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野猫

黎蔓和益星火坐在车的后座,这段路会很长,雇了一个司机,和星火轮流着开。

这会儿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安静得只能听见发动机的声音和外头的风声。

外面风怎么这么大。

黎蔓又裹了裹身上的毛毯。

“冷吗?”益星火问。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被他注意着。

她摇了摇头,想起什么,握了握他的手,竟是冰凉的。

刚入秋,这会儿又是更深露重的时候,他穿的那样单薄。

“靠过来一些。”

他总是喜欢挤着车门坐。

益星火低下头,听话的往她身边挪了挪。

她身上总是有股味道,让人无法忽视又上瘾的味道。

黎蔓侧过身子,从一边的包里取出一个绒布的小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抓过星火的左手,将他腕上的手表摘了下来。

“表带都磨的发白了,我托人打听了好久才找到能配你这款表的表带。”她将换好表带的手表给他显摆了一下。

没有路灯,只能通过前面的车灯看清楚些,是同款的,瞬间就新了很多。

他的表是十几年前的了,怪不得她难找,花了好些功夫。

“怎么样?”她笑着问。

益星火抿着唇,没看表,看着她点了点头。

黎蔓就这手,帮他将表重新带上,又将一边的皮绒盒子递给他:“打开看看。”

益星火接过,沉甸甸的。

打开是一只新的手表,和他戴着的那只有些像,是她给他买的。

“你一直戴着那只表,戴旧了也不换,我想一定是意义重大,你继续戴着,这只是我送的,觉得适合你,就想买给你,你可得好好收着。”

益星火有些愣神。

“不喜欢吗?”她问,两条秀气的眉毛都沮丧的皱在了一起。

“没有,很喜欢。”

益星火合上盖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黎蔓笑了起来,抓起他的手伸进沾上她体温的毯子里。

暖暖。

黎蔓太累了,即使路程颠簸,没多久就靠着益星火的肩睡着了。

益星火的左手伸在她的毯子里,虚虚靠着她的腿侧,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手心一点一点开始发热,偶尔车子过坎儿时他的指尖会碰到她,隔着衣服,也够让他心猿意马。

他侧过头,看她的睡颜。

少了梦醒时的灵动,多了一份恬静。

他少有的能这样正大光明的看她,舍不得挪开眼,眼里只有她,天肚什么时候翻白的都不知道。

去京浦是要坐船的。

黎蔓坐了小半夜的车,坐的脖子和腰都酸疼的厉害。

船也得坐一天,估摸着今天晚上才能到京浦。

益星火给她安排了一个包房,可以睡一会儿。

黎蔓撑着墙往里走,一上来就有些晕船。

昏昏沉沉的,找到自己的房间,刚想关上门,就有一只手推着门进来。

黎蔓吓了一跳,惊愣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她问。

司娄翘着嘴角反问:“你又怎么会在这?”

黎蔓哼了一声:“要你管……”

“仇泽应该不知道你在这吧?”司娄走近她,“要不要我让人传个消息回去?”

“你!”黎蔓眼睛瞪的圆,“就晓得威胁我!”

司娄走过去,坐在她的床上:“对你这种喜欢蹬鼻子上脸的人,就该用硬的。”

黎蔓真不懂,他那么讨厌她,每次都要赖在她面前,就为了说这些难听话气她。

她实在累极了,没力气跟他吵:“起开,这是我的房间。”

“这船上最好的房间被你占了,我一睡那种差的吧,身上就起红疹子,要不小姨母心疼心疼外甥?”

“你!”船一阵晃荡,黎蔓摁着太阳穴晕的不行。

“晕船了?”司娄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橘子,剥着皮。

黎蔓将手里的毛毯扔到他身上,鼻子一酸,眼泪就就收不住。

那晓得眼前这个嘚嘚叭叭的人就喜欢看她哭。

司娄起身走近她,一口将整个橘子塞到嘴里,股着嘴低头看她红眼睛的模样。

橘子的汁水润了发干的嗓子。

他擡起手,食指的关节抹掉她眼尾的水汽。

黎蔓没想到他会这样,慌了一下,眼睛躲闪着拍开他的手往床边走。

“你做什么……”

司娄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橘子皮扔到她手里。

她刚想开口骂,司娄就说:“放在鼻尖闻就不会那么晕了。不然这一路下来,得吐死你!”

黎蔓撅着嘴,听他的试了一下,果然就舒服多了。

他这么好心,倒惹得黎蔓有些不习惯了。

司娄在她身旁坐下,她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缩了缩。

她这样提防着他,惹得他心里一阵烦。

“你躲什么!”

“你要干嘛?”黎蔓瞪着他。

司娄没回答,只叫她侧过身子去背对着他。

一双手落到她脖颈间,力度适中,揉缓她颈肩的酸涩。

她上船时就一直搭着肩。

手心的温度隔着衣物传到酸涩的地方。

司娄一言不发,耐心地给她按。

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黎蔓垂着头想着,有些不自在。

橘子的味道很清新,一直萦绕在她周围。

她肩角处长得标志,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颈后有几簇调皮的碎头发,司娄忍不住摸了摸,黎蔓受了痒,缩了一下脖子。

耳垂有些红了。

娇气的可爱。

手底下单薄的背脊,司娄能感觉到她一直是绷着身子的,有些僵硬。

他擡起右手做手刀状,在她颈侧打了一下:“放松点。”

黎蔓忍不住笑了,放松下来。

“还有腰上呢!”腰上也酸。

“你怎么这么烦!”司娄语气凶,眉头皱着,嘴角却是上扬的。

手落到她腰上:“这里吗?”

“再下面一点。”

腰间曲线明显,一只手就能掐的过来。

没想到她看上去瘦,捏起来还是有几两肉的。

司娄沉着眼睛,往她说的地方按。

“啊……”黎蔓轻轻叫了一声。

“你哼唧什么!”

“你轻点呀!”

“……”

老宅里头又翻了天了。

老张在仇家干了几十年了,看着仇泽长大的,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昨夜里益星火把底下干事的人都支走了,他平时是先生和小夫人身边亲近的人,也没人觉得不对。

等一夜过去,谁晓得他和小夫人一块儿消失了!

仇泽看着镜中的自己,要不是身上都是她昨夜里抓出来的印子,他还以为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她昨夜里的反常,原来都是在跟他告别?

小狗?

他怎么能忘了,她不是小狗,她是野猫。

小狗认家,她不认。

一直到了下午,才有了些消息。

罗文翔拱了拱眼镜:“码头那边有了消息,说小夫人和益星火今天早晨已经上了去京浦的船。”

他猜到了。

“那我们要……”

“算了。”仇泽说。

他捧出一颗心给她,不是让她这样糟蹋的。

她丢下他走了,难道还要他马上摇着尾巴去找她吗。

仇泽独自在后园坐了一天,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下来。

花圃里的花有的虽过了花期,但平日里一直有人细心照顾着,如今也开的正艳,在风里摇摇摆摆。

往日总能在这里看见一个娇小身影提着一只翠绿的水壶,得意洋洋地显摆她养的兰花有多好。

如今显得多可怜。

它们尽全力开放着,平日里照料它们的人却已经走了,不知道泥土里那些养分还够他们汲取多久。

“参事!!先生!!”老张一手撩着长袍,脚步不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顾不得擦满头的汗,眼里闪着惊慌:

“出事了!党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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