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长沙,天气总是如此突兀,陡然间便大雨磅沱,白茫茫的雨帘瞬时就掩盖了整座城市,淋漓尽致的雨流便不遗余力地冲涮着人们留下的污秽,渐渐便回复城市原先的洁净……
一辆面包车倏然而来,嘎然停在桔子洲头,侧边的车门瞬时洞开,一道人影从中翻滚而下,直滚至洲头的沙滩之上方始寂然不动……
车门合上,然后面包车便扬长而去,又迅速消失在茫茫的暴雨之中……
徐三使劲地张开了嘴角,贪婪地呼吸着暴雨中的空气,贪婪地嗫吸着冰冷的雨水,希望雨水的冰寒能够压下他胸际的炙痛!
他的整个胸腹都似被掏空了般,让他沉沉地有些难以喘息过来,窒息至让人崩溃!
大雨不停地下着,仿佛上天愤怒着要将整个银河的蓄水疯狂地倾泄下来,以淹没这座罪恶的城市,以洗去人世间的耻辰和野蛮……
湘江终于涨潮了,一波接着一波的潮水不断地冲激着桔子洲头,浑浊的江水冰冷地拍打着徐三的全身上下,将他载沉载浮在漂浮的杂物朽木之间,仿佛一具浮动的尸体……
徐三呛了一下,鼻子酸得让他直流眼泪,但他的心下却是充满了喜悦,终于可以顺利的呼吸了!
沉沉的疼痛也开始从四肢百骼不断地传来,显示着它们重新归于徐三的意识指使之下!
吃力地挪动着身体,徐三终于坐起身来,江水已经涨到他胸口那么深了,如果他再晚些时候回复过来,只怕这渐趋汹涌的湘江当真的便要成了他的葬身之所了……
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徐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挪上了桔子洲的防洪堤上,长吸一口气,堤下的江水已经汹涌澎湃……
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雨水,徐三乌黑的双眸中尽是刻骨的寒意!
阳光,你这个杂种,我徐三对天起誓,终有一天,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为人!
不错,你现在是势力强大,父母高官,财雄势大,但是……小石头也有砸碎大瓦缸的时候,蚁穴尚可决千里之堤!
等着吧,不杀你阳光全家,我徐三誓不为人!
花园新村某别墅大客厅,阳期卫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闷烟,整个房间里已经是乌烟瘴气,迷蒙不堪了。
他在等严凤芸和他的宝贝儿子阳光回来。
大门赫然大开,严凤芸肥胖的身躯便出现在大门外,在她后面正是阳光。
严凤芸忽然皱起眉头骂道:“你这个死鬼,将家里闹得这般模样,你皮痒了不是?信不信老娘抽你?”
阳光急忙拉住气势汹汹地欲要上前揪阳期卫的严凤芸,笑道:“妈,你也真是,爸爸抽几支烟有什么了不起的。”
“哼,你就会帮着你老子说话,气死老娘了!”严凤芸一转身,顺势在沙发上坐下,语气中虽然尽是责备阳光,但表情上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阳光便嘿嘿笑笑,急忙走到严凤芸身后替她捏起背来……
阳期卫掐灭了最后一颗烟头,忽然冷冷地瞅着严凤芸道:“中央已经严令,惩治腐败将从长沙市首先抓起,这次运动将由总理祝容基直接领导!”
“怎么?害怕了?”严凤芸冷冷地瞅了阳期卫一眼,哂道,“堂堂的公安局副局长不但贪污受贿,还在外面包养情妇,哼哼,现在知道大难临头了,想来求老娘了?休想,这次打死我也不会再求我爸替你擦屁股了!”
阳期卫的脸瞬时变得铁青,视线转向阳光:“光儿,你先上楼去休息,我有事和你妈商量。”
严凤芸便霸道地挥了下手道:“不用了,反正光儿已经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见识了,这些事迟早都是要让他知道的,那还不如现在就让他知道!”
“其实……”阳光挠了挠头,嘿然说道,“家里的事我都知道的,表哥他从来就不避忌我知道的。”
“什么!你……”阳期卫脸色变得愈发地难看,伸出手指指着严凤芸,久久始才回过气来,“真是气死我了!你这个蠢货,你这样做是害了光儿,你知道吗?唉……你们娘儿俩可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哟哟……”严观芸上上下下地睃了阳期卫一通,冷嘲热讽地说道,“我们是扶不起的阿斗,那你呢?混了快大半辈子了还不是个小小的副局长?你就有出息了?哼,阳光,你将来就绝不许像你老子那样没出息啊。”
“这个……”阳光尴尬地笑笑,不置可否。
阳期卫越发地愤怒,真想就这样摔门而去一走了之!
但这也只能想想,无论如何,这两人是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更何况自己确实还有求于她的老子呢!
半晌,阳期卫只得忍气吞声,说道:“大家都是串在一条绳上的蚱蚂,包括你老子,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这次中央那是绝对动了真格的了,再不是之前的叫喊几下就能了事的!再者,怎么说我们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儿子都这么大了,你不帮我谁帮我呢?”
严凤芸便冷冷地哼一声,再度哂道:“有了危难就想起我们是夫妻了?怎不去找你的小情人呢?她老子兴许能够帮你渡过难关呢?哼。”
阳期卫便只能尬尴地笑笑。
“说吧,要怎么办,看在阳光的面子上,还是帮你一把算了!”
眼镜后面的眸子里,欣喜的光芒一闪即逝,阳期卫急忙小心地说道:“最要紧的是,让你那个表侄子立即从长沙市消失,让他先去南方躲避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回来!还有,就是你们母子两个行事也不要太那个,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不要做得太绝,比如那个打球撞了光儿的学生,没必要搞得这样惨嘛……”
“你说什么呢?”严凤芸顿时就拍着扶手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凶悍地说道,“阳光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们不爱护他,谁爱护他?你倒好,儿子被人撞成重伤差点破相,竟然让我们娘儿得饶人处且饶人?长此以往,人家就要骑到你头上来撒尿来了!”
“就是。”阳光也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句,“今天我还将那孙子暴打一顿,扔到桔子洲头上去了!哼哼,只怕已经被冲到江里面喂了鱼了。”
“什么!你说……”阳期卫的额上瞬就青筋根根突起,吃惊地说道,“你又将那学生狠揍了一通,扔到桔子洲头了?”
“是啊!”阳光随意地应了一声,“有什么不对吗?”
“唉呀!”阳期卫便重重地叹了口气,恨声道,“你做事怎么这样没脑子!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正想让你去和那学生和好呢,你倒好……唉……”
“什么?”阳光吃惊地大叫起来,“让我去和他和好?”
阳期卫急得在客厅中来回急走,又霍然止步,抬起头来,眼镜后面的双目流露出冰冷的寒芒:“事到如今,只有一不做二不休,让那个学生永远地在世上消失了!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讲话的,不然,要是让他将这件事捅到纪检委,牵一发坏大局,大家都玩完!包括老头子。”
严凤芸便冷冷一哂,脸上没有丝毫震惊之色,也许一条生命的消失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罢。
“这还像句人话,阳光,你立即通知你表哥,让他马上就将那个伤你的家伙做掉。”
阳光的俊脸上尽是残忍的笑意,应了一声就掏出手机拔动了他表哥的号码,阳期卫便急忙加了一句:“记得对他说,手脚要干净,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长沙市公安局刑警队,龙逸云正在威严地检阅全副武装的刑警!
“头,你这样冒险是不是值得呢?要知道,这次要是扑空,你可怎么向上面交待?越权行事那可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蒋中华仍试图劝阻龙逸云,本来也是,龙逸云忽然突兀地将全局的警力都集中起来,说是有紧急情况,竟然不向上面请示。
“少废话!”龙逸云冷冷地瞅了蒋中华一眼,“上车,立刻出发,目标东塘!”
一分钟后,一辆接一辆的警车熄灭了警灯,自大铁门中鱼贯而出,迅速消失在茫茫雨海当中,大雨夜,劲风急,正好捉罪犯。
东塘,某车库,外面漆黑一片大雨如注,里面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不下二十人正在里面大碗喝酒,赌钱划拳,竟然也还有几个粉头在吃吃地荡笑。
靠近门边的一名大汉放下了手中的手机,向上举起双手,热闹的车库马上就寂静了下来。
大汉满意之极地看着手下们的表现,点了点头,说道:“刚刚阳光表弟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将那个乡下来的小子做了,要不,就这样,擎天你带着黑熊和大头,还是你们三个人去一趟吧,相信那小子到现在还躺在那儿起不来呢?记住手脚干净点……不过,这大雨天的,想留下痕迹那也是难啊,啊,快去快回!”
“是!”大哥,三名雄壮的大汉便越众而出,自靠墙边的架子上各自取了一根铁棍,便走向停在车库一角众多车辆中的其中一辆面包车,正是将徐三劫持来又抛至桔子洲头的那辆!
阳光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屋里却是寂静一片,想起那个可恶的情敌徐三马上就要从这个世上消失,心脏就忍不住地脉动起来!
不行,他要亲自到场,他要亲自看着徐三是怎么死的,他要亲眼看着徐三咽下最后一口气……
“爸妈,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严凤芸正和阳期卫详细地商量怎样度过眼前的难关,闻言点了点头:“小心点,有什么事就马上给你表哥打手机!让他去帮你!”
“知道了,妈!”阳光兴奋地答应一声,就冲出了客厅,冲到自家车库,急急地上了自己的专车!
动作要快了,如果去晚了,只怕就只能看到徐三毫无生命的尸体了!
不行,还是先挂个电话,让表哥他一定要等自己!
掏出手机,阳光只是扫了一眼就靠了一声,重重地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上。
妈的,怎么没电了,真是,还是赶快些,准能赶上的。
车库的卷帘门卷起一人多高,面包车便缓缓地从卷帘门下驶了出去,负责关门的大汉正欲将卷帘门重新拉下,突见外面亮起雪亮的车灯,团团一圈车灯,瞬时就将整个车库的外面照得如同白昼!
“不许动!警察,举起手来!”纷纷乱乱的大喝声突然震天而起,便是在如此劲急的夜雨中也是清晰可闻。
刚刚开出一半的面包车急欲退回,早在激烈的枪声中爆了轮胎,顿时就陷在原地,三名大汉叫嚣着冲下车来,马上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车库里的大汉刚听到那隐隐的叫喊声就大吃一惊,急忙闪到车库的缝里往外一瞧,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警方来势汹汹哪!
大哥!大哥!
众匪徒纷纷惊悸地围了过来,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相当容易地就躲过了警方的追捕,可眼下突然之间陷入重重的包围,一时间便纷纷的乱了方寸……
妈的!
为首大汉狠狠地在头上抹了一下,这是怎么搞的?
这么大的行动,那里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信息传来呢?
靠,还是赶紧想办法突围要紧!
回头再找他们算帐!
“大家别慌!操家伙,上车,从四个方向突围!”大汉一声令下,当先登上一辆大货车,在登车的同时掏出了手机,直拔阳光的手机号码,遭到警方的围剿,那个乡下小子的命只好先留着了。
可打了几遍尽是关机,大汉便不耐烦起来,眼看手下的兄弟们驾着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冲入外面的暴雨之中,自己也开始坐不住了,狠狠地将手机扔到车窗外面,大汉狂吼一声,猛地一踩油门,大货车便飞速地撞开了车库的墙壁,冲进了外面的豪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