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伤心忘,旧地重游

多停留在“威鲸号”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本来是朝夕相处的船舰,如今却被迫离开,沙杉桠心中真是百味杂陈。

就在他跳下船时,一道迅疾如风的白色人影,正好与他差肩而过,此人就是等不及的楚仲玄,在这同一时间,“绝渊钓叟”翁渊廷和“过山魟”何荐宜也刚好从船沿追了下来。

释宇星在这危急时刻,还在小船上带着微笑,向沙杉桠挥着手打招呼。

沙杉桠对此情形当然大吃一惊,暗想道:“这两个小子没去追应才女,怎么反而回到这里来了?”

不过紧张的心情,却因有了依靠而放松了下来,眼前一暗,无法再维持平衡,直直往小船坠落下去。

若非有章芷晴在旁立时提气轻身,可能小船就被压垮了。

释宇星在摇晃的船中,眉头微皱,暗道:“沙大叔怎么受了重伤?”

楚仲玄对着迎面而来的两大高手夹击,丝毫不露惊惶之色,看似直线的上跃轨迹却带着旋动之势,就要与翁渊廷短兵相接时,突然回转一圈闪过他,挡住何荐宜继续追杀的路线。

看着这年轻人不自量力的自杀举动,何荐宜可没任何犹豫,藉助自然下落的优势,“电玑剑法”的“黑色闪电”在层层剑影中,包裹形成密不透光的黑暗空间,令人摸不着虚实。

只要楚仲玄退避,他就可以长驱直入,杀招一气呵成往小船施展。

楚仲玄却更是高深莫测,不知是有把握破招,还是单纯的愚蠢,没有闪避的意图,直接投入剑影的无尽漩涡。

一把长达八尺的剑光于黑暗中暴现而出,楚仲玄凭其师门最高绝学,“半部论语”中的“不惧勇气”,在黑色闪电的逆袭下,以身受招来感觉敌势,然后在伤害未入表层时,瞬间反射的招招硬拼,只是刹那间的交手,便见楚仲玄全身伤痕累累的遁出消散的剑团。

何荐宜也被逼退,狼狈的回到威鲸号上,一口鲜血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以免在后辈面前出丑。

惊心动魄的战斗在弹指间结束,另一边无人阻挡的翁渊廷,眼见可以轻松的追上沙杉桠,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

在毫无预警之下,翁渊廷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护体真气虽然及时自动激发出来,但已受了轻微内伤,而这稍稍一阻,就让楚仲玄有时间回到小船上,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

这是楚仲玄偏离儒家精神的独创,伤心暗器“忘”首次的建功。

翁渊廷不负高手之名,应变非常快速,凌空甩出“钓命竿”,直取正在操桨的释宇星。

只见释宇星不疾不缓的提起船桨,撑在船上为支点,脚踝在虚空中奇异的绕了一圈,引领索命的钓钩,也在面积有限的小船上绕了一圈,看似随意却又恰到好处的步伐,随意支配戏耍着翁渊廷的成名武器。

楚仲玄喝道:“破的好!”

他看出释宇星这招欠缺任何内力,全凭精妙的化卸技巧补内息之不足,才达成这战果。

一击不中,翁渊廷也不敢孤身追入敌阵,钓命竿回甩,钩住威鲸号上的船桅,藉力抽身回去与何荐宜并列在一起。

楚仲玄则合作无间的拿起另一根木桨,与章芷晴合力顺着江水流向,趁机划开一大段距离。

威鲸号上的船员都被赶尽杀绝,根本无法启航,而有船员的“怒鲸号”也因重量庞大,在机动性上赶不上小船。

但若在达到临界速度后,大船就能在长距离中取得优势。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怒鲸号的船舱里响起:“翁老师,看来还无法顺利解决沙杉桠,需要我再加派人手帮忙吗?”

翁渊廷暗骂道:“这臭小子倒会装好人,”表面上却客气的道:“不须劳烦傅公子了,他们绝逃不了多远的。”

船舱里的男子听毕默想道:“看来他们对我还是有提防之心,不过这早在意料之中,倒是那名年轻人怎么会‘影鸩’的‘寻幽步法’呢?还是回去禀告一下师父吧。”

释宇星早知凭这艘小船是无法和大船在长距离竞争,于是藉由顺流的加速和较轻的重量,在短时间中拉开距离后,便弃船从陆路逃走。

楚仲玄背着沙杉桠,白色的儒服背部渐渐被血侵蚀成红色,正象徵着生命渐渐的流逝。

四人在一处较乾燥平坦的地方停下休息。

释宇星细心诊察昏迷中沙杉桠的脸色,眉头深锁道:“大叔的剑伤本来就非常严重,后来又用上非常霸道的催劲心法,使固本元气全部用尽来退敌,造成目前耗尽真气、破散精血的垂死状态,若不及早治疗,恐怕就算救回一命,武功也会尽失。”

能够说出这段分析,已是他的医术极限,实际治疗方法就是正牌大夫的管辖范围了。

倒是释宇星不明白凭沙杉桠的武功怎么会受伤,不过知道原因也改变不了现在的事实,所以他就没深究下去。

楚仲玄越处于危机险势,反越见冷静,直接点出最重要的问题,道:“先不说我们能否有机会逃脱翁廷渊的包围网,就算躲过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医治沙大叔的伤势?”

章芷晴在旁默默包扎着楚仲玄身上的大小伤口,内心深处的关怀和眼中无尽的柔情,连瞎子都感觉的出。

释宇星耸肩暗道:“我生病都是找筱婷,不过筱婷的药不适合沙大叔,”于是挥手道:“别担心,这里离‘杏林学府’不远,府主应该有办法。”

楚仲玄露出喜色,道:“那可是武林医学的最高学府,传说华元方府主的医术之高,只要不是死人,都可以从鬼门关前把你拉回来。”

释宇星难得的表现出一丝愁绪,或许是想到传言毕竟只能骗骗没见到真实的人,小雁儿的死让他体悟到,只要是交给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往往会留下后悔遗憾,所以他变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就算是要楚仲玄帮忙他报仇的这想法,也是要由自己策划的他才能放心。

若是别人主动要帮释宇星,他反而会怀疑在心。

释宇星摇摇头把不利判断的罕有情绪甩掉,暗中想道:“本来沙大叔没事的话,逃走的机会应该有七成,那还有陪他们搏一下的价值,但以如此状况,机会已降到五成以下,没有理由再继续跟他们冒险,是时候分手了。”

抓抓头道:“要是我是翁渊廷的话,早就从发现小船的地方,登陆向上游进行密不透风的搜补,我看我们还是兵分两路,一路当诱饵,另一路护送沙大叔到杏林学府。”

楚仲玄苦笑道:“要怎么分?”

目前四人中沙杉桠受伤不算,只剩三个人可以分配,而不管是当饵还是留下守护沙杉桠,都要有武功作后盾才能又保命又完成任务。

其中以楚仲玄的武功最高可抵其余两人,若他去当饵引开敌人主力,凭章芷晴和释宇星若遇到别的追兵,加上伤者的拖累,别说保护沙杉桠,恐怕自身都会赔进去。

反之楚仲玄来保护沙杉桠,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

释宇星自告奋勇道:“就由我来当饵,你们小俩口护送沙大叔吧。”这可是唯一能离开这危如累卵的队伍,独自逃生的良机。

楚仲玄吃惊道:“这可不能开玩笑,我怎么可以让你去送死。”

释宇星拍拍他的肩膀,促狭道:“放心吧,我还没喝到你们的喜酒,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章芷晴瞅了楚仲玄一眼,脸红的对释宇星道:“都现在这种时候了,你稍微正经一点好不好,追兵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释宇星耸肩道:“不管如何,我是当定饵了,放心吧,我还这么年轻,还没活够本,若没有一定的把握,不会提出这个意见。”

在难以决定之时,楚仲玄刚好捕捉到一丝微响,照估计应是两里之外传来的,若不是处于下风处,凭他的功力还无法探知到那么远的地方。

“听”来翁渊廷派出的搜查部队已经接近了。

楚仲玄暗自咬牙,现在是穷途末路,若释宇星真有本事诱敌兼突围,确实可减轻不少负担,由他和章芷晴联手,更有希望带沙杉桠去求医。

想通此点,楚仲玄只好沉声道:“既是如此,就拜托释兄弟了,若能顺利脱困,就在杏林学府碰面吧。”

神出鬼没的森林冷风,在树里草间中埋伏,追赶着每个过路的人,也吞噬着每颗急欲离开这阴暗地方的恐惧心灵。

天空因过分扶疏的枝叶而显得灰暗,就如释宇星的心一样。

纯洁无邪的心,会因每一个欲望,每一个私心,而变的被蒙蔽,事事只为自己打算,但释宇星本来的“心”是纯洁无邪吗?

即使良心在哭诉,他仍执著于自己的判断,多他一个跟楚仲玄同路,其实没什么差别,但若分开的话,至少能确定一个人可以突围,后一种选择总是比较有实质意义,只是那个人刚好是释宇星。

并非他贪生怕死,只是他从不让自己陷入可能死亡的危险。

释宇星“轻松”不择路的随性而走,刻意的制造一些声响,留下的痕迹明显的想要不发现都很难,虽是诱饵,但这么着迹会否反而惹人怀疑?

走了一段距离,释宇星竟然转过头,往后又走了回去,找了一堆杂乱的草丛,将怀中的“撕天獍角”,两块分别写着“朱雀”、“玄武”的牌子,和几片皮制品埋在地底下。

接着用手在脸上一阵抚弄,释宇星竟然变了个样,本来平凡的面貌,变成了英俊又略带柔弱的斯文气质。

这便是释宇星有把握躲过追兵的法宝,在“凝星崖”底得到的面具,触感光泽色度无一不像真正的人皮,可谓巧夺天工的精美艺术。

在一棵大树底下坐下来睡觉,等待翁渊廷的人马找到他。

大概过了两刻时间,释宇星就被人从熟睡中拍醒,惺忪的眼中出现一个中年人,面带笑容的问他道:“这位小兄弟,你有没有看到三男一女经过这里,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是我的朋友,他现在受了重伤,我必须尽快找到他,你若知道线索,请告诉我,我和他都会铭感五内。”

释宇星揉揉眼,暗中想道:“朋友受伤还这么笑咪咪的,他是装和善怕吓着我,还是演技太差了。”

刚刚睡着时,就有人点了他“甜黑穴”,让他沉睡再搜他的身,确定他不是可疑的人再叫醒他,凭着“凝星蕴邪”,他不仅让人点错穴,还感知到树林深处藏了十几人。

释宇星不知那个笑容满面的人,其实是直属翁渊廷的“三面威鲸”,其中的“笑面鲸”

陈迥宇,笑的越开心,杀人的手段越残酷。

毕竟这种小人物,“魔殛天”左念残的藏书是不会有记载的。

释宇星装出关心的表情,担忧道:“啊,你说的一定是那个昏迷的人,我跟他的同伴说了黄大夫的住处,他们应该已经往那里去求医了。”

说完指向楚仲玄他们实际走向的垂直方向,即使陈迥宇追到一半感觉不对劲,而往反方向追回去,仍是错误的方向。

陈迥宇听毕后露出满意的笑容,释宇星又补了一句:“横竖我现在没事,可以带你过去,可以省下找路的时间。”

陈迥宇这才疑心尽释,笑道:“不用了,我自己找就可以,多谢你的帮忙。”拱手后就离开,爽快的不合情理。

释宇星暗中不屑的嘲笑,又靠坐在树旁,自语叹气道:“黄大夫的医术可不怎么样,希望能来的及见最后一面才好。”

直到感觉到在旁观察的人都离去后,释宇星才从装睡中起来,挖出藏在地底的东西,楚仲玄是直接往东南方到“骤道”再去杏林学府,他则要往南到“潼山关”,亲自确认庞正泉目前的情况。

许久不见的潼山关依然热闹非凡,隔了六年的时光,一些新的店面已经开幕,生活似乎变得更加忙碌,但陌生的感觉仍侵袭着释宇星。

每到一个城镇,他就不由想起凝星崖上的家,怀念一家四口平淡却幸福的生活,即使现在只剩他一人,那里在想像中仍没有寂寞、没有悲伤,是他唯一能安心的地方。

并没有人理会释宇星,大家似乎都忘了以前“清风门”那个奇怪的总管。

释宇星打算今天先到清风门找宋硕励叙职,入夜后再潜到“狮咬会”看看庞正泉有没有好好依照自己的期望发展。

还没到清风门,就先遇到新开的“再来客栈”,释宇星想这次总算能安心的吃一顿像样的大餐。

摸摸怀中沙杉桠给的三两银子盘缠,心里更加踏实的进入客栈。

只是一进门,应该吵杂的客栈,却出奇的静默,而引起这现象的就是独坐在靠窗桌子的一名女子。

释宇星凝神一望,赫然是许久不见的君妙婵。

经过六年的成长历练,君妙婵已蜕去稚嫩的外壳,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端庄风范,明艳的风采更胜往昔,动静之间都充满了吸引人的魅力,蓝色缎带辉映了她的柔亮秀发,令释宇星有种熟悉的感觉。

释宇星带着别人惊讶的目光,理直气壮的坐在君妙婵对面,微笑道:“小ㄚ头,好久不见了。”

自然而然就要伸手去握她那晶莹剔透的小手。

君妙婵看似不着迹的藉整理衣袖,收回手避开释宇星的轻薄,略带客气的问道:“这位公子是否认错人了?”

释宇星可愣住了,六年虽然算是蛮长的一段时间,但自己的样貌可没多大改变,他还以为自己已在君妙婵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现在君妙婵竟然已经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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