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人似的一声叹息,没有让我觉得可笑,反而让我嗅到了其中浓浓的犹如山西老陈醋似的酸味——臭丫头不止是在吃味小夜,更是自怨自艾的感叹从前的自己。
对于楚缘和我有名无实的兄妹关系,小夜是一清二楚的,甚至对于我和楚缘之间不单单只有亲情,更是从始至今都有着一种亲情之外的感情,她亦早有察觉,如今更是极有可能已经从我后妈她亲姐那里知详了因果,自然也像我一样,很容易的便意识到了楚缘此刻心态与情绪上的小小波动,哪里还好意思跟她计较,又或是继续陪我秀恩爱、刺激她啊?
遂只是轻轻的还了楚缘一记白眼,便在她身旁坐下,道:“崴到那只脚了?我帮你揉揉……”
“不用!”楚缘飞快的蜷腿,躲开了虎姐的手,见虎姐一愣,伸出一半的双手尴尬的骤然僵滞,忙讪着小脸解释道:“没洗没擦的,脚可能会臭……”
知道楚缘不是气自己责斥她臭美逞能活该崴脚,虎姐这才释然的松了口气。
我刚想夸臭丫头难得懂事一回,便见她双腿一蹬,将两只白嫩的小脚丫踹进了我怀里,道:“反正也不那么疼了,就不麻烦小夜姐姐了,让我哥凑合着帮我揉两下就行了。”
我用大拇指在她软嫩的脚心位置用力戳了一下子,笑骂道:“你怕臭到你小夜姐姐,就不怕臭到我?而且我手上还有伤呢,凑合是能凑合,但你就不怕我伤口感染啊?”
“伤口感染了你跟我也说不着啊,你应该去找流苏姐算账——我是怕臭到小夜姐姐,但我可没说是怕我的脚丫臭到小夜姐姐,”楚缘露出一副奸计得逞,既得意又享受的表情,嘿嘿笑道:“小夜姐姐也知道的,人家就算三天不洗脚,脚也不会臭,但我刚刚可是穿过流苏姐的鞋,她的脚丫子臭不臭,鞋子臭不臭,我和小夜姐姐谁都没闻过,又哪里会知道?我只知道,女生脚上的汗腺其实比男人多,所以女孩子夏天穿丝袜,是很容易出脚汗的,汗出多了,脚脚自然很容易变臭臭,我还非常确定,流苏姐昨天就是穿了丝袜的,而且穿的就是这双鞋,在公司里来来回回上上下下跑了不知多少趟,然后她今天就没再穿这双鞋了……我和小夜姐姐平时洗脚都是一起用一盆水的,她当然不会嫌弃我,但我怕她会嫌弃流苏姐啊。”
虎姐会不会嫌弃流苏我不知道,但确如楚缘所言,她才穿过流苏的鞋子,那么站在流苏的立场,再让虎姐帮她揉脚,的确便有些不合适了,因为流苏可能会很在意虎姐是否会嫌弃,故,臭丫头的说辞倒也不算牵强——只不过如此的直白不婉转,就不无存心埋汰我的程姑奶奶的意思了,所以明知道即使有兄妹这层关系的做掩护,在人前尤其是当着虎姐的面,也颇有些不合适,我还是无所忌惮的捧起臭丫头的一只白嫩小脚,在她那白皙的仿佛透明一般可以清楚数出青色脉络的足弓上飞快的亲了一口,道:“你不臭,流苏一样也不臭,你们都是香香的好像花一样的好姑娘,好吗?”
哥们再迟钝,此刻也不难发现了,楚缘没站稳是真的,但崴脚喊痛百分百是装的,一开始可能只是想卖惨给自己逞能找个台阶下,不想却为此吃了我和虎姐一波狗粮,所以之后不管是谢绝小夜、埋汰流苏还是让我给她揉脚,其实都有一些借题发挥耍小性子的成分在其中,是因为吃味导致她心里有了各种各样的小情绪,如危机感,如委屈,如苦闷……再加上之前因为自己的身世,小夜一度冷漠疏远的态度或多或少的伤了楚缘的心,如今两人重归于好,楚缘虽不至于记仇,但也绝不会默然无声的吞下曾经受过的委屈,我不会包庇她说这不是恃宠而骄被惯养出来的性格使然,不过以楚缘的机灵聪慧,她心里肯定是最清楚不过的,在经历过这一番变故之后,她对小夜的态度若较从前多些敬畏、多些收敛,对两人现在关系的缓和乃至是以后的相处,都是过犹不及、有害无益的。
一如刚刚两人抬杠拌嘴,其实也是彼此之间的一种默契,虎姐也是在向楚缘释放相同的信号,即,她们虽然都选择了勇敢的面对对方、接受对方,但若是有可能,她们都不希望那个新的身份和那层新的关系,影响或者改变她们早已经习惯了的相处方式。
所以虽然说是无所忌惮,事实上我还是利用到了虎姐背对着我的视角盲点,且那一下亲吻也是快到了若雅和天佑即使刚巧眨了一下眼睛也会错过的地步,但楚缘却是可以清楚感觉到的,所以在虎姐她们还在猜疑我是不是真的亲吻到她脚面的时候,惊愕之余的臭丫头已经被羞的满脸通红了……
不是单纯的娇羞,倒有大半是因为羞愧——一句简简单单的‘好吗’,便足够她读懂我温柔沉静的目光中蕴含着的所有的无声劝哄与安慰,楚缘当即便知道我不仅识破了她复杂的种种小心思,也理解并包容了她正在耍着的小性子。
佯装淡定的同时也小小自我检讨了一番的楚缘见好就好的点了点头,又或者是因为她回击小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故而心满意足之余,也无意再多生事端,便道:“是香是臭无所谓,反正你不嫌弃就行了……而且我也早就不嫌弃流苏姐了,否则就算不臭我也不会穿她的鞋子啊。”
前半句说我不嫌弃就无所谓,既指流苏,也包括了她自己,后半句举例证明她不嫌弃流苏,则是在解释和澄清自己虽然会在意、会吃味,但也已经努力的学会了接受和包容,不过虎姐显然是没有我和楚缘之间的这种默契的,原本明显有些在意我是不是亲到了楚缘的脚丫,询问的话语似已吐到了嘴边的她,被楚缘又补上的那后半句话给打断之后,再张口,却变成了异常严肃的辩解和表态:“你这丫头什么意思?我也不是因为嫌弃流苏才不肯穿她的鞋子呀!好好好,我承认总行了吧?我就是单纯的不想让你和小佑发现我穿她的鞋子竟然正合脚,因为你哥之前给我买鞋问我穿多大码的,我都是骗他说37码,可实际上我是穿38码的……对,没错!流苏高我十一公分,我却跟她穿一个码的鞋子,我宁愿自欺欺人,不想印证和面对这个现实,怎么了,不可以吗?!”
楚缘被虎姐恼羞成怒的反问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我不是很明白,因为就像刚刚小夜姐姐你说的,就算你和流苏姐穿一个码的鞋子,也只能证明是她脚小而不是你脚大啊,你这高个子大长腿好身条摆在那儿,不管问谁,肯定都会说你这是一双应该踏在水晶鞋里的玲珑玉足……”
“水晶鞋……灰姑娘……灰……黑……哎呀你个臭丫头,你是拐着弯的损我啊,说我身高腿长不如她,就连皮肤也没她白是吧?!”
\"我滴老天鹅呀!冤枉啊,小夜姐姐你这是什么理解能力啊——\"对自己没能控制好日常拌嘴的尺度,为掺杂暴露小性子而感到些许懊悔的楚缘,明摆着是在阿谀奉承,想借此弥补自己也很无心的过失,怎料被迫自揭谎言的虎姐竟自卑敏感如斯,反而开始觉得楚缘是在故意针对她了,以至于楚缘有口难辩,只能叫起了撞天屈。
“我的理解能力怎么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虎姐沮丧的叹了口气,将两条腿抬到床上,一边将之前说什么都不肯穿的那双高跟鞋穿在自己的脚上,一边目光幽怨的转向我,道:“看吧看吧,跟流苏比,我就是这么的一无是处,没她身高腿长,也没她纤瘦苗条,没她白嫩水灵,脸蛋也没她好看,就连脚丫子也没比她小巧精致、漂亮养眼……本来我最自信的就是这双脚了,虽然经常运动也从未刻意护理过,却也挑不出一点瑕疵,你最满意我身上的地方,不也是这两只脚吗?所以我才不想和流苏做比较,我真没觉得我的脚不够漂亮,但我必须承认流苏那两只脚确实更漂亮,天知道你会不会为此移情别恋……”
“因为流苏的脚丫比你漂亮,所以我就不喜欢你了?”哥们哭笑不得道:“冬小夜啊冬小夜,我楚南是花心,但一起经历过这么多,我对你的感情,还是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我没怀疑你对我的感情啊,否则操心也是多余,我早就一走了之,找个地方藏起来慢慢治愈失恋的伤了……”虎姐俏脸微红,起身下地,指着高跟玉足,道:“我所谓的移情别恋,说的不是人,而是脚……我就是太了解你了,才信不过你这个死变态!”
“我怎么就成死变态了?!”
“好吧,不是死变态,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严重的恋足癖患者!”虎姐也是羞极了,不惜伤我一千,自损八百,口不择言道:“你自己承认过的事情你总不会再否认了吧?而且咱俩每次亲热的时候,你确实都会吻我的脚……啊——”
“啊!”
却是天佑与小夜同时发出的一声‘啊’,虎姐是因为猛然察觉到自己爆了与我的房中猛料,而天佑则是指着我喊道:“他刚才也亲了缘缘的脚!”
若雅亦道:“我在监控里也听到了,程小姐临走前叮嘱你帮她将这双鞋子丢掉,结果你不但没丢,还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当着张明杰的面就是一通吸嗅,表情那叫一个享受……”
“我享受什么啦?!老子只是为了把鞋子擦干净,哈了几口气好不好!”见楚缘‘嗖’的一下,将被我握在手里的两只小脚丫缩了回去,好像真的相信了我不仅是个恋足癖且症状已严重到与变态无异,我不得不严肃的澄清解释道:“流苏让我丢,而我不敢丢,原因是一样的,只因为这双鞋是墨菲送她的——墨大小姐这两天正跟我怄着闷气憋着邪火呢,那种去撞枪口的事情,把你们的胆子都借给我,我也没那个勇气……不信你们看着,墨菲今儿下班以后必来医院,来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必是找这双鞋,看我是不是真的给扔了。”
若雅耸了耸肩,“就当你不是个变态好了,但你好像没否认你是个恋足癖吧?”
“就当我是个恋足癖好了,”我学着若雅的口吻,笑着望向虎姐,道:“你还如此的在意我,配合我,那是不是证明,其实你很喜欢我很喜欢你的一双脚……丫……啊……啊!”
虎姐的一只纤纤玉足挡住了我继续欣赏她羞赧表情的视线,很突然,滑嫩的脚面,青色的脉络,尽在咫尺,清晰可见,伴随一阵袭面凉风灌入我口腔和鼻腔的,似乎就是从那光润细腻的皮肤中渗透散溢出来的芬芳,以至于无论视觉还是嗅觉的冲击都没有让我感觉到有任何的突兀,我甚至连眼睛都没眨,磕巴都没打,直到话音落下,才后知后觉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恼羞成怒的虎姐差点将哥们的脑袋像球一样给踢出去!
如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收力之后,虎姐仍保持踢姿,悬腿齐眉眼,立足如有根,无论是力道的掌控还是姿势的美感,都丝毫不逊曾经若雅威吓闵柔的那一脚,忒的高难度了,所以不但若雅看得一愣,楚缘更是看呆了,不过旋即便抱着肚子大笑不止。
虎姐怔怔的没反应过来,却见天佑恍然大悟的拍了下巴掌,叹道:“原来夜姐你穿上跟儿这么高这么细的鞋子,真的不影响你做高难度的动作……”
我也是错愕片刻才意识到审讯专家冬警官居然不打自招成瘾,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看笑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楚缘,瞬间就被传染了似的,爆发出阵阵大笑,便是羞恼的都快要哭出来的虎姐,最后亦是笑出的眼泪。
屋里的气氛无比欢乐,以至于我们都听到并察觉到门外有了些异样的响动,也没有谁当成一回事,直到之前去送柳晓笙下楼然后便迟迟未归的甄诺突然门也没敲的闯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我们几个人几乎笑趴在一张床上的场景,可这却没有让她感觉到一丝诧异,或者更准确的说,她根本就没顾得上关心我们发生了什么状况,略显紧张慌乱的回头又重新确认了一遍关紧的房门,不待走到我们跟前,便惊疑未定的对我说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作为一个专职保镖,沉稳冷静的甄诺在生活中都不能算是一个喜欢暴露情绪且表情丰富的人,更不要说是像现在这样花容失色、手忙脚乱了,不仅是显的外行,甚至根本就不像是她的性格,所以我当即便已经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但一时仍收不住笑,道:“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我能不急吗?”甄诺见我还在笑,又气又急道:“死人了!死人了啊!张明杰他妈死了!”
“谁死了?!”
随着我求证的一声喝问,屋里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还真妈是出了大事!
不,应该说,是我真没想到,竟然是他妈出了大事!
我这边才一事谋定,张明杰那边便出了事故——是巧合,是意外,还是……
我的脑子瞬间乱成了一团。