸张得多。

那颗龟头在子宫里捣弄着,让她觉得子宫的内膜都快要被摩擦得脱落,而当阳具想要往外抽出时,她忍不住尖叫起来——宫颈已经不自主地紧裹住了龟头后方的狭处,把龟头紧紧含在了子宫里,没法拔出来。

她努力地想要让宫颈放松下来,却没法做到,在强烈的刺激感下她反而更加拼命紧缩。

阳具一下下粗暴地向外抽拔着,她觉得整个子宫都快要从腹腔里被拉脱下来了,恐惧感再一次滋生起来,如果子宫烂掉了会死吗?

但快感如潮般涌来,飞快地把那点念头淹没在洪水里。

宫颈在身体里随着阳具前后挣扎着,最后,她干脆选择了相反的方法:收紧腹腔的肌肉,夹紧宫颈不让她动弹,这次她成功了,随着猛力的拉扯,龟头终于再次冲破了宫颈的束缚,带着血丝猛地抽出了阴道。

与此同时,一股清澈的水流也从她的尿眼里激射而出,那朵回缩的肉花也在节律地蠕动——她高潮了,在丑陋怪物的夸张奸淫下高潮了,她满脸潮红地呻吟着,眼里却带着泪水,她已经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伤心还是快乐了。

阳具再一次猛地刺入花心,深深地闯进子宫,她浪叫着,这次抽出没有那么艰难了,她开始学会掌握宫颈的力度,让她能尽量紧地裹住阳具,却又不至于让它难以拔出,她使劲律动着整个阴道,同时带给淫虐的双方更多的快感,直到滚热而汹涌的精液喷向她的子宫,她觉得肚腹两侧都在阵阵发痛,那些液体似乎带着微弱的腐蚀性,让血肉觉得灼痛,而它们甚至冲进了输卵管,直涌到卵巢上。

第一次注入结束了,但还有更多的尸鬼接踵而来,身上的脓疮和溃疡淌着浓汁,把腥臭的阳具塞进她娇小的私处。

其实她已经不算“娇小”了,但每次阳具抽出之后,她都能奇妙地回缩,变回那朵诱人的小小玫瑰。

她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毒素的效果,还是自己身体的特质。

宫颈的弹性则似乎比阴户更好几倍,每次射精之后,当阳具抽出时,她都会立即锁得紧紧,把精液全都留在子宫里。

每一次射精的量都大得惊人,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精液都一次用光一样,三四个尸鬼淫虐过后,她的肚腹就已经明显地鼓起了。

她翻着白眼,毫不拘束地喊叫着,每一次高潮都带着急促的喷射,比和男人做爱时的感觉炽烈得多,这样的喷射她以前只经历过偶尔几次,但现在,畸变的宫颈和阴核带来的快感实在太过汹涌了,让她觉得整个身体和灵魂都快要融化。

当十几个尸鬼都享用完了她的身体,她的肚皮已经鼓得像四五个月的孕妇,但这没结束。

巫灵继续带着丑陋扭曲的猴子笑脸凑过来,把尾部刺进盛满精液的子宫深处,几滴发绿的精液溢了出来。

它在里面停留了一小会,似乎又注入了什么东西。

最后它抽出尾巴,双爪拿着一根短绳,飞快地伸进她的阴道,在她的痛叫声中,紧紧地绑在宫颈上。

她惊恐地听见自己的子宫里发出骇人的咕噜声,在撕裂般的痛苦中,她看见自己的肚子飞快地鼓起,没多久就达到了将要分娩的尺寸,但还在继续扩大着。

绳索捆紧了宫颈口,让里面的东西一点也漏不出来。

而尸鬼们再一次靠近,开始蹂躏她的身体,这一次不仅是阴道,它们开始尝试她下身别的孔穴,她那尚未痊愈的肛花很快就被撑开了,被再次撕裂的伤口淌着鲜血,她早已经不再抗拒,而是尽力放松去配合它们,一是因为畏惧疼痛,二是她已经完全沉浸到了自甘下贱所带来的刺激之中。

两根硕大的阳具一前以后地深深刺入她的身体,直没到根部,她有点讶异自己的身体原来有如此的潜能,能容纳下如同水缸的子宫再加上两条人腿一般的阳具。

那让她心里洋溢起满足感:如果一辈子都没能有次这样的经历,那该是多遗憾的事情?

她甚至期望下身上的最后一个洞也被开垦,她觉得那儿肯定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插入物,但越是觉得不可能,她反倒越要想去尝试。

当又一支挺立的阳具凑向她的下体时,她居然自己试着挪动身子,把阴核和蜜穴之间那个沾满高潮汁液的小眼往龟头尖上凑。

尸鬼感觉到了那个小孔的紧窄感,开始像本能似地往里突入,那剧痛让她后悔自己的冲动,但却已经晚了,现在她想要停止也不再可能,她紧绷的潮红面容瑟瑟抖动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惨叫,她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到肉洞和阴核的快感上,好让撕裂的剧痛轻缓一点。

龟头只插入到一半,那层嫩肉就破裂了,尿水带着血从缝隙稀里哗啦地流出来,她再一次开始恐惧死亡,但紧接而来的荒唐念头却是:死之前能试一次,其实也很好不是吗?

现在她下身上所有的洞儿,阴户、尿眼、肛门、宫颈,全都不可思议地洞开过了——被相当于人类阳具许多倍尺寸的东西。

她大口地喘着气,汗津津的脸上却浮起不易察觉的微笑,和汩汩流血的下体搁在一起,带着难以言喻的疯狂和诡秘。

身体里的抽插还在热烈地继续,她觉得心底里那个疯狂的自我正在慢慢吞没掉她理智的那部分,那些古怪的念头再次如飞而来……

作为一个漂亮女人,这样子被玩上一次才不叫浪费啊……

如果这样子挨肏下去,被肏个一月、两月、一年……

也许那才是女人的天堂呢……

她已经记不清这场淫虐到底持续了多久,最后她连高潮的抽搐都没有力气了,整个身子虚弱地漂浮着,下体的鲜血还在流着,但却已经少了许多,只是缕缕渗出的血丝。

而膨胀的肚子凸在身前,她觉得自己要用双臂才可能把它合抱起来。

巫灵再次飞近,尸鬼们往后退去,围成一圈,那家伙解开她宫颈口的捆缚,刹那间,滚热的混浊液体带着恶臭从她的下体里奔流而下,如同温泉。

柯尔特已经开始摊开书卷,念诵咒文,那些液体如同荷叶上的水滴,完全不被泥土吸收,而是像有生命一样,自己流进那些错综复杂的沟痕里。

巫术解除了,她虚脱的身躯落回沾满她自己淫水和血污的地面上。

大块头从黑暗中走近,扛起她一丝不挂的身体,走向树林,没入黑暗中,在十几码外的地方,他扔下她。

“你还好吧,队长。”黑暗里传来霍登的声音。

“还好,没被肏死。”她没好气地回应。大块头麻利地把她和霍登背靠背紧捆在一起,然后依然沉默地走到一旁,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

透过树木的间隙,她能看到空地上的情形,巫灵挥动着翅膀,诡异的绿色火焰在法阵中燃起,那些尸鬼一只接一只地走向火焰,烈焰顷刻将它们包裹,如同稻草人一般燃烧起来,直至化为灰烬,黑色的如同柏油的物质随着燃烧从它们的身躯上流下,注入到地上的沟痕里,一点点填满它们。

范凯琳寻思着,如果这些家伙全都自取灭亡的话,情况倒算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那只巫魔可能比书上写的任何一只都强,大块头也不好对付。

当然,现在想这些都是白费力气,被绳子五花大绑着,拿再弱的敌人也没办法。

“霍登,你玩过两人三足的游戏吗?”她突然问。

“玩过,小时候,喔,那可真是个傻游戏,专门让笨小子跌跤。”他晃了晃脑袋:“当然,我不是笨小子。”

“很好,不过我想到了个新游戏,两人两足。”

霍登沉默了一小会:“很好,小姐,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

“傻大个!”她朝那哑巴轻喊。她记得他虽然哑,但并不是聋子。

但那家伙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并没站起身来。

“你爹妈是怎么生下你的?肏了母猪还是和公狗通奸?”

经文在她脑子里飞过:“凡辱骂弟兄的,难免威玛的审判。”

不过这投靠恶魔的家伙也不算是弟兄罢,她想。

她来回换着词儿,但那大块头始终充耳不闻。

“该死!柯尔特养你的时候天天捅你的屁眼结果捅到脑袋上把你捅傻了么!”

她几乎气急败坏地咒骂着。

但这次,她的话落音的那一刹那,哑巴猛地弹起身来,哇啦喊叫着,冲到她身前,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她的鼻孔里冒出血来,但她的嘴角浮起了微笑:“两人两足!”

她的手在背后掐了霍登一把。

他们同时发力,两双被绑住的腿从地上弹跳起来,范凯琳侧过头去,脑袋狠狠地撞在大块头的胸前,那家伙低声叫唤了一下,魁梧的身子却几乎没动,他举起巴掌,想要给她再来一下,但却没能再扇下来。

那些尸鬼最大的失误,就是没在肏她的时候弄掉她的发卡。

针管刺进了肌肉,机关触发了,毒素瞬间压进体内,伤口离心脏很近。

大块头像雕像一样凝固在那里,脸上挂满困惑和惊愕,他张开嘴,但没能发出声音,最后嘭地倒了下去。

他们一点点挪动身子,靠近那家伙的尸身,她侧躺在地上,用牙齿解下大块头腰间的砍刀,把它小心地刀刃朝上摆在地上,再一次两人一起微微站起,移动到刀子上方,再坐下去,让刀子正好卡在两人之间的缝隙里。

很好,差不多了,慢慢来回挪动,应该就能割断绳子。

但那把刀自己动了。

它抖动着,从他们之间蹦了出去,像有翅膀一样飞向空中。

“该死!”那懊恼感让她几乎要崩溃。巫魔悬在她的跟前,吱吱尖叫着,嘲弄地挤弄着凸起的眼睛,让她觉得比一千只老鼠还要可憎。

在空地那边,所有尸鬼已化为乌有,法阵里腾起烟雾与火光,柯尔特低吟着咒文,立在石台前,面朝那赤裸昏睡的孩子,擦拭着手中的匕首。

完了,最终还是失败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毫无价值,安缇那乞求的眼神和嘶哑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萦绕着,让她觉得心如刀割。

应该死的人是我!

是我!

她在心里嘶喊着。

灰色的影子掠过。

那猴子样的家伙只扑打了一下翅膀,就瘫软地坠落下来,几乎没有任何挣扎。

一只灰色的猫,有近两呎长,比任何家猫都要大上几分,咬住了它的咽喉。

它侧过头,用绿荧荧的眼睛望向范凯琳。

“汤普森?”她脱口而出,忘了猫听不懂话。

大猫低头叼起那只猎物,像叼起一只老鼠或是麻雀,飞也似地消失在黑暗中。

柯尔特依然在专注于仪式,没有朝这边张望。

他们终于捡回了那把刀,割断身上的绳索,范凯琳挣扎着爬起身来,而霍登要慢上一点,长时间的捆绑让他手脚发麻。

她的武器和衣物就在一旁,但顾不上穿衣服了,她拾起十字弓,转动滑轮,上好矢弹。

在林间的空地上,闪光的沟痕当中,柯尔特缓缓地举起了短刀。

她蹲下身,弩身抵肩,视线穿过准星,对准那颗斑白而清瘦的头颅。风止息了,正好。

她的手停在扳机上,巍巍发抖。

“想想安缇,想想戛西,队长。”霍登的声音。

她咬紧了牙。

扳机扣下,弩箭嘶响。

柯尔特的手悬在了空中,矢弹穿透脖颈,毒素扩散,麻痹了脊椎,他的身子像面条一样瘫倒下去。

她站起身来,向那燃烧的法阵跑去,“你不穿件衣服么队长?那可有未成年人!”霍登在她身后喊着,拾起她的衣物和剑,跟着追了上去。

她冲到法阵正中,那些火焰看起来汹涌,却并不灼人,柯尔特的脸朝向天空,他的面容依然能动,他在笑着,和往昔表扬她的笑容一模一样。

他吃力地张开嘴唇,微微翳动着。

范凯琳弯下腰去,凑近他的脸旁。

“我很……高兴……凯莉”他喘咳着,竭力抵抗着涌上头部的毒素:“因为我见到……威玛……籍你的手……刑罚罪恶……”

她蹲下身,伸出一只手去,握住他干瘦发冷的手,曾经温柔地抚摸她头顶的那只手,每次躲避父亲打骂时所握的那只手。

泪水盈盈,模糊了视线。

“要……做个……比我……更……好……的”

声音止息了,他眼里的最后一点光芒消逝下去。

“我会的,柯尔特先生。”她伸出手掌,轻轻合上他的眼帘。

她站起身来,去解开孩子身上的铁链,它们拴得太紧,盘绕虬结。

在她的脚下,血丝从柯尔特颈上的伤口里缕缕渗出,它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如同着魔一般,突然像赤色的毒蛇一样奔流而下,蜿蜒着汇入燃烧的图案。

“队长,好像不太对劲。”霍登的眼睛盯着地面,慢慢往后退去。

铁链已经解开了一道,但还有两道。

紫色的光辉从沟痕里喷薄而出,如同旭日,如同岩浆。

“队长,你最好先出来。”霍登在圈外喊着。

她似乎完全没注意脚下的变化,只是拼命加快着手的动作:“我答应过安缇的!”她平静地回应他。

铁链完全脱落了,她抱起昏睡的孩子,他的身子发冷,但仍在呼吸。她转身奔向圈外,但仅仅几步,她停下了。

整个法阵淹没在炽烈的光辉中,地面如同泥沼般溶化,她觉得脚下空无一物,却无法抬脚。

“把他交给本杰明!”她用全身的力气把男孩抛向圈外的霍登,他扔掉手里的东西,接住了那付瘦小的身体。

“队长!”他急切地呼叫着。

法阵化作光辉如水的深渊,她向下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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